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胞胎对视了一眼,然后苏辰点头,苏童那傻姑娘还在那摇头,瞧见自己小哥叛变了,立刻跟着狂点头,把自己亲妈卖了出去,道:“妈出去打工了,她说不让我跟你说,哥,你别生气。”

苏子安听见挑了下眉头,也没再多问,去厨房先给双胞胎做了点炒饭吃了。前头菜园子里有新鲜的小白菜,掐下来一点炒了就很爽口,再加上点火腿丁和肉酱,米饭泡在蛋液里裹上嫩黄的一层,这样炒出来的饭颗颗金黄饱满,吃着比外头买的都香。

双胞胎吃的欢实,一人端着个大碗埋头吃,苏子安给他们又热了点牛奶,如今生活条件好了,他也有能力多照顾弟妹一些,总是想着尽可能的多补偿他们的童年。

牛奶是订的大瓶的,除了双胞胎,苏子安给自己和他妈也热了一些,这东西增强体质,多喝点总有好处,食补比药补强。

等了好一会,张文青才踏着夜色回了家,她瞧着脸上红扑扑的,但是又有点心虚,推开门瞧见三个孩子都坐在那等着她的时候吓了一跳,笑道:“哟,都在这呢,吃饭了吗?妈去给你们做点…”

苏童道:“不用啦,哥哥已经给我们做了饭,吃的炒饭,可好吃了。”

张文青哦了一声,就想往自己那卧室走,语气里透着点心虚,“这个,你看,我被你们那个吴阿姨拽住了非要说话,一聊就聊到这会儿…”

她没走两步就被苏子安叫住了,道:“妈,你上哪儿打工了?”

张文青脚步顿了下,还想努力辩解,“啊?什么打工,没有啊。我就是去找你吴阿姨聊天去了,真的,不信你问她…”

她很少说谎一时那点心事都写在了脸上,没等辩解几句就被苏子安打断了道:“妈,我当初去龙居斋打工,是因为家里没钱。现在我有能力养家,能照顾好你们,你不用出去,就在家里不行吗…你跟我说说,到底去哪儿了?”

张文青在那讪讪地笑着,也不说话,她心里总觉得自己是当妈的,当妈的养孩子那是天经地义,哪里有这个年纪就让儿子供养的?而且她如今身体不错,一些零散的活计也做的好。

苏子安问不出来,也没再多纠缠。

张文青松了口气,第二天的时候送了双胞胎去学校,回来见苏子安又出门去了,也利落地锁了门自己出去了。

她去的地方真是一位姓吴的朋友家,只是这会儿吴家宽敞的院子里摆着好几只大塑料盆,不少三四十岁的妇女正聚在一处一边洗衣一边说说笑笑,见张文青来了也有招呼她的,道:“小张,刚来啊?等你半天啦!喏,这是今天的活,分给你三个窗帘…”

张文青跟她们笑着打了招呼,很快来到自己那边,坐下开始洗窗帘。三个大窗帘,刚好够她洗一下午,等苏子安给人补课回来,她也到了家,一点都不耽误工夫。

张文清是个老实人,她心疼儿子,尽管苏子安给的钱足够她们花用,她也觉得那是儿子拼了命夜以继日画图赚来的。这样的血汗钱,她哪里舍得花用,于是都存起来给苏子安娶媳妇,自己联络了个洗衣的活计来补贴家用。她自从没了工作就心里发慌,闲不住似的到处开始找活干,正巧这段时间附近小学的窗帘送来洗,一整件大窗帘二十元,她们没有洗衣机,张文青就把给双胞胎洗澡用的浴盆拖到吴家去,泡在里面洗。

洗了不多会儿,就听见外头传来几声敲门声,有人去开了门,进来的却不是跟她们一样做工贴补生活的家庭妇女,而是一个瘦高的少年。

苏子安进来找了一圈,很快就看到了张文青,他快步走过去,张文青已经吓得自己站起来了,她抿了抿唇,小声道:“我也没干重活,就是见你隔壁吴阿姨她们收了小学的窗帘来洗,也跟着洗了几条。”

