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二伯母也没能如愿,天天早起挤了奶放进奶瓶里连同孩子一起交给乔夏氏,然后上地下场子,一点都不得闲,中间回来三趟喂孩子。

四家十几亩麦子用镰刀一点一点割完后,接下来就是用平板车一点一点拉到场里碾压。这时候家里还没有脱粒机,就是将麦子厚厚地铺在场里,大伯开着拖拉机,后边拉着一两个沉重石磙,一圈一圈地碾压,其他人就拿着木杈,将碾压过麦子翻过来,再继续碾压。

大人们穿着长袖衣裤,戴着黄色草帽,顶着毒辣辣日头,挥舞着镰刀或木杈,只一会功夫就汗流浃背。

乔小麦年龄小,却也不能在家闲着,跟着身怀六甲四婶往场里地里运水送饭,只两天,小脸就被晒伤了,一碰就疼,火辣辣疼,这时羊奶也不用来喝了,而是洗脸擦身。

乔大乔二比她还甚,因为没啥保护措施,晒得脊背黝黑,脸庞暴皮,手上也裂开大小不一口子,最难受是割麦时麦芒刺伤皮肤或者钻到衣服里,晚上回家洗过后,才感觉到身体里如千万只蚂蚁蚊蝇叮咬,又痒又痛感觉让人睡不着觉。

乔小麦越发地怀念上世这个时节在家吹空调、吃冷饮睡小觉日子,每日睡前必念叨着快快长大,快快长大。

归来

九月一号,过了五岁生日虚六岁乔小麦参加了入学考试,以双百成绩成了一年级最小成绩最好小学生。

沈兰香听说了便带着玉梅来找乔夏氏,说:娘,麦麦才六岁就上一年级,玉梅八岁才上育红班不合适吧,你让幺妹跟校长说说让玉梅也上一年级,两姐妹上学下学也好有个伴。

她是上过学,也知道女孩有点文化将来到夫家也能说上话,以前她一门心思想生儿子,对两个女儿不上心,如今有了儿子,才想起若女儿嫁好,也能帮衬弟弟帮衬娘家,再来麦麦也是女娃,若玉梅这个做姐姐被妹妹比下去,村里人背地里指不定怎么笑话她呢?

因为温岚,乔夏氏对郑幺妹态度明显比以前和善,若麦麦再比玉梅出息,乔夏氏心就偏到老三家了,这可不是好事,婆婆手上压箱老货,可不能让老三家夺了去。

乔夏氏有些为难,说:玉梅没上过育红班,怎么好直升一年级,学校能同意?

沈兰香说:怎么不同意,麦麦只上了半年育红班,年龄不够还不是上了一年级,玉梅至少年龄够了,再说,育红班也没教啥东西,还不是哄哄孩子,打发日子,玉梅都八岁了,再在育红班耽误一年,就成大姑娘了,让她跟一群比她小孩子一个班,多丢面子啊,您老脸上也没光不是。

乔夏氏最是好脸面了,想想叫来了郑幺妹,让她帮忙将玉梅弄进一年级。

郑幺妹听了,知道沈兰香多半是想省下育红班学费,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说:嫂子,学校对教师子女是有优惠,年龄上也有所放宽,可入学流程还是要遵守,麦麦上一年级是通过入学考试,成绩录入学籍,玉梅想直升一年级,可以啊,通得过入学考试,只要交足学费,不用我说学校也收。

沈兰香被指责,脸面有些挂不住,讪讪道:“要是玉梅能通过入学考试,还找你这个婶婶干嘛?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还为农忙事生我气,我不就发发牢骚,干活时也没少出半分力,”

郑幺妹撇嘴,腹诽道:我也没少花菜钱。

“是啊,幺妹,你二嫂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对你对孩子都没存坏心思,你就算不看在你二嫂面上,也看看玉梅,她比麦麦大两岁,却比麦麦低一级,人家得怎么看她,班里同学还不戳着她脊梁骨骂她笨蛋啊,这对孩子成长不好,”乔夏氏帮腔道,家和万事兴,两个媳妇吵架,她夹在中间,不好做人,尤其这三媳妇自打农忙那次发威后,越来越强势,不好拿捏。

