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反常理必有妖,有诈!

“这个忙,我愿意帮。”席桐微笑道,格外将“帮”字重重的咬了一下。

张远的脸色都有些灰败了。他完全不想欠这个人情好吗?

谁也不知道,貌似简单的请人画像一事内中竟然有这样多的曲折和波澜,以至于后头众人欢聚一堂吃元宵的场面都有些诡异了。

元宵很好吃。

煮熟了的元宵都乖巧的浮在水面上,一条条小鱼、小花、小蝙蝠灵巧可爱,又圆滚滚的,很是讨人喜欢。若说是食物,倒不如说是艺术品更恰当些,诸锦等人看的都舍不得下嘴了。

洁白的糯米皮轻轻咬破一点儿便会争先恐后的涌出来饱满的馅儿,流动的黑色的浓香芝麻、暗黄的喷香花生、暗红的清润豆沙,以及酸甜可口的山楂,鲜明的色彩对比进一步激发了大家的食欲。

先吃个山楂的开胃,再吃芝麻的、花生的香嘴,然后来点儿豆沙的润肺,吃到这会儿差不多就有点腻了,那就再来个山楂的……嗯,还能来一轮!

诸锦一个人就吃了一大碗,然后还想再吃,被展鸰和夏白联手拦住了。

“这东西吃了不消化,略有个意思就是了,晚上还吃不吃红煨排骨了?”

赵戈的耳朵动了动,有些羞涩的问:“展姑娘,还有红煨排骨啊?”

那还等啥,咋不上么?

展鸰有些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还没熟呢,得等晚上才软烂好吃。”

赵戈期待的表情就这么冻结在脸上,简直痛不欲生。他们为什么要上午来?过了晌午多好!这样就既能吃点心零嘴儿,又能吃元宵,还可以吃美味的红煨排骨了!

算来元宵是点心类的,不好做主食,展鸰还额外做了一大锅炒饼。

大发面饼子切成厚丝,加一点葱姜蒜起锅爆香,切上腊肉片、白菜丝、木耳丝和干菜丝,再打几个鸡蛋进去,略加点调味与饼丝一同大火炒,出来之后五颜六色十分好看,而且香的吓人!

面饼劲道弹牙,虽然略加了一点水,可完全没有被泡囊了的感觉,反而因为吸收了腊肉、蔬菜等多重美味后变得咸香无比……

赵戈就想不明白了,瞧着平平无奇的面饼子和寡淡的菜蔬,怎么混在一块儿就这么好吃?还是说得看是谁做的?

吃过午饭,诸锦非拉着不情不愿的夏白去看猪,并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已经完全能够分清它们叫什么名字。夏白有些无言以对,死活想不明白他们二人一个知州千金,一个堂堂从六品官员,为什么非要在元宵佳节之前去看猪?!大小姐您的爱好能不要这样特立独行吗?

席桐则跟张远和赵戈去福园州,后者怀里如愿揣了一大包干果零嘴儿,什么瓜子松子核桃各种口味都有,美的嘴都合不拢了。

脸面算什么,吃到嘴里的东西才是实打实的。

展鸰姐弟俩出来送行,席桐的表情就有些幽怨。

虽然这么一来确实是成功打击到了张远,可细细想来,他何尝不是自损八百?

很可能吃不到刚出锅的排骨了啊!

简直心痛的呼吸困难。

展鸰忍笑,“不要紧,这么些年下来,估计犯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三天两日如何画的完?你估摸着快到饭点儿就回来呗。”

不远处正竖着耳朵听的张远一挑眉,嗯……席少侠并非公门中人都甘愿奉献,此等精神令人敬佩,他不请一顿饭顺便拉着喝酒到天亮简直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感激和钦佩之情!

