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辰,补什么眠?

“她下午累了,晚膳都没用。”

舒景然顿了顿,他为何觉得,江启之这话…似是别有深意,解释得这般详细……难不成想让他顺着问上一句,王妃下午为何会累?

想到这,他还真顺着问了句:“入夏天热,晌午日头更是毒辣,王妃做什么累了?”

江绪没再答。

但舒景然感觉他这句并未问错,江启之就是想让他问上这么一句,不答也是故意,从江启之舒展的眉眼中,他似乎还捕捉到了些许享受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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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近亥时,舒景然才离开定北王府。江绪跟着他一道出了书房,只不过舒景然往府外走,他是往启安堂回走。

夜风习习,暗香浮动。

回到启安堂时,江绪在屋外停步,问了声素心:“王妃可有用膳?”

素心恭谨答道:“还未用膳,王妃一直未起。殿下可是需要用些宵夜?”

“也好,”江绪点头,“多准备些。”

“是。”

素心会意,朝着江绪入屋的背影福了福身,又忙去厨房,着人备宵夜。

她让人备了几道江绪惯用的,还特地备了几道明檀爱用的。

明檀被江绪挖起来用膳时,睡眼惺忪,还有些懵。

她本不想用膳,巴着被角懒懒软软地推拒了两声,江绪也不再唤,只吩咐人将宵夜摆到床边,不多时,葱香小馄饨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瞌睡不由被馋醒不少。

没忍一会儿,食欲战胜睡意,她坐了起来,一点点蹭到床边,和江绪并排坐着,玉白小脚轻晃。

因着刚醒,她有些怔怔的,也不想说话,就安静地盯着桌上的小馄饨,乖巧得像个小宝宝,很是惹人怜爱。

江绪见她盯着小馄饨,不动声色地将馄饨换到了她的面前。

可谁想她竟脱口而出道:“夫君,喂。”

江绪稍顿。

一旁布膳的素心也不由得抿唇偷笑,识趣地往外退。

明檀这声原是因着刚醒,都没过脑子,说完她便迟缓地反应过来了。

可她反应过来的同时,江绪沉默着,忽然将她抱到了腿上侧坐,又略有些生疏地舀着小馄饨,喂到了她的唇边。

明檀怔了瞬,吃了。

紧接着第二勺、第三勺……

馄饨是咸的,可明檀心里不自觉地泛出了丝丝甜意。饱足后,她轻轻抱住江绪,往他怀里蹭,小声撒娇:“夫君,你待阿檀真好。”

江绪放下瓷勺。

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做,明明心里觉得,他娶回来的这位王妃烦琐又磨人,除了行房,最好不要有什么交流,可有时他又总在暗示自己,既娶了她,就该对她好些,不过是些小要求,应也无妨。

她身子往下滑了点儿,他将其抱起,流连在她脖颈,低声问:“想去永春园避暑么。”

“永春园?”明檀忙仰起小脸,眼睛亮亮地点了点头,“今日皇后娘娘也说了,半月之后便要去永春园避暑,还说圣上给你留了住处,让我们得空一道去小住,我晌午本是要和你说的,都怪你……”

她面皮薄,到底是没把话说完,且想起臊人的事儿,身上又莫名热了起来。

江绪却没半分不好意思,仿佛晌午那些事儿都不是他干的,沉吟片刻应道:“那便带你去永春园避暑。”

“好。”

说起永春园,明檀也终于想起了兰妃之事,她在江绪身上腻了会儿,忽然问了声:“对了夫君,你和宫里那位兰妃娘娘相熟吗?”

“兰妃?还算相熟。”

“什么叫还算相熟?”

“幼时她是公主陪读,一道念过书。”

“噢,青梅竹马。”

江绪完全没察觉怀中小王妃的醋意,还回想了下:“她的祖父曾是我父亲的恩师,幼时对我十分照顾,我父亲在时,还有意让两家指腹为婚。”

竟有这般渊源。

“那为何没有?”

江绪没答,但明檀问完便觉失言。这还用问?自然是因为他父亲很快就薨了,他也很快就不是皇太孙了!

她忙转移话题:“夫君觉得兰妃娘娘如何?”

