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谢黎的?谁啊,男的女的?”

“我找谢黎。”

郁睿转过身,目光迎向身后的声音,然后他脸上的笑容顿住了。

面前站着的女生看起来十八九岁,正是谢黎手机相册里那个拉着他亲密合照的女朋友。

想起自己此行为裴安安的事情来的,郁睿突然有点心虚。

“哇,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谢黎的朋友也这么帅……嘶,可惜了。”被叫做浅儿姐的女生非常自来熟地拍拍郁睿的肩,“我叫阚浅,你也叫我浅儿姐就行。走吧,谢黎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带你上去找他。”

前台小妹嘀咕:“黎哥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人家小帅哥要是长得不帅,那浅儿姐你肯定就不是这说辞了。”

“少胡说,我是那种只看脸的人吗?”

“是。”

“不跟你这丫头掰扯小帅哥,你跟我上来吧,谢黎这会儿估计在休息室里睡觉呢。”

“……”

郁睿跟着阚浅上楼,刚拐进二楼走廊里,迎面就见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走过来。

阚浅停住脚,“哥,谢黎在休息室吧?”

“在睡觉呢。你可别去捣乱,再惦记着占人便宜,被从二楼扔到一楼那你我可不管你。”阚青说完,注意到阚浅身后跟着的少年,“这是谁?”

“谢黎的同学。”

“同学?谢小哥儿的同学怎么找这儿来了?”

“好像是有事吧。”

“那你得确定,咳,谢小哥儿愿意见啊,要不待会儿一起被扔下来,更丢人的。”

“……对哦,差点忘了谢黎睡不好的时候那狗脾气了。”阚浅不放心地转过头,“小帅哥,你来的事情和谢黎说过了吧?”

郁睿说:“还没来得及。”

“啊?不是,没说你就过来了?那你怎么知道这个网咖是他打工的地址的?”

郁睿说:“谢黎发过定位,我上周来找过他。”

“”

一听这句话,原本都要下楼去了的阚青突然停住脚,震惊地扭回头。

他上上下下地把郁睿打量了好几遍,重点关照过少年那漂亮有力的窄腰长腿,最后停在那张好看的侧脸上。

阚青好半晌才回过神,合上嘴巴,眼神复杂地走上前,挤出个笑:“这位小同学,方便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吗?”

郁睿回眸,停顿两秒后他温和一笑,似乎全无防备,“我叫郁睿。”

“哦,郁睿啊。”阚青挠了挠头,自言自语地嘀咕。“谢小哥儿好像也没跟我提过那人叫什么……”

“阚老板,有什么问题吗?”

“哎,你怎么知道我是老板?”

郁睿笑笑,“看前台对浅儿姐的态度和两位关系,不难猜到。”

“哈哈哈,这样,那看来你还真像是谢小哥儿提过的那位了。”阚青看向阚浅,“你带他过去吧。”

“啊?不怕谢黎犯脾气啦?”

“放心吧,是他就不会。”

“?”阚浅一脸茫然。

阚青没给妹妹解释,一边摇头感慨着“现在的小年轻啊”,一边晃晃悠悠下楼去了。

“神叨叨的。”阚浅嘀咕了句,转身,“既然我哥说没问题,那应该就没问题了。这网咖里也就他还能跟谢黎说上几句话。你跟我过去吧。”

“……”

听了阚浅的话,郁睿目光微微一动。他看向阚浅的背影,停了两秒后才重新跟上去。

休息室的门虚掩着,门内有点黑,显然没有开灯。

阚浅到了门口又犯起迟疑,犹豫几秒后她扭回头,“谢黎就在这里面,我还是不进去了。你自己要找他的,后果你自己承担吧我哥说的对,被他从二楼扔去一楼那可就太惨了。”

说完,阚浅甚至没给郁睿再挽留或者道谢的机会,就快速跑去隔壁房间了。

看了看昏暗的房间内,郁睿迟疑地停住。他抬起手腕望了一眼时间距离正常放学时间还有半节课,待会儿他还要去接郁梨。

这几天想把这件事情说清楚,但好像总受阻碍;而且相比较在校内,好像还是这里更合适些。

这样想着,郁睿下定决心,抬手轻叩房门。

然而里面毫无反应。

不愧是能扛得住任何老师的激情演讲在最后一排睡得岿然不动的选手。

郁睿感叹完,无奈地推门进去。

借着身后走廊上的灯光,郁睿勉强看清房间里大概的布置,然后判断出谢黎应该就是……

那根躺在沙发上盖着两截不同衣物很有混搭风格的长长一坨的阴影物体。

郁睿走过去。

“谢……”

