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当然不能。”

陆景天:“为何?”

杜若:“男女有别,同居一室实不妥当。”

陆景天:“男女虽有别,但你我是夫妻,夫妻自当同居,有何不妥?”

杜若:“我们不是夫妻,至少目前还不是。”

陆景天皱眉看向她:“我的请婚书圣上已是准了,故此虽未成礼,你我却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更何况还有了多多。”

杜若倒未想这男人如此能言善道,自己说一句他堵一句,竟堵的自己有些词穷,正琢磨想个什么理由拒绝他,这男人却已站起来径自走到了寝室内,三两下脱了衣裳鞋子,躺在了竹榻上。

他都躺在了榻上,杜若倒不好赶他下来,看了看窗下的软塌,开口考虑是不是今儿晚上在软塌上对付一宿。

正想着,却听榻上的男人道:“时辰不早了,睡吧。”

杜若倒不好留在外头,只得把头发擦干,又去寻了一套衫裤去了旁边浴间换了,方才回来迈进寝室,在竹榻另一边儿躺了下来。

好在竹榻做的大,别说两个人就是躺四个人也不叫事儿,杜若挨着边儿躺着,离的陆景天至少有两人的空儿。

杜若正想着是不是放帐子下来,陆景天已经开口:“怎么不放帐子?”

杜若只能把帐子放了下来,四周的帐子一落下来,里面便成了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即便竹榻再大也不觉有些暧昧的氛围在夜色中晕染铺展,这般跟陆景天躺在一起,尤其还是这张青竹榻,即便杜若不想脑子里却忍不住冒出五年前的情景,两人在这张竹榻上做的那些事儿,一张张画面在脑子里闪过,若闭上眼,那些画面反而更为清晰。

杜若只能睁开眼盯着帐顶子发呆,忽旁边的男人动了一下,杜若一惊,下意识看向他,却发现他只是略侧了侧身子,暗暗松了口气,忽又觉自己这般防备有些可笑,若他真想如何,自己防备能有用吗。

这么一想倒想开了,渐渐放松了下来,一放松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便消失匿迹了,困意袭来不大会儿功夫便睡了过去。

杜若是睡了,陆景天却睡不着,感觉身边人呼吸平稳绵长,应是睡着了,陆景天方翻过身来,帐外留了一盏夜灯,灯光落尽帐子里,投在她脸上,映的肌肤越发白皙,仿佛有一层淡淡的光晕流转流转在她眉眼之间。

陆景天五年前就知道她生的好,可模样生的好的女人之于自己并不算稀罕,就是陆府后院里那些女人,随便拉出来一个也不会比她差。

但自己并未把那些女人搁在心上,就算模样都没不大记得,这么多年,杜若是自己唯一一个记在心里撂不下的女人。

既然撂不下就娶回来好了,况且她还给自己生了儿子,即便五年前她跑了让自己异常恼恨,但她生下多多也算功过相抵了,为此自己可以不跟她计较五年前的事,只要以后她老实听话就好,她是自己的妻,是他儿子的娘亲,一想到这些,便多大的气也消了。

不过她怎么换了衣裳,陆景天的目光在她身上划过,她换了一身衫裤,裹的倒是极严实,只是领口微微有些松,隐约露出一小片肌肤跟她的脸一般腻白,这片腻白的润泽便如那最好的羊脂白玉,他尚记得那种腻滑的手感销魂蚀骨。

陆景天忽觉那股压下去的躁火有些往上窜的趋势,略移开目光,半晌方压制下去,既然她想等到成礼便依着她好了,五年都忍过来了,这几日又算什么,总归依着她些,也免得跟自己闹别扭。

虽是如此想,却忽闻见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如兰似麝,竟勾的刚压下去的躁火又窜了起来,陆景天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君子果然不是好当的,只得略往旁边挪了挪,离的远了些,方好了些,如此能看不能碰,倒不觉怀念五年前的日子。

陆景天压下欲火,看了旁边睡得香甜的杜若,心里琢磨,待成礼之后,自己今夜受的罪是不是可以加倍的找补回来。

想着这些,哪里能睡得着,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陆景天便起来了,在院子里打了一趟拳,便上山了,这些年只要来这儿便会上山挖笋子采蘑菇,早已经习惯了。

