“起!”这是所有冒着箭雨九死一生来到城墙下的士兵的怒吼,他们猛的抵住云梯,一些人毫不犹豫的攀在云梯上,在随着云梯一端离地的瞬间做好的扑向城墙上的敌人的准备。

扈殇景向弓手阵营一指,副官会意,大喝道:“弓手准备!掩护云梯!”

刷!一排整齐的弓箭遥遥指向云梯所向的城墙的墙缝,随时准备射杀出现在墙缝边的敌人。

城墙上几乎寂静,似乎是被城下的敌人压制的抬不起头,可是身经百战的军人们却没有新兵蛋子那般的浮躁与得意,因为那寂静下的不可能是颓丧的敌人,而是汹涌的暗流,是杀机!

果然,据东关的在云梯顶端快要触到城墙时猛地传来一阵暴吼。

“抵!”那是徐将军沙哑而雄浑的号令。

号令刚落,据东关城墙墙缝间猛地刺出一大排有女子小臂粗,尖顶锋利闪着冷光的长枪,那排凶器的到来就如杀神在世,有的刚抵住靠近的云梯,一顶后,云梯缓缓的向相反方向倒去,云梯上攀爬着的兰军无论有没有跌落,最终都被倒下的云梯压成了肉泥;有的长枪虽然不巧的刺向了云梯每档间的空隙,却刚好刺穿了云梯顶端攀爬的士兵,将其串在枪上。

顿时,惨叫声,怒吼声,喝令声汇成了战场间一股股洪流,充斥着双方的神魂。

而兰军准备着的弓箭手却没有派上用场,因为城墙上始终没有出现人影,只有那凶悍的长枪和时不时涌动的盾牌的弧形。

扈殇景双手握拳,眼神冷凝,只要他的骑兵在,他有信心冲破任何一个防御阵营,可是唯独对据东关,他的祖辈,父辈,甚至包括他,都只能铩羽而归。

他胸腔间的怒意滔天,他看着他的士兵在战场上辗转哀嚎,却束手无策。

上,只能自取其辱,撤,那便是一辈子的污点。

“兰贼!徐大爷给你们半柱香时间救人,把下面那些小崽子给我拖回兰国去!哈哈,否则,别他妈怪老子不客气!老子最狠的招数还没使出来呢!”

城墙上没有人影,可是粗豪的声音却是那么明显的传入战场上所有人的耳朵。

扈殇景青筋爆出,亦暗运内力冷道:“缩头乌龟还好意思口出狂言,我军将士是你能侮辱的吗?”

“哈哈!”那声音愈发淫荡,“那成,就叫下面那些小家伙们吧,听你意思,是要不管这些小家伙,继续下去拉?”

扈殇景冷哼一声,这样的情况下,撤退明显是着了那家伙的道,摆明了自己不敌,有损国威。

可是从这场战斗本身看,这一战,显然自己已经输了,偷袭在先,却没想到对方准备如此充分,据东关的将士显然不像外界所言是延国各类军种吊车尾的集中地,这些放荡不羁的将士的聚集必有其原因。

但已经无暇多想了。

扈殇景闭闭眼,他还年轻,保存羽翼,尚可来日再战!

他抬起手,做了个向后拉的手势,低沉道:“犬牙营去拉伤病,骑兵下马让伤员,全军,撤!”

副官传令下去,立刻有百来人冲上前,跑去拉城墙下的士兵。

此时,城墙上突然传来一声喝令:“滚油……准备!”

听此喝令,兰军全军失色,扈殇景气得浑身发抖,他牙齿咯咯直响,怒喝道:“徐老儿,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老子看你不爽怎么了?”徐将军终于出现了,依然粗犷不羁的叉腰站在城墙最高处,两旁猛然出现不少人,士兵,包括那个军师,都七手八脚满脸着急的扯着徐将军裤脚,企图把他拉下来。

徐将军满不在乎的抬腿乱踢一阵,周围的人立刻趴下。

“你小子忒不是东西,他妈的半夜扰老子清梦,老子好心放了你丫也就算了,你他妈还想拍拍屁股走人?你当老子妓女都不如阿?!上了就走,连人家嫖客都给钱呢!”

一番话说的双方都脸色怪异,想笑不敢笑,想怒又怒不起来。

当然,扈殇景除外。

他目力极佳,自然是看到了城墙上火光映照下袅袅的蒸汽,知道徐将军所言非虚,一个失言别说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伤员,就连自己废尽心力培养的犬牙营也要葬送在里面,不禁急怒交加,胸襟欲炸。

“你待如何?”他的话是挤出来的。

徐将军哈哈哈道:“说来老子亏了,老子要换俘!”

