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革命眉开眼笑:“成,先弄点土豆磨糊汤,那个好喝。”

胖子把铁片接过来,只见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眼,都是用铁钉子钉出来的。一面光,另一面的钉子眼上带出一圈圈高低错落的锯锯齿。只要拿着土豆在上面来回画圈,就可以把土豆磨成碎面,然后就可以用来包馅,或捏成长条、拷成小球,下到锅里煮汤。

“嘿嘿,那得先要点土豆才行。”胖子一听说要弄吃的,就先张罗开了。

三五天时间,各家各户的土豆就都起完了,接着就是扒苞米,割黄豆,割谷子、子,十几天工夫,大地里就变得光秃秃,只剩下空荡荡的苞米秆子立在那。

最热闹的地方就属场院了,黄豆垛,谷垛,一家比一家高。场院里放不下的,就在自家房后压一个小场院,照样可以打场。

家家户户的当院里都充满秋天的收获。房檐子底下是一串串红辣椒,用麻绳穿着,密密麻麻,等晒干之后,啥时候想吃,就搓碎了炸点辣椒油,又香又辣。

没油也不要紧,把干辣椒放到灶坑里面烤一下,烤得糊巴的,放到酸菜汤里面,能吃得你满头大汗,那叫一个痛快。

除了辣椒,还都挂着成串的红菇娘。菇娘有两样,一样的黄菇娘,比较甜,另一样就是红菇娘,个头大,不过味道苦,必须熟透晒干才能吃,而且消炎败火,有个牙疼烂嘴丫子啥的,嚼上点红菇娘,两天就好。

在晾衣服绳上,挂着一串串茄子干。本来半尺长的茄子,现在耷拉成二尺长,这里面的奥秘全在刀法上。

囫囵个晒不透,所以就在茄子两面打上花刀,然后一抻就能抻老长了。

茄子把上面豁个小口,另一只茄子把往里面一串,然后就搭到绳上晾晒。

除了这个,盖帘上面还有豆角丝,掰的豆角片等等。这些干菜,等到来年开春,青黄不接的时候再拿出来炖着吃。

本来是无奈之举,救急的东西,在胖子眼里,这些干菜可是好东西,大点油一炖,油汪汪的,味道一点不比鲜菜差。

最好的就是土豆干,先把土豆了,然后扒掉土豆皮,用刀子切成小圆片,整整齐齐在帘子上摆好,两天就能晒成硬邦邦、金灿灿的土豆干。

到了冬天,炖小鸡炖大鹅的时候放里点,咬起来劲劲道道,肉味都在里面。不过,这东西必须得好东西炖它,鸡鸭鱼肉啥的才行。

胖子家今年就没少晒土豆干,干了之后也有大半面袋子,估计够他和奇奇这个小馋猫吃的了。

秋高气爽,虽然没有夏天那么热,但是晒东西最愿意上干,

月份家家户户不论咋忙,妇女们都要把干菜准备充足

另外就是要准备点好苞米,挂在房檐子底下,晒得响干,留着冬天炒苞米花。

炒苞米花和爆米花不同,爆米花是把苞米都炸开,炒苞米花则是锅里放上一层沙子,先把沙子烧热,然后把苞米粒放到里面,慢火翻炒,苞米粒不爆成花,只是稍稍有些裂缝。

炒完之后,用筛子把沙子再筛回到锅里,继续炒下一锅。炒完的爆米花嚼起来嘎巴嘎巴直响,又酥又脆,冬天两顿饭,就用这个打零。

小娃子们上学的时候,口袋里都揣着一兜子苞米花,下课的时候,嘎巴嘎巴的声音响成一片,那叫一个壮观。

也有淘气的,吃苞米花也要玩花样,高高扔起来,都快碰到棚了,然后用嘴把苞米花接住,练得就是这个技术,边吃边玩了。

去年冬天的时候,胖子家也炒过,毛毛同志受到二肥子他们的传染,苦练接苞米花的绝技,现在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能蹦到空中,牢牢把苞米花接到嘴里。