目送席桐等人上马出发了,展鸰才拉着展鹤往回走,正巧碰见一家子气喘吁吁的进店歇息。

典型的一家五口,当爷爷奶奶的估摸也就四十岁上下,爹妈更是还带着婴儿肥,顶了天二十岁,怀里抱着个不过一两岁的娃娃,那孩子脸涨得红红的,不住咳嗽,呼吸也急促,瞧着叫人心疼。

展鸰顺手帮他们倒了茶,又问去哪里做什么,那奶奶就满脸愁苦的道:“娃娃病了,要进城哩。”

最近正值换季,好些人都病了,小孩子抵抗力差,病的更多,连展鹤的咳嗽都卷土重来了呢,倒也不足为奇。

展鸰点点头,深有同感道:“孩子遭罪,大人心疼,是该好好找个靠谱的大夫瞧瞧,早治好了早安心。”

谁知那当爷爷的闻言却神秘兮兮的道:“看甚么大夫,净是坑人骗钱来着,掌柜的恁不知道,近几日城里来了个大仙,姓黄,十分灵验!”

黄大仙?还灵验?

展鸰就觉得这些说辞说不出的耳熟,当即就带几分不屑的嗤笑出声,“黄鼠狼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张远:“……是你”

第二次,张远:“……怎么还是你?!”

张捕头表示很郁闷,诸大人频繁给自家大人施加压力,然后诸大人的女儿频繁给自己施加压力,这对父女……是不是跟福园州八字不合?

画外音,张远:“来啊,互相伤害啊!”

第43章

见展鸰竟敢公然对黄大仙语出不逊, 那一家四口齐刷刷变了脸色。

那个奶奶还和煦些, 只是赶紧示意她别说了, 又苦口婆心的劝,“丫头,你年纪轻不晓得厉害, 这黄大仙果然十分灵验的, 你这样嘴上不敬重, 当心大仙发怒降灾。”

还降灾……

展鸰也不恼,就笑着反问:“老人家, 那您是怎么知道它灵验的?”

“那还用知道吗?”老太太一拍大腿,张开胳膊一划拉,煞有其事道, “十里八乡见过的人都这么说!”

那爷爷却已经重重的哼出声, 又叫家人赶紧走,“休要听她多言, 咱们快快离去,当心叫大仙迁怒了。”

只是家中两位女眷已经走得十分劳累,尤其是那年轻的媳妇, 还抱着孩子,大冷天热的气喘吁吁满头是汗, 闻言就有些迟疑, 小心翼翼的道:“爹, 不知者不怪,想来那黄大仙仙术高超、普度众人, 也不会在意的。”

男人心疼自己的老婆孩儿,也跟着劝和,“是哩,爹,坐坐再走吧,也给狗子喂口水。”

“歇什么歇,你这混账,当真是要气死我,或是惹怒了黄大仙,咱们全家人都跟着不得好死吗?”老头儿眉毛眼睛都竖了起来,唾沫四溅的骂道。

眼见着当家的发了怒,一家人都噤若寒蝉,只好强忍着站起来,那小媳妇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很有些无奈又委屈的瞧了瞧大堂里面大快朵颐的客人们,眼眶微微发红。

他们一家人天不亮就出门了,如今腹中饥渴难耐,嘴里火烧火燎的,偏那里头的饭菜又那样香,真是想吃一口啊!

可到底是记挂着孩儿,她咬了咬牙,也只好转身跟上去。

“且等等,”展鸠叫住他们,飞快的命小五拿了几个包子,用油纸包好了,塞到那男人手中,“拿着路上吃吧,瞧你媳妇累的,你既心疼她,如何不替她抱着孩子?”

那孩子连衣裳带小被子的,差不多能有二十斤重,且山路难行,瞧那小媳妇瘦巴巴的样子,一路走来只怕是累惨了。此处距离黄泉州城门还有四十里,都快赶上专业人士负重越野了,真是想想就替她累得慌。

男人有些迟疑,不知要不要接,听了这话也有些脸红,不过还是理直气壮的喃喃道:“出门在外的,哪有男人抱孩子的道理?看了叫人笑话。”

这还有理了?展鸠都给他气笑了,“旁人笑话要紧,还是媳妇要紧?”