话没说完,他突然感觉自己已经迈出去的脚下踩到了一只圆球状物体,那玩意硬度有点大,几乎是瞬间就带着他往前一滑。

“砰。”

郁睿疼得嘶声,一手扶着沙发一手扶着旁边桌子,跪在了地上。

衣服下蓦然睁开的漆黑眸子里,被惊扰吵醒的躁戾情绪在分辨出这声嘶声的主人后,倏忽闪了下。

然后那件盖在上身的校服外套被扯掉,扔在一旁。

昏暗里躺在沙发上的男生起身,像是再自然不过地、关切地去拉地上的人

“阚浅,是不是摔伤了?”

那低哑“温柔”的嗓音里,郁睿正要否认,一只手臂已经环上他的后腰,然后将他蓦地向前一拉。

第22章

黑暗里郁睿毫无防备,几乎是直直地扑到谢黎身上。那人平素藏在衣衫下不显山不露水的肌肉结结实实地被他撞了满怀,郁睿磕得鼻头都酸了一下,生理性的泪水差点涌出眼眶。

纵是再好的忍性,郁睿此时也按捺不住自己心底的恼怒他一把钳住自己后腰上那只手,狠一用力拧向前。

“谢黎,你看清楚我是谁!”

谢黎手上吃痛,但并不挣扎甚至毫不恼怒,黑暗里郁睿看不到,这人的眼里生出压抑不住的兴味和笑意,委实像个有病的。

沉默几秒,他才轻啧了声,从松开钳制的郁睿那里收回手,哑声笑起来。

“你自己摸黑进来,又跟个姑娘似的没动静,还要怪我看错人?”

“……”郁睿懒得和谢黎争辩,他冷着眼在稍稍适应的黑暗里从那人身上撑着起身。“灯的开关在哪儿?”

谢黎不做声,侧过身,贴着郁睿拉开落地灯的开关绳。

“啪嗒”一声轻响,房间里瞬时被柔软的光铺满。

谢黎就停在距离郁睿不足五公分的地方,手里还拉着那根落地灯的灯绳儿。

距离近得超过了郁睿的个人舒适距离,他不由皱眉退开一步。

谢黎低眼,无声地笑了笑,也重新坐回沙发上。

“你怎么来了?”

“……我有事跟你谈谈。”郁睿的目光扫过屋里,注意到沙发周围散落一起的网球们,“这些球这么扔着,你也不怕摔倒?”

“像你刚刚那样?”谢黎挑眉笑。

郁睿鼻梁上的酸疼到现在还没完全消掉,眼角更是泛了红。他冷淡地刮了谢黎一眼,然后就发现那人笑得更有病了。

郁睿收回目光,“我是想问你你和裴安安的事情。”

听郁睿提起这个名字,谢黎笑意一冷,“专程请假来网咖跑一趟,你对她真是关心啊,班长。”

“我来这儿跟她没关系。”郁睿皱眉,“你说你手机相册里那个女生是你女朋友,但学校里现在到处都在传言你和裴安安在一起了,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

谢黎没说话,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枚网球,在手里把玩两圈后,那颗网球被他甩手扔到墙上。

“砰,哒。”

网球落回地面,弹起,然后回到谢黎手里。谢黎捏着球笑了起来。

“你是来替裴安安讨回公道?还是说班长们现在都要管班里学生的感情问题了?”

郁睿压下心里莫名的焦躁,“我说过,我来找你和裴安安没有关系。”

“那和谁有关系?”

谢黎突然起身,手里的网球被他往地上一掷,应声弹起,谢黎没再去管

“和她没关系,和你有关系?”

郁睿的表情也冷了下来。

“我是想把你当朋友的,谢黎。所以你那天早上在我家楼下说的话我也全部当真了,但现在看来,是我自己多想你根本就没有拿我当朋友的意思。”

“朋友?什么样的朋友?”谢黎笑起来,眼神却沉得可怕,“班长你确定,你想要的朋友和我想要的朋友,真的是同一种?”