苏子安走过去掰开她的手,眉头拧了起来,她的双手已经泡的发白发皱,有一个地方甚至被勾出了一道大口子,伤口处泡的泛白,没有再出血,但是显得触目惊心。苏子安沉着脸把张文青推开,自己坐下开始卷起袖子帮她洗,旁边的几个妇女都瞧地惊奇,在小镇里洗衣服的男人很少见,这样少年郎就替妈妈做事的更难得,许多人瞧着都挺羡慕。

张文青脸上通红,她伸手去拽苏子安,但是那孩子就是倔了脾气似的一动不动,坚持洗完了整整三条大窗帘,张文青心疼的不行,催着他走。

苏子安没答应,反而是起身去找了吴姨,道:“吴阿姨,我妈在这边还有多少活?麻烦您给算算,我们带回去做。”

吴姨家里开着个杂货铺,就是盘下的张姥爷的那家老店,两家交情一直不错,她又快人快语地,平时揽下不少活计分给这帮姐妹。这会儿见苏子安来,眼睛里带着点惊奇,忍不住笑道:“我给你算算,你这孩子,还真是疼人,瞧的我都羡慕了。”

张文青在这边的工作量很快就算好了,不过五条窗帘的分量,这次都是小的,没有那么大的了。苏子安拿了个大袋子跟着吴姨进去,打算把那些都带回去洗完,张文青几次想跟上去,都被他制止了,道:“妈,你在这坐着别动,你手受伤了,这些我来拿。”

张文青待在院子里,听见里面搬弄布料的声音响起,还有撑开袋子往里塞布料的动静,知道儿子是把那些窗帘都塞进袋子里弄走了。她待在屋外不敢吭声,苏子安自始至终没冲她说一句重话,但张文青就怕他这样,她不敢惹大儿子,只坐在那叹了口气。

旁边几个人眼馋的不行,道:“小张,你这儿子真好,我要是有个闺女就嫁给他,一看就是老实孩子。”

旁边也有打趣的,道:“你家那是小子吧?要说闺女,我嫂子家倒是有个,长得也不错,今年刚二十。对了张姐,你家子安多大啦?”

张文青道:“他呀,他还小呢,今年过了暑假原本该读高二了,可惜给耽误了。等几天过了生日,就满十六了…”

“哟,这么小哪,还是不急。”

苏子安很快就拎着一个大袋子出来了,他在张文青的指点下,跟周围这些老街坊一一打了招呼,带着张文青回家去了。

那些窗帘有些重,苏子安走的慢,张文青就跟在他旁边同他一起慢慢走。

路过小学的时候,苏子安停下脚步拐进去了,张文青心里有点没底,她估摸着大儿子大概是把那些窗帘退回去了。

但是苏子安很快就出来了,手里多了一个小塑料袋,里头装着几罐药膏,还有酒精和碘伏。他看了他妈那手一眼,低声道:“妈,回去我给你上药,你这几天别碰水,对伤口不好。”

张文青心里又酸涩又感动,答应了两声,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回家之后,苏子安拿了双胞胎的宝宝霜给她擦在手背上,又给她处理了下手心里那道伤口,等涂抹上药之后,这才道:“妈,那些窗帘我帮你洗完。你以后不用干这些,我说了,以后我来养家。”

张文青鼻子发酸,道:“可是你那么累,妈不能自己闲着什么都不干啊。”

苏子安低着头细心给她抹药,道:“妈,你在家里照顾好我们,就是给我最大的帮助了,你不知道,这叫全职太太呢,在国外很流行的…”

张文青被他逗笑了,也知道大儿子是坚决不允许她干这些零散活了,慢慢歇了这份心思,在家专心照顾兄妹三人。

张文青在新桥镇住的这段日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舒心,她甚至有的时候会想,要是一辈子就这样跟孩子住在这里也不是件坏事,对苏元德和他那个家也没有了一开始的那份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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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贫穷贵公子篇:

苏子安在努力洗衣,附近三只小的在聊天——

小少爷:我喜欢的人,长得特别好看。

双胞胎:我哥最好看了!

