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殿试就一次,之前是考地方试、春、秋各种资格试,总之零零总总,好多好多。”

“你爹不是白丞相么,白晓风的身份完全可以直接参加殿试,何必多此一举?”索罗定不解。

“哥哥不喜欢靠家里。”晓月道,“别人怎么考他也怎么考,所有的科目都考第一,就没人能说闲话了。”

索罗定了然点头——的确很符合白晓风的性格。

“顺考符哪个庙都有。”索罗定更好奇了,“这子午庙虽然香火还可以,不过大多是求风调雨顺的,念书的东西不都该去孔庙或者皇城里边香火最旺那两座大庙求么?”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晓月倒是认真回话了,“哥哥说只有子午庙的符是灵的。”

索罗定皱眉,这白晓风,神神秘秘,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搞什么鬼。

终于走过大片的田地,到了东山的山脚下。

索罗定仰起脸看,他几乎没怎么到过东山,别说,这土包还正经挺高呢,山路也窄。

白晓月提起裙子,露出两只雪白的绣花鞋来,蹦蹦跳跳就上山,跟只兔子似的。

索罗定差点在后边笑喷了,问那丫头,“唉,你这么跳上山啊?”

晓月站在三级台阶上,回头,倒是能平视索罗定了,歪个头看他,“嗯?”

“我说,你这么跳上去得跳多久?”

晓月仰起脸想了想,“一两个时辰吧。”

索罗定睁大眼,“就这么个山包爬一两个时辰?你不如找俩轿夫抬你上去。”

晓月还没开口说话,索罗定指着她身后的泥路,“你那条裙子啊,上了山就边泥裙。”

晓月扁嘴,低头看裙子,“好贵的。”

索罗定一步跨上她前边一级台阶,弯腰,顺便伸手抓住要上山的俊俊。

“干嘛?”晓月纳闷。

“我背你上去得了。”索罗定回头看她,“一会儿就到了,照你这么走天都黑了。”

晓月站在索罗定身后,嘴角早就翘起来了,不过还是很镇定,就扭脸,“才不要,少趁机占便宜。”

索罗定张大了嘴回头看她,“我背你是让你搂我,我吃亏多一点”

晓月凑近一点点,“我可重了!”

索罗定望天,“能有军营下崽的母猪重?”

晓月对着他的小腿就踹,“胡说什么你!”

“快点上来。”索罗定催促,“再折腾天黑了。”

晓月含笑,攀着他的肩膀往上一蹦,搂住索罗定的脖子,低头看他一手抓着东西一手夹着俊俊,就伸手,“东西给我。”

索罗定将食盒和篮子都给晓月。

晓月双手抓好了,索罗定背手一托她,一个纵身窜上山去了。

晓月下意识搂紧了,这会儿她可没空吃豆腐占便宜,是真快啊!不搂紧了要掉下去的。

索罗定可以说是一路往山上狂奔,不到半个时辰,双脚落地,将俊俊放下来,回头看晓月,气都不喘,“到了。”

晓月脸都吓白了,死死抱住索罗定,一路颠得她胃里翻江倒海不说,还总担心会掉下去摔死。

抬头,就看到索罗定正回头呢,看着她的神情颇有些促狭。

晓月就知道这人使坏呢,赶紧下来,拍了拍衣服,摸出块镜子来整理头发。

索罗定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庙,微微愣了愣。

晓月正整头发,就听索罗定语带疑惑地问,“这就是子午庙?”

“是啊,你没来过子午庙啊?”晓月收起镜子,拿篮子准备进庙拜神。

“我是没来过不过之前没听过子午庙是座荒庙啊。”

索罗定一句话倒是把晓月说愣了。

晓月抬起头,望向远处的子午庙这一看,也呆住了。

就见那座原本应该香火挺旺的子午庙,竟然变得破败不堪,庙门都塌了,墙上焦黑色,像是被火烧过,院墙塌了大半,积了厚厚的尘土,庙里的树东倒西歪。这哪里是以前晓月熟悉的子午庙,更像是荒山野林的破庙。

“咦?!”晓月惊讶地张大了嘴,“怎么会这样的?”

她就要跑上前去看,却被索罗定拽住胳膊拉到了身后。

再看站在他们身前的俊俊,弓着背龇着牙,正紧张地盯着那破庙黑洞洞的大门,跟里头有什么怪物似的。

第18章 【子谦手稿NO18】

子午庙门口,索罗定用脚尖蹭了蹭挡在前边抢风头的俊俊,“哎,闪开点。”

俊俊回头瞧瞧他,闪到一旁。

索罗定就要进破庙看看,晓月一把拽住他,“你想干嘛?”

“进庙拜神咯。”索罗定挑眉。

“里边好像有什么东西。”晓月疑神疑鬼。

“怕什么,就算是只熊我也宰了它给你做件披风。”说完,大摇大摆往前走。

晓月紧紧跟他身后,小心肝在呐喊,一百万个霸气和帅气!

