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溺在一种磨人的酸疼与难以言喻的颤栗欢。愉中,腰似乎快被掐断,又僵又麻。

可身后男人丝毫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没一会儿又将她翻过来,抱在身上坐着,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闷哼了声,不自觉蹙紧秀眉,沉入新一轮的迷失之中。

后来被裹着回到床榻上时,明檀半分都不想动了,眼睛也半阖着,卷翘长睫轻颤。

她今日哭了几回,眼上有些肿,鼻尖泛着红,柔软脸颊也有退潮后的浅淡红晕,模样楚楚,惹人怜惜。

江绪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又低头亲了亲她的眉眼:“明日带你去骑马,如何?”

明檀也不知听到没,唔了声,翻身背对着他,不过很快又被翻回来,塞入了熟悉的胸膛之中。

-

一夜无梦。

次日醒时,已是日上三竿,明檀身上清清凉凉,虽也酸疼,但比预计中好上不少。

她伸手让绿萼伺候更衣,问完两人昨日那顿板子,顺道问了声:“你给我上的药?还是素心?”

绿萼抿唇偷笑:“奴婢倒想,可王爷疼惜,不愿假手于人呢。”

“……”

明檀羞恼,轻瞪了她一眼。

绿萼笑意不减,边给她整理衣领边继续道:“素心去拿膳了,小姐昨儿就用了顿早膳,今儿可得多用些,且王爷回来不是还要带小姐去骑马吗?骑马可耗体力了。”

“骑马?”

“对呀,王爷出门前吩咐说,晌午他会回来接您,还让咱们准备好骑射服来着。”

明檀终于想起,临睡前,他好像是说过这么件事,且听他口气,像是为了哄她,特意做出的补偿。

嗯……他这种莽夫,也只能想出这种一厢情愿以为是在哄她的补偿了。

“对了,小白兔也喂得可好,皮毛油亮光滑,通体无暇,定是极衬小姐英姿。”绿萼又道。

“什么小白兔?”

明檀疑惑问了声,刚问完,她就自个儿想起来了,是那匹照夜白。

说起来小白兔这名儿可取得忒差了些,不过随口一取,倒没少给她在床上找麻烦,昨儿夜里她的小白兔也遭了大罪过呢。

-

晌午时分,江绪回了。

昨晚弄得有些狠,小王妃还控诉他不会哄人,他便想领小王妃去永春园的马场,教她骑马。如此耐心,也算哄了。

其实明檀对骑马毫无兴趣,不过她想着自个儿与夫君除了在床上,其余时候相处甚少,夫君既腾了时间专程陪她哄她,她也不好扫兴。

最要紧的是,她也想和夫君多呆一会儿,增进些床榻之外的交流。

今日天气好,日头不晒,马场也空旷,明檀看着通体雪白的照夜白幼驹,忍不住上前,顺着毛轻轻摸了一把,边欣赏边感叹:“真好看,马鞍也好看,上头的花纹刻得很是有几分精致。”

“……”

江绪静了会儿,上前,放缓动作翻身上马,给她做了回示范。

很快他又下来,耐心和她讲起了上马与控马的基本要领。

“记住,上马之后,握紧缰绳,用前掌踩马镫,不要用脚心——”说到一半,见明檀还盯着那精致马鞍,他停声问,“听懂了么。”

“嗯,听懂了。”明檀点头,为了证明自己有在认真听,还将他方才教的那些简略复述了遍。

只不过她脑子懂了,身体没懂。刚踩上马镫,身体重心就不由偏了。

这也怪不得她,这小马驹可是能跑能动的活物,真往上骑,哪能和嘴上说说那般简单。

“不要怕,本王扶你。”

江绪及时托住她的腰,将她往上送。

有人护着,明檀胆子大了些,她紧紧拉住缰绳,克服着身下小马不安分踢踏所带来的紧张,心一横,闭眼跨上了马。

“夫君!不要松不要松,快扶住我!”

