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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王缓缓开口,“在将军眼里,祁烨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他?”郭亦通冷笑一声,“一个狂妄自大,没有福气之人。”

庆王嘴角抿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带着一抹苦笑,边境蛰伏十几载,与兵将同吃同住,可谓卧薪尝胆,让人闻风丧胆的幽云三十六骑是他亲手调教出来的,那个让外族闻之色变的玉面军师,难不成真的是一个狂妄自大,不知好歹的人?

即便他真的狂妄自大,可是他也有狂妄自大的本事。

时至今日,他还记得当日先皇灵柩前,沉锦评价祁烨的那几个字,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联想到他出逃的前夜,祁烨与他说过的那些话,庆王心中似是有了些猜测,只是不知今日的局势到底是这位皇帝运筹帷幄,还是阴沟里翻船。

可是他没有选择,生在皇家,注定了便是这般命运,退一步毫无生路,进一步,或许还能拼上一拼。

“将军先去处理军务吧,我还想再站一会儿。”

郭亦通看了一眼站在那里有些瘦削的身影,眸子眯了眯,新皇登基后,他不是没有上书表达过自己的忠心,只是这个新皇却对他济州军相当蔑视,时间长了,他便也想通了,这个新皇必是对他们济州军起了杀心,既然如此,便怪不得他了。

这个前太子,性格阴郁,心狠手辣,却也优柔寡断,并不是最好的主子,只是他们若想反,必须借助废太子的身份,说到底,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被逼的走投无路,只能背水一战。

郭亦通离去后,庆王摸出怀里的玉佩放在手间摩挲着,这玉佩他们兄弟几人每人都有一块,是父皇赏给他们几个弟兄的,可是若论最好的那一块还是要数大皇兄的玉佩。

大皇兄的东西在整个宫里都是最好的,因为父皇宠爱他,喜欢他,即便祁烨与大皇兄是同一个母妃,可是父皇还是更喜欢大皇兄,父皇不止一次告诉过他和祁烨,说日后大皇兄是要做皇帝的,他们几个皇子要好好辅佐大皇兄。

按理来说,他应该是羡慕大皇兄的,可是他最羡慕的却是祁烨。

祁烨虽然得不到父皇最大的宠爱,可是大皇兄最宠爱的却是他,父皇赏给大皇兄的东西,大皇兄必然是要祁烨先去挑的,还有父皇最宠爱的璃妃,他们都疼着爱着祁烨,他们一家子总是欢欢笑笑,开开心心。

而他呢,他的母后只会每日里抱着他以泪洗面,告诉他他一定要做上皇位,一定要让璃妃没有好下场。

有很长时间他不明白母后的想法,因为大皇兄对他其实也是很好的,大皇兄也经常送他东西,只是那些都是祁烨挑剩下的不要的,可是他还是很高兴,只要大皇兄乐意带他玩,他便很开心了,他喜欢璃妃娘娘宫里的欢声笑语,也喜欢璃妃娘娘温柔的笑容。

可是母后却并不允许他与他们玩在一起,她要他疏远他们,甚至利用他在大皇兄的饭食中下了毒,当时他并不知晓,后来当大皇兄病了后,他想到那日母后给他的那包白色的要他悄悄撒在大皇兄糕点上的粉末,他才惊觉,是他亲手毒死了大皇兄。

他病了整整一个多月,他好起来时,大皇兄病故,母后说,这是命定的。

他整日里惴惴不安,做梦都会梦见大皇兄笑着对他招手,他从噩梦中惊醒,爬起来去找母后,却看到母后亲手掐死了尚在襁褓之中的四皇子。

再后来,璃妃娘娘因为害死四皇子被关进冷宫,而祁烨也从宫中消失。

母后说,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拦他,他将是大渝国未来的皇帝。

他成了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有的人都对他极尽谄媚,对他各种夸耀,他以为他拥有了一切。

可是午夜梦回,他还是会羡慕那个在宫里生活过几年的三皇子,他不喜笑,大皇兄就说各种好笑的事情来逗他,他想要任何的东西,大皇兄便竭尽全力为他寻来,他的母后会坐在远处看着他们兄弟俩笑闹。

那么长的时间过去了,他以为他再也不会见到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可是他还是再一次见到了他。

他以为时至今日,他可以站在祁烨面前,高傲的鄙视他。

可是他又错了,贵为太子又如何,他身边有的不过是些因为利益而聚集在一起的门客,没有他太子的身份,他们一个都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可是他的身边呢,他的身边围绕的是一群可以随时随地为他去死的人。

