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走。”商徵淡淡的声音传来。

  苏弥觉得自己的世界静了静。抬眸便看到凌铮猛然挑眉,而商徵神色倨傲不动。

  她过来邀舞,已有点引人注意,但治安局长与立功的女军官共舞,还说的过去。可现在,有凌铮在,他却突兀的说“不许”?

  

  凌铮根本无法将暗黑暴力的治安局长,与单纯善良的苏弥联系在一起。他转念一想,难道商徵以及察觉到苏弥要加害自己?所以不许她走?

  于是他握紧苏弥的手,毫不畏惧的看着商徵,语气却更加轻佻含笑:“大人开玩笑,我们走了。”

  苏弥立刻用力将手挣脱,对凌铮低喝:“你先走。”

  “听话!”凌铮也毫不退让的对她吼道,情急之下,竟然弯腰将她扛上肩头。

  

  宾客们早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统统停下舞步和交谈,惊讶的望着他们。

  然而凌铮已走不了——两个宪兵似笑非笑挡住他的前路。其他战友见状,全部跑了过来,又将那两个宪兵包围。

  气氛瞬间僵硬紧张。军方与宪兵队对峙上了。在场人人不明所以。

  “怎么……”凌铮转头,盛气凌人看着商徵,“我带自己女人走,这事宪兵也管吗?”

  战友们全部围了上来,这下苏弥也不能喝斥凌铮了。

  

  游墨年闻讯赶过来,便走到商徵身旁,低声问道:“商局长,出了什么事。”

  商徵对他摆摆手,似笑非笑看着凌铮:“你的女人?”

  苏弥一拳狠狠打在凌铮脖子上,痛得他双手一松。苏弥趁机滑下,对他厉喝一声:“闭嘴。”然后恭敬看着商徵:“局长大人,我们军人随便开玩笑。大家只是同僚,闹得有点过了。我们的忠诚不变。多有冒犯,请您见谅。”

  

  几句话说得含含糊糊,但要说的内容已清清楚楚。

  这时,副长大人也赶了过来。一向敦厚亲善的副长,神色明显变了变。他捋了捋小胡子,慢悠悠对凌铮道:“怎么了上尉?”他看一眼宪兵,“宪兵队什么时候开始管天上的事了?”

  一句话说得身后众军官眼神凶狠,宪兵们的脸色瞬间阴沉,气氛更加剑拔弩张。

  

  “表彰马上开始。”游墨年开口,半命令的语气道,“各位都回去坐吧。”他亲自打圆场,谁都得给面子。围观人群开始退开。

  可不是谁都会给他面子。

  

  “过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是商徵。他直直看着苏弥,仿佛其他人事全部不存在。

  “别去。”军官们全部像即将炸毛的狮子,挡在苏弥面前。

  苏弥心中苦笑。她举目四顾,上百双眼睛都望着自己。

  

  水晶灯下,每一张脸或是俊朗清贵,或是妆容精致。然而于苏弥眼中,渐渐模糊一片。只有商徵含笑的容颜,如同雕像般清晰生动。苏弥脚下每一步都十分艰难,就像漂浮在水上,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她终于走到商徵面前。

  “你是谁的女人?”商徵的声音这么近,却像从宇宙深处远远传来。他说得很轻很慢,于苏弥耳中,却似有千钧之重。

  苏弥抬起头,看向他暗沉一片的双眼。

  “让他们知道。”他的笑容加深,透着种肆意和不羁的意味。

  

  所有人等待着,所有人注目着。凌铮隐约骂了句脏话,军官们都十分诧异。

  苏弥上前一步,还没有任何动作,已被商徵拦腰一抱,被迫紧贴他宽阔温热的胸膛。他冰冷的唇,已是重重压上她的,有力的舌头强势闯入。

  

  隐约中,听到周围一片抽气声。

  是啊,谁能想到,新晋女空军军官,竟与治安局长有关系?而苏弥又如何想到,商徵竟然会在公众面前,彰显她的归属?