上马后,她感觉腰上的托力忽然撤了,慌张往旁侧望了眼,继而又抱住马脖子不撒手,出声求救。

“别抱,按本王先前说的,坐直,拉住缰绳即可。”江绪负立在一旁,不再相帮,只出言引导。

可明檀害怕得紧,身子每每稍抬一些,便又立马怕得伏了下去。

“坐直。”

“坐不直,阿檀的腰仿佛有自己的想法…”

“不急,慢慢来,先松手,别抱。”

明檀完全不敢松,咽着口水,声音颤道:“说出来夫君可能不信,我的手好像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江绪:“……”

-

不远处林荫旁,停着皇后仪仗。

章皇后半眯起眼打量着马场上的一双璧人,似是心有所感般,极轻地叹了声:“少年夫妻的情分,最为难得。”

“是啊,皇后娘娘与皇上也是少年夫妻,自是旁人不能比的。”昨日因香囊得了皇上青眼,被临时接至永春园的小才人在后头逢迎道。

皇后淡笑了声,未有言语。

倒是淑妃弯起唇角,望着马场上不让与撒娇的二人,忽而打趣道:“咱们不如猜猜,大杀四方的定北王殿下……到底受不受得住这美人娇?”

“我猜定是受不住,俗话不都说了,最难消受美人恩嘛!”一位妃嫔嗔笑。

“正是,王爷待王妃,瞧着与自幼一道长大的献郡王与郡王妃相比,也不遑多让呢。”

“兰妃妹妹,你觉得呢?”淑妃又问。

兰妃未答,只轻轻摇头。

其实她了解的江启之,并不是一个会妥协迁就的人。

幼时她是公主伴读,与皇子公主、宗室贵戚一道在宫中念书,江启之也在。那时,她对这位差点与自己指腹为婚的前皇太孙极为好奇。

许是因这份好奇,她总会不自觉地多留意他些,这份留意,日渐累积,也积升起了别样情愫。

知慕少艾的年纪,她对江启之有过极短暂的怀春心思,那心思怦然又苦涩。

苦涩于她知晓,他是有大抱负,终有一日也能实现抱负的男子,情爱之于他,无关紧要,更不值一提。

而她注定要入深宫,成为帝王的女人,纵与之面面而立,也不会有更多交集。

能聊以慰藉的便是,她总想着,他那样惊才艳绝的男子,虽不属于她,也不会属于任何女子。

只不过而今发现,她许是错了。

“果然猜中了!”

宫妃们娇笑。

不远处,明檀趴在马背上,死活没法儿坐直,不时便磨着站在身侧的江绪。

江绪起先不为所动,可被磨了会儿,还是让步牵绳,拉着她走了一小段距离。

明檀惯会得寸进尺,得逞后,又让江绪抱她坐上他的疾风劲马,美名其曰两人共乘一骑,可以手把手教,江绪也依了。

江绪是想手把手教,可明檀并不是真想手把手学,赖上一骑后,她便舒适地靠在他怀里,好奇问:“夫君是不是可以骑很快?最快能有多快?”

“若不换马,至多四百里。”

“这么快!那夫君得了空闲,能不能带阿檀也去外头骑骑马?阿檀还从未体验过坐在马背上纵马飞驰的感觉呢。”明檀仰头,略有些崇拜地看着他。

江绪“嗯”了声,沉吟道:“过段时日吧,本王过两日要去灵州,待从灵州回来便带你去。”

“灵州?”明檀知道灵州极为繁华,但也离京甚远,比青州还要远上大半路程,“夫君这次要去很久?”

“少则月余,多则三月。”

“这么久……”

与江绪成婚以来,江绪虽时有外出办差,但从未去过两三月。倏然听到要离开这么久,明檀心里竟有些莫名失落。

-

晚上安置时,明檀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一直动来动去,江绪也无法安睡,他忽地捞过她的身子,拢在怀里,带着困意低哑问道:“怎么了?”

“夫君这回要去灵州,可灵州不像禾州青州……听闻热闹繁华,比京城也是不差的。”

江绪“嗯”了声,漫不经心继续问:“还听闻什么?”

“还听闻,听闻灵州有一百八十舫,画舫相接,往来小舟通行,女子窈窕多姿,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可是名副其实的醉生梦死温柔乡。

“且灵州女子温婉灵秀,是出了名的美人多。我舅舅府上从前便有一房姨娘,是舅舅南下灵州时带回来的,那时很得宠爱,只是身子不好,去得早。敏敏以前常说,那位姨娘若还在,她怕是都得靠边站了。”

“王妃听闻的还真不少。”

明檀小声问道:“所以,所以夫君会不会也突然带回个姑娘……?阿檀不是善妒,绝对不是善妒,那如果夫君带回个姑娘,能不能提前修书一封,也好让阿檀有些心理准备?”

准备什么?

准备去拆了不守承诺的灵渺寺佛像金身?