还有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曾经对他这个太子殿下的示好,不屑一顾。

那年冬日的赏梅宴上,那朵嫣红梅花掉落他的酒盏之中,他执起那朵梅花,将它簪在了那个女子的发髻上,本是心血来潮,却也是注意了她许久,这般素布衣袍的女子想来是费尽心思想要吸引他的注意,既然如此,不若借着这个机会打压一下江静娴的气焰。

只是,那个女子从头至尾都不从正眼看过他,当真是冷淡至极。

他倒是起了兴趣,这是女子取悦他时惯用的伎俩,欲拒还迎而已,既然如此,他便等着,等着她等不及主动对他投怀送抱。

这一等,便是很久很久,直到她成了旁人的寡妇。

这一生,他所羡慕的,他所想要的,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哪怕拥有一瞬间,都不曾有过,而那个人,至少曾经拥有过。

庆王看了看手中的玉佩,缓缓收起来,缓缓闭上眼睛,再一次睁开之时恢复了之前的幽冷,生在帝王家,没有对错,只有成败。

第107章

翌日天方亮,郭亦通便带兵攻城,城上守卫的士兵已经精疲力竭,而济州军却军心大振,恨不得一鼓作气冲上去将所有兵将斩于刀下。

庆王看着城池上浴血奋战的将士,握着缰绳的手紧紧攥拳,当初他逃出帝京时不是没想过那是祁烨故意放他走的,可是无论是何原因,他定要让祁烨追悔莫及。

祁烨也许安排了所有,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中了这醉美人之毒。

无论花琰当初是真的离开还是障眼之法,等到花琰想出救他的办法时,大局也早已定了。

还有沉锦,无论边境之事是否为真,只要沉锦离开了帝京,他便再也无法回来了。

祁烨以为他只有这十万济州军,可是他忽视了,当初蔡相手中握有长乐军,先皇手中握有济州军,那么他又岂是任人宰割之人,那些由外祖家悄悄养起来的兵士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而此时的皇宫内,江瀚海正带兵与禁军对阵,禁军是皇宫守卫,还分派了一些人去城池之上增援,所以此时不过一千人,与江瀚海的五千兵将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江瀚海仿入无人之境,直逼崇华殿而来。

而崇华殿内的守卫步步后退,渐渐被逼至殿门前。

这番景象像极了当日在先皇灵柩前的形势,只是那时,他尚不知沉锦叛变,以为大权在握,而此时他筹谋这么久,当不可有失。

看着近在眼前的崇华殿,只要杀进去,将那个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人一刀砍杀,然后与太子殿下里应外合,打开城门,迎太子殿下入宫,那么他便是股肱之臣,他的女儿便可以坐上皇后之位,他鲁国公府便也可恢复以往的荣耀。

这样想着,他便这般做了,兵将将崇华殿的大门打开,里面一身凤袍的女子端坐于那里,脸上画着姣好的妆容,额间是大红的牡丹花钿,细长的眉眼冷冷的看着他,没有丝毫的感情,甚至带了些让人冷厉的杀意。

这种感觉他在祁烨身上感受过,却不曾想第二次有这种感觉会是在那个曾经喊过自己爹的女子身上。

一切的一切不过瞬间便从眼前掠过,江瀚海丝毫没有停顿,手中的剑往那女子额间刺了过去,花中之王的牡丹,他叶家的女儿不配。

江阮眉目不动,神色不变,只淡淡看着他,看着他被鄞湛拦下,看着他身后突然冲出来的无数穿着粗布衣衫如市井平民打扮的长乐军,还有领军的定国公夫人和叶舟逸。

当日叶舟逸与榕桓领兵出城,那些兵将只不过往外走了几日,做了做样子,便偷偷折返帝京,化整为零,以平民百姓的身份隐于帝京,等的便是这一日。

江阮站起身,看着他,淡淡开口,“今日本宫与鲁国公府的恩怨也当了了。”

江瀚海的眼睛往殿内扫了几眼,那床榻之上干净整洁,并无人躺在那里,所以,那个昏迷数日,身患重病的人呢?