小少爷:我喜欢的人,特别厉害!

双胞胎:我哥啥都会!

小少爷:我喜欢…你们大哥→_→

双胞胎:滚~~~!!!

23 张文青的转变(2)

张文青带着孩子们在新桥镇一住就是大半年,苏子安给龙居斋忙完了那些画稿,又和李珂一起合办了画室,再加上给简宇桓这个小少爷补课,日子过的也是忙碌而充实。

他们过的不错,苏元德那边却已经焦头烂额,终于在九月底的一天坐车来了新桥镇。

苏元德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见着张文青和孩子们也有些不好意思,一直低着头小声同她们说话。张文青对丈夫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见他伏低做小,也就让他进门来一起吃饭,但是期间一直绷着脸没多说话。孩子是她的心头肉,伤了哪一个她都心疼的要命,苏元德当时可是把苏子安和苏辰打的骨折住院,她心里还记恨着。

苏子安被小少爷留下来吃饭,回来的晚了些,进门看到他爸的时候愣了下。

苏元德倒是主动先跟他打了招呼,道:“回来了?”

这事儿挺新鲜,苏子安没想过他爸还有这么和颜悦色跟他说话的一天,以往的时候他回来晚了他爸都要沉着脸骂一顿,这大半年的冷淡相处倒是让这个自称一身傲骨的男人软下了骨头,放下了身段。苏子安觉得有点好笑,这世界上还真有这样吃硬不吃软的人。

“小安回来了?”张文青听见声音,从屋里走出来,顺手把他放在沙发上的衣服拿起来挂在一边,道:“衣服别这么放,第二天折了没法穿。”

苏元德张嘴道:“你别老惯着孩子,让他自己做,他这么大个人了,这些小事情得学会自己动手。”

苏子安没理他,眉毛微微皱了下,跟张文青简单说了两句就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张文青知道儿子累,忙道:“好,你快去睡觉吧,明天早上我喊你起来吃饭,放心睡吧。”

苏元德眉毛挑了一下,脸上露出些不满来,忍不住又道:“文青,你这样不行,他都多大了,怎么还能这么依赖你…”

张文青沉默地收拾衣服,外套挂好,一些脏衣服就收起来去洗,显然并不想搭理他。苏元德觉得自己进了这个老宅的门就已经表达了足够的诚意,认为老婆还是应该和从前一样听话,孩子也应该对他恭敬孝顺,但是这么半天相处下来,双胞胎那对养不熟的小白眼狼吃完饭就跑了个没影,老婆不跟他说话,儿子回来还给他脸色看,苏元德有些坐不住了。

他走上前去,跟着张文青进了隔壁房间的洗衣房,张文青正在把脏衣服放进一台崭新的洗衣机里。苏元德心里一惊,他结婚十六年了,一直没能给张文青买上洗衣机,怎么刚来新桥镇半年她们就能置办上这么些家电了?他心里闪过刚才在客厅里看到的那些新沙发和电视机,还有其他的一些家具,脸色越发不好。

“你这次出来这么久,也该消消气,跟我回去了吧?”苏元德站在她后面,背着手拧眉去看张文青使用那台洗衣机。“你带着孩子出来这么久,怎么也不想想家里的情况…”

张文青把手里的东西甩进洗衣机里,发出“砰”地一声闷响,她回头瞪着苏元德道:“你再说一遍?!你说啊,我到底是为什么才带着孩子出来的,你说啊!!”

苏元德心虚了,压低声音道:“你别这么大声,别喊,我们好好谈谈不行吗?”