“什么如何?”

“就是…夫君觉得她有什么地方很好吗?”

“才情很好。”

听到江绪夸别的女子有才情,明檀心里酸溜溜的:“那,那我与兰妃娘娘……夫君觉得谁更好?”

江绪觉出问得不妥:“你这是在问什么,有人嚼舌根了?”

明檀不答。

“本王与兰妃仅是相熟,并无其他,当初一道念书的,还有圣上。”

“喔。”

其实就连佳贵人这种入宫不久的妃嫔都能打听到兰妃旧事,明檀就知,她家夫君与兰妃应是没有什么,不然圣上不可能毫无芥蒂,可她夫君亲口说和她自个儿想,到底是不同的。

这会儿听到他解释,明檀心安不少,搂住他的脖颈,凑到他耳边极小声地吿起了小黑状:“今日在宫中,淑妃娘娘挑拨是非了,一直暗示我,夫君与兰妃娘娘有些什么。”

淑妃?

很好。

“还有,夫君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夫君既觉得兰妃娘娘很有才情,若兰妃娘娘并未入宫,夫君会想娶她吗?我这是

第一回 听到夫君夸女子呢,夫君连阿檀都没夸过。”

“本王记得新婚之夜夸过。”

江绪十分严谨地纠正。

“那除了美,还有没有别的可夸?”

明檀不甘心地厚着脸皮问道。

江绪想了许久。

——竟是没有。

明檀期待许久,可过了一小会儿,两小会儿,她脸上终是挂不住了。不过是寻些优点,至于想这般久吗?!

她气得就要从江绪身上下来,可江绪拉了她一把,又将她换成面对面跨坐在自己身上的姿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低声道:“王妃什么都很好。”

他自己都未察觉,那语气中带了些无奈,又带些从未有过的,哄人的妥协。

第五十一章

时序终至盛夏, 五月天里,日头甚为磨人。明檀怕热,一日大半时辰都要呆在莲池旁的凉房里头, 启安堂内也半点断不得冰。

好在很快便至圣上移驾永春园的日子。

永春园是皇家避暑园林, 园如其名, 四季如春。太宗皇帝曾钦点园中十处并为“永春十景”,前朝名家入园赏景时,还作了十首咏景诗,后广为流传。

皇帝移宫,再是从简, 出行队伍也浩浩荡荡。江绪懒得凑热闹,圣驾移宫两日过后,才带明檀另行入园。

成康帝给江绪留的住处名为“春星阁”。

及至春星阁外, 明檀仰头望向匾额。匾额上面的字笔锋凌厉,又有些莫名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那些许熟悉源自何处。

她弯唇赞叹道:“‘暗水流花径,春星带草堂。’名字取得真好,字也写得甚好。”

江绪闻言, 扫了她一眼。

引路的内侍笑吟吟点头, 附和夸道:“王爷高才,取名自然是好, 字儿也好。”

明檀唇角僵了僵。

这名是她夫君取的?还有这字……噢,她总算知晓方才的熟悉感缘何而来了,她在书房见过一回夫君写字, 正是如此匾般笔锋凌厉。

可她原本是想当着内侍的面不着痕迹地拍拍圣上马屁呢,毕竟圣上有什么好事儿都不忘想着她家夫君……

江绪似乎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朝着内侍不咸不淡地说了声:“替本王与王妃谢过陛下。”

“是。”

内侍退下后,江绪负手,径直往前,明檀也小步跟在他身后,边四下打量,边好奇问道:“夫君,从前你在这儿住过吗?为何要叫‘春星阁’?”

“夜色颇佳。”

夜色颇佳……?明檀不由抬头,望了望天,若是夜里幕空澄澈,春星点点,花径旁清溪淙淙,她坐在阁外亭中抚琴,夫君则是以笛箫相和,那画面,想想也是极美。哦对了,夫君会吹笛箫吗?

她忙追上去问了问。

“不会,但本王会剑。”

明檀:“……”

大可不必。

见明檀不吱声,他还反问:“你不是觉得舞剑时抚琴相和,也算夫妻和鸣么?”