那小媳妇听了当下感激一笑,却也不敢说叫男人帮忙的话。

那男人又手忙脚乱的去找钱,前头的老头儿、老太太却已经回过头来,展鸰赶紧说:“快拿着走吧,也不值几个钱,莫要多事了。”

顿了顿又正色道:“听我一句劝,去看大夫吧!我早年闯荡江湖,多有见这类江湖术士满口胡诌,骗人钱财事小,却也有许多病患耽误治疗,一命呜呼的!你们莫要偏听偏信,耽搁了孩子!”

孩子这样小,抵抗力差的什么似的,哪儿经得住什么大仙瞎折腾?

那男人正迟疑,前头老汉却已经发现了,当即勃然大怒:“你这个孽障,如今连老子的话都不听了吗?还不快些滚过来!若果然吃了这里的东西,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没奈何,那男人只好讪讪地去了,倒是那女子又渴又累,落在后头,委屈的几乎要掉下泪来,却还是勉强对展鸰笑了笑,小声道:“多谢您,我,我走啦。”

说完,就步履匆匆的跟了上。

展鸠捏着几个包子站在原地,看着她踉踉跄跄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那是谁呀?好端端的,姐姐你叹什么气?”如愿看完猪的褚锦正巧过来,顺着看了一回,没发现有什么异常,颇感好奇的问了一句。

展鸰将包子重新还给小五,又把方才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褚锦听后大怒,就是夏白也皱了眉头。

“简直岂有此理,那老汉忒不讲理!生病了自然要看大夫,再不济还有游方郎中呢,哪里又轮得到什么大仙了?”

到底夏白是从底下上来的,对民情十分了解,闻言道:“此事绝不罕见,多有一些江湖术士招摇撞骗,坑害人命,然而百姓中不乏愚昧者,上头履禁不止,也着实头疼。”

阳光甚好,展鸰索性叫小五弄几壶茶出来,又取了些小点心,也不往里头去了,就在外面对着路边生出来的嫩绿色蓉芽说话,倒也清净的很。

“哪怕最常见的风寒药都要几十文钱一副,而想要治好怎么也得连吃六七服,可底层百姓生活艰难,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文花,大病忍小病熬,这大半两银子对他们而言也是沉甸甸的负担,能省则省了。”说完,展鸰又微微叹了口气。

能说不的能说的她都说了,可若那家人实在不听,她也真的没有法子了。

管天管地,她还真管不了旁人凑上去送死……只是可怜那孩子了。

哪怕诸清怀为官清正,可到底出身世家,又有朝廷默认的各路孝敬,诸锦的日子素来优渥,哪怕一身不起眼的单薄夏衫也要十几两银子,何曾知道穷字怎么写?听了这话就有些愕然,一时无语。

展鹤在她身边抱着个大手炉玩耍,听她叹息便赶紧抬起头,又模仿着平日她安慰自己时的样子,用小短胳膊拍拍她的手臂,“姐姐乖,莫哭,莫哭。”

童言稚语短时间内驱散了抑郁之气,三人都笑出声来,逗着他说笑一回。可说笑完了,这桩心事便再次盘旋在心头,令人久久难以平静。

良久,褚锦才叹了口气,“可即便这么着,也不能信什么大仙呀?那不是谋财害命吗?”

“若换了你,一边是花费大半两银子,将养大半个月,另一边却是区区几个铜板,扬言三五日便好,而偏偏你手头拮据,换了你,你信哪个?”展鸠缓缓道。

她的表情平淡,可说出的话却扎心的疼。

类似的事她曾见过太多,也曾努力过,可被贫穷与愚昧深深蒙蔽的人群,却又哪里是那么容易被劝服和拯救的?