杜若是天亮了才起的,睁开眼竹榻上只剩下自己,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完好无缺,想起五年前这男人一见自己就发情的样儿,一时还有些不大习惯,或许自己真是想多了,毕竟五年都过去了,那股子新鲜劲儿早没了,如今的他们不过是为了多多能顺利的认祖归宗必须要成婚罢了。

杜若去旁边的浴间里洗漱了,下去做饭,一出去就瞧见苏铭站在桃树下,眺望远处的景致,虽已进了五月,山里的晨间仍有寒意,杜若外头套了一件儿厚些的衣裳,还觉有些冷飕飕的,可苏铭却仍穿着昨儿的那间月白的袍子,袍子是轻绸的,极轻薄,但苏铭的身姿挺拔,神态惬意,仿佛觉不出这晨间的寒意。

不过,陆景天貌似也如此,她记得五年前,即便寒冬腊月,至多就在外头加一件斗篷,当时自己觉得他是皮糙肉厚禁冻,可苏铭这细皮嫩肉一副书生的样儿,怎么也不觉得冷,莫非这家伙深藏不漏,瞧着文弱其实却是武林高手。

正想着,苏铭回过头来看向她开口道:“我与景天兄相识之初,景天兄只是军中的参将,后一步一步凭借战功获封将军,我于景天兄也算患难之交,故此最知景天兄的性子。”

杜若:“苏大夫有话不妨直说。”

第64章 两成的干股

苏铭:“当日夫人从猎场出走,景天兄几乎翻遍了整个大宋,找了夫人整整五年之久,可即便是我也未想到竟是士安带走了夫人,这几年叔父婶母多次催他娶妻,他也都推脱了,却不想竟跟夫人在檀洲住了这些年。”

杜若这才知道他上山来是为了这个,想了想道:“士安之于我亦师亦友,他还是多多的干爹,虽无血缘却是亲人。”

苏铭听了终是松了口气,他是真怕士安跟这位有什么不清白,自打与景天兄相识,即便他府中有几个姬妾,却从未见他对哪个女人如此上心过,偏偏对这个杜若可算费劲了心思,他可记得五年前自己上山来,不过跟这丫头说了两句话,景天兄那脸色便阴沉了好些日子,那醋劲儿大的藏都藏不住。

作为男人他相当清楚,只有真的喜欢在乎了一个女人,才会如此,尤其景天兄,他是沙场上战无不胜的将军,他喜欢了放在心上的女人,是绝不允许别人觊觎的,而士安不禁从他眼皮子底下带走了杜若,还跟她在檀洲待了这么多年,虽说景天兄如今并未对士安如何,但不代表以后,当务之急是确定杜若跟士安并无暧昧,只要两人清白坦荡,景天兄就算看在士安帮忙照顾多多的份上想必不会为难士安。

如今听了杜若的话,苏铭才算放心,想起檀洲的白芨不禁道:“这几年檀洲的白芨草可是颇有名声,品相好,药效佳,是整个大宋最好的白芨,当日我还问过士安是何人所种,士安却只是不说,如今方知竟是夫人所为,记得五年前夫人便提议让我在这将军山上开辟药田,可见夫人果真是种药的行家。”

杜若摇摇头:“若说种药我可不是行家,在檀洲种白芨是机缘巧合,那个村子之所以叫紫花村,正是因为白芨所开出的紫花而得名,只是哪里的村民并不认得白芨,当成了野花,是士安说那是药材,才有了紫花村的数百亩药田。”

苏铭:“士安的医术无双,却并不擅经营之道,若没有夫人想来也没有紫花村的数百亩药田了。”

杜若笑了,这个苏铭跟士安虽是兄弟,可两人的性子却南辕北辙,士安悬壶济世性子却有些孤高,心善却不大通世俗,对于经济学问更是一窍不通,而苏铭虽顶着大夫的名头,却颇为圆滑,想来经营那么大的御清堂,必然要有个苏铭这样的人才成,若把御清堂交给士安,用不了多久便会关门大吉。不管卖药还是开医馆,御清堂都是买卖。

想到此,看向苏铭:“五年前少东家谢我的那一百两,回头杜若让人给少东家送去。”

苏铭愣了愣:“为何?”