农家生活,就是这样,平淡中蕴藏着生机,看似平平无奇,但是细咂摸起来,也有滋有味。

胖子忙活完家里的,就到场院去跟着忙活,谁家有活就帮着干干。

场院上人欢马叫,石头磙子隆隆,压黄豆,打谷子,还都需要用这种比较原始的农具。胖子对于扬场这样的技术活不行,他擅长的是最能体现老爷们气概的力气活,比如扛麻袋、拉磙子啥的。

村里原来有几个号称大力士的小伙子不服气啊,就跟胖子比着扛麻袋。胖子真不含糊,二百斤的黄豆袋子压在肩膀,照样健步如飞。

后来一看其他小伙子也都这样,胖子微微一笑,扛起一袋之后,骑马蹲裆势往那一站:“再来一个。”

结果又摞上一袋,一共四百斤,胖子照样扛着走。这一下就把那些叫号的小伙子镇住,四百斤啊,估计换成别人就直接压趴下。

帮着扛完麻袋,就又帮王三炮家拉磙子打谷子,一圈一圈,比马跑得还欢实,满场院的人都边笑边赞,别人想拉,估计两圈就得累躺下。

“胖子,到时候给你一斗小米子,太卖力气了。”王三炮只是偶尔动动叉子,把地上的谷草翻个。

胖子呵呵直笑:“大伙也都听着,打完粮食的麦子谷糠啥的,自家留够之后,都得交公,咱们的鹅厂鸭厂那些扁嘴的家伙得老吃的了。”

大伙一哄声的答应,完事车老板子又嚷嚷一句:“胖子,你要把场院里的庄稼都打喽,就都归你了。”

胖子看着一座座小山,脚下一个踉跄,连石磙子也不拉了:“赶紧换人那啥,赶紧换马。”

“胖子你别跑啊,中午我还管饭呢。”王三炮哈哈大笑。

“等会再干,咱们都先去迎接贵客。”胖子大步流星跑出场院,只见两辆大马车停在那里,上面装着锅碗瓢盆还有家具啥的。

“药子叔,您真搬来啦!”胖子一把抓住老药子的手,使劲摇晃。

“哈哈,听说要修公路,我打完场就来了,好在地不多。”老药子爽朗地一笑,然后把身后一个年近四旬的妇女介绍给胖子说:“这是我老伴。”

“婶子好。”胖子热热乎乎地叫了一声,却现药子婶脸上冷冷落落。胖子一想也就明白过来:靠山屯是有名的穷窝子,村里的姑娘都在外边找婆家,谁愿意到这破地方来呀。

相通此节,对老药子更加高看一眼,能顶着家里的压力,硬是把家搬来,那是纯爷们。

“婶子,别看现在靠山屯还不富裕,来年就能打个翻身仗,到时候您就瞧好吧。”胖子先送上一宽心丸。

王三炮车老板子等人也都围上来,挨个捶老药子的胸脯子,最后打得老药子龇牙咧嘴,这也太热情了,就是这个见面礼有点叫人受不了。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老药子,你是正好相反啊,跑到山沟沟里来跟大伙一块干,我们靠山屯男女老少心里都记着这个情。”

李五爷在场院边溜达,正好赶上这事,也上来打招呼。他的话有份量,说得大伙全都一个劲点头,就连药子婶,脸上也开朗许多。

“先搬东西,房子早就给你腾出来,虽然破点,先对付住着,等来年就先给你们盖新房那啥,是盖新房子。”李队长一高兴,嘴也有点不大听使唤。

正说着,只见二丫和奇奇急火火地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嚷嚷:“爷爷,爷爷,咱家的小羊吃黄豆胀死了”

话说农村常有这样的事,农忙时候照顾不到,牲口吃多了黄豆,然后一喝水,豆子膨胀起来,能把老牛都活活撑死。

李队长先是一愣,然后又一挥手:“死就死了,反正到冬天也得杀吃肉。老药子,还是你有口福,咱们羊肉吃!”