褚锦张了张嘴,终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都说下人愚昧,但贫穷也脱不了干系。

诚然有些人迷信,不聪明,可更多的人却还是被利用了贪小便宜的心理。觉得左右自家穷,吃药是吃不起的,如今既然有些人信誓旦旦的保证能马上治好,死马当活马医,倒不如试一试。若再恰巧碰上几个瞎猫撞到死耗子的,或是有托儿扯着嗓子吆喝几回,他们侥幸的心理便瞬间占据上风,这才是真正的走火入魔,谁劝也不听了。

“我这就回去告诉父亲,让他把那什么大仙的抓起来!”褚锦气道。

“小姐莫要冲动,都说捉贼捉赃,如今你没凭没据的如何拿他?”夏白劝道。

“就是这个理儿,”展鸠也叫她稍安勿躁,“听方才那几个人的意思,那位黄大仙着实蛊惑了一批人心,如果你贸贸然将他拿下,却又拿不出有力的证据,反而是你犯了众怒,叫诸大人下不来台呢。”

“那该如何是好,难不成就放着这样不管?”褚锦道,“如今因着王丙的事儿,父亲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不知多少人背地里眼红,恨不得日日夜夜盯着拿他的错,若这回真的闹出什么祸事来,可就不好收场了。”

“此等奸人最是油滑警醒,好似泥鳅一般刁钻难缠,更有许多爪牙分布各处专管通风报信,往往稍有风吹草动就跑个无影无踪,此番咱们知道得早,若能抓住就好了。”夏白思索道。

“不急,”展鸠沉吟片刻,道,“稍后你吃了晚饭家去,便同诸大人说说此事,先叫他偷偷派人盯着,暗中查看,瞧瞧那黄大仙与何人来往。此类案犯一般都是团伙作案,须得有人与他捧场、唱双簧,那些托儿也不无辜,到时来个一网打尽、人赃并获岂不更好?”

也罢,左右无事,且能救多少是多少吧。

夏白和诸锦齐齐点头,“此计甚妙,只是,终究只能止一时止痒。”

类似的事情也不是头一回了,端的是屡禁不止,往往这回驱逐了个什么黄大仙,待几个月后风波平息,又会从犄角旮旯里冒出个什么张大仙李大仙赵大仙的,便如同春日的野草般疯狂生长,永无断绝之日。

“自然是釜底抽薪的好,”展鸰就笑着摆手,“如今我心中已有对策,回头咱们且去瞧瞧,若果然是,我便当众扒了他的皮!也好叫百姓们警醒,日后再有人以类似的招数蛊惑人心也不中用了。”

“当真么?”诸锦和夏白又惊又喜。

“这个又挣不来钱,我说谎作甚?”展鸰笑道。

古代术士招摇撞骗无非就那么几个招数,什么平地起火啊、捉小鬼啊之类的,说白了就是些最简单的化学反应,早年他们集体接受思想教育的时候都放过多少回宣传教育片了,早就烂熟于心。

赶明儿就去瞧瞧热闹,说不得自己还能反过来给那什么黄大仙捉个鬼呢!

展鸰胸有成竹的样子给了诸锦和夏白极大的信心,几人在外头说笑一回,天就渐渐的暗了,风也变的又大又凉,于是干脆回屋。

席桐还没回来。

展鸰往福园州的方向翘首看了一回,见一个人影儿也没有,心中不免有些空落落的,便亲自去点了外头几盏灯笼。

橘红色的灯光在微黑的冬日傍晚随风摇曳,瞧着便叫人心里暖暖的。

“席大哥还没回来么?”诸锦也问了一回。

展鸰摇摇头。

之前刚穿越来的时候,展鸰身边只有铁柱二狗子和展鹤,前头两个对自己总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而展鹤根本就不开口说话,所以很多时候她一天加起来都说不了几个字。

开始确实是不适应的,但就那么过了些时日之后,竟也慢慢习惯了。

谁知自己刚习惯,席桐又误打误撞的找了来。两个人似乎又回到了原来有事儿没事儿聊几句的日子,这一天天过的,虽然单调,却觉得充实愉快得很。

眼下席桐不在,其实才离开没几个小时,可她……竟已经又觉得有些孤单了。

习惯,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

心里不痛快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找点事儿做,等自己忙起来,自然就顾不上想了。

展鸰盘算了下晚饭的菜单,转头问诸锦和夏白,“先准备晚饭吧,你们可有什么想吃的?”