江绪眼还没睁,只听明檀不断絮叨,待她絮叨完,他才懒着嗓音低低应了声:“王妃若不放心,其实也可同本王一道前去。”

作者有话要说:旅行阿檀o(≧v≦)o

第五十七章

明檀自出生起, 便未离过上京,出门最远,也不过是去京郊佛寺烧香祈福。倏然提起同去灵州, 她有些回不过神。

她去?她去做什么?她也可以去吗?

明檀望向江绪, 先是愣怔, 后慢慢回神,有些犹疑,又有些抑制不住的小雀跃。

她小心翼翼拉了下江绪的衣袖,问:“夫君,你说真的吗?阿檀也能去?会不会打扰夫君办事呀?”

“无碍, 只不过路途遥远,舟车劳顿——”

“没关系,阿檀不怕受累!”

明檀答得毫不犹豫, 眼里也亮晶晶的。

江绪:“……”

并不是很相信。

不过很快,江绪就明白一向娇气的小王妃,为何能这般斩钉截铁地说自己不怕受累了。

灵州之行,他原本打算直接从永春园出发,可明檀想先回一趟王府, 他正好也打算临行前去趟大理寺狱, 便依了。

只不过他没想到,待他从大理寺狱回府, 便见到府中二门处整整齐齐停了一排马车。

他眉心突突起跳,后知后觉想起了,她去灵渺寺祈福时的那五辆马车。

“这些都是王妃要带的行李?”他问。

“回王爷, 是。王妃说——”

“夫君!”

下人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不远处过来检查行李的明檀打断,明檀雀跃地招呼了一声,提着裙摆快步上前。

走至近前,明檀邀功似的拉住江绪手腕,眼睛亮亮的:“夫君,快来看看阿檀准备的行李。”

她回头,素心立马恭谨地递上一本厚厚的行李簿册。

“我按马车顺序着人写了一份行李簿册,路上需拿些什么,便可一一核对,是不是极为方便?”她边翻边道,“这第一辆自然是咱们要乘的马车,灵州路远,又正值酷暑,自是要用冰的,所以里头备了冰鉴,车幔处加了三扇木窗,若遇雨天,雨水也不会进到车里头来了。”

江绪:“……”

明檀说着,还拉着他往第一辆马车走,素心也跟着上前打帘。

这辆马车极为宽敞,里头软榻能睡下两个人,中间置有能放下一局棋的桌案,旁边有多宝格,榻上也铺了多层软垫,最上面一层软垫还是用的冰丝面料,凉凉的,坐在上头不至于太热,其余还有花瓶字画点缀,总之处处可见精细雅奢。

除这一辆出行所乘马车外,后头那些多是放了两人衣物,还有器皿干粮。

明檀想一一拉着他介绍,可他看了两辆便打断道:“此下灵州,有公务要办,这十几辆马车,你觉得合适么?”不知道的见了这阵仗,怕是以为她要去接管灵州了。

“哪有十几辆,只有十辆。”明檀严谨纠正道。

“……”

只有,她是觉得挺少么。

江绪一时都不知从何驳起,望着最后那辆空车问:“先不提其他,带辆空车是做什么。”

“灵州繁华,自然有许多稀奇物件,且我还需要带不少手信回来,不带空车,到时如何运回?”

“若装不下,回京时再置办车马不就行了?”

“可当下置办的与咱们府中的定然不一样,如此一来,回程队伍就没那么整齐好看了。”

“……”

他是真的服了。

明檀还动之以理道:“夫君,阿檀也知出行不易,这些马车已然精简,剩下的物件都少不得的。”

此话江绪相信,毕竟她去个灵渺寺都需五车,灵州路远,她费尽心思简至十车,想来还很是伤了番神。

只不过这么多行李,不可能真依了她全都带上,他懒得纠缠,径直决断道:“若要跟本王一道去,最多只能带两辆马车。”

“两辆?这也太少了!”

明檀难以置信又可怜巴巴地抬眼望他。

他不为所动:“你自己决定。”

说完,他便拉开明檀软软的小手,迈步往里。

明檀忍不住绞着帕子跺了下脚,灵州肯定是要去的,她活了这么久还没出过京呢。可望着一排马车,她秀眉紧蹙,又委实难以做出取舍。

两人要乘的那辆是无论如何不能减的,马车里头的多宝格勉强可以塞些她的头面,其他东西却塞不下了,那换用的软垫锦被、衣裳绣鞋,还有器皿干粮等物什,一辆马车又如何装得下!