“那,会剑和会舞剑,好像不是一码事吧。”

她可没忘记某人展示身手时,一剑砍死十丈之外一株绿萼的丰功伟绩。

江绪:“……”

春星阁坐落在永春园北边,这一块通常都是安排给皇族宗室的住处。

园中西面为后妃居所,明檀听闻,前两日就有妃嫔因着住处好赖起了争执,她原不解,不是就带了五个妃嫔吗?住处竟不够分。

其后才知,圣上原本打算只带五个,可后宫中的女子千娇百媚,今儿她娇娆邀宠,明儿她可怜巴巴,圣上又是多情之人,所以这短短半月,伴驾出行的妃嫔,就足足多了一倍。

明檀那日在皇后宫中叙话,还只不过窥见了后宫纷争的冰山一角,可这一角,就足以令她敬而远之。

她打定主意,在永春园中小住的日子,若能不去西边,就绝对不去。

相安无事过了两日,章皇后遣人来请她去戏楼看戏,还说南边进贡的荔枝到了,正是新鲜可口。

明檀放下手中杂书,心想看戏品茶吃荔枝,倒也不失为一番享受,且听闻戏楼那边搭了凉房,热不着什么。

她没推拒,精心收拾了番,依着时辰出了门。

只不过途中她偶遇三皇子,三皇子年幼,顽皮,不听乳母侍婢规劝,非要闹着往假山上爬。那假山颇高,明檀觉得甚是危险,便耐心劝了几句。

她本是想着若劝不动便要着人去通禀皇后娘娘,没成想这小豆丁见她生得好看,还挺听她的话,乖乖下来不说,还羞羞地跑上前,在她脸上啵叽了下,然后又噔噔噔地跑开了。

明檀心情极好,还自恋地想着,她还挺受小孩欢迎。

只不过这番耽搁,明檀到戏楼时,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她给章皇后行了礼,又解释了番为何来迟。

章皇后自然不会怪罪,她正在点戏,见明檀到,还温和一笑,朝她招了招手:“来,看看这戏单,可有你喜欢听的戏。”

明檀往日与白敏敏一道听的那些,多是才子佳人私奔幽会,可这些戏宫里根本就不让演,她便中规中矩点了出团圆戏码。

她点完,章皇后又将戏单递给了佳淑仪,交由她点。

明檀意外了下,短短半月,那位本不能随驾出行的佳贵人不仅随驾出行了,还成了佳淑仪。

她望向满面春风的佳淑仪,只见她的目光从戏单上随意掠过,忽抚鬓道:“这戏单上唱的都听腻了,不如来出《孟母三迁》吧,会唱么?”

“回淑仪娘娘,会的。”

她满意笑笑,合上戏单,又望向章皇后:“也不知怎的,这怀了小皇子后,臣妾便时时念着盼着,甚至还想到了以后该如何教导他,皇上昨儿过来,还说有臣妾这么个心急的娘,肚子里的小皇子日后怕也是个急性子呢。”

原来是有喜了,难怪。

可太医都看不出男女,她便这般一口咬定是小皇子,心思未免也太直白了些。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妃嫔笑道:“佳淑仪怎知就一定是小皇子,若是个小公主呢?”

佳淑仪面露不虞,没接这茬,只给身侧的宫装丽人使了个眼色。

那宫装丽人忙道:“皇子公主自然都好,反正都是为了皇上开枝散叶。再说了,能怀上,便是佳淑仪的福气,总比有些人,怀都没怀不上要好。”说完这句,淑佳仪与她都望了眼兰妃。

兰妃一袭月白宫裙,专注看着戏台,神色淡淡。

她虽不出声,但自然也有站在她这一边的妃嫔替她出声。

明檀矜矜持持地剥着荔枝,边吃边听着这些个妃嫔你来我往,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头却觉得台下这戏,唱得可比台上热闹多了。

其实若不带偏见,光听今儿这些,明檀也觉得兰妃合该受宠,她容貌才情都属上乘,在咋咋呼呼的佳淑仪之流衬托下,那份宠辱不惊更显难得。

戏至中途,淑妃姗姗来了,原是今日养在她名下的四公主有些吐奶,她照料至四公主睡熟才赶过来。

章皇后当然也不会怪罪,让人将戏单送去,又如先前那般温和道:“特地为你留了出戏,你看看想点哪出。”

淑妃笑着接下了戏单子,看了半晌,忽然又拿着戏单问了问坐在她旁侧的兰妃:“妹妹觉得是这出《梧桐雨》好,还是这出《人月圆》好?”