郁睿皱眉,“我不想和你玩文字游戏。但我绝对不会接受脚踏两条船、品行有问题的人做朋友我今天来这里想要和你谈清楚已经是尽我所能了,剩下的选择都是你自己做的,你以后别后悔就行。”

郁睿说完,转身就往房间外走。

在他将要走到门口的那一刻,他听见身后传来快速的脚步声,郁睿皱眉想回头。只是不等他转过身,手腕上就蓦地一紧跟着郁睿的胳膊被反拧住,直接压在门旁的墙壁上。

郁睿眼里温度彻底凉下来,他出声警告:“谢黎。”

“……”

谢黎站在他的背后,俯下来的眸子里翻腾着山雨欲来的阴沉,还有无法克制的贪餍与欲望。

看着郁睿被自己反制而无法挣扎地倚在墙面上,谢黎心底最可怖的那些声音都跑出来,在他耳边蛊惑低语,驱使着他想把自己埋藏太久的情绪发泄出来。

谢黎似乎承不住那些声音,慢慢向着被自己压制的少年低下头。

“谢黎?”

尽管背对,但郁睿还是察觉出谢黎的沉默里透露出来的诡异。

心里那种莫名的不安让他本能地挣扎起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

谢黎的身形停住。

几秒后,他在郁睿的耳边发出一声低哑的笑。

“真遗憾啊,班长,到今天你才看清楚我是一个脚踏两条船、还品行败坏的人?”

“……”郁睿咬牙。

“我就是喜欢乱搞男女关系,品行不端,随时随地勾搭任何人我本性如此。”

“……”

郁睿回想着学校里关于这人的传言,从来都是惫懒冷漠,除了绝顶的聪明以外没一个好词,但就算这样……那些坏话里也绝对没一个跟乱搞男女关系有关。

郁睿想完以后,脸色更加冷下来了,“谢黎,你是故意跟我过不去?”

“我为什么要跟你过不去?”

“我怎么知道你犯什么病。”

“啧。”谢黎低笑了声,再次向前压身,这一次他几乎要吻到郁睿的耳朵上了,“我说了,我只是本性如此,而且荤、素、不、忌。”

这一句里的欲望暗示再明显不过,然而郁睿并没有听进耳朵里谢黎俯身向前时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反拧他手腕的钳制松懈下来了。

郁睿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借力拧身,顺势接反擒拿手,直接将谢黎扣压反制。

谢黎有些意外,但回过神后笑得更加愉悦。尤其是身后少年因为一瞬力气消耗过多而不自觉加重的呼吸,让他眼底情绪加深了色彩。

“班长身手不错,我们继续?”

郁睿咬牙切齿,“你是不是真的有病?”

“你才知道?”

“……我早就知道,也早就该离你远远的!”

郁睿松手把人推开,拉开门大步离去。

他身后敞开的门里,谢黎揉着手腕,嘴角慢慢牵起,眼神里压住躁戾。

郁睿下到楼下时,阚浅正和前台小妹在网咖前台聊天,回头看见他过来,笑眯眯地摆摆手。

“这就要走啊小帅哥?下次再来哦。”

郁睿点头。

只是走过去几步后,郁睿到底还是按捺不下心底的怀疑,他扭头看向阚浅。

阚浅眨了眨眼,“怎么了小帅哥?”

“浅……姐,”郁睿艰难地喊出这个对他来说过于亲昵的称呼,“你和谢黎,是男女朋友关系吗?”

阚浅一愣。

下一秒,她捂着肚子乐不可支地笑弯了腰

“哈哈哈这谁跟你说的,这么会讨我欢心?快快快告诉我,我一定得去好好谢谢他!”

郁睿面无表情地捏了捏手指关节

他果然是被谢黎骗了。

还不止一次。

第23章

郁睿和谢黎从那晚后一句话没说过,一直拿对方当空气至少在郁睿看来是这样的。

直到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班会。

田学谦把一周的总结情况说完后,开始讲周内年级里布置的行政任务。

前面几条影响不大,他基本快速带过,在最后一条关于高二年级破例选拔几个学生会部长的事情上,田学谦做了强调。

“同学们不要总觉得学生工作耽误时间啊,这个事情对你们自己也是有帮助的。所以对这方面有兴趣并且觉得自己有资格竞选的同学下课前过来领一张竞选表。”

“老师,什么算有资格竞选啊?”

“这个……”田学谦目光转了转,恰巧看见后排习惯性保持着笔直坐姿低头写东西的郁睿。

田学谦露出满意的笑容,“比如说这个学习部部长,郁睿如果参选,那中选的概率就非常高了简而言之,你要竞选的那个部门里,你必须得是擅长甚至顶尖的,这样才有竞争力嘛。”

“……”

被田学谦点了名字,郁睿停笔。

这件事情,田学谦上次叫他去办公室的时候就已经跟他说过了。

郁睿想要尽可能简化自己的求学步骤,自主招生考试显然是他寄予厚望的。而他的学科成绩也有足够资格。只是学生工作方面,单纯的班内职务可能缺少一定竞争力,学习部部长的职务对他来说确实最适合不过。

郁睿这样谨慎思索一番,在田学谦说可以上去拿表格后,便站起来往讲台走去。

郁睿之后,班里还有两个文艺部一个体育部意愿的学生取了表。

田学谦看着手边还剩几张的申请表格,笑着问:“没人了?大家都对自己没什么信心啊。”

班里有人嘀咕,“睿哥出马,学生部部长肯定是他的,去了也是浪费时间。至于其他部门,我们这些只知道闷头学习的哪行啊?”