杜若:“那一百两银子是杜若给少东家出了赚钱的点子,所得的好处,既然少东家并未采纳,这一百两银子的好处,杜若拿着岂不亏心。”

苏铭:“之所以未在将军山开辟药田,并非你的点子不好,而是景天兄不让。”

杜若一愣:“当初不是已经谈好了吗。”

苏铭苦笑了一声:“是谈好了,可架不住景天兄反悔啊,夫人自猎场出走,景天兄便恼怒起来,把整个将军山封了,不许人上山,哪里还能开药田,这件事便耽搁了。”说着颇有些哀怨的看了杜若一眼。

杜若倒是未想到陆景天会因自己而把将军山封了,这么说起来倒真是自己坏了御清堂的财路。

想到此,心里有些愧疚便道:“要不然另寻一处开辟药田。”

苏铭目光闪了闪:“这将军山最适宜种植药材,另选一处能不能种好却不一定了,且如今夫人既然回来了,何必另寻,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只嫂夫人跟景天兄说一声,这开辟药田也并非什么难事。”

杜若愕然:“你让我去跟他说?”

苏铭伸出两根手指:“若此事成,将军山药田所获收益,御清堂可分给嫂夫人两成。”

两成?杜若不禁抬头看了看周围望不到边的山地,忽觉眼前这些山地上绿油油的野草一瞬间都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子冲着自己飞了过来。

檀洲紫花村的药田是杜若一手经营的,对于药材的利润一清二楚,药材跟别的生意相比简直是暴利,尤其品相好的药材,紫花村那几十亩药田,一年便有上千银子的收益,若非收益如此丰厚,足够她们娘俩衣食无忧的过日子,她也不会在檀洲落脚。

那只是几十亩药田而已,而这整个将军山若开辟成药田,少说也得上千亩,即便只是两成的干股,也是一笔巨款,且并非一锤子买卖而是长久的收益。

这世上没有人不爱银子,杜若也一样,有了银子就有底气,银子比男人靠谱的多,更何况她还有儿子呢,虽说儿子认祖归宗之后有个当将军的爹,还有陆家的家产,但这并妨碍自己这个当娘的帮儿子存钱,钱多了总没坏处。

想到此点点头:“那我就试试,不过先说好,若不成也不能怪我。”

苏铭忙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便不成只能说我苏家无此财运,也怪不到嫂夫人头上。”嘴上如此说,心里却道,景天兄把这位看的宝贝疙瘩似的,景天兄找了五年,当初瞧景天兄咬牙切齿的样子,自己真觉一旦找着了,弄不好直接掐死了事,哪想到连一指头都没碰不说,才找回来几天就上了请婚书,急巴巴的要娶回家,到了山上又任劳任怨的当起了劳工,这还是说这位冷淡淡的,要是这位肯说两句软话儿,别说开药田就是弄几车火药把这将军山炸成平地,都不成问题。

正想着,就见那边儿山道上,景天兄挑了两大捆柴火走了下来,苏铭想起什么,急忙往旁边站了站,刚才跟杜若便隔着有半米的距离,这么一挪挪出去足有两米远。

杜若瞥了他一眼,也不知这苏铭抽什么风,莫非自己得了瘟疫,一下子挪出去那么远做什么。

第65章 简直莫名其妙

看见苏铭,陆景天皱了皱眉:“你昨儿不说御清堂有事吗?”那意思怎么还在这儿。

苏铭心说早知道这家伙是个重色轻友的,虽说昨儿是自己要跟上来的,怎么说也算帮了他,苏铭可不傻,一见杜若就知道,这两人跟五年前不一样,五年前景天兄一看见这丫头,那眼里闪的都是绿光,跟山坳子里馋了一冬的狼似的,恨不能扑过去一口吞进肚去。

五年后的今天,景天兄的目光虽有所收敛,但那眼底的火光也隐藏不住,想也是,这饿了五年的狼,杜若这么快鲜美的小嫩肉送到嘴边儿了,怎么可能不馋,但硬是咬牙挺着。

一个男人眼看着送到嘴边的肉都能忍住,那绝对是搁在心里想过一辈子的女人,正因为搁在心里,才愿意忍着,尤其景天兄如今的权势地位,这天下能让他容忍的女人,大约只有眼前这位了。