“你们现在才想起孩子八岁了,早干嘛去了,去年我说让玉梅上学,你们谁吱个声了,现在怕人说她笨,对她成长不好,想直升一年级,别说我没本事把她弄进去,就是人校长给我面子,让玉梅上一年级,她能跟上趟?育红班教东西是不多,但都是基础知识,这就跟地基似,没打结实打牢固,盖房子都不牢固,”郑幺妹气道,声音不免高了两度,没见过这么爱面子妈妈和奶奶,怎么就不从孩子自身考虑,一味想省钱,跟别人攀比,也不想想这样做到底对孩子好不好,适不适合。

“有什么跟不上趟,育红班能教啥啊,不就是字母拼音、阿拉伯数字,这有啥难,你家麦麦几个月就能掌握东西,凭啥我家玉梅要浪费一年时间去学,你不想帮忙就直说,何必拐弯子骂玉梅笨,指责我不负责任,”沈兰香也恼了,扯着嗓门嚷嚷道,“你不就是想让麦麦压着玉梅,好让邻里间夸你教女多有方,哼…我是没你有文化,可也不是个粗俗目不识丁人,若玉梅一直养在我身边,不见得比麦麦差,你不想帮,我还不愿意低声下气求你呢?我就不信,没你帮忙,我家玉梅上不了学,”

说完,腰一扭,气呼呼地走了,回到家,就让乔二伯拎了两瓶酒两包白糖去了校长家,硬是磨着校长让玉梅上了一年级。

郑幺妹听说后,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乔小麦乐了,心想着:二伯母这次大出血还不得肝疼肺疼好一阵子,估摸着得嫉恨她家郑幺妹好一阵子。

名单和成绩出来后,纪晓云将自己关在房中,气得用新发书本拍打着桌面,啪啪作响,她语文一百、数学九十八,班里排名第三,以往成绩不如她富三居然考了个双百,跟乔小麦并列第一。

“晓云,快出来吃中饭,吃完了饭赶紧去上课,”赵桂荣在外面喊道,“一年级可不比育红班,不能只顾着玩,要好好学习,听见没,这次就算了,以后得科科双百,被富三儿压着也就算了,连个奶娃娃都比不过,太丢你爸爸和我脸了,”

“妈妈,我讨厌那个乔小麦,我不想跟她一个班,你让爸爸跟校长说,别让她上一年级,让她回育红班去,”纪晓云从屋里出来,哭稀里哗啦。

乔小麦没来时,她是老师和同学眼中骄傲和榜样,爸爸疼她,比疼哥哥还多,邻居叔伯婶娘们夸她聪明漂亮,富婶总喜欢摸着她头,笑呵呵对她说:晓云啊,我家三儿调皮,你给婶子多看着点他,若在班里捣蛋使坏不听话,你只管告诉婶,婶给你糖吃。

富婶大方,每回都会给她好多糖,可,自打乔小麦来后,富婶对她便没以前好了,还是会给糖,只是给乔小麦除了糖外,还有大包小包零嘴吃食和一箱箱牛奶,现在富三放学也不跟她回家了,而是跟乔小麦一起回乔家,连富大、富二也喜欢去乔家写作业。

原以为上了一年级,就能甩开乔小麦这个讨厌鬼,结果,乔小麦阴魂不散,两人又成了同班同学,不行,她不要跟她一个班,她要当公主,唯一公主。

“哭啥呢,大中午,”纪老四从外面走进来,手里夹着根烟,边走边吸,眉头皱着,很是心烦样子。

纪晓云撇开她妈,直奔到她爸面前,扯着他爸手臂,摇晃着,哭着说:“爸爸,你是队长,大家都听你,你跟校长说,让乔小麦留级去上育红班,我不要跟她上一个班,”

“哭哭,你还有脸哭,连个奶娃娃都比不过,你哭个毛啊哭,”纪老四一巴掌扇她脸上,恶狠狠地说,“老子花钱让你上学,就是让你跟富三套好关系,讨你三婶欢心,让她收你当干闺女,结果呢?你学没上好,人还给我看丢了,老子养你有屁用啊,你个败家玩意赔钱货,”又是一巴掌扇过去,纪老四烦躁地说,“要哭,死外面哭,哭哭啼啼地丧门星,滚,滚,”