  她瞪大眼,那双平静无波的双眼,以从未有过的接近,赫然就在眼前。而他冰凉的唇舌,有力在她唇间辗转碾压、纠缠挑逗,只吻得她心惊肉跳、气喘吁吁。

  

  周围的抽气声消失了,不知何时开始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最后连成一片。而整个过程,苏弥一直被紧扣着,压制着,毫无还击之力的任他吞噬她的气息与唇舌。

  过了许久,久到她的大脑都开始有点晕眩,久到她的脸色潮红一片。他才终于松开她。

  “今晚。”他沉沉看她一眼,丢下两个字,头也不回的走向贵宾席。

  

  苏弥站在原地,在周围羡艳、惊讶、嫉妒、疑惑、鄙夷的目光中,垂下了头。

  今晚,他说今晚。

  她抬头,看到原本璀璨的水晶灯,似乎暗了几分。

  

  转身却看到一干战友们,脸色古怪的看着自己,凌铮不在当中。

  “他……是我男友。”她走过去,只能这么解释。

  “你搞什么!”有人不高兴道,“我们以为他会对你不利,凌铮才出头的。”

  “对不起。”她默然。

  

  终于在安排好的位子坐下,音乐声响起,凌铮在她身旁坐下,脸色铁青。她抬手戳戳他的大腿:“对不起。”

  “没什么。”凌铮没看她,冷冷道,“就当我自作多情了。”

  苏弥一滞,有些难受。

  

  颁奖礼很快进行。远道而来的联盟副总统、游墨年,为凌铮、苏弥,以及当日参与战斗的其他军官颁发银质勋章。

  苏弥顶着炽亮的灯光,军装笔挺勋章闪亮的站在一群男人中,只觉得台下一片白茫茫。许多人都在看她,她知道。因为刚才的意外“表演”,她成为今天的话题,明天必然也登上报纸头条。

  

  可那个男人,她真的看不透。

  此刻,他就穿着严谨笔挺的宪兵制服,端坐在贵宾席,高高在上,神色冷漠。仿佛世间万物于他都是卑贱渺小的存在。她知道他是冷酷无情的,也知道他治理宪兵队的方式无法无天。

  可这个吻,是为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情人节,双更以庆贺。

第二更在晚上7点,大家可以happy结束后,晚上或者明天早上看。

喂,双更是要撒花的!

☆、15.我的末日

  夜深了。

  男人们都有了去处,连副长大人,都搂着一名美艳少妇去了酒店。

  在当众上演了与治安局长抢女人的闹剧后,凌铮依然哄得某部长的女儿一起离开,从头到尾没看苏弥一眼。

  

  苏弥坐在一名宪兵的车上,沉默的看着城市绚丽圣洁的夜景。大雪铺满郊区的山脉,半山的灯光显得愈发清冷宁静。透过车窗,还可隐约望见山脚下,冰封的江水如同一条冷硬的玉带,在夜色中蜿蜒。

  阔别半年有余,她终于再一次回到了商徵府邸。

  

  她约莫想清楚了商徵今夜那一吻的动机。

  或许是生气,他那样强势的人,如何允许凌铮和副长的挑衅;又或许,商徵的身上,也发生了一些变化。这些苏弥未知的变化,令他比起半年前,张扬了不少。

  伴君如伴虎,现在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别墅依然冷冷清清,她曾经住过的房间似乎还保持原样,衣物用品都放在原位。令她徒生两世为人的错觉。

  离开了商徵,她头一次呼吸到自由的空气,并且做到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这些都是商徵给的,甚至她那一丁点才华,都是他发掘的。

  时钟走向午夜,却依然不见商徵和慕西廷的身影。难道他今晚回不来?这猜测令她松了口气。前一夜宿醉本就没睡好,她索性先睡了。

  

  这一睡便到了天蒙蒙亮,空气中丝丝凉意将她惊醒。她起身走到窗前,发现窗外飘落鹅毛大雪,天地昏白一片。

  商徵没回来。

  是什么原因让他这样的人,也会失约呢?

  穿好外套,她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叫了出租车,迅速离开了商宅。

  

  离约定集合的时间还有很长时间。苏弥站在希望城市中心的街头,她发现自己这是第一次有心情欣赏希望市的繁华美景,同时也发现自己除了商宅竟然无处可去。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父母亲朋,有些难过。

  苏弥不知道的是,看似平静的城市,一夜之间,早已翻天覆地。

  在她离开商宅一个小时后,宪兵几乎立刻将商宅包围,逐间房屋搜寻。在失去她的踪迹后,他们不得不电话向商徵报道。

  

  而治安局的办公室内,通宵未眠的商徵沉默放下电话,看向自己面前等待命令的宪兵。

  “全城搜捕。”

  宪兵犹豫了一下:“她手中有武器,如果抵抗……”

  商徵冰冷的眼眸掠过,令宪兵心中一沉,隐约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

  “就地格杀。”他淡淡给了答案。

  

  希望城西郊,荼绯山脉。

  希望星上,只有一小片陆地具有丰富资源,可供人类居住;其他区域,或被茫茫冰层覆盖;或是汪洋大海没有尽头。

  荼绯山脉,就是希望城与海洋交界的地方。

  

  苏弥裹着恒温服,艰难的沿着积雪的山路上行。走了约莫两个多小时,终于决定放弃,在路旁一截粗大的树干上休息。

  找不到了。那个山洞,那具棺材——她苏醒的地方。

  这里已是山脉深处,人迹罕至。苏弥不明白,自己参加大学毕业典礼的画面,还在脑海中栩栩如生。怎么一觉醒来,已经躺在山洞中一具接近腐朽的棺材里。

  究竟是谁将她带到这里?