可瞧这位对景天兄却冷淡淡的,不说不好,只是瞧着不亲近,五年前两人虽打着哑谜装糊涂,却那股子亲近劲儿一瞧就知道夜里不定怎么折腾呢。哪像如今景天兄都快憋出内伤了,连自己都利用上了,上了山苏铭才明白为啥景天兄这位竟然默许自己跟上山了,是想让自己占了客房,好有借口跟心上人同居一室一亲芳泽。

虽说这一宿下来瞧着不像成事的,到底也能亲近亲近,其实苏铭不明白这两人矫情个什么劲儿,又不是不知人事的少年男女,孩子不都生了吗,那榻上的事儿五年前就不知做了多少遍,就算五年没做,也不至于生疏吧。一个冷着一个憋着是要闹哪样儿。

不过这两人的事五年前就跟自己没关系,五年后自己一样掺和不了,或许这是人家两人的情趣儿呢,就乐意这么折腾,反正自己的饵料已经抛出去了,就不信这丫头不上钩,在将军山上开药田从开始可就是她的主意。

而自己想说的话也说了,哪还会在这儿碍眼当电灯泡,想到此咳嗽了一声:“这就走,这就走。”说着转身跟杜若欠身:“叨扰嫂夫人半天,实在过意不去,也没旁的表示,待来嫂夫人跟景天兄大礼之日,苏铭送上一份丰厚的贺礼以作谢意。”

当官都不打送礼的更何况杜若,有人白送礼自然不会拒绝开口道:“那就多谢少东家了。”

苏铭呵呵笑着摆手:“不谢不谢。”这才转身去了。

杜若想着,以苏铭少东家的身份,既说丰厚的贺礼必不会寒酸,只是多丰厚自己还真有些好奇,想着不禁笑了一声。

见她看着苏铭下山的方向笑,陆景天心里有些酸,脸色便有些不好看:“笑什么?”

杜若听出他声音不对,侧头看向他没好气的道:“人家要送礼,我不笑难道哭不成。”

小性子上来,一双杏眼瞪了起来,光芒流转熠熠生辉,小嘴微微嘟着,越发显得嘴唇红嘟嘟,光泽水润诱人品尝,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在朝阳下粉嫩嫩的,如院子里那颗桃树枝上新绽的桃花,说不出的好看。

这难得的风情,即便五年前也未曾见过,今日乍一看竟有些看呆了,直勾勾盯着杜若,眼底压抑的火一跳一跳的。

杜若本是无意识的举动,苏铭是他的朋友也是他带到山上来的,这回儿人自己只礼貌的笑了一下,都要阴沉着脸问为什么,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

哪想,这男人刚才还阴着一张脸,这回儿却直勾勾盯着自己看,他那眼神所代表的意思,杜若太熟悉了,颇有些不自在,丢下句我去做饭,转身快步进了灶房,起火做饭,一边儿做一边儿琢磨怎么觉得不大对头呢,被男人满含欲望的目光看的杜若有些心惊肉跳。

虽说两人未说明,但杜若以为她跟陆景天已经有了默契,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形式夫妻,自己不管他纳多少姬妾,如何风流快活,他也别打自己的主意,可陆景天却用五年前的眼神盯着自己看,他不会要跟自己做真正的夫妻吧……

想着摇摇头,应该不会,就算五年前贪着新鲜,也都过去了,如今就是为了多多能顺利的认祖归宗,对,就是这样。

杜若给自己做了一番心里催眠,把饭端了出去,她发现陆景天不大喜欢有人伺候,只要他来,那两个婆子就会躲进屋里,连人影都不见,他走了,那两个婆子才会出来。

可杜若却希望那两个婆子出来,她实在不想跟这男人大眼瞪小眼,还不如快些吃了饭,上楼看书,也免得尴尬。

想到此,快吃了几口,放下碗,刚要起身,陆景天却说话了:“苏铭跟你说了什么?”