胖子听了,连忙言:“啥呀,咱们涮着吃!”

一会看大阅兵,中午这章早点,呵呵

第一百七十六章 山珍火锅

老药子的新家就在胖子家西院,新抹的泥墙,屋里的土T3过,墙也糊上报纸,早就给预备好了。

大伙七手八脚,很快就把东西倒腾完了,胖子看着柜盖上的一溜药瓶子、药罐子,乐呵呵地说:“药子叔,以后要是有个头疼脑热啥的,就到你这给弄弄。”

“哈哈,那是没说的,不过,咱们盼点好事,不能盼着长病啊。”药子婶对这个新家也比较满意,所以对这个胖头胖脑的家伙也挺喜欢。

胖子摸摸后脑勺,心里这才想起一件事:好像来这一年多了,还真没生过病,连小感冒都没一回,真是怪了啊?

“走吧,都上我家吃饭去。”李队长开始张罗。

“上我家吧,我那作料啥的都预备好了,就是没羊肉,对了,还有那个大铜盆也得用。”胖子因为发誓要让大伙过年的时候吃上火锅,所以把木炭、芝麻酱各种调料买好了。

众人出了屋,就看到在李队长家门口,有一帮狗转悠,再一看,地上摆着个案子,王三炮正在那剔肉呢。

“一听说吃都来劲啦,瞧瞧这速度!”胖子心中大悦,顿生知己之感。

这羊不太大,净肉能出十五六斤,给左邻右舍、老亲少友送点,吃一顿也就没了。因为是小羊,所以肉质细嫩,粉嘟嘟的,看着就有食欲。

车老板子再次施展绝技,肉片切得飞薄,真如纸片一般。胖子早就回家准备,当院里用砖头搭个临时的小灶,里面放上黑乎乎的木炭,上面坐着金光闪闪的大铜盆,那盆子比胖子的身板子还粗,估计二十个人一起吃都没问题。

胖子到屋里转悠一圈,锅里煮上两只山鸡,不为吃肉,就为了要这个汤,喝着鲜量。又拎着一大条子五花肉出来。家养的山羊基本没啥肥的,所以要弄点五花三层的猪肉,先下点油水。

出来一看。奇奇正站在当院望天呢:“胖叔叔。你看燕子开会呢!”

胖子一瞧。只见前面地大树上面落满了燕子。靠山屯所有地小燕似乎都聚拢在此。

“我估计它们是要到南方去了。”胖子抓抓脑袋说。

“燕燕要走啦——”奇奇抽抽着小脸。有点要哭地架势。这时候。几只小燕子飞过来。奇奇一张手。就都落到她地胳膊上。

虽然在胖子眼中。燕子都是一个样。但是奇奇能认出来。这几只就是他家房檐底下地那一家子。于是小眼泪儿终于掉下来。

那几只小燕子羽毛已丰。尾巴也长得像剪刀。应该能够经受几千里风雨地洗礼。它们转着黑眼珠。用精致地小嘴在奇奇衣服上轻轻啄几下。然后振翅高飞。

“来年一定要回来啊——”奇奇使劲挥舞着小手,一大群燕子在靠山屯盘旋几圈,最后化成一个个小黑点,消失不见。

胖子咂咂嘴,摸着奇奇的小脑瓜:“奇奇要想开啊,没有今日分离之苦,哪有来年相见之欢?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那啥,你把这块肉给三炮爷爷送去,咱们一会就要摆宴席了。”

众人在院子里团团围坐,此刻日薄西山,秋风送爽,微有凉意,正好适合吃火锅。

“老站长咋还没回来?”锅里的汤汁已经开始冒气,除了胖子弄的作料之外,老药子还从家里挑选了几味草药,放到里面。

胖子除了认识红色的小圆粒是杞子之外,其余的一概不识。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思维:以后真要是办起农家乐旅游,药子叔的这个手艺也能派上用场,记得刘老根里面不是有个“药匣子”,他那个二五眼都能做药膳,更何况老药子呢?