张文青冷笑道:“我今天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让你进这个大门,你自己说,你是有诚意来接我回去的吗?你就这么空着一双手进门,我做菜的时候你不帮忙,连十岁的孩子都知道来帮我…”

苏元德忍下脾气,道:“文青你这是怎么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张文青道:“对,我就这样了,我现在想通了,我为什么要忍?打从现在开始,我就不忍了!你不是要照顾你大哥吗,要给他治病养老吗?那你就跟你大哥一家过去吧,你和那些死认钱的家伙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还就不稀罕回去了!”

苏元德看她一眼,心里有些焦急起来,他觉得自己真是被夹在中间两边为难,辩解道:“文青你别这样无理取闹,那是咱们亲大哥,他得了重病我们不能放弃他啊…”

张文青心都凉了,看他一眼,冷声道:“要是我弟现在还活着,变成了植物人躺在床上一治十几年,你也养么?你砸锅卖铁、卖了咱们的房子,也要给他治好吗?”

苏元德心头冒火几乎是立刻就说了“不”字,想改口已经来不及了。

张文青冷笑道:“这就对了,你瞧,你自己都说‘不’了,凭什么要我跟着你去受苦?得绝症的是人是你亲哥,不是我的,你大哥凭什么要我养?!”

苏元德还是不甘心,想要从孩子身上找到突破口,开始围着苏子安的学业打转,试图再劝张文青跟他回去。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张文青怒从心起,恶狠狠瞪他一眼,道:“怕耽误小安的学业?哈,好啊,你把小安的学费拿来,你拿了钱我立刻带孩子们回去,让他们回市里上学!”

苏元德这段时间被苏大伯一家缠上了,别说口袋里没钱,家里也穷的叮当响,那仅有的一点存款也彻底用了个精光,连下个月的工资都跟财务上提前预支的,他现在吃饭都成了问题,更别说一下拿出小一千块的学费了。他瞪着眼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被张文青赶着出了老宅的大门。

外头夜色漆黑,苏元德身上仅有两块钱零钱,他就算想坐车回市里,这个点也没有汽车了。他气的浑身发抖,但是心里却是满腔的酸涩,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温柔体贴的妻子会变成母老虎一般的凶悍,而孩子们也不再跟他亲昵,个个冷淡不说,还都躲着他…

苏元德拖着沉着的步伐慢慢离开这里,他走了几步,带着点希望又回头看了一眼,但是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张文青没有再给他开门,老宅的灯也熄灭了,显然是已经休息了。

屋里的双胞胎也在小声跟苏子安学话,他俩人小耳朵尖,刚才偷偷溜去洗衣房把爸妈的谈话都听了一遍,有样学样地回来讲给了苏子安。两个小孩显然有点震惊,他们从没想过自己妈妈会有这样凶悍的一面,苏童说完了还加了句感慨,道:“哥,咱妈刚才可真厉害。”

苏子安半躺在床上听他们说话,新打的实木床很大,三个人躺着都足够,他听着苏童说就问道:“童童,你喜欢妈妈现在这样吗?”

苏童嗯了一声,道:“喜欢,这样爸就不会冲我们发脾气了…”

苏辰想的显然比妹妹想的多,他有些担心的问道:“哥,你说爸还会来接我们回家吗?”