纪晓云被她爹两个耳刮子给打蒙了,仰着头愣怔地看着她爹,有点不敢相信这是平日那个将自己捧在手心疼着爹。

“咋个啦,咋这大火,”赵桂荣迎上去,将纪晓云护在怀中,见丈夫黑沉着一张脸,也不敢冲他嚷,只陪小心地问。

“我怕是没指望当村书记了,”纪老四一屁股蹲在门廊口,狠狠地吸了口烟,恨恨地说,“你弟打电话来说,名单下来了,乔荣诚当选,”

赵桂荣一听,气直跳脚,“咋是他当选啊,咱为这事跑了多少关系,花了多少钱,腿都差点跑断了,凭啥让他当选啊,”

“你还说,你弟弟当初怎么跟我拍着胸脯担保,说这事指定没差,让我放一百二十个心,现在却跟我说,乔荣诚托关系比咱背景厚,tmd,老子那些钱白花拉,”纪老四忽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气不过地一脚蹬上赵桂荣小腿,一个不稳,两母女摔倒在地。

纪老四也不扶,继续骂骂咧咧道:“你个败家娘们,你弟跟你一样,就指嘴上,真干起事来,没一件成,妈,害老子花了这么多钱,”

赵桂荣爬起来,将抽抽噎噎纪晓云推向一旁,拍着大腿跳起来回骂,“你冲我发啥火,这事能怪我,怪我弟?要怪就怪你没人乔荣诚有能耐,瞅瞅你这熊样,就知道冲自家人发火,有能耐你找乔荣诚干架去,找那些收了咱钱不给咱办实事人算账去,你个窝里横东西,balabala…”

赵桂荣是村里有名泼落户,别说纪老四,就是几个碎嘴娘们加起来也不是她对手,纪老四不做声,低头闷不吭声地死抽烟,他平时不敢跟赵桂荣顶,刚才也是气急了才踹她。

骂了半天,赵桂荣气消了些,这才想起现在不是两口子吵架起内讧时候,得一块想辄才是正事,便将纪晓云打发去吃饭,蹲下身子,小声问道:“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没其他法子啦?”

“富老三跟县里领导关系好,若他去说说,我还是有机会,”

“你刚去找富老三就是为这事?”

纪老四点头,又给自己点了根烟。

“富老三咋说,他是咱四队人,平时咱两家关系也不错,这于情于理他都该帮你,”

纪老四摇头又点头,“他说帮忙去问问,”

“这是好事啊,你怎么还垂头丧气,”赵桂荣喜。

纪老四摆手,“你不懂,他是跟咱关系不错,可他跟乔建关系更好,这结果要是没出来,他兴许还能出把力,可现在结果出来了,他怕是不会插手了,”

“结果出来怎么了,只要公文没下来,他乔荣诚没上班,咱就有机会,富老三是咱四队人,不帮咱,还能帮一队?他不想在队里混了,不怕队员戳着他脊梁骨骂他吃里扒外啊,再说,明年就要重新分地了,他就不怕你…”

话没说完,就被纪老四给截住了,“你嗓门再大点,让整个村人都听听,”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妇人之见,你当他富老三还在乎这,他早晚是要将地给别人种人,还在乎地好坏,”

“不能吧,农民不种地,他靠啥吃啊,”赵桂荣放低声音,像地下党接头似,凑向纪老四。

“让你有空多读读书看看报吧,你情愿跟三姑六婆东家长西家短,”纪老四用脚踩着烟蒂,说:“现在政策变了,党中央鼓励大家出去做买卖,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不是暂时策略,而是可持续发展战略,镇上很多企单位都要招标给私人干,还有镇中心中学高中要扩建,富老三准备拿下这个工程,你想这大工程,他都有能力拿下,手上能差钱?我问过你弟,要想拿下这个工程,至少得这个数,”两手翻了两翻。

“乖乖,”赵桂荣惊呼,“他富老三真有这些钱,”

纪老四斜睨了她一眼,没说话。

富三考双百,富三婶乐坏了,当着富三叔面夸完了乔小麦,夸郑幺妹,说老三是个坐不住闲不住主,一提上学就找事,不是头疼就是肚子疼,作业要用棍子在后面逼着才写完,比两个大加起来还难缠,结果,麦麦上学没两月,不仅将老三学习兴趣调动了起来,还主动要求跟麦麦一起学习、进步,还说,幺妹这人真不错,一点都不藏私,不仅将小三教跟麦麦一样好,还经常给两个大儿开小灶,指导功课,真好、真好。