走到庙门口,没听到什么熊叫声也没看到猛兽,倒是闻到了一股香味。

晓月就见俊俊死死躲在自己身后,脑袋蹭着自己的腿,紧张地望庙里。

索罗定仰起脸鼻子动了动,突然一拍手,“哦!”

晓月让他吓了一哆嗦,俊俊转身就跑。

晓月拽住俊俊的尾巴,回头问索罗定,“你哦什么啊,被你吓死。”

索罗定笑,“里边煮狗肉呢。”

晓月眨眨眼,立刻蹲下搂住俊俊,斜着眼睛看索罗定。

索罗定哭笑不得,“要吃也不吃细犬啊,全身除了皮就是骨头。”说完,进庙。

庙里没人,整座庙像是被人打劫了或者被洪水夷平了差不多,里边除了积灰和东倒西歪的桌椅佛像,就是正中间一个火堆,火堆上架着口锅子,里边咕嘟咕嘟煮着东西,香味就是从这锅里出来的。

索罗定打开锅盖闻了闻,立刻凑到晓月身边,“再加把香葱就是上好的狗肉啦,咱们分了它怎么样?”

“去!”晓月瞪他,“我不吃狗肉的,你也不准吃。”

“都煮好了,不吃浪费。”索罗定要找筷子,晓月揪住他,“不明不白的你也敢吃,小心毒死你。”

正说着话,突然就听到庙后传来“哇”一阵哭声,听着似乎是个男人在嚎啕。

晓月被惊得一激灵,立刻抱住索罗定的胳膊。

索罗定觉得有趣,这丫头原来胆子这么小,平日在书院的时候横得跟什么似的。

拖着死不放手也不肯往前走的晓月绕过东倒西歪的佛像,走到了佛堂后头就见是一处破败的院落。有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老和尚,正坐在地上哭呢,那个伤心啊。

晓月仔细看了看,惊叫一声,“净远方丈?!”

索罗定听着新鲜——这疯和尚还是方丈?

晓月赶紧过去扶那老和尚,“方丈?”

老和尚正哭呢,回头看到晓月,突然笑了,一脸脏兮兮伸手就要掐晓月的脖子。

索罗定一把将白晓月拽到一旁,挡住那和尚。

和尚又是哭又是笑的,还把手里的东西摔了索罗定一身。

索罗定拍了拍袖子,就见是一把香葱。

看了看身上的葱花,索罗定和晓月对视了一眼——难不成那锅狗肉,是这老和尚煮的?

那老和尚发完疯,就跑去前边佛堂了,晓月和索罗定跟过去,就见和尚坐在锅边,拿着碗筷开始吃狗肉,还从腰间拿出个葫芦喝酒,酒味挺重。

索罗定挑眉表示欣赏,“这和尚会享受啊,烧刀子配狗肉,不过这种天会不会吃上火?”

晓月有气,推了他一把,“醒醒啊你,这是净远方丈,是子午庙的主持,得道高僧!”

索罗定指着满嘴狗肉的和尚,“这还高僧?酒肉和尚吧?”

晓月痛心,这子午庙破败不堪像是遭受了什么劫难,净远方丈原本是个温和睿智的老和尚,对人可和气了,晓月以前来子午庙总要跟他下盘棋聊聊天。老和尚见识广博精通佛法,晓月每次跟他聊完都有所得,甚为敬重,实在想不出这样一位高僧为何会沦落成一位疯僧,还喝酒吃肉。

晓月还想凑过去问问净远方丈出了什么事,但是那和尚吃了肉,就跑去佛堂角落,枕着一个蒲团睡觉了。

晓月叫了半天他也不醒,垂头丧气走回来,却看到索罗定蹲在锅子旁边,正一口酒一口肉。

晓月气极,上去狠狠推他。

索罗定被她推得晃了晃,也不恼,抬头瞧她,“这老和尚失心疯,你拿我撒气也没用啊,走吧,换个地方求顺考符去呗。”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你看我们要不然报官吧?”晓月认真问。

“我不就是官。”索罗定指指自己鼻子,“再说了,你报官又能怎样?和尚吃肉是不对不过也不犯法啊。”

说完,站起来,拽拽晓月,“走了,你看要变天了。”

晓月瞧瞧庙门外面果然乌云密布,但是又放心不下老和尚,“带回去请个大夫给他看看吧?”

“他疯成这样怎么带他走?”索罗定拉起晓月,“他这样不挺自在?吃肉总比啃树皮好是不是。”说完,带着晓月就离开了。

临出庙门,索罗定回头看了一眼角落里,正倒头大睡的老和尚,老和尚也莫名睁眼看了他一眼。

比起来时的兴高采烈,回去的时候晓月蔫头耷脑的。

索罗定跟她一起下山走了半日,晓月抬起头,发现他们没走在下山的山路上,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山边的林子里。

晓月问索罗定,“去哪儿啊?”