她翻着那本厚厚的行李册子,头疼得紧。

而另一边,江绪撂下话头后,便去了书房处理公务。

待亥时回屋休息,他才发现,明檀似乎因着这事有些置气,听到他入了内室,原本平躺的小身板忽然往里侧了侧,还故意发出响动。

明檀等了好一会儿,等人入了内室,又等人宽衣上了床榻,沉沉躺在她的身侧。

可左等右等,她也没等来只言片语的宽慰,瞧这意思,是要睡了,她一时气不过,又故意翻了两回身,存心不让他轻易安枕。

这招虽是刻意,但十分有效。

江绪原本打算晾着不管,可到底是叹了口气,长臂一揽,将她捞入了怀中。

“使什么性子?”他低低问。

“谁使性子了,妾身可是规规矩矩按王爷所言,将马车减至两辆了!”

妾身都自称上了,还敢说没使性子。

“王爷以为妾身准备的那些东西都是为自个儿准备的吗?总之到时候王爷要什么缺什么,可别赖妾身没有捎带便好!”

“不会。”

“……!”

明檀气得又要转回去。

江绪难得耐下性子解释:“此次南下灵州,行经之地不会太偏,缺了什么,再买便是。”

明檀没吭声。

江绪又道:“你要什么,本王都给你买。”

听到这句,明檀才用一种“这还差不多”的语气“哼”了声,没再置气。

-

次日一早,日头未升,江绪便带着明檀与她精简下来的两辆马车出发了。

此去灵州多行陆路,考虑到明檀不怎么能吃苦,江绪在原本的路线上绕了些弯,尽量保证能在热闹之处寻到好的客栈休歇。

出门连行李都已这般从简,丫鬟自是不好多带,素心与绿萼,明檀也不知带谁才好,便索性带了云旖。

出门在外,多个会武的,便是多上几分安全。

舒景然在城外与他们汇合之时,见到云旖,颇有几分意外:“云姑娘。”

云旖疑惑看向他:“你是?”

舒景然稍怔,倏而失笑。

倒也不是他自恋自夸,但女子见他第三面还无法将他认出,这的确是头一回。

正在这时,明檀撩帘,笑盈盈和他打了声招呼:“舒二公子。”

舒景然忙拱手笑道:“给王妃请安。”

“舒二公子不必多礼。”

云旖终于想起来了,这便是王妃非要她救的那位男子,后来她在府中还遇见了回,客套了几句,差点客套走一只烧鸡。

她去给王妃请安时说起过此事,王妃当时没好气地说,人家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哪会做出要烧鸡这般有辱斯文的事儿。

她忙垂首,跟着明檀喊了声:“舒二公子。”

“云姑娘想起舒某了?”

云旖老实点头:“王妃说您是京城第一美男子。”

舒景然再度失笑。

明檀稍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京里都这般说,她也不算说错。

倒是江绪忽然搁下兵书,出声淡道:“天黑之前要赶到禾州,还想留在这叙话,今晚便只能睡马车。”

明檀犹疑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莫不是因着她说舒二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吃醋了吧?应是不会,他与舒二公子不是私交甚笃?瞧他神色……也瞧不出什么来。

一路无话,不想江绪一语成谶。

临近酉时,原本晴好的天气竟突然生变,疾风骤雨扑面而来,马儿嘶鸣着,不愿再往前行。

“王爷,不能再往前赶路了。”暗卫握住缰绳,冷静通禀道。

“先找个地方避避雨。”江绪声音也很淡然。

因着明檀的精心布置,他们乘坐的这辆马车实际上是感受不到什么的,合上窗,里头依旧舒适,只是外头雨声有些吓人罢了。

明檀担忧问道:“夫君,那我们是不是赶不到禾州了?”

江绪“嗯”了声:“如你所愿,睡马车。”

明檀:“……?”

怎么就如她所愿了?

其实禾州与上京相邻,出城之后,只需翻两座矮山便能进入禾州地界,平日单骑而行,半日足矣。

可赶着两辆马车,速度到底不敌,原本预计在日落前赶至禾州束镇,遇上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是赶不到了。

半山有供人歇脚的石亭,除江绪与明檀呆在车中,其余人、包括窗不遮雨的舒景然也都入了石亭躲雨。

待到雨停,天也已经黑了。

明檀有些懵,她都不敢相信,出门第一日,便面临着要在荒郊野外露宿一夜的境况。

“那我今夜不能用膳,不能沐浴,也不能有宽敞床榻好生安置了是吗?”

明檀燃了盏灯,还维持端坐软榻之上优雅翻书的姿态,只是神情已然有些绷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