富老三也开心,还有啥比孩子出息更让父母欣慰,他本就喜欢麦麦,拿她当亲闺女疼,这会更觉得这个干亲没白结,就等着乔建回来把仪式办了,以防别人惦记抢先给认了去。

“纪老四求那个事,你打算咋办?”富三婶盛了碗粥放到富三叔面前,“我觉得这事你最好别管,若纪老四竞争对手换个人,咱帮了就帮了,可乔荣诚是建亲大哥,咱犯不着为了纪老四跟建起膈应,”

“我就是先应着,哪能真帮他,”富三叔抽了两张烙(luo)馍,三两下卷成卷,捏根葱蘸了大酱‘咔嚓’‘咔嚓’地嚼着脆香,“就是帮也帮荣诚大哥,”

“你不怕咱队里知道后骂是吃里扒外啊,”

“你不懂,”咬了一口大葱,富三叔吧唧着嘴巴说,“现在对我来说学校工程才是大事,这时候哪能让纪老四小事坏了我大事,”喝了一口粥,和着馍和葱吞了下去,“晚上你把那两箱奶和那包吃给丫头送去,然后抽空把我准备接学校工程而这工程是唐书记协办事透露给弟妹,”

“幺妹认识唐书记?”

“唐书记儿子跟郑剑锋是战友,又一起下南方,唐书记女儿跟弟妹她娘后头学医,你说他两家关系能浅喽,”

“学校扩建事,唐书记管得着?”

“只是学校扩建,还惊动不了唐书记,教委办就能决定,可问题是学校扩建得需要征用土地,得加盖学生宿舍楼、教师楼、学校食堂,唐书记是柳泉镇出去,这么大事他能不管?”

“这么大工程,咱能拿下?”富三婶有些担心,就算她不懂,也知道这工程就她们手上这点钱是远远不够,怕富三叔胃口太大,干出大跃进傻事。

“只咱一家哪能拿下来,得老几家工程队同时承建,不过,参一股就够咱家吃香喝辣好几年了,我知道工程队都想抢这块肥肉,我寻思着托别人,还不如直接求唐书记,还能多分点肉,”富老三又低头呼噜一口粥,继续嚼馍呱唧嘴,“弟妹是个通透人,你说了,看看她反应,回头告诉我,”

“我知道了,”富三婶点头,没继续问。

当晚富三婶回来时,带给富三叔一句话,幺妹说:明天我打算带孩子回娘家,若三哥方便话,开车送我们娘几个一程。

第二天晚上,富三叔回来后,一脸春风得意地将富三婶扑倒在床,二话不说抱着就是一顿猪啃,然后抓□、扒衣服、脱裤子,一番**辣翻云覆雨,富三叔心情大好地抽着事后烟,一个人乐呵了半天,又猛地抓上富三婶大奶奶,揉捏了半天,在富三婶尖叫和大骂声中,大笑着说:媳妇,咱们好日子就要来喽。

十月,乔建回来了,穿破破烂烂,像是从越南逃出来难民,身上还是走时背那个包,唯一不同是,包比去时更鼓了。

郑幺妹正从后院李霞家回来,手里端着刚烙好馍馍,一打眼没认出来,只当哪来要饭花子,她心善,从馍盘里抽出几张烙馍,递给他,“吃吧,现在不当做饭,家里也没剩菜,这是刚烙好,你趁热乎吃了吧,”

乔建知她没认出自己,也没吭声,只接过烙馍,三两下卷成卷,低头闷哧闷哧地嚼了起来,他是真饿了,凌晨八点下火车,回家心切,也没顾得上吃顿热乎饭,从市里坐了两个小时车到镇上,又从镇上租了个小电动三轮车回来,村里路太孬,车主将他放到村口就回去了。

他一路走回来,没一人将他认出。

郑幺妹越看这要饭越熟悉,尤其这嚼馍时吧唧嘴声音,像极了某人,她不相信,没理由落魄成这样,他在信上说,那边挺好,一切都顺利,还说回来后就盖房子。

可越看越觉得像,她试探性地叫了声,“建,”

乔建还在寻思着,自己媳妇到底能不能把自己认出来,在村口小河边他借着倒影打量了下自己这副尊荣,老实说,要饭都比他收拾干净。

这会听到郑幺妹这一声‘建’,铁做骨头都酥了,吃馍动作停了下来,抬头咧嘴傻乐地应了声,“唉,媳妇,是我,”