他一提苏铭,杜若倒想起药田的事了,两成干股,源源不断的收益,实在太诱人了,诱的她都再想怎么能说几句话来讨好陆景天,答应在将军山开药田。

可就算自己拉下脸说几句软话,他就能答应吗,杜若心里真没底,但总要试试,毕竟那是白花花的银子。

念头至此,瞥了他一眼:“你以为他能跟我说什么?”这话虽算不得什么甜言蜜语,但语气却大不一样,且她瞥过来的目光里似笑非笑的仿佛蕴着万种风情,陆景天心中一荡,不禁微微往前俯身:“你们俩在院里说话,我却在山上,怎会知道你们说的什么?”

杜若觉得气氛太过暧昧,怕小聪明使过头反而弄巧成拙,遂道:“少东家知道我在檀洲打理了药田,想在将军山开药田。”

杜若本是投个石子试探试探他的态度,哪想自己一开口,这厮刚还和缓的脸色呱嗒掉了下来,拉了老长,沉沉的看了她一会儿道:“我去骑营了。”蹭的站起来走了。

杜若愣了许久方回神,这厮是恼了跟自己耍脾气吗,自己不就提了一句开药田吗,有什么可恼的简直莫名其妙。

杜若收拾了碗筷也气哼哼的上楼了,不想看书,寻了针线笸箩出来,打算给多多做个半截的手套,他如今跟着师傅学骑射,戴着手套总能少受些罪。

杜若其实不希望儿子学骑射,太辛苦,她从未指望过儿子建功立业,只盼着他能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这大约是所有母亲的心愿,但她也知道多多流着陆景天的血,陆景天是个战功赫赫的大将军,除去自己跟他的这笔烂账,杜若从心里佩服他,为国为民流血奋战的都是英雄,值得所有人敬仰。

或许因为有个大将军的爹,这小子从小便喜欢骑射,甚至无师自通,即便从未见过陆景天,却一见便异常亲近,比疼了他这些年的士安更要亲近,认了爹进了陆府更是连影子都不见,活脱脱一个小白眼狼。

第66章 想不想娘

陆景天一进骑营就听见不远处的靶场传来一阵哄笑,往那边儿看了一眼,知道不定又有人比试射箭,骑营是护卫京畿的,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童子军,一起浴血奋战,是手下是同袍也是兄弟,如今国无战事,这些战场上骁勇善战的兄弟们在营地里比试比试骑射弓马,只当个消遣,或是赌个彩头什么的,他也睁只眼闭只眼的过去了,威武将军军纪严明哪是出征打仗的时候,在自己的骑营里却格外宽宥,因为这里都是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没有战事的时候寻些消遣无伤大雅。

只不过今儿这哄笑仿佛比平日更热闹了,不禁问了一句:“是又有人挑衅老高了?”琢磨哪个兔崽子如此不自量力,老高可是大宋第一神箭手,箭术高超,百步穿杨。

旁边的亲卫听了露出一丝笑意:“回将军话,今儿不是老高,是小少爷跟着老高来了,跟王进在那边儿比试射箭呢。”

陆景天微微一怔,大步走了过去,刚到了靶场就瞧见多多小小的身子站靶场正中,被大群五大三粗的兵汉子围在当间却不见一点儿怯懦,小腰板挺得笔直,手里拿着的小弓正是自己前儿送他的,这把弓虽说不大,却是精铁所制,寻常孩子莫说拉开,就是端起来都费劲儿,自己送他是想他以后使唤,哪想他今儿就拿出来了,还用这个跟人比试。

陆景天目光落在儿子的小胳膊上,虽说年纪小,胳膊细,力气却不小,那张精铁制的小弓,如今正被他稳稳的端在手里,缓缓拉开,就听羽箭破空啪一声,正中前方百米的箭靶子。

陆景天望过去,箭靶子上已经插了三支白翎箭,三支白翎羽箭,每一箭都射在靶心附近,陆景天油然生出一股为人父的骄傲自豪,这是他儿子,这么个豆丁大的小家伙却能拉开这样的精铁小弓,并且三箭都中了靶心,而他儿子今年才不过四岁。

这是她给自己生的儿子,虽心中恼她当日逃走五年不见踪影,但她终究给自己生了儿子,而且教养的如此好。

想到此,从杜若哪儿萦起的满腔怒意忽悠消了下去,他不喜欢她提檀洲,她一提檀洲,他就会想起她跟苏士安带带着多多在檀洲生活了这么多年,甚至紫花村的村民都以为他们是一家三口。