索罗定想了想,“四处逛逛呗。”

“逛逛?”晓月眯起眼睛,“你还挺有闲心的啊,刚才还说天快黑了呢。”

“天黑才好啊。”索罗定嬉皮笑脸,“荒山野林孤男寡女多有意思。”

晓月抬腿踹了索罗定小腿上一个黑黑的鞋印子。

“说笑么,干嘛愁眉苦脸的。”索罗定拍裤子,一眼瞅见前边不远处有炊烟房舍,就指了指,“快下雨了,过去避避。”

说话间,已经能感觉到雨滴透过头顶枝杈的空隙落下来,打到他们脸上。

晓月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你是想找附近的人家,问问知不知道山上的变故!”

索罗定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好办法!”晓月立刻往前边的人家跑。

索罗定看了看沿路两边的树木,似乎若有所思,不过还是带着俊俊,追前边的白晓月去了。

密林深处,只有一座小屋,略显简陋。

炊烟就是从这小屋的烟囱里冒出来的,晓月要上前刚想敲个门,却听到“嘎吱”一声,屋门打开,一个和尚端着个木盆正准备走出来,一眼看到索罗定和晓月,愣了。

索罗定瞧见一颗光头就撇嘴——又是个秃的。

晓月端详了一下那和尚,大概二十多岁吧,面皮白净斯斯文文,不明白他为什么独自住在深山里。

“晓月施主?”小和尚看到晓月后,叫了一声。

“你认识我?”

“晓月施主,我是明净呀。”小和尚欢喜,“你经常来庙里求顺考符的,我记得你!”

“哦”晓月虽然没想起是否见过这小和尚,但听他说话应该是子午庙的,那正好问问他。

“小师父”晓月刚开口,索罗定先插嘴,“进去再说,下雨了。”

明净赶紧往里边让两人,“二位施主请进。”

进了屋子四外观看,就见普通房舍一间,陈设简单,布置得和禅堂接近。

索罗定没坐,就站在屋子里四处打量,之后站在窗边往山上看。

晓月接了明净递上来的茶,明净没等两人问就开口了,“晓月施主,是否上山去求顺考符了?”

“是啊。”晓月立刻问出心中疑惑,“为什么子午庙会变成这样?”

小和尚叹口气,“恶灵作祟,阴魂不散”

晓月一愣,索罗定也回头看他,“恶灵?”

“两位有所不知。”明净坐在桌边,低声诉说,“几个月前,我们经常半夜在庙内看到个白色身影,是个穿白衣的女人。当时庙里人心惶惶,方丈呵斥我们,他说,佛门重地怎么会有鬼魅,叫我们不要胡思乱想。”

晓月认真听,也不解——庙里还闹鬼?

“可是有一天晚上,我和方丈半夜经过院子,正撞到了一个白衣女子,吓得我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了。”明净说起当晚之事依然心有余悸。

“第二天,方丈派人送了一封信去给白施主”

“哪个白施主?”晓月追问。

“就是晓风书院的白晓风、白施主。”

晓月惊讶,“我哥?”

明净看了看晓月,似乎欲言又止。

“然后呢?”晓月问,“方丈为什么会疯?”

明净迟疑了一下,“那日,白施主来了趟庙里,与方丈在房间里谈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等白施主一走,当天夜里,方丈就突然疯癫了。”

“什么?”晓月张大了嘴,“方丈和我大哥说了什么,就疯了?”

“这我不知道,也未必与白施主有关吧,我觉得可能被那白衣女鬼迷了。”明净道,“自从那天之后,我们庙里就再没见过白衣女子了。但是方丈疯得太厉害了,他见人就打,吃肉喝酒,烧庙门砸佛像我那些师兄弟大多都跑了,没多久庙也散了。我没办法在山上住,但是又放心不下方丈,所以在这里住着,每日去看看他还好不好。”

晓月点了点头,觉得这小和尚还听有些良心,但是心里头却是满满的困惑——大哥和这事有关?可为什么她昨天跟白晓风提起要来子午庙求顺考符的事,他却什么都没说,显然还不知道子午庙发生的事。

晓月心中着急,就问小和尚有没有伞,小和尚找出了一把破伞,晓月打起伞,拉着索罗定就跑下山了。

索罗定也懒得打伞,回去洗个澡就得了,不过晓月着急忙慌跑着下山,挺好看一条裙子,裙摆上又是水又是泥,看得他直皱眉。

“你慢点走,小心滚下山”

索罗定话刚出口,果真就见晓月一个趔趄脚底下一滑。

“哇!”索罗定赶紧上去一把揽住,晓月吓得伞都掉了。索罗定拿袖子给她挡雨,皱眉,“你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