然后,就见郑幺妹‘哇’一声哭了起来,手上馍盘子也摔落在地。

“媳妇,你怎么哭了,”乔建慌了,手忙脚乱地将人搂在怀里,“媳妇,你别哭啊,我这不回来了,媳妇,你别哭,我错了,我下次不吓你了,”

就听郑幺妹哭更凶了,眼泪跟洒水似,哗哗,都不带停。

“建,你咋变成这样了啊,啊…你在信上说都是骗我对不,建,你这是怎么了,呜呜呜呜…建,你咋这样啊,建,建…”

“媳妇,快别哭了,都把邻居招来了,”乔建哭笑不得,拍着郑幺妹肩膀,一把抱起她朝屋里疾步走去,一进屋,乔建就把门给插上了,将郑幺妹压在墙上,说:“媳妇,你先别哭,你听我说,”

“说什么,你都这样了,还说什么,”郑幺妹继续哭,捶着他肩膀,哭更凶了,“你说你干嘛骗我,我又不是真死要钱,你何必将自己弄成这样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疼多挂念啊,”

乔建捉住郑幺妹胳膊,圈在腰上,亲着她额顶,连连说,“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腾出手捧着郑幺妹脸,揪着眉头说:“媳妇,我没骗你,真,信上说都是真,”

“放屁,若真如你信上说,你能这样回来,”郑幺妹安静了,没有哭声,只眼泪一个劲儿地往下掉,“建,钱没赚到没关系,只要你平平安安回来就好,真,我不怨你,我就是心疼你,”说完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媳妇,我说都是真,信上写一个字都没骗你,你别说话,你听我说啊,我是故意穿成这样,火车上乱着呢?背着那么多东西,我不是怕被人盯上吗?”见郑幺妹还是一脸不信样子,将她抱起,一转身,丢到了床上,将背包从身上卸了下来,拉开拉链,扯出一床又旧又脏烂棉褥子,将里面东西都倒了出来。

哗啦啦声响过后,未拆封大人小孩衣裤、鞋子混着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玩意散落一地。

“那边衣服便宜、款式也新,我选了些质量很好给你和孩子们带了回来,都是好东西,跟剑锋倒腾过来卖不一样,”又从里面扒出一个黑色女士手提包,“真皮,大商场买,”拆开塑料包装,从里面倒出一堆化妆品,“我寻思着剑锋给你买擦脸油也用完了,就给你捎了一些回来,我打听过了,南方有钱人家太太、小姐就用这些,很香很管用,”

乔建见郑幺妹仍存有两分怀疑,又开始脱衣服,直到身上只剩下衬衫和内裤时,郑幺妹才看见他在身上绑着两沓百元现钞,“在市银行取,还热乎着呢?你摸摸,”撕开缠在衬衫上胶带,将钱递给郑幺妹。

“这才去了多久,就赚了这么多钱?”郑幺妹信了,眼泪都顾不上擦,接过钱问。

乔建乐呵呵地看着自个媳妇,说:“这只是给你家用,”然后从鞋子里扒拉出一个存折,打开递到郑幺妹面前。

郑幺妹惊呼:这么多?

乔建被她瞪大眼睛摸样逗乐了,猛地凑过来,捧着她脸,就是一顿狼啃,将她压倒在床上,喘着粗气说:“媳妇,咱家好日子才刚开始,富贵日子还在后头呢?”

嘿嘿傻乐着,摁着郑幺妹脑袋,像狼狗般,吧唧吧唧整张脸地都舔了一遍。

郑幺妹嫌恶,推着他,嗔骂道,“乔建,你下去,臭死了,”

乔建傻乐,赖皮道,“不下,”箍更紧了,“刚还说不嫌弃,这会又说我臭,我这样还不是为了早点回来见你,抱你,亲你,”低头照着嘴唇狠狠地啃了一口,喟叹道:“终于回来了,媳妇,我都想死你了,”

久旱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乔建正处于如狼似虎年龄,又大半年没沾过荤腥,这会见到粉面如桃花盛开媳妇,早就天旋地转,分不清东西南北中发白了,一番狼啃过后,开始变身狼魔。