每每想起那天在紫花村的小院里,里正叫她苏夫人,便有些控制不住脾气,即便知道两人是清白的,可他们毕竟在一起待了好几年,光想到苏士安天天在她身边,他就浑身不舒坦。

故此她一提檀洲,他便恼起来,回了骑营,却不想正碰上儿子跟人比试,小家伙射中了三箭,有些洋洋得意,仰着小脑袋,挺这胸脯看了旁边的王进:“王叔,这回你输了,你的短剑是我的了。”

王进哪想这豆丁大的小子竟然真有本事射中三箭,虽不舍却认赌服输,从腰里抽出短剑来,往旁边的桌子一拍:“小子儿,你王叔再不济也不会赖了你的,这短剑是你的了。”

多多高兴的伸手要拿却被王进抓住:“小家伙,要不然咱换个彩头,我哪儿有把宝刀,刀柄上还镶着这么大一颗红宝石,我拿两把刀跟你唤咋样?”

多多却不买账:“王叔,愿赌服输,咱们赌的就是短剑,我就要短剑,你那个喜爱姑镶着红宝石的刀先给我留着,下次咱们再比试,就用那刀当彩头。”

多多几句话把王进说乐了,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真不知你这么精灵小人是怎么生出来的,我家里的傻小子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尿炕呢。”

一说尿炕多多忽有些脸红,他其实也尿过床,只不过这样丢脸的事自己可不会说,人虽不大,却早已经知道了什么丢脸,心里更暗暗庆幸,亏了自己的爸爸不是王叔这样的人,要不然自己尿炕的事不也弄得人尽皆知了吗。

小家伙的神情带了一丝心虚,但眼睛眨巴眨巴的异常可爱,那眼珠子咕噜噜转着不知想什么主意呢。

陆景天不禁好笑,忍不住喊了一声:“多多。”

小家伙回头看见陆景天,小嘴一咧,小小童稚的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把手里的小弓往身后一辈,嘴里喊了声爸爸就冲了过来。

那劲头儿像个小牛犊子似的,陆景天不等他冲到怀里,便伸手掐住他的腋窝,抱了起来:“谁带你过来的?”

小家伙指了指那边儿:“高师傅啊。”

老高急忙过来跪在地上:“属下不该带小少爷来骑营,请将军责罚。”

见师傅跪下了,多多不乐意了,忙道:“爸爸,你别怪师傅,是听说师傅要来骑营,死活缠着师傅跟过来的,师傅说骑营的马场靶场都大,我就想来看看。”

陆景天伸手扶起老高:“老高不必如此,便老高你不带他来,我也会带他过来。”

虽杜若把孩子教的很好,到底她是个女人,免不得宠溺孩子,若是女孩娇宠些也应该,可多多是男孩子,男孩子就得摔打,越摔打越皮实,而军营是最能摔打锤炼人的,故此,他挑了老高给多多当师傅。

老高的骑射弓马比自己都要略胜一筹,有他悉心指点教授,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当爹的总是望子成龙,盼着儿子长大顶天立地,陆景天也一样。

只不过这会儿瞧着日头下小家伙明媚过头的笑容,那眉眼间竟有五分杜若的影子,不禁愣了。

多多见他爹盯着自己发呆,不禁道:“爸爸,你瞧什么呢?”说着小手还举起来在陆景天眼前挥了挥。

陆景天回过神来,看着小家伙问:“想不想娘?”

多多点点头:“想。”

陆景天笑了:“那咱们找你娘去。”说着把小家伙往自己肩上一放,大步出了骑营,抱着多多上马,一夹马夫便绝尘而去,丢下一干目瞪口呆的将士。

王进半天才缓过神来,一般抓住旁边的严峰:“严峰你快,你快点儿掐我一把,看看我是不是做梦了,将军连老婆都没续,咋忽然会蹦出这么大儿子来。”

第67章 爷俩一块儿来了

严峰却是将军账下的老人,又跟老高交情好,将军府的事儿多少知道一些,只不过到底是将军的私事,不好乱说,只是狠狠掐了王进一把,掐的王进嗷的叫了一声:“真没做梦,将军真生了儿子。”忽想起什么不禁道:“不说将军要续一位夫人,下个月就成礼吗,这刚进门就多了个便宜儿子,能高兴吗,要是不高兴歪带了可怎么好。”