话音刚落,诸锦和夏白两人就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狂喜,然后争先恐后道:

“肉火烧!”

“香肠!”

展鸰就笑,诸大小姐对肉火烧的执念还真不是一般的深!

“肉火烧做起来有些麻烦,今儿时候不早了,改天吧。晚上有红煨排骨,那个就米饭吃最好。香肠倒是有,有甜辣和五香的,我叫人都切些来。对了,今儿有几只鸡打架伤的不轻,懒得治了,正好杀一儆百,再加个辣子鸡吧。”

说完,她又笑眯眯的看向夏白,“夏大人没事吧?要不额外替你炒个青菜?”

夏白脸一僵,立即道:“无妨!我也是能吃辣的!”

展鸰和诸锦同时发出一声悠长的哦~

早先买的几只母鸡孵蛋十分勤快,如今壮年鸡鸭已经有好些了,渐渐地就有些不大安分,导致管理难度急剧攀升。

尤其是几只小公鸡,争地盘抢食物不说,还特别爱到处撩骚,隔三差五就要打一架,有时候吓得那些小母鸡连续几天都不下蛋,气的大宝和大树他们不行。

展鸰解决问题向来简单粗暴且高效,听大宝反应几回之后就觉得不可思议,“多简单呐,先把母鸡隔离开来,单将那群公鸡召集起来,当着它们的面儿把几只带头惹事的杀了不就完了!”

效果果然显著,先前还趾高气扬,动不动就啄人的公鸡们眼见着自己队伍中战斗力最强的几只给人生生切开脖子,没多会儿就没了气息,都吓的扯着嗓子尖叫,转眼功夫毛色都黯淡了许多。

等大宝他们心满意足的拎着几只死公鸡离开去褪毛时,剩下的那些公鸡们哪儿还有一点儿嚣张气焰?都瑟瑟发抖的挤在一处,比小母鸡们还像鹌鹑了。

展鸰去处理公鸡,诸锦和夏白也熟练地跟进来,前者兴致勃勃,后者面露担忧。

辣子鸡啊,辣子……光听名字就觉得很刺激……

现在说回去跟大人报信儿还来得及吗?可是又有点舍不得近在咫尺的红煨排骨。

夏白夏大人心中激烈的斗争着,时不时飞快的瞥一眼那口正在噗嗤噗嗤喷出诱人白汽的瓦罐,左右摇摆不定。

展鸰手起刀落,将去了血水的公鸡剁成块,又漂洗干净,整齐的码在大陶盆里,到了白酒、盐、糖等腌制。

诸锦好奇的问,“那是什么,闻着味道好生熟悉。”

“五香粉,”展鸰将小陶罐往她鼻子下头扇了扇风,笑道,“前前后后费了好大功夫,好歹算是置办齐了,除了灌香肠的时候,就再没舍得用。”

“原来是香肠,难怪。”诸锦深吸一口气,忽然就开始打喷嚏,两眼泪汪汪的,逗得展鸰直笑。

腌制鸡块还需要些时间,展鸰又点点展鹤的鼻子,“吃个红糖炸糕吧?”