“建,现在不行,”郑幺妹娇喘着,摁住胸部正揉捏捻弄大手,推搡着,“大白天,会有人来,”

乔建不管,手脚并用如枝蔓般缠绕,三两下扒了她上衣,扯落她裤子,跟没开过荤腥半大小子,饿狼扑食地啃上她嘴,她脖子,她身子,她□,她腰…一直往下,重重地啃咬着,不落一处。

“建,建,”郑幺妹挣扎躲闪,不住地呻吟出声,这块旱了大半年田,早在乔建扑上来时候就湿了,如今软成一滩,带着鼻音,软软地央求着,“别…建,别…”似推又迎、似拒绝又似引诱。

乔建含着她耳垂,手摸向她桃花源,嘿嘿yin笑着说,水真多,拉着她手握住自己命根子,在妹耳边小声说,媳妇,它想你了,你摸摸,它想你想都快要爆炸了,你得给降降温,不然,就真爆炸了。

郑幺妹刚一沾上,就羞要逃开,脸红跟熟透西红柿般,乔建牢牢地扣着她手,笑着说,怎么,才几个月不见,就跟它生分了?来来来,我帮你两回忆回忆以往情分。

郑幺妹恼羞成怒,骄骂道,废话那么多,要就赶紧,喘着粗气,身体一起一伏,目光闪躲着,头扭向一旁,不敢跟乔建对视,只是用空下来手紧紧地勾着他脖子。

乔建大笑,说,哎呦呦,我娇媳妇哦,孩子都三个了,还这么别扭。说着捏上她下巴,狠狠吻上她唇,绞着她舌头挤了进去,重重地吸着,轻轻浅浅地咬着,两人舌头在拥挤口腔里缠着,绞着。

乔建挤进她两腿间,抱着她腿缠在自己腰上,屁股一沉,就冲了进去,就好像处在四十度高温天下,一个猛子扎进河里,随着感官死命地扑腾着、拍打着,久旱逢甘霖,爽恨不能马上死去,郑幺妹感染了他热情,哼哼着开始迎合他。

“建建…”木床板震动着,由轻微到剧烈,郑幺妹不断呻吟着呼喊乔建名字,在他身下扭动、迎合,手揪着棉被,眉头皱着,想放开嗓子大叫,又顾忌着怕被别人听见,痛苦着,纠结着、快乐着、亢奋着,呜呜咽咽、嘤嘤咛咛,低低地喘息,任他冲撞自己最最软弱地方。

乔建是个莽夫,在这种事上,他一向主动、霸道,不仅要自己舒服,还得让自己媳妇满意,他看着身下娇喘吁吁郑幺妹,问,媳妇,舒服吗?喜欢吗?

郑幺妹咬着唇,不回答,她不是娇羞,她吃过这样亏,她若说舒服、喜欢,他就跟打了兴奋剂般,越战越勇,非弄得她死去活来不可,她若说不喜欢、不舒服,他就变着花样折磨她、满足她,直到她改口说舒服、喜欢不可。

在没嫁给乔建之前,她有些小资情调,觉得爱情就该像小说里写那样,纯爱、美好、甜蜜、浪漫,性什么都是浮云,甚至觉得肮脏恶心,而乔建是个重欲男人,且擅长强取豪夺、野蛮占有,新婚之夜更是将她弄疼了,哭了很久,当初嫁给他,也是因为被缠烦了,怕他对父母弟妹做出不好事,那时家里也确实太苦,她也想为家里减轻负担,再加上,她跳河被救时他们有了亲密接触,在那个年代,男女之间别说亲嘴,就是手牵手都被人指责伤风败俗,所以,没有选择,她非嫁他不可。

初初时,她有些怕这个霸道粗暴男,常常是他不跟自己说话,她便是一整天都不搭理他,而乔建总是哄着她、逗着她,无论对他多厌恶、多冷淡,他都笑呵呵地守着她从不对她发火生气。

婆婆骂她是资本主义遗留物,小姐身子农妇命,说乔建傻,娶了这么个媳妇回来,打不得骂不得,连个秧子都插不直,一辈子圈在屋子里当少奶奶供着吧。乔建回:我乐意,媳妇是我娶,日子是我过,我乐意当奴仆一辈子养着她,供着她,您别管。