正琢磨着呢,只见老革命从大门外溜达回来,胳膊上挎着一土篮子,后面跟着仨毛猴,一个个东倒西歪,跟喝醉了似的,走道都直散脚。

“哈哈,同志们辛苦了!”胖子乐呵呵地迎上去,这些日子,老革命领着几个小伙子上林子采松子,主力就是毛毛它们哥仨。

大毛二毛虽然没干过采松塔这活,但是有毛毛做榜样,学得也特别快,三位猴同志在树上连蹿带蹦一整天,累得都打晃了,所以胖子连忙上去慰问。

大概是因为太累了,老哥仨也没喊“为人民服务”,而是直接奔到锅边,挤到一条板凳上,抄起一个盘子端着。

药子婶笑得前仰后合:“胖子,你们家的猴子也上桌子啊。”

胖子瞟了奇奇一眼:“都是小丫头给惯得,不过这两天就破例,天天上树采松塔,也挺辛苦。”

“下肉啊,锅都开啦。”李队长等着急了,这汤汁一滚,香气就散发出来,虽然胖子以前没少吃火锅,但是却还真没闻到这个味。

想想也是,那家火锅店能用山鸡熬的汤汁啊,再说,还有老药子弄的药料子呢。

“先把肥肉下里煮一会—

别伸手,没人想吃涮猴爪。”胖子知道在坐的基本)+的经验,所以就指挥起来,还不忘把毛乎乎的手爪子扒拉到一边。毛毛眨巴几下眼睛,就攥着一根筷子,杵碟子里的腐乳汁,然后使劲吧嗒嘴。

奇奇吃火锅的次数可能仅次于胖子,所以就端着碗,挨个给大伙调蘸料,芝麻酱,腐乳汁,李大婶腌的韭菜花,愿意吃辣的还有辣椒油——当然,毛毛它们的盘子里没放这个。

老革命一看热气腾腾的大铜盆也乐了:“吃火锅啊,正好把这些黄抄一下涮着吃。”

胖子本来已经准备了不少蘑菇和野菜,嘴里就嚷嚷说:“老站长,不用忙活了,这些就够吃。”

“没见识,你那啥蘑菇,都是松蘑草蘑,俺这是黄蘑。”

胖子把脑袋凑过去一看,只见筐里的蘑菇确实与众不同,一个个黄伞白柄,晶莹剔透,有茶杯口大小。鼻子凑上去一闻,清香异常。

“这蘑菇以前咋没见过?”

“你没见过的东西多了,这黄蘑又叫元蘑,不像其它蘑菇长在地上,专门长在树、树的树墩子上,而且必须是上秋之后才长,越冷越好吃。”老革命又给胖子上了一堂菌类植物观摩课。

李大婶和大辫子进屋去抄蘑菇,元蘑比较干净,老革命采摘的时候又比较小心,所以啥脏东西也没有,直接倒进开水里就完事。

胖子拿起小勺,尝了一口汤,使劲咂咂嘴,第一感觉就是鲜,第二就是香,除了鸡汤的原味之外,里面还有淡淡的药香,仿佛整个大山的灵气都孕育在里面。

“下肉,开吃!”胖子一声令下,大伙抄起筷子,夹着羊肉片到锅里一涮,薄薄的肉片立刻就翻卷起来,稍稍蘸上一点调料,放到嘴里一嚼,鲜嫩无比,就连李五爷这样牙口不好的,也一点不影响。

奇奇先给毛毛它们都夹了几片肉,然后自己才吃了一片,立刻乐得眉开眼笑:“胖叔叔手艺真棒,比我以前吃的火锅都好吃。”