兰妃沉吟:“《梧桐雨》悲了些。”

淑妃点头:“那便依兰妃妹妹的,点这出《人月圆》罢。”

淑妃话音方落,佳淑仪就笑了声,意味不明道:“兰妃娘娘竟喜欢这出,不过这出戏里,王氏与丈夫指腹为婚,感情甚笃,确实是让人好生羡慕。只是不知定北王妃喜不喜欢这出?”

明檀:“……”

看个戏也不让她安生。

《人月圆》这出戏是前朝某个名戏班子排的,讲的是妇人王氏的丈夫上战场后下落不明,王氏不愿改嫁,独自照顾老母幼子,数年后丈夫衣锦还乡,王氏守得云开见月明,与丈夫恩爱到白头的故事。

佳淑仪说的指腹为婚也没错,可这只在戏文里简略交代了一句,提起这出戏,大家多是感佩王氏重情良善云云,她独独将指腹为婚拎出来说,挑事儿的意图简直是昭然若揭。

兰妃压根就没想到这层,打扇的动作顿了顿,下意识便望向明檀。

其他人也不由望向明檀。这位可是圣上钦定的定北王妃,家世还十分显赫,她若是厌上兰妃,那往后可有好戏看了。

可令人失望的是,明檀自个儿虽爱看戏,却并不喜欢让别人看她的好戏。

“这出甚好,王氏不离不弃有情有义,其丈夫也是保家卫国不忘本心的铮铮男儿,我倒是与兰妃娘娘心意相通了。”明檀笑吟吟望着兰妃,还远远敬了她一杯荔枝酒。

兰妃稍怔,也点头致意,掩袖喝了。

佳淑仪被明檀这四两拨千斤完全不接茬的举动哽到了,静了半晌,忍不住阴阳怪气道:“没想到王妃酒量这么好,气量更是好。”

明檀温柔笑着,声音也极为温柔:“佳淑仪好福气,我堂姐有喜时,说上三句便恶心反胃,害喜害得厉害。”

这意思便是,不像你,怀着孩子一张嘴还到处叭叭。

“对了,不知佳淑仪可有每日读书?我听人说,母亲平日读些什么说些什么,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后便会有样学样呢。”

这意思则是,少四处搬弄是非,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积点口德吧。

佳淑仪显然听懂了,面色有些难堪。

她本是有些忌惮明檀的身份,可她娇生惯养长大,入了宫也没受过什么委屈,还没遭受过后宫的毒打,再加上现下又怀了龙子,一时说话也有些负气。

“王妃还没怀过孩子,懂得倒是挺多,说来定北王府还没有诞过子嗣吧,王妃也是该抓紧些了,若是力不从心,不妨也找人分担一二,定北王殿下是咱们大显的战神,子嗣可是大事儿。”

佳淑仪虽然说话不过脑子,但这话还真戳到了明檀的软肋。明檀正欲应声,可凉房外却忽然走进两道颀长身影。

江绪瞥了眼佳淑仪,目光又落定在偷喝了荔枝酒脸颊有些泛红的明檀身上,他声音很凉,像在冰鉴中浸了许久,带些漫不经心:“臣竟不知,小小淑仪都能做定北王府的主了。”

作者有话要说:“暗水流花径,春星带草堂。”出自杜甫《夜宴左氏庄》

第五十二章

满座寂静, 有那么一瞬,戏楼与下头的凉房都静得落针可闻。也不知是谁先起的身,宫装丽人们都三三两两站了起来, 一齐行礼道:“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成康帝没出声,所有人都半福着,不敢如往常般自个儿将起,就连怀着孩子方才还甚为得意的佳淑仪也是半点没矫情,紧张半屈, 规规矩矩。

成康帝神色难辨,背着手, 走到佳淑仪面前。

佳淑仪倒也乖觉, 心知不好, 忙认错道:“臣妾失言,请陛下责罚。”