在生乔栋前,她甚至都没下过地,没干过农活,饭也没煮过几顿,什么时候爱上?她也不知道,只记得生乔栋时,她痛到极致地大喊道:建,建…

那种恐惧和不安连帮她接生温岚也无法安抚,直到她看到乔建趴在窗上,脸贴着玻璃,急切地一遍遍回应她:媳妇,我在这,媳妇,我在这…

那一刻她才觉得,生个像他一样知冷知热傻儿子也挺好,后来她慢慢地适应他进入,并且喜欢上被他充实感觉,觉得他这样填满自己,是作为女人最好恩赐。

高·潮来临,郑幺妹咬着唇,乔建却没有满足,下面冲撞力道越来越重,郑幺妹叫了一声,双手攀住他肩膀,脸埋在他颈肩处,眼角有泪滑出,几个月分离,再次重聚,才发现,真很想他。

乔建将她抱起,死命地环抱,两人紧贴着像对连体婴,乔建问,到了?郑幺妹一口咬上他肩头,轻轻地应了声,嗯,乔建突然喘了口粗气,射了出来。

郑幺妹说建,孩子们都想你了,咱不出去了好不好,孩子们舍不得爸爸,又轻轻地说,我也想你,我也舍不得你。

乔建虎躯一震,低头看她,只见她艳红脸颊漾着□,红润嘴唇喘着娇气,半眯眼睛眼睫毛被眼泪打湿,心里柔软成一片,低声一遍遍叫道,媳妇,媳妇,将她抱更紧,下面还未退出又坚硬起来,趁着里面湿润,再一次深深刺入,慢慢抽动起来。

郑幺妹哼哼,捶着他胸膛,娇斥道,你,有完没完。

郑建加快律动,闪着大门牙说,我听了,家里没人。

下面犹如孩子吸吮□一样被紧紧吸吮,里面紧致不像育有三个孩子娘,把乔建舒服想战死在娃他娘身上。

两人大汗淋漓,郑幺妹缩在乔建怀里,说,“回头,给我讲讲这几个月发生事吧,我要听全部,不能只报喜不报忧。”

乔建抱着她软腰,亲吻着她额头,说,“好!”

郑幺妹抬头看向墙上钟表,惊呼,“呀,都十一点了,”今天礼拜四,早上没她课,不过,下午要上两节作文课。

郑幺妹翻身坐起来,开始穿衣裳,瞥见地上乔建那堆连乞丐都嫌弃衣裤,顿觉得胃有些抽搐,踹着一旁云歇雨住后正一脸惬意笑眯眯男人,“赶紧起来,把你那身猪皮拿出去烧了,”又骂,“下次你再脏成这样不许上床,”

乔建一挺身坐了起来,捏了下他媳妇怒红腮帮,嬉皮笑脸道,“这不是紧急情况紧急对待吗?你要是不嫌地上脏,我也能干,”愣愣,又说,“当然,我躺地上也是能,”

郑幺妹红着脸,骂道:“滚,你个流氓,”

乔建大笑,接住挥过来拳头,放在嘴边,吧唧吧唧几下,笑得宠溺,“我傻媳妇哦,书上没说夫妻之间要多说多做多沟通,才能性福美满吗?”

郑幺妹抽过手,懒理他,摸过衣服穿上,边扣扣子边说,“你把屋里拾掇拾掇,我去给你烧水洗洗你这身脏气,”

这时候农村还没有淋浴房,冬天去澡堂子洗,人多、暖和、省事;夏天就下河里洗,方便、天然、省水。

郑幺妹烧了一铁锅热水,倒进大铁盆里,掺了冷水,让乔建在屋里洗,趁他洗澡功夫,将带来物件归类,很容易分,孩子们、她、温岚、乔夏氏,然后没了,乔建是个心比井口粗大老爷们,能记得给他娘和丈母娘带礼物那是他有孝心,还能指望他都能想到?

郑幺妹半跪在地上,嘴角勾着淡淡笑,哼着小曲挺乐呵,乔建在堂屋扑塔扑塔地洗着欢畅,她要帮他搓背,他不让,说三天没洗澡了,灰多,怕恶心到她。

郑幺妹又觉得胃抽搐,说,你现在怕恶心到我,刚才干嘛去了。

乔建用丝瓜瓤子使劲地搓身上灰,咧嘴傻笑说,刚不是欲·火上头嘛,没顾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