江瀚海脸上的表情变换了几种,有慌乱,有不可置信,有大势已去的惶恐,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选择孤注一掷,做最后一搏。

他不管不顾的冲着这殿内手无缚鸡之力的江阮冲过去。

下一刻,他的胸口被人刺穿,血液喷了出来,立在他身后的女人咬牙切齿,“这么多日子,我恨不得喝你的血挖你的心,今日本夫人便了结了你,可是即便把你挫骨扬灰,也无法解我心头之恨。”

江瀚海瞪大着双眼,举起手中的剑想要做最后的反抗,定国公夫人已经反手抽出那剑再一次插入了他的身体。

江瀚海跪倒在地,口中鲜血不停的喷涌,而面前那个已经几近疯狂的女人一剑一剑的刺入他的身体,他努力看着她的脸,记忆中那个俏皮的带着刁蛮的姑娘与此时这个年过半百脸上生了皱纹的女人,无论如何也无法融合在一起。

*

城池下,杀戮还在继续,再有不过半个时辰,这城门必破无疑,郭亦通的脸上出现了无法掩饰的兴奋。

而城池之上缓缓走出的人影,让庆王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那一身黑袍,负手立在城池之上的男子,让整个战场都有了一刹那的停滞。

郭亦通脸色大变,“他不是中毒了吗?怎会出现在这里?”

庆王努力让自己的心神定下来,“无妨,即便他活着也改变不了什么。”

可是庆王的心已经乱了,他活着预示着什么,一切还是在他的掌控之中吗?

他的心在此时冷成了一片。

身后尘土四起,在经历了刚刚皇帝突然出现的震惊后,郭亦通眼前一亮,高喊一声,“太子殿下的护卫军来了,大家一鼓作气,攻下城池,将这个杀父弑君的叛贼斩于马下。”

庆王也松了一口气,这些护卫军便是这些年外祖替他培植的军队,他怕沉锦会突然杀个回马枪,所以派他们去阻拦沉锦,以防万一,他们既然回来了,想来是任务已经完成了。

祁烨立在城池之上,看着远处马蹄奔腾,尘土飞扬,嘴角微微勾起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岳父大人,若废太子谋逆造反,顽固不化,不肯受降,死于战乱之中,你觉得诸位大臣乃至天下百姓可还有话说?”

定国公后退一步,躬身行礼,“自然不会,谋逆造反之罪,理应杀无赦。”

直到那些骑马而来的兵将奔至眼前,郭亦通与庆王才察觉到不妥,这哪是得胜归来,分明是丢盔弃甲,逃脱至此的,而他们身后,是不疾不徐,缓缓前来的整齐如一的长乐军。

而骑马领兵走在前头的是传言中身受重伤,生死未卜的沉锦。

他的身边跟着一个面如白玉的小公子,手中抱着一个大红色的襁褓。

庆王呼吸一滞,“怎么会回事儿?沉锦不是受了重伤吗?”

“殿下,咱们的消息出错了。”马上的侍卫从马上翻下来,跪在地上,满脸尘土污垢,声音里带着哭腔,“殿下,此前传言的长乐军在边境被困,损失惨重,实则是玄蜀国大败,只是双方交战在偏远的山林里,玄蜀国几万人全数被歼,消息被封锁,长乐军也一直未从林中走出,所以这消息便...”

沉锦跨坐在马上,远远儿的看着,伸手逗弄了一下榕桓怀中忽闪忽闪眨着大眼睛的女娃,“二叔的乖乖,你爹的锦囊倒还真是派上了用场。”

打不过就跑!

马上跑!!

快跑!!!

几次三番,佯装败退,将敌军引至深山老林,一举歼灭,然后装成玄蜀国的军士大摇大摆的走出来,传递出祁烨想要的消息,然后暗中返回,杀庆王一个措手不及。

沉锦懒懒的挥了挥手,顿时万马奔腾,长乐军的将士杀入战场之中,刀光剑影,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沉锦对长乐伸出手,“来,乖乖,让二叔抱。”

榕桓将孩子交给沉锦,清亮的眸子里染上一抹血色,手中的长枪举起,脚下一踢,那枣红色的良驹便奔腾而行。

沉锦伸手捂住怀中小不点儿的眼睛,大手却被小手给扯了下来,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眼前的腥风血雨,不哭不闹,抱着小手安静的啃着。

沉锦摇头感概,“这倒真是你爹的亲闺女。”

祁烨站在那里望着城下发生的一切,庆王仰头看着城池之上那抹让人心里抖生惧意的身影,嘴角泛起一抹大势已去的苦笑。

一柄银枪包裹着阳光的温度直冲面门而来,他下意识的侧脸,看过去,对方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