“这里也是咱们的家。”苏子安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道:“小辰,有些时候一家人也会分开,你别害怕,妈妈肯定永远对咱们好,大哥也永远会照顾你们。”

苏辰想起了学校里听来的那个词,他想问问爸妈是不是要“离婚”了,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变得胆怯,不敢去提。

苏子安还想说什么,床头的电话铃忽然响了,他伸手接起来,刚喂了一声对面就传来一串带着鼻音的外文,说了一半又硬生生改成中文,道:“…不舒服,身体好难过。”

简宇桓这两天感冒了,小少爷一直很抗拒吃药,苏子安来的时候连哄带劝地喂他吃了点退烧药,好不容易等他睡下了才回来。这会儿显然是睡一半又醒了,正在抱怨。

“又难受了?头疼吗,还是身上疼啊…”苏子安冲双胞胎摆摆手,让他们俩回自己卧室去睡觉,如今房间多了他们兄妹三人也不用隔着帘子睡了,一个人有了间独立卧室。

双胞胎听话的走了,苏子安握着话筒继续听小少爷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简宇桓还在那嘀嘀咕咕地说着,撒娇的意味大于诉苦。

苏子安听见他说几句,就嗯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听见他翻来覆去说身体疼的时候忍不住有点担心他这是发烧了。“你身边还有其他人吗?你爸爸呢?”

简宇桓带着点鼻音道:“papa工作。”

苏子安道:“今天也没有回来吗?”

对面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

苏子安想起来了,前天的时候就没有听小少爷提他爸爸,这么算起来已经有好几天没有亲人在身边陪伴了。他语气放缓了,道:“要我过去陪你吗?”

话筒那边还在沉默,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过了好一会才道:“不用,医生说会传染,你陪我聊天好不好?”

苏子安这个电话和小少爷的是内线,据说是张建良为了让信号更好一些特意请当地军分区给批的号码,只要拨后五位数就可以随便聊天,小少爷来了兴致经常打电话给他,已经快要养成了煲电话粥的习惯。这是今天他喉咙已经快哑了,苏子安只能无奈道:“我陪你聊天,但是今天你说太多了,你别说话,听我说。”

“好!”对面的声音听着有点惊喜,显然是难得有这样的待遇,隔着话筒都恨不得瞧见男孩点头的样子。

苏子安把座机挪地离床近了一点,躺下来慢慢开始跟他讲今天发生的事儿,他也有点累了,一早就去布置了画室,下午还要折返回来,说着说着就慢慢睡着了。

话筒两边都传来均匀的呼吸,也不知道是哪个先睡着的,苏子安的话筒放在耳边,而简宇桓的话筒更是紧握在手里没有松开。

+++++++++

作者有话要说:

所谓幼年凶兽篇:

某日众人谈论小少爷在大家眼里的形象——

张建良:是个聪明、独立的孩子。

苏童:是个漂亮、独立的洋鬼子。

苏辰:是个爪子厉害、个性独立的洋鬼子。

苏子安:…你们不觉得他,呃,有点粘人吗?

众:他粘的只有你吧!!!

24 计划购房

张文青就这么和苏元德冷淡下来,这么大半年分开,也算是分居了。

九五年的时候离婚的人很少,尤其是北方总觉得离婚是件羞耻的事情,再加上周围的人总是说对孩子不好,多半女的也就为了孩子忍气吞声继续维系一个完整的家。如果苏子安不这么争气,张文青早就迫于生计带着孩子们回了苏家,但是如今离开苏元德她们母子三人生活的很好,张文青也不愿意回去受那份儿气。

就这么一直住到了冬天,新桥镇冬天挺冷的,张文青准备去买煤,苏子安却是有点心不在焉,他这几天心里想的都是该回学校上课了。这段时间他给小少爷补课,张健康大方的给了他一笔补课费,加上之前存下来的那笔给龙居斋画图的收入,以及画室的第一笔分成,加起来也有小两万块了。

这笔钱足够他在市里租场地自己办一家画室,他现在跟着李珂属于高级打工仔,干了一个暑假得了两千块,相对于其他人来说多出一些,但是他并不满足这些。

苏子安知道自己对张文青有些过于偏执地保护,他没有办法放心她离开家中去做工,上一世他妈半辈子坐在轮椅上以泪洗面,他重生到现在一直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一觉醒来他妈还是那样悲苦的样子。但是时间长了,这么把人圈在屋子里、圈在小镇上也不行,思来想去,苏子安就想到了市里北街的那些商铺。