“红糖炸糕!”展鹤开心的道,尽管他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丝毫不妨碍他期待。

这红糖炸糕还是原来有一回展鸰放假在家,实在懒得出门,可偏偏家里也没什么能吃的了,就翻箱倒柜把所有食材堆在一次,凑合着用手头的材料胡乱作了一回,没想到还挺好吃。

她用的是糯米面和小麦面的混合面皮,糯米多些,小麦少些,这样依旧弹牙适口,咬开后莹白可爱,却不会太难消化。

这个做起来很简单,只要将面和好了,包进去红糖馅儿也就是了。正巧还剩些豆沙,展鸰又做了几个豆沙的。

烧热了油锅进去炸,也不必太热,七成熟即可,须得小火,不然容易炸糊炸黑,不好看也不好吃了。不多时两面就都鼓起来,熟了之后捞出来控油晾凉,要不了多久自己就下去了。

趁热吃,外皮金黄酥脆,内里又软又糯,既有糯米的香,还有小麦的醇,配着里头粘稠的红糖汁或是细细的红豆沙,甜甜蜜蜜的,却不怎么腻人。

几人都抓着吃了一个,因是油炸的,外头虽凉了,里头却还有些烫,都坐在那里呼呼直吐热气,可还是不舍得停下来。

展鸰自己也十分满足。油炸食品确实不益于健康,但架不住它好吃啊!

正吃着,门帘一动,席桐裹着一身寒气进来了。

众人齐齐起身,嘴里咬着红糖炸糕,含糊不清的道:“回来了?”

席桐没做声,只是点了下头,又将斗篷解下来挂在一旁。

展鸰敏锐的察觉到他的表情不大好,不像是生气了,倒是挺一言难尽的,就过去小声问:“怎么了?”

席桐的眼皮抖了抖,刚要开口,外头竟传来一道颤巍巍的嗓音,“师父,师父啊,还请师父不吝赐教!”

随着这声音响起,席桐的脸更黑了。

展鸰一怔,表情也跟着微妙起来。

她一手举着咬了一半的红糖炸糕,一手飞快的将门帘挑开道缝儿,悄悄的往外看了眼,“噗!”

就见外头一个约莫五十岁上下的老汉,穿着一身挺干净整齐的青色棉袄,肩上还背着个小包袱,正一脸焦急的抓着小五比划,只说是跟着师父来的,又问人去哪儿了。

小五跟他问了个满头雾水,“客官,您且坐下喘喘气,慢慢说。”

那老汉跟了一路,累得够呛,因为过分干渴还干呕了一声,赶紧坐下来,咕嘟嘟吃了一大杯热茶,这才呼哧带喘的说了几句,又连比带划的说了自家师父长什么样子。

小五一听,愣了,那不他家二掌柜么?!

可……

他满脸狐疑的打量着这位足够当自己爹的老者,心道也不对啊,二掌柜才多大年纪?怎么会有这么老的弟子?没听说过啊!

展鸰憋笑,用胳膊肘撞了撞席桐,挤眉弄眼的道:“呦,出去一趟,还带回来一位高徒?”

都什么时候了,这妮子竟然还打趣自己?席桐万般无奈的瞪了她一眼,有些不自在的将视线从她唇上移开,“饿了。”

方才展鸰在吃热乎乎甜滋滋的红糖炸糕,双唇上难免蹭了油,在昏黄的灯光下便显得格外饱满莹润,看上去……特别好亲的样子。

有那么一瞬间,席桐就觉得自己心尖儿好似被鸟羽轻轻扫了下,痒得很。

“张远没请你吃饭吗?”展鸰去给他倒骨头汤,又拿炸糕,“怪冷的,你骑马回来灌了一肚子冷风先别吃东西,喝点药汤去去寒,炸糕占肚子,吃一个意思意思就完了,不然等会儿吃不下排骨了。”

那边第二个炸糕都快吃完了的诸锦和夏白:“……”

呵呵,女人!

席桐嗯了声,端起碗来喝浓白的骨头汤,随着热汤下去,冻透了的四肢百骸都跟着暖和起来。

展鸰伸手在他手背上试了试,只觉触手冰凉一片,就有些心疼,又抱怨道:“张远也是,这么冷,又这么晚了,也不叫人吃了饭再回来,空着肚子跑多遭罪!赶明儿咱只去上午。”

“他倒是想请,”席桐心中十分受用,就觉得被碰到的肌肤瞬间变得滚烫,哪里还觉得冷?“只我不愿多待,越晚了越凉。且到底不是自家地盘,待着也没意思,还是早些回来的好。”

张远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分明是自己吃不到好吃的排骨,也不想叫他吃,他哪里会上当!爬也要爬回来!