祁烨转身,缓缓走下城池,淡淡道,“岳父大人,庆王的首级悬挂城门之上半月,警示万民。”

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虽年龄长些,但是论起武来,又岂能与常年在军中历练的榕桓相比。

不过几招,便被打落马下。

榕桓垂眸看着他,银光一闪,那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停了下来,眼睛尚睁着,看着城池的方向。

城池之上那抹黑色早已消失不见,那里空荡荡的,只有那大渝的旗子笔直的立在那里随风飞扬,屹立不倒。

第108章

不知何时,开始下起雨来,从毛毛细雨到了滂沱大雨,那雨又急又大,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

地上的血迹被大雨冲刷着,裹着泥泞消隐不见。

从宫门处到茗萃宫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祁烨下了马车,挥散要给他撑伞的侍卫,沿着宫墙缓缓迈步。

这斑驳的宫墙不知见证了多少朝代的兴衰,有人成了,有人败了,最后都归于尘与土,可是只有这宫墙还屹立在这里,见无数生死而波澜不惊。

雨水落在祁烨的发上,脸上,夏日的炎热憋闷被这场雨冲散了许多,可是却也模糊了双眼,让他看不到眼前长长石板路的尽头。

一个一个已经故去的人此时都在他的眼前一一拂过,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大皇兄,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对他招手,“皇弟,来,皇兄给你讲讲为君之道。”

他的大皇兄啊,那个心中怀天下心怀万民的人是世上最应该坐上这个皇位的人。

他的义父,那个真正拥有大智慧的人,他说,“祁儿啊,你若执意要做那些事情,义父必当全力支持,只是,总有一日你会后悔。”

他记得那时候义父躺在床上,行将枯朽,却依旧满目仁慈,他看惯了宫里的黑暗与争斗,却依旧保留了他那颗与人为善的心。

他的兄嫂,站在大门前,开心的迎着他回府过年,满桌的饭菜,都是大嫂亲手下厨做的,说军中凄苦,小三儿要好好补一补。

那过年时的红灯笼此时仿佛就在眼前,晃红了他的眼,那噼里啪啦响着的鞭炮声里似乎还夹杂着孩童的笑闹声。

这些人和事,仿佛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久远到那些人在他脑海中的模样已经开始渐渐模糊,余下的只有他满腔的愤懑与不甘。

而今日,一切的一切都已落下帷幕,戏台上唱戏的那些生旦净末都已散去,只余下一个丑角孤零零的站在那里,而底下坐着听戏的人却还都在,喝着茶水,吃着瓜子,饶有兴致的看着戏台上的小丑,没有丝毫离去的意思。

人不散,戏便要继续唱下去,当他选择踏上这个戏台时,便注定了没有退路。

一条石板路走了良久,终于走到尽头,转过大红漆的门,浓密的夜色中,一个暖黄的亮光缓缓而来。

祁烨眉头轻皱,步子加快,走过去,双手合在一起遮在她的上方,责怪道,“为何不撑伞?”

浑身湿透的女子抬眸,眸中的笑意穿过细密的雨帘落入他的眼中,“先生借了我的伞,一直未还,先生是忘记了吗?”

祁烨眼中忍不住晕染起一抹温度,“那伞不是夫人送给在下的吗?”

江阮不敢苟同的摇头,“那日我说的可是借给先生,桓儿可以作证的。”

祁烨脱下身上的袍子罩在她的头上,不置可否道,“为夫不记得了。”

女子打着灯笼,男子走在她的身侧,玄色的衣袍双手撑起整个的罩在了女子的上方,雨水滴落在地,发出好听的声音,两人的步子踏在地上,踩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在这深深夜色中,自成一片天地。

“大半夜的,不在宫里休息,跑出来做什么?”男子的声音里带着不悦,“若着了凉,看朕怎么收拾你。”

女子对男子的不悦一点儿都不怕,转眸对他轻笑,“为妻怕先生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来带你回家。”

*

翌日雨过天晴,大战过后,有许多朝政之事需要祁烨来善后,很长一段时间他怕是都不会闲下来了。

而漓儿的病情也有了进展,花琰说他找到解毒的办法了。

崇华殿昨日经过了一场腥风血雨,所以江阮等人都搬回了茗萃宫。

榕桓今日一大早送了长乐进宫,所以此时江阮抱着长乐坐在茗萃宫的小亭子里,听花琰说漓儿的病情。

花琰看起来泱泱的,摆摆手道,“娘娘大可放心,有本神医在,就连阎王爷也要绕道。”

“要如何治?”