苏子安他们住的这个城市很小,北街并不位于市中心,地方还有点偏,直到四年以后才慢慢发挥了它们的作用,慢慢形成了专门卖建材的一个小型市场。全市十多年来就这么一处建材市场屹立不倒,一直红红火火,苏子安记得当时商铺一个面积的价格已经超过了万元,而一年的租金也足有六七万块,所谓一铺养三代,提早置办下一处商铺,让他妈转租出去,收收租金,日子过的轻松又舒坦,倒也是一种“就业”办法。

苏子安只记得后世那些商铺卖到了二、三百万的价格,等凭着记忆找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十年之前的北街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街道更狭小,两边胡乱摆着些煤球炉子,小摊贩在支开摊子一边煽火一边忙活着自己的小生意,走了好一会才瞧见印象里那个最大的门面,只是这会儿挂着的不是霓虹招牌,而是随意的一块广告牌子,还带着可口可乐的广告标志。

苏子安进去看了一下,楼上是主人隔开居住的,楼下大概一百六七十平,房间里堆放着一些铝合金门窗之类的东西,来看的人寥寥无几。

这年头大家都眼巴巴等着单位分房,压根就没考虑过自己买房子的问题,尤其是苏子安居住的这个小城市,他记得大概是两千年之后才迎来了第一波房价涨势高潮,短短三年翻了一倍,一套百十平的房子硬生生由17万涨价到了40万,紧接着再过三年多,又翻了一倍这才慢慢稳定下来,保持了房价百万左右的高价位,数年未变。

再涨价大伙儿也买不起了,那时候多少人捶足顿胸地后悔没提前买套房子,当真是悔地肠子都青了。

苏子安印象里记得这家是北街有名的旺铺,他来这里转着看了下,跟老板随意攀谈起来。这家生意本就冷淡,老板也闲着无聊,跟苏子安聊了几句也倒起了苦水,原来他们这房子也是租来的,收房租的是个老太太,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这边可能要拆迁了,硬是赶着他们走。

苏子安皱了下眉头,他可不记得这边拆迁过,这些老房子到了以后也只是加固了外墙重新包装了下,换了好几拨市长,也没见这里挪过地方。

老板在那嘀嘀咕咕,抱怨个不休:“这算个怎么回事啊,我们这生意刚做了两年,勉强混了个脸熟就赶着我们走。不过走了也好,这么大的房子我们一家租下来也用不完,这里生意不好,人也不多…”

苏子安陪着他聊了一会,打问道:“现在这边的房子大概涨到多少了,您知道吗?”

老板看了四周,苦笑道:“要是搁在年初那会儿,撑死了也就是十五、六万,但是现在不是都说要拆迁吗,房东一口价涨到了三十五万!乖乖,谁能拿得出这么一笔钱啊!就算能拿得出来,也不在这儿买呀,拆迁这事儿还没影呢,谁知道猴年马月能拆啊。”

苏子安也被三十五万的价格吓了一跳,这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心理预期,这年头市里位置最好的住宅也不过是三万块一套,不少还是单位领导动员着才肯自己掏钱买,绝大多数人还是老观念,等着单位分配房子,对购房没有太大的热情。

从这家商铺里出来,苏子安又在这条街上来回转着走了几趟,找了几家略大一些的店面都问了下价格,普遍翻了一倍,这样小几十万的价格不是他现在能承受的起的,而且模糊记得最后似乎是换了几任市长,拆迁的事也不了了之。

这边商贸街真正涨价大概是在五、六年之后,那会儿市里盖经济适用房,市里就这么一处卖装修建材的商贸街,很是红火了一阵,往后十年里生意也都不错,是片旺铺。

旺铺现在是买不了了,苏子安最后转了一圈,还是去了不远处的居民楼那里。那边附近有个实验中学,他身上的钱买不起商铺,先买套居民房暂时住着倒是能办到,正好双胞胎该上初中了,他回头也来市里读高中,也该有个落脚点。