扈殇景猛地一怔。

战场规矩,俘虏就是俘虏了,赎不赎是国家的事,军队无权管,战场上以换俘为停战条件确实有过,可是相当少,扈殇景没想到自己也能碰到。

他眼中只有被限制在城墙脚下的手下,考虑了仅一会,他便立刻抬头道:“好!一言为定!”

说罢对副官吩咐了声,副官朝后方喝道:“把那些战俘带来!”

熊掌,山猫和耗子正在据东关嶙峋地势的某处不知名小山缝间观战真爽。

山猫把眼罩调节到正常视力,转头对熊掌道:“咦?貌似咱就是那些战俘之二哦……”

熊掌默然点点头,早知道就别这么费心费力跑出来。

耗子撇嘴道:“切,本来计划也不是今天,谁知道有这么好个机会,不过说实话这扈殇景也真厉害,白天半点迹象没有,晚上偏偏就打起来了。”

山猫白了耗子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亏你还是渗透组的,情报工作做那么差!回去看教官怎么调教你。”

耗子讪笑挠头:“这不是忙着和大熊聊天嘛,哦!大熊!”

“叫队长。”熊掌沉声道,“回归小队临时编制,咱们新目标是找着其他两个队员……不能再分开了。”

看着那些和自己在一个战场上冲杀拼死过的兄弟如今只剩三十来个,都衣衫褴褛满脸木然的被领入据东关,庞大的军阵下每个人都是如此渺小,战场如此恢宏而人命如最卑微的蝼蚁,他看到了那些古代冷兵器战场必现代战场更为可怕而让人胆寒的一面。

“不能再分开了,分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聚着,也不知道,能不能聚着。”

耗子难得的满脸严肃,他重重的点头。

山猫借着拍打身上兰军的军服来掩饰眼泪,可灰尘中那水渍却暴露了心迹。

横断关

“华公子,你在吗?”门外,淑女身影窈窕声音清雅。

门内,某男无声哀叹在床上抱着杯子翻滚了下。

“睡着了?”清雅的声音略微低下去,转而传来的居然是轻轻的推门声!

“真睡着了……”小声将碗放在桌子上,女子悄悄靠近床上的男子。

香气扑来,貌似她正弯下腰观察着。

某男心里叫苦,只能僵硬着,忍着女子香气钻进鼻子撺掇着的喷嚏。

女子一动不动,竟似是看呆了。

我什么时候帅到有晕眩效果了?男人简直要崩溃,此时,门外有人大喊:“华猎!华猎你在不在?!快来将军找你!”

猎鹰睫动了动眼睛,女子忽然夺门而出。

看着渐渐跑远的身影,猎鹰头痛的起身,检查了下装备,走出门去。

心情晦暗的来到将军大营,里面已经有一干将领围着一张地图,领头的中年人看到猎鹰眉开眼笑:“阿猎阿,快来快来,等你很久了!”

其他将领也满脸微笑的看着猎鹰走到中年人身边,丝毫没有嫉妒艳羡之感。

猎鹰行了个军礼严肃道:“将军!”

“这么严肃干嘛?叫岳父!”不等中年人开口,一旁已经有人调笑开了。

中年人威严挺盛,却似乎很喜欢听别人这样调笑,微笑的看着猎鹰,摆明了是真想听猎鹰叫声那个啥。

猎鹰眉头皱成横断山脉,行了个军礼,依然道:“将军!”

中年人心里叹口气,面上强笑道:“你小子眼光真高阿,我詹越海的女儿难道配不上你?”

我可从没觉得她配得上我过……脸上冷淡猎鹰心里狂傲的要死,嘴上敷衍说:“这是军中,将军请为小姐的名声着想。”

“得得得,正事要紧。”怕猎鹰把话说的太死,詹越海无奈只能开场。

“自从两个月前来报,御翔关失守据东关退敌,现在已经没有了新的战况,看来兰军啃不下据东关这硬骨头,转而要盯上咱们这边了。”詹越海一到商议军情就不再是那个死命塞女儿的父亲,一脸严肃侃侃而谈。

一旁猎鹰却禁不住盯着詹越海点的西线两个战场出了神,耗子和如来似乎就在那儿吧,不知他们怎么样了……眼神不由自主的瞟到延国东部沿海某处,也不知道小猫怎么样了。

每次商议军情,只要一涉及和队友相关的地点,都会让猎鹰忍不住出神,这在以前军队几乎是不可饶恕的,可是猎鹰依然忍不住,他冰冷的表面下每天都被想念烧着,越是在这个地方呆着他越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完全不同的作战思维,极度落后的作战方式,都让他不适应,反而让他想离开军队,或许平民的生活能让他有点融入感。