她平日在成康帝面前也惯常直言快语, 没规矩的话没少说。成康帝见惯后宫美人乖顺恭谨,对她的偶尔放肆也多有纵容。

这回不小心惹了定北王殿下,她本以为乖乖认个错,皇上最多嘴上斥责几句就会将这事儿轻轻揭过, 毕竟她平日拒不认错或是认得不情不愿, 皇上也没真拿她怎样。

可今日成康帝的态度有些出人意料, 声音冷而威严道:“屡教不改, 朕是该罚你。”

“皇上!”佳淑仪慌忙抬头。

“来人。”

眼见成康帝要动真格, 她忙转身,对着江绪与明檀深深一福, 抢在成康帝吩咐前快语道:“王爷,王妃, 方才是妾身一时失言,还请王爷王妃见谅。”

明檀此刻倒是对佳淑仪有些刮目相看,这位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嘛,至少关键时刻,很是放得下身段。

佳淑仪在后宫的确算得上张致轻狂,仗着家世好,时常挑衅高位宠妃,欺压低位宫嫔,甚至敢在皇后宫外暗讽皇后无宠,可她如此这般,凭的也不止是家世和那份不怕死的嚣张。

她知晓兰妃素来是清淡如兰的高洁才女,必是不屑与她口舌相争,只要不是太过僭越,兰妃就不会还击。

而皇后娘娘时刻保持宽和大度贤惠端庄的国母风范,后宫诸般争嘴,在她眼里都不过是小妾打闹,便是私下编排她这大妇几句,想来她也懒得为此放下身段多作计较。

方才讥讽明檀,她一时气不过,的确是失了分寸,不巧又被皇上和定北王撞上,皇上还好,主要是那定北王,前阵子才弄死个侯爷呢。遇上这尊惹不起的杀神,还能怎么办,只能认怂了。

她认怂认得毫不犹豫,可这世上也没有你认,旁人就必须接受的理。

“若犯了事都能用一句失言掩过,大显要律法做什么。”江绪冷淡道。

成康帝沉吟半瞬,点头:“定北王此言有理,来人,佳淑仪……”

见状,佳淑仪情急,忽而皱眉捂住肚子,轻喊了声,又作出极力忍耐的模样:“臣、臣妾肚子――”

先前帮她说话的宫嫔忙扶着她坐下,急切道:“皇上,佳淑仪身子不适,许是腹中胎儿闹腾所致,依臣妾之见,不若先让佳淑仪回去歇着,其他事情以后再说也不迟。”

“身体不适,歇就能歇好,那边关告急,等就能等平么。”江绪漫不经心,“有仗便打,有病便治。”

成康帝扫了眼佳淑仪,沉声下令:“来人,请太医。”

江绪:“请封太医。”

佳淑仪咬着唇看向成康帝:“皇上,臣妾的胎一向都是李太医看的。”

“淑仪是信不过封太医么。”

她忍住心中的慌张与恐惧憋了句:“那王爷是信不过李太医么?”

“信不过。”

“……”

这话也只有定北王殿下敢说了。

满座无人再驳,成康帝喜怒不明地坐在上首,等着封太医前来搭脉。

其实在座之人心中都门儿清,哪能这般凑巧身子不适,这给不给台阶,不过是全凭皇上心意罢了。

只是未料定北王殿下为了王妃会如此较真,直接替皇上做了决定,半点不给佳淑仪腹中龙胎面子。

果不其然,封太医细细搭了几遍脉,谨慎禀道:“回陛下,淑仪娘娘腹中的龙胎,十分安稳。按理说,是不应该腹痛的,这腹痛……微臣委实不知从何而来。”

佳淑仪心中惊惧,咬着唇不敢出声。

成康帝望了她一会儿,忽然怒而拂盏:“啪――”

瓷器碎裂声极为清脆,众人都不自觉地唰唰下跪,只有江绪还负手站着,无惧帝王之怒。

“佳淑仪言行无状,以子挟宠,如此倒也不配淑仪之位,着即降为贵人,禁足至回宫,也好静心养胎,静思己过。”成康帝沉着声拍板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