“以往我一直想不通,解这醉美人的关键在什么地方,现在想通了,那美人香生在极寒之地,这便是契机。”小三十六能活下来,便是在那雪地里躺了良久的缘故。

“漓儿的病已经稳定了下来,我手中还有多年以前那蛊虫研磨成的药粉,只要找一个极冷之地,这毒便解了。”

“极冷之地?”江阮有些担忧,“这炎炎夏日,哪里有极冷之地?”

“娘娘放心,陛下已经派人去收集冰块了,只要在地窖里装满冰块便可,这并不难。”

江阮听花琰这般说,终于放下了这颗心,随之而来的是有些疑惑,“既然如此,那以后这醉美人之毒便可解了,对吗?”

花琰耸耸肩,摇摇头,“并不是,这要解醉美人之毒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解毒之人的血,蛊虫,极冷之地,缺一不可,可是这世上最后一只蛊虫也已经没有了。”

“但是娘娘也大可不必太过忧心,那美人香的花几年才开一次,下毒之人也必没有多少,这醉美人之毒怕是也已经绝迹了。”当年小三十六待的那座山中也不过就两株美人香,要想让人中毒,那美人香的香味必须浓郁,而这下毒之人用的是干花,他看过祁烨的那个香囊,里面的碎末怕是要八九朵花,想来也是穷尽所有,希望一击毙命吧。

而在小三十六死后,他又回了一趟山谷,那里生了内斗,山谷中已经没人了,于是他将最后两朵花摘下,然后一把火将那山谷给烧了。

提到下毒之人,江阮眸子中闪过一抹冷意,她心中已有了人选,只是还未确定,只待一个时机证实而已。

“那你为何还恹恹的,看起来很没有精神?”长乐胖了好多,江阮一只胳膊抱着累,换了另一只胳膊。

江阮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儿,花琰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却是沉默不言。

江阮向来不是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见花琰似乎是有难言之隐,便也不再追问。

花琰等了半晌没听到江阮追问,自己先憋不住了,“娘娘难道不好奇?”

江阮,“......”

花琰又长长叹了一口气,摸摸鼻子,摸摸下巴,摸摸头发,终于忍不住凑到江阮身前,小声道,“娘娘知道小三十六是个姑娘家吧...”三爷既然能放任小三十六在皇后身边,皇后娘娘还与她如此不避嫌,想必早已知晓。

只是,为何这些事情他早没想到呢?

江阮不明白他想说什么,迟疑的点了点头。

花琰又忍不住叹气,“娘娘有所不知,小三十六口中所说的解了她毒的人便是本神医。”

这些事儿江阮已经听墨漾提过,所以并不怎么诧异,但是让她诧异的是,墨漾既然已经与花琰说开了,花琰为何还一副忧愁的样子?

墨漾对花琰明显是一往情深,难不成是墨漾对花琰吐露了心事,而花琰对墨漾并没有这般心思?

江阮正在暗暗猜测之时,花琰突然变得满脸忧伤,声音里都带上了一抹凄楚,“娘娘,也许不久以后你便永远也见不到本神医了。”

“为何?”江阮忍不住开口问道。

“因为...因为当年我以为小三十六救不活了,所以亲手挖了个坑把她埋了...”

江阮,“......”

花琰双目含泪,这便是小三十六这么多年不待见他的原因吧,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小三十六每次见到都一副见到仇人的样子了,原来他真的是她的仇人啊。

想想也是,若是他被别人活埋了,他就是变成厉鬼也不肯放过那人的。

这样想着,花琰狠狠打了一个寒颤,他要不要去向三爷讨个金丝软甲穿在身上,以防小三十六哪天发疯把他捅死了。

花琰正活在自己的天地里,不妨一只小手啪的一声拍在了他的脸上,接着一阵轻微的疼痛。

花琰捂住自己的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江阮怀里朝他乐的小不点儿,指着她半天说出话来。

江阮按住长乐不安分的小手,小声斥责,“怎么又挠人?”上一次把祁烨的脸挠花了,今日又把花琰的脸挠花了。

“花大夫,不好意思啊...”江阮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歉。

花琰捂着脸半天,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公主乖乖提醒本神医了,我不止需要个金丝软甲,还需要一个金盔,脑袋是硬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