回归,回归,回归……明明知道同命人在同一世界,却生生的要分离在天涯,刚分开时以为以自己的坚强肯定可以克服,可是现在却总有种一秒都不想撑下去的感觉。

更何况那些战况激烈的地方,御翔关已经被攻陷,似乎自己有个队友在那的,不知是耗子还是如来,没想到此处他的心就像被火炙烤的痛,可是直觉又让他确信他的队友不会死。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要过多久。

“阿猎,阿猎?”一声呼唤将猎鹰的神志拉回现实。

“又出神了?”詹越海有些复杂,“放心,你兄弟不会有事的。”

“……嗯。”猎鹰低头看地图,看到詹越海指的地方。

“这儿地形比较复杂,但是高处都比较隐秘,正好适合你进行伏击,你要做的很简单,只要把那边路过的队伍中的首领击杀,其余的能杀多少就随你了。”詹越海拍拍猎鹰的背,满脸自豪,“你可是咱的王牌阿!暗器华家现在已经声明大噪拉!哈哈!”

猎鹰一怔,忍不住扯了扯袖子,心里有点后悔。

刚和如来加入这个军队的时候,他们并没有什么依仗,所以一开始就是最下层的小兵。

自从几次惨烈的战斗活下来后才被其他精英的队伍看重挑走,和如来分在不一个团队里,他在弓箭手队伍里,经受极少的训练后他立刻能做的比那些老弓箭手好,如来则被分在刀剑手队,那里都是近战好的人,他们都迈力的在不暴露枪的情况下向目标迈进。

可是,在一次极为凶险的阵地争夺战中,由于将领的失误,将整个队伍逼到了极为危险的境地,那时如来和猎鹰还能相互照应。

那个将领还很年轻,场面一混乱便一错再错,使得军队几乎濒临绝境,此刻如来终于受不了被这样一个白痴加三级的家伙指挥,冲向那个小将军大骂一通后要来了指挥权,然后和猎鹰兵分两路,猎鹰带一队人隐蔽突袭,如来带人正面硬抗。

有效的指挥下场面渐渐得到了控制。

此时敌军也不会坐以待毙,很快就有一个更高等级的将领赶来协助组织了敌人的数轮进攻。

敌众我寡,看如来已经身上数度挂彩,暗中数次放枪后,百米外高地上束手无策的猎鹰终于一下狠心,用枪,把那个敌军将领给阻击了。

树倒猢狲散,军中头脑一死,敌方士气立散,很快便撤退了。

猎鹰的动作自然是被别人看在眼里的,一翻询问后,很快全军都知道了有个叫华猎的出身暗器世家,暗器手法高绝百米外精准射杀敌方将领,推动了战斗胜利。

猎鹰和如来立刻成了军中的英雄和神话。

碰巧的是,这个军队的最高领导,是刚刚被朝廷派来的曾经的兵部尚书詹越海。

詹越海本就是军队出身,这次延兰大战,延国开战初便节节败退,延国朝廷也脑子不灵光,派了詹越海来领兵,却把詹越海的亲族全部以“照顾”的名义,扣在了京城。

庆幸的是詹雨惠刚在医谷安排了生母在回京途中,医谷从来不留人,詹越海无奈,又怕朝廷把詹雨惠带走扣在京城,只好把女儿召到身边带着到了西南线的横断关。

就这样,两拨人又见面了。

如来奸笑,机会阿机会!

詹雨惠含羞,缘分阿缘分!

詹越海欣慰,人才阿人才!

猎鹰哀叹,作孽阿作孽!

于是参军三个月后,猎鹰被如来和詹雨惠围追堵截之下无奈化身杀神,逢任务必出逢战斗必上,能躲则躲绝不让两人抓着。

如来暗地里怪猎鹰不长进,又没让他真来,只不过给詹雨惠点好脸色就行了,偏偏这家伙跟圣僧似的,油盐不进,还怪如来没操守……

詹雨惠则是欣喜之下完全放开,本来由猎鹰护送途中可以稍稍加油,可惜母亲为了让她嫁给王子皇孙百般阻挠,如今父亲支持母亲不在,凭自己的才情和坚持,这华家少主肯定手到擒来!

詹越海则不必说了……他就巴不得女儿配给猎鹰。

各人心怀鬼胎,大战前军营的气氛桃色与灰色交加,好不诙谐。

如来在几次战斗中出色的计谋和为人的圆润逐渐被众人发掘出来,于是不久后他不幸接到了一个任务:扮作商队去兰国与暂时失去联络的延国密探接上。

如来狂郁闷,这不是渗透组的任务吗?延国没人了?找自己这么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当间谍?

猎鹰终于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你如来三番五次把我往詹雨惠的怀抱推,这回终于遭报应了!