  

  正出神,却听到轻微的声响——那是人踩在积雪上发出的脆响。她抬起头,看到一队宪兵出现在山路上。

  她站起来。然后看到宪兵们步伐平稳走到自己面前。

  “苏弥少尉?”一个宪兵确认道。

  “是。”

  

  他们立刻掏出枪,面无表情将她包围。

  “怎么了?”她上前一步。宪兵们几乎是立刻退了一步,但包围队形不变。

  “交出武器。”宪兵头目喝道,“不要过来,原地趴下。”

  “发生了什么事?”她依言抱头蹲下,抬头道,“我要见大人。”

  宪兵们却不回答。两名宪兵戴上防毒面具和厚厚手套,然后将她双手、双腿、脖子全部上了铐。

  

  她有毒?

  苏弥被宪兵们用长长的金属杆从背后推着,踉跄前行,只觉得重重的阴霾,掠上心头。

  

  希望星球治安局。

  地下一层的生化隔离室灯光炽亮,七具尸体躺在解剖台上。

  商徵负手站在隔离室外,沉默不语。游墨年从电梯走出来,对他道:“虫族女王已发来致歉声明,并表示会支付巨额赔偿。”

  商徵轻笑了一声,没说话。可游墨年却觉得自己有点难堪。

  

  “我也认为这次飞行员感染病毒,不是简单的意外。”游墨年看向尸体,“可没有确凿证据,谁也不敢相信背后有阴谋?因为那就意味着,长达二十年的和平,即将不再。”

  商徵看他一眼:“不是病毒——是寄生。”

  游墨年滞了滞:“战凰号全体人员已被控制,目前已排查完毕,没有感染。”顿了顿道,“那天与虫族肉搏的四个飞行员,有两个已经躺在这里。包括昨天跟他们在一起的女人;以及被他们咬伤的无辜百姓。剩下凌铮和苏弥,听说当日苏弥伤势最轻,凌铮伤势最重。”

  “所以凌铮肯定已经发作了,苏弥未必。”商徵看向他,“你想说这个?”

  “她是你的女人。”游墨年心头不忍道,“你会杀她吗?”

  还没等商徵回答,腕间的通讯器却响了。

  

  “大人,苏弥已经抓到。一小时后送到局里。”

  “她怎么样?”游墨年问道。

  那头的宪兵答道:“她还比较正常。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游墨年一喜,这是否意味着苏弥体内并无虫卵寄生他看向商徵,却见他面沉如水,难辨悲喜。

  

  苏弥没想到这么快会再见到商徵和游墨年。更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景下。

  她抓住铁笼子的栏杆,看着不远处平躺的尸体,惊惧难言。

  明明昨天他们跟自己一起接受授勋,怎么一夜之间已横尸与此?头颅、躯干、四肢四处是拳头大小的洞,暗褐干涸的血迹中,有的伤口还有灰色幼虫趴着。他们的面目都十分狰狞,仿佛死前遭受了巨大的痛苦……

  

  “检测结果出来了。”游墨年站在玻璃门外,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苏弥……你体内有十五只虫卵——已经开始孵化。”

  苏弥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嚅嚅道:“怎么可能?我们回舰上时,检测过没有问题的……”

  “这些虫卵极小,尚未孵化时,无法检测出来。”游墨年慢慢道。

  “那……”苏弥的声音透着一种怪异的平静,“接下来需要我怎么配合?医生要把幼虫取出来吗?”

  游墨年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那目光竟是痛惜的。然后他转头看向身旁商徵:“按照你的提议,我去安排全城市民逐一排查。”

  

  望着游墨年身影消失在电梯里,苏弥几乎全身力气都要殆尽。她双手紧抓铁笼,呆呆的看着一直沉默的商徵。

  “大人……”她的语气很软。

  商徵看着她,还是那样的冷漠,只是冷漠中带了几分讥讽。他什么也没说,竟然打开隔离室的门,欣然走了进来。

  

  看着他的身影逼近铁笼,苏弥略略后退半步。

  “凌铮呢?”他的声音冰冷,仿佛正在与一具死尸交谈。

  “我不知道……”

  “最外侧一具尸体,是财政局长的独女。”他淡淡道,“昨晚有人看到凌铮和她一起离开。她是被活活咬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