说着不免有些担心起来,虽说今儿才见了一面,还被那豆丁大的小子扫了面子,王进却不以为意,在他眼里,将军那就是战神,将军的儿子就算年纪再小,也是战神的种儿,赢了自己是应该的,不禁不觉得丢脸还与有荣焉,却仍有些担心多多的处境,毕竟继母不是亲娘。

严峰白了他一眼:“你担心这个做什么,将军夫人就是多多少爷的亲娘。”

王进一听放了心,不禁道:“这么说来将军是为了多多小少爷才娶夫人的,听兄弟们说将军夫人是不是什么名门闺秀,只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也不知是真是假。”

严峰:“将军的家事也是你能嚼舌头的,闭上你的臭嘴吧,省的嘴给身子惹祸,到时候惹怒了将军一顿军棍看打不死你小子。”

王进也知自己多嘴了,忙嘿嘿一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以后保证不乱说话了。”

严峰方点点头,将军后宅的家事本就不是外人能胡言的,更何况这里还有个不可说的干系,将军这位新续的夫人先头是将军二弟冲喜的媳妇儿,虽说当日没行完礼,陆家二爷就一命呜呼了,到底名份在哪儿摆着,如今大伯子跟弟媳妇不禁生了儿子,还大张旗鼓的娶进门当正头夫人,这事儿可是如今京城最大的一桩香艳事,虽说碍于将军府的威视,不敢公然议论,但私底下就没人管得着了,尤其老百姓自然喜欢这种香艳事,尤其还是将军府的,哪有不好奇的。

好奇又扫听不出原委,便编出一些不靠谱的故事来,有个最不靠谱的说那杜氏是山里的狐狸精变得,生的花容月貌,最能勾男人的魂,要不然将军那样的人怎会宁可冒天下之大不韪背着□□的名声也要娶她当夫人。

严峰因随将军出战过,深知将军的脾气,就算那位杜氏真是狐狸精变得,也不可能勾的了将军,所以更为好奇,但他稳妥本分,即便好奇也不会胡乱猜测扫听,只是今日看见多多小少爷,更觉得外头那些传言实在不靠谱。

能教养出多多少爷这样的儿子,这位将军夫人想必是贤良淑德的女子,而且,只瞧多多少爷的长相多少也能知道将军夫人必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难怪将军有事儿没事儿就往山上跑呢,听说这位将军夫人如今就住在山上。

正想着,就见将军的大黑马窜出营地,疾驰而去,虽快如闪电,严峰还是瞧见了马背上将军抱着多多小少爷的身影,瞧方向是往将军山去了,不禁笑了起来,不用想也知道将军去哪儿了,只是将军不是刚回来吗,怎么这么一会儿功夫又走了。

严峰哪知道陆景天的心思,本来杜若提起檀洲陆景天想起她跟苏士安在那边儿住了好几年,心里颇有些不爽,恼怒之下跑回了骑营,可一进骑营就后悔了,虽说如今不能跟五年前一样折腾,到底能眼瞧着多少能解解馋,跑回骑营入眼都是臭烘烘的大老爷们,哪如守着媳妇啊。

在陆景天眼里,两人虽未成礼,但杜若已经是他媳妇了,毕竟孩子都生了,想抵赖也赖不掉。

陆景天正后悔自己冲动之下跑回来,拉不下脸来再回去,看见儿子,忽然福灵心至,问儿子想不想娘,多多虽说喜欢跟着师傅学习骑射功夫,到底是个才四岁的小孩,一天两天也就罢了,这都好几天过去了哪有不想娘的,忙点头。

陆景天终于有名正言顺回去的借口,抱着儿子上马往将军山来了。

进了山,见儿子一双眼不住的往两边看,陆景天勒住缰绳,让马儿踢踏踢踏缓缓的往前走,好方便儿子仔细瞧周围的景致。

多多好奇的不行,不禁道:“这里比紫花村还好看,妈妈住在山上吗?”

陆景天心里有疙瘩,不喜欢儿子提起紫花村,摸了摸他的发顶:“多多喜欢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