但是间谍毕竟是危险的活,怎么着如来都不该冒这险,猎鹰心急之下终于放下身段去找了詹雨惠,可是詹越海在战争这事上从来铁面无私,无论詹雨惠怎么哀求都没用。

于是乎,如来带领着商队,奔赴兰国。

走前,猎鹰来送如来。

“……你小心。”

如来跨上马,看着一脸纠结的猎鹰,快乐的笑起来:“没我这电灯泡,快点把詹小姐勾到手!”

猎鹰皱眉,不理,自顾自帮如来挂行囊。

看着猎鹰沉默的动作,如来眼睛有点热:“鹰子,不是我说你,咱这么久过来了,想要什么自己也明白,不就图个快点史册留名然后回去看小猫么,为了这目标,你也该努力一把。”

“我努力了。”猎鹰一字一句非常认真。

“是!我明白,你想用累计战功爬上去,可是你看詹越海,人家出身将门,他这样女儿都快二十了,还不见得能史册留名,你打算怎么办?”

猎鹰不语。

如来又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不就是不想靠女人嘛,但是我又没让你当小白脸,只不过让你不要对詹雨惠这么冷淡,你有时候对她,简直跟敌人似的,人家也是女人耶!而且还是个好女人,喜欢你有错吗?犯得着这么对人家,别人都看不过眼了你知道不,那个徐至忠,差点害死我们的白痴小将军,不就是奔着詹雨惠来的,差点跟人家家里闹翻……追你的女人多吃香你又不是不知道,还在那玩冷酷……”

猎鹰觉得此刻是自家老妈跨在马上絮絮叨叨,忍不住勾了嘴角。

如来捶胸顿足:“大哥阿我拜拜你了,莫装B,装B遭雷劈阿!”

猎鹰有些受不了,继续冷淡了嘴脸拍拍如来胯下的马屁股,如来对于马的操纵还不熟,只好摇摇晃晃的被马带远,无奈之下只好又开了通讯器:“没啥可说的了兄弟?”

“活着回来,限你九个月。”

“我明白,不就是和小猫的一年之约么。”如来嘀咕,忽然淫笑着问,“说实话兄弟,你这么守身如玉,是不是为了咱家小猫阿?”

猎鹰语塞,脸色陡然复杂起来。

虽然平常也经常被猎鹰以无声胜有声对待,但是处久了如来已经练就了在猎鹰的沉默中体会不同感情的本事,立马很兴奋道:“我说吧你小子心怀不轨,闷骚到只吃窝边草,哈哈。”

“闭嘴!老实赶你的路!”猎鹰有点恼羞成怒。

如来吊儿郎当的走远,嘴里悠然道:“鹰子阿,小猫那家伙我得护着,你要真看上她就表现好点,这丫头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朵奇葩,是个男人就不会讨厌她,我敢说她要是出谷在外面这么晃一圈绝对追求者无数,你就胜在近水楼台,可别……滋,哔,系统提示,通话对象超出信号范围或是信号受干扰。”

猎鹰关掉通讯器,默默地看着如来的队伍在浓密的山间越行越远逐渐不见。

“华公子,怎么还站着?”清雅的声音传来。

猎鹰转身,看到詹雨惠婷婷站在身后,面容清丽,微笑怡人。

明天

不出詹越海所料,会议结束三天后,探子来报,兰国大军开拔,气势汹汹的向横断关扑来,共大军十二万。

而横断关守军只有八万,援军还要半个月才来,来了也只有三万,根本派不上用场。

就调兵遣将看,詹越海是高手。

可是就士兵个体战斗力看,兰国却明显高于延国。

中原三国按军事力看,北方金国第一,西边兰国第二,最末的则是东边延国。

就财力看,则是延国第一,金国第二,兰国最末。

贫瘠的国家自然的造就了吃苦耐劳的狼一般的军人,他们为了一块肉饼就能参加敢死队,不像延国军人一身膘都是肥肉。

虽然由猎鹰负责加大了训练度,可是看着校场上即使知道大战在即依然绵软无力的士兵,詹越海止不住叹息。

猎鹰不擅带兵,虽然深谙以身作则之道,但是在大家发现他不是刻意以身作则,而是那行如风坐如钟站如松的形态是几乎刻到骨血一般自然,也就没了学习的欲望。

不是自己的兵,猎鹰带着也没兴趣,按照以前的训练方式拟了几套作战方法后,他也只是监督而已。

但虽然如此,他还是相当认真,毕竟责任感也是解放军的又一品性。

詹雨惠在军营中派不上多大用场,闲来无事她便成了猎鹰的专职保姆,每天变着法的做点心,心里还遗憾不能给猎鹰补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