“好吧,那我就”

话没说完,最后排凳子在地上拖出一声响动。

台上台下的老师学生全都一静,跟着从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田学谦开始,震惊地扭头看向最后一排。

谢黎刚掀掉身上的校服外套站起来,揉了把睡得凌乱的碎发,抬腿走向教室前方。

田学谦皱了皱眉,“谢黎,你睡懵了?还没下课呢。”

谢黎脚步不停,一直走到讲台旁才停住。他微眯起眼,那张凌厉帅气的脸上满写着倦懒和不耐。

视线扫过讲台,他终于定睛。

“我也报名。”谢黎的嗓音里带着明显睡意初醒的沙哑,他从申请表里拿了一张后,就耷下眼皮扭头往回走。

大有回去再补一觉的架势。

田学谦被唬得不轻,等他走过一半教室了才回过神,“你也报名?你报哪个部?”

“……”

谢黎步伐缓下来,此时他正快走到郁睿的桌旁。

夕阳的余晖被窗外的叶子遮了八'九分,只剩点零碎的淡金色的光铺下来。许多看得见看不见的光点铺在临窗坐着的少年身上。

盯着那道身影,谢黎那双黢黑深沉的眸子里,散漫的焦点慢慢锁紧。

窗旁的郁睿察觉什么,微皱起眉,抬头。

四目对视。

两秒后,谢黎蓦地嗤笑了声

“学习部,部长。”

“!”

全班悚然一惊,齐齐扭头望向郁睿。

最后一节课下课后,是德载中学的学生们一个小时的晚饭时间。

夏末的最后一点躁意毫不吝啬地笼罩着整片大地,拼命地发挥余热。偌大的操场像是片盖了无形盖子的蒸笼,空气里弥漫着塑胶跑道被烤化的味道。

“砰!”

篮球场里,一颗篮球狠狠地撞在地面上,然后高速弹起。只看那个弹回高度,也猜得到刚刚砸下它的人有多用力。

“卧槽,睿哥,你干吗,吃火药啦?”和郁睿玩1v1的乔晟宇被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直起身,看向对面半躬着腰撑着膝盖的郁睿。

郁睿慢慢直身,嘴角敷衍地勾了下。“不好意思。先到这儿吧,休息一会儿再来。”

“那行,正好我也累了。”

“……”

郁睿随着乔晟宇走向篮球场旁边的休息长凳。

今天郁睿难得没有穿平素的白衬衫,而是换了件普通的白色印花T恤。从T恤圆领起始连到颈线,露着在阳光下白得快要反光似的皮肤,锁骨也是凌厉性感的凹陷。

一番热身和篮球斗牛的激烈运动后,少年身上起了层薄汗,黑色的碎发沾湿了贴在额角,多了两分和平常戴着无框眼镜的温和无害完全不同的少年感。

他刚坐到长凳上,旁边就有女生小跑过来,脸上带着不知道是不是被太阳晒红的余痕。

“班长,我们那边买的冰水,多了一瓶,给……给你吧。”

郁睿愣了下,然后低头看了眼。

蒙着一层水汽的瓶身被女孩儿攥得很紧,她眼睛里、表情里、动作里,都透着太多她自己不知道的不安,还有别的信息。

大约是被什么人鼓动过,才鼓足了勇气过来的如果被拒绝,那恐怕她回去以后会尴尬很久。

郁睿回神,他把自己已经从背包里取到一半的水杯放回去,从女孩儿那里接过冰水。

然后他眉眼微弯,声音和笑意温和得叫人舒服。

“谢谢。”

“不……不客气。”

女孩儿脸上更红了一层,甚至还没等郁睿再说第二句,她已经转头跑开了。

郁睿从女孩儿的背影上收回视线。他对着手里的冰水犹豫了下,还是拧开瓶盖灌了两口,算是喝过。

不知道是遗传还是别的原因,他的胃并不好,所以这种过于生冷的东西他一般是不碰的。

今天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