苏子安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回苏家,他是彻底对他爸死心了,而且这年头,多买套房子搁着总没错。

临近实验中学的那片筒子楼叫海河小区,九几年的时候还没有学区房这个概念,小区那边环境不错,将来不止是实验中学,还有小学,附近更是规划了购物商城,占尽了优势。只是如今这片学区房可是没有人要的,不少指标名额都是各个单位硬派下来分配到人头上,卖房子跟完成任务一样,有的时候甚至还要搭上点“条件”,例如给购房的职工家属也安排一份儿工作之类的。

苏子安一边想着,一边在小区里转悠,他还记得一中那边不少老师都住在这,苏辰上学那会儿好几次差点因为打架被开除了,他提着东西去给人家老师送了好几回,低着头没少挨骂。胡乱想着,脚步不自觉地就往上辈子那几位老师住的地方走去,只是楼房现在刚盖好,到底是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你是怎么回事?学校的任务,哦,为了任务你就答应了?那么多人都能推出去,就你不行,就你非要当这个冤大头!”一个女人拔高了声音说着,在空荡的小区里传出来老远,显然是两口子在吵架。

“你小声点,小声一点,我这不也是为了工作吗,领导亲自跟我谈话我有什么办法…”男人的声音压低了,但是明显有些中气不足,显然是理亏的一方。

“我不管!付振勇我跟你说,你明天上班就告诉你们校领导,他们不买,我们家也不会买!凭什么呀,大家都等着分房,哦,我们现在自己掏钱买了,以后分房就我们的份儿了,呸!做梦去吧,都是一样上班干活的,凭什么只欺负我们家啊…”女人气的够呛,越说越激动,“你明天就去退了,这房咱们绝对不买!”

“学校说给优惠价,比市场价低很多…”

“低多少都不买,你死了这条心吧!”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都不小,苏子安隔着个花坛听了个一清二楚,他听见男人名字的时候眉毛一挑,忍不住抬头去仔细看了下,果然是认识的人。

严格来说是他几年后会认识的人,这个名叫付振勇的男人在三年之后会当上一中的教务处主任,再过几年会做到一中副校长的位置,因为他姓“付”,加上做了一辈子副校长没有提升,一中的学生们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永远的副校长”。

苏子安本身就是他的学生,加上苏辰和苏童也在一中读书,这人倒是他们兄妹三人共同的老师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苏家兄妹理想中的房子篇:

苏子安:可以买大一点,我们规划一下房间巴拉巴拉…

苏辰(扭头):我要和哥哥一起住。

苏童(眼巴巴):哥,我们隔个帘子,还住在一起呗。

25 内部购房

付振勇现在还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戴着副黑框眼镜模样斯文,也没有跟后来一样发福,只是在他老婆身边有些唯唯诺诺,明显惧怕家里的河东狮,正在两边为难。

苏子安记得付振勇当年也是住在这个小区,应该是买了这套房子,而刚刚付振勇提到的那个“任务”,显然是学校里分派下来的买房任务。这年头公家分房的指标大家都抢着要,自己买房的任务可都是硬派下来的,显然付振勇被硬分了一套房子的任务,挨了老婆的骂。

苏子安隔着花坛喊了一声,道:“付老师。”

付振勇抬头看见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疑心他是学生,可瞧着落落大方的模样又不太像,迟疑道:“你是?”

苏子安心里想好了说辞,上前笑着打了招呼,道:“付老师您好,我之前在学校里见过您,我是高一七班的苏子安,您去年冬天的时候给我们代过课。”

付振勇是教地理的,人有点古板,听见他说也想起来一点,道:“对对,那段时间你们老师去学习了,我给你们带过课。哎,你是一中的学生吧?你怎么没在学校上晚自习,跑到这里溜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