胖子怕小家伙一高兴说走嘴,连忙用筷子一指:“给毛毛它们夹肉。”

看到大伙都吃了几口,胖子这才端起酒杯:“队长叔,你整两句。”毕竟今天也算是为老药子接风,所以也该队长讲话。

李队长正往嘴里忙活呢:“叫五爷说。”

李五爷捏着小酒盅正跟老革命碰杯呢:“胖子你说吧。”

胖子一看,都忙着吃喝啊,于是端着酒杯站起来:“药子叔、婶,咱们来日方长。”说完喝了一口酒,然后就连忙夹了一筷头子羊肉,好家伙,盆子都快见底了。

“队长叔,这肉有点不足,咋就撑死一只呢,这要是——嘿嘿嘿。”胖子一看李队长的筷头子要抡过来,连忙住口。

“臭小子,一会先撑死你。”李队长筷子一拐弯,又伸到锅里。

“先下点蘑菇。”老革命抄起勺子,舀了两下子元蘑扔进去,大辫子又放里一些菜啥的。

大伙一捞,都吵吵比肉还好吃。这元蘑滑溜溜,蘸足了汤汁和油水,确实一点不比羊肉逊色。尤其是李五爷,吃着更舒服,一点也不塞牙。

胖子又找了个大盆,把切好的姜丝放到里面,然后倒上半下子汤,每人来上半碗,锅里则重新续上汤,慢慢烧开。

“没肉没菜,胖子用汤来糊弄我们啊。”王三炮一边喝汤,一边说笑。其实这汤的味道更足,满桌子都是吸溜吸溜的声音。

一直吃到眼擦黑,众人这才尽兴,纷纷穿上衣服,进屋喝茶。刚才吃得兴起,老爷们就都脱光膀子了。胖子心里琢磨好了:这山珍火锅以后一定要发扬光大。

一边喝茶,一边唠嗑,老药子说:“我急着赶来,还有一个事,能赶在上冻之前,最后采一茬药材。一年之中,只有春秋两季的药材最好,开春草木之气最新,秋后药材最实,适合采掘根茎和果种入药的。”

“行啊,家家基本都打完场,全村的妇女都归你指挥,只要弟妹没意见就成。”李队长心情舒畅,也少见的开起玩笑。

“那就这么办,老药子叔三炮叔你们领着妇女上山采药,我和老板叔领着老爷们去南洼子建鹅厂,入冬前这阵子,再大干一场。”胖子酒劲架着,豪情满怀,吐沫星子喷出老远。

正说得来劲呢,就听外面有人嚷嚷:“胖大哥,就数你嗓门大,老远就听你吵吵——弄啥好吃的,这么香,给我留点没!”

胖子听这声音耳熟,不由抓抓后脑勺:“又来个嗓门更大的。”话音刚落,只见外面风风火火闯进一个人,一把抱住大辫子,又蹦又跳,不是叶莺还有谁。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拓荒者

一看原来是叶莺,胖子不由挠挠脑袋:“今年可不能好T你,不然年年来啊,都赶上吃大户啦!”

“小气鬼,去年不是给你们交伙食费了吗。哈哈,你不叫来,我们偏来,今年还多了一个。”说完,叶莺向外面喊了一嗓子:“进来啊,还有啥不好意思的,都是熟人。”

难道是黄小伙?胖子一听她这语气,连忙向门口张望,只见外面进来一人,正是程磊。

程磊显然是还有些不好意思,无法坦然面对众人炽热的目光:“各位老乡好,我是收购站派下来协助叶莺的。”

“欢迎你呀,程同志。”胖子猛然想起,上次去的省城的时候,曾经和程磊同车,听他说起过这件事。

“我们就算是有啥山货,也不卖给你。”李五爷拐棍在地上一顿,怒气冲冲地吼了一嗓子。

程磊的脸上腾地一下就红了:“以前是我年轻气盛不懂事,给大伙赔罪了。”

李队长呵呵一笑:“程同志能拿得起放得下,难得年轻人知错就改,谁年轻的时候还不犯点错误呢?”