“也是,”展鸰点点头,“还是叫秦嫂子帮忙缝个手套吧,不然骑马太难受了。”

那头的诸锦终于忍不住出声道:“姐姐,我们也是骑马来的,也手冷呢!”

展鸰装没听见的,起身去看鸡,“差不多了,我先做上,都起开,有辣椒,别呛着。”

席桐低头浅笑,满满的把那个还有些烫嘴的红糖炸糕吃了。

诸锦就撇嘴,哼,区别对待。

展鸰开始热锅,先将那鸡块炒了一回煸油,这样等会儿做起来格外的香。

夏白是个老实人,展鸰也就不糟蹋他了,今儿便没放特别多的辣椒,夏白瞧了之后便十分感激,最后千言万语都汇成一揖到地。

他方才不该腹诽的,展姑娘真是个好人!

鸡块已经渐渐变成漂亮的金黄色,与里头鲜红的辣椒相映成趣,十分好看。

空气中鸡肉特有的咸香迅速弥漫开来,再加上花椒、辣椒等的香气,越发浓郁,勾动了众人本就难耐的辘辘饥肠。

席桐把盘子端过去,展鸰就问:“外头那人怎么回事儿?天都黑了,怎么还跟到这儿来了?”

说起这个来,席桐也是头大如斗,只觉得这么多年没遇到这么棘手的事儿。

今儿他去帮陈淼给犯人画像,同在现场的除了张远和赵戈外,还有一位原本陈淼手下的御用画师,就是外头那个老汉。

那老汉本职并非这个,他早年在外经商,前些年才将大权放给儿子,颇有些家业,也算是福园州小有名气的富户。

只是老汉忙了大半辈子,如今一朝放权,却哪里闲得住?可巧他自小便喜爱绘画,又同陈淼相识,便去衙门里头领了个闲差事,有事儿时帮着画画,没事儿了就自掏腰包买些零嘴儿与众人唠嗑,权当打发时间,人缘十分不错。

前些日子他就听说什么神技的事儿了,只是陈淼将此事捂得尤其严实,他一直无缘相见,今儿就用心观摩。

结果这一看了不得,他竟当场激动地浑身发抖,好不容易挨到席桐画完,竟干脆直接跪下了,非要拜席桐为师!

席桐哪儿是个喜欢麻烦纠葛的人呐,一口回绝,二话不说拔腿就走,谁知那老汉竟倔强非常,竟也骑着自己的骡子一路追到了这儿……

听他说完之后,厨房内先是一静,继而迸发出齐声大笑。

展鸰笑的直不起腰,“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早前儿这人还挤兑自己,说李氏再大几岁的话都能当她娘了,可如今倒好,他自己带回一个爷爷辈儿的来!

诸锦笑的眼泪都流了满脸,“圣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这位老先生果然令人敬佩,席大哥,你可好歹成全了人家吧!”

夏白到底与席桐惺惺惜惺惺,如今倒不好明着挤兑,憋了半日,只冲他拱拱手,试探着道:“席先生?”

席桐:“……”塑料兄弟!我信了你的邪!

展鸰和诸锦一听,笑的更厉害了,一个举着红糖炸糕,一个举着锅铲,抱在一起发抖。

席桐自己望着屋梁看了会儿,身形说不出的孤单可怜。

等展鸰好不容易笑完了,这才抹抹眼泪,将辣子鸡装盘,“答应不答应的,天色已晚,等他回去也该关城门了,等会儿我先叫人给他安排个房间住着,甭管什么事儿都赶明儿再说。”

大庆朝虽然没有宵禁,可每日入夜后却会关城门,次日一早才开,那老汉死活不可能赶在关城门之前回去了。

那老汉白手起家,乃是经历过风浪的,被席桐拒绝了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