话说开了,大伙心中对他的不满也就渐渐消散。奇奇凑到程磊面前,认认真真地说道:“程叔叔,以后我不招引蜂子追你了。”

“哈哈哈,那我也不动锥子啦!”李五爷也哈哈大笑,当年老少双侠曾经弄得程磊灰头土脸,现在想起来还颇有回味。

“我们还没吃饭呢!”叶莺又给胖子提意见,结果,锅里面熬汤的两只山鸡,就便宜了这两位迟到者。

看俩人吃得香甜。胖子在一旁说:“你说说。就你们那点伙食费。能够用才怪。”

叶莺坐在炕上。跟自己家一样随便。刚要和胖子对付几句。忽然听到炕梢传来阵阵鼾声。扭头一看。不由惊呼:“胖大哥。今年仨猴子了。那松子可要大丰收喽。”

大伙一看。只见毛毛老哥仨伸腿拉胯。睡得正香。估计真是累了。吃饱就睡。

“这才是革命同志呢。”老革命赞了一声。

“不仅有松子。今年我们还要大举采挖草药。不知道你们收不收这个?”胖子脸上也露出几分得意。

“当然可以。不过就算帮药材公司代收。”叶莺一边啃着鸡膀子。一边说:“给奇奇留俩鸡大腿。那啥。程磊。你那俩大腿就先别吃了——”

第二天一早,老药子和王三炮就领着几十名妇女上山,一个个都背着小花篓或者挎着土篮子,叽叽嘎嘎,好不热闹,看得老药子直发晕。

妇女们都不认识啥药材,都得一点一点学,老药子同志也是任重道远啊。

即便如此,胖子还给他加码:“药子叔,千万注意采、护结合啊,别一下子就弄绝根,咱们可要把眼光放长远啊。还有——如果发现人参,千万要整棵挖回来给我。”

这是发展大计,胖子的原则是,宁可牺牲眼前利益,也要保护好山林。这个原则,决不能改变。

“胖子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老跑山的,虽然不像胖子有那么高深的理论,但是都懂得朴素的山林法则,二者殊途同归。

妇女们上山,老爷们也不甘落后,驾起马车,就开始往南洼子拉土坯。三四十辆大马车,百十多壮劳力,直奔黄土坑。

上回脱的土坯早就干透了,一块块都已经被立起来,没有裂缝的。不要小瞧这黄土坯,也相当结实,除非使劲在地上摔,才能把它摔断;就是有一点不好,不禁雨水浇,所以,垒完墙后,表面还要抹上一层黄泥。

马车上面摞着黄灿灿的土坯,还有准备好的木料和工具,排成长长的一,驶向南洼塘。因为要在那住一段时间,所以锅碗瓢盆,被褥枕头等等都得带着。

胖子看着仅有的三只帐篷,心里也有点犯嘀咕:这么多人,都睡露天地砸的?

悄悄跟车老板子一合计,车老板子却呵呵一笑:“这个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安排。”

胖子一赌气,也就不再过问。

一路上颤颤悠悠,路旁一片金黄,杂草全部伏倒,只有篙子啥的,还在瑟瑟秋风中站立,不过也都干透了。

路过蛙场的时候,胖子惊喜地看到,整个“长城”已经修完,蜿蜒曲折,一直延伸到密林之中,就像一个大口袋。

“还是人多力量大啊!”胖子不由感慨一句。

“得了吧,整个蛙场,你一点力都没出,就上次路过,算是来过一趟,还是陪着大伙游山玩水。”车老板子毫不客气地揭露胖子的老底。

“呵呵,俺不是相信大伙嘛。”胖子一个劲嘿嘿:“再说,俺也没闲着,东奔西跑的,这俩月都累瘦了。”

“你要说别的我们还信,要说你能累瘦,那才叫骗鬼有人揭穿胖子的谎言。

胖子一个劲挠头:“俺算是没活路啦。”他心里很清楚,正因为是一家人,所以才能开这样的玩笑。

大伙一路上嘻嘻哈哈,时间

快,不到中午,就到了南洼子。上次来的时候,还]现在,也彻底现出秋天的空旷,到处是黄草连天,一丛丛干枯的芦苇,交织出一片金黄的天地。

原本活跃在沼泽地里的宠儿,各种水鸟都已经踪迹不见,也使得芦苇荡多少有萧瑟之感。胖子心里默默念叨着:“没关系,只要不肆意捕杀,它们来年春天一定还会回来的。

“先搭架子,其他人收苇子,编苇帘子。”车老板子一声令下,十多个人就从马车上拿下长长的刀。

胖子一瞧,好家伙,刀把足有一丈二,刀头也有半米多,整个就一加长版的大镰刀。这刀就是专门用来割苇子的,一抡就是一大片,肯定过瘾,胖子连忙上去抢了一把。

十几个长刀手一人找了一片苇子,双膀抡开,一人多高的苇子齐刷刷被放倒,比收割机都快。

胖子这下子过瘾了,大刀舞动生风,从左到右,再从右回到左,大刀循环往复,地上只留下几寸高的苇茬子。

“大概当年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也就是这种气概!”胖子自信满满地想道。

嗖——一只黄毛野兔猛然从苇塘里面现身,然后飞速向密密的苇从钻去。

“哪里逃!”胖子胸中战意澎湃,大刀呼啸而去,只听那兔子发出吱的一声,窜进苇塘,消失不见。

胖子跑过去,在地上扒拉几下,然后捡起一物,毛茸茸,只有半寸长,原来却是一截兔子的耳朵。

“看来比关云长还要差点。”胖子操刀四顾心茫然。

后面有人把放倒的一排排苇子抱走,用麻绳密密地穿上两道,上面一道,下面一道,就变成又密又厚的帘子。

另外一边,在选定建鹅厂的那块高地上,已经搭起一座座马架子。结构非常简单,两根木头交叉绑成十字花,前后各一个,中间用一根横木相连,就成了一个下宽上窄的三角形小屋子。

把编好的苇帘子扇上两层,下面用土压实,一座简易的房子就做成了。里面再铺上两层苇帘子,不用褥子都不带凉的。

前面再吊起一片苇帘子,就成为活动的屋门,白天撩起来,晚上一撂,遮风挡雨,足以御寒。

“这玩意真好啊,又暖和又方便,我看拿来的帐篷算是用不上了。”胖子围着马架子转了两圈,赞不绝口。这东西上面虽然窄,但是下面睡觉的地方比较宽敞,一个里面足可水上三四个人。

“就一样不好,胖子你要是抽烟,千万别在这里抽,玩意要是着火,想救都救不了。”车老板子先给胖子打起预防针,就知道他有喜欢躺被窝抽烟的毛病。

“嘿嘿,那是当然。”胖子一看遍地荒草,这要是着火,一直能连到山里,那罪过可就大了。春秋两季,山里第一要务就是防火。

想到这里,胖子的身子忽然一颤:“这火可一定要注意啊,大伙抽烟、做饭的时候,千万加小心,这芦苇荡要是起火,估计咱们都跑不出去。”

就在刚才,胖子忽然想起了最有名的一把林区大火——大兴安岭的森林火灾,这样的惨剧,可不能发生在大青山上啊。

“就你是外行,别人从小就被大人提着耳根子告诉,不许玩火。”李六爷笑呵呵地跟胖子说,满口豁牙看着特慈祥。

因为蛙场那边已经不需要人站岗,所以李六爷他们几个老头就暂时挪到这边,白天睡觉,晚上守夜。

胖子遥望这片大甸子,心中随着连天的芦苇起伏不定:多好的地方啊,值得我们用生命去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