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姐的位置换了人。

晏阳没睁眼。他对来人的气息非常熟悉,不用看他都知道来的是谁。

是安格斯。

晏阳乖乖让安格斯帮他卸妆。

安格斯把晏阳脸上的化妆品清理干净,弯下腰把晏阳抱起来,问:“少爷困了吗?”

晏阳在挣扎与接受之间徘徊数秒,最终舒舒服服地窝进了安格斯怀里,打着哈欠说:“困了。”

本来晏阳戏份拍完,大家会给他办个欢送会,结果晏阳一直睡到被安格斯抱上飞舰,欢送会自然没办成。不少人都认出了安格斯,暗暗议论着安格斯与晏阳到底是什么关系,很快挖出了安格斯曾给晏阳当半年“保镖”的事。

南茜也听到了这些议论。

南茜眼底掠过一丝忧色。

安格斯给她的感觉太危险了。

晏阳一觉睡到天狼星域。

抵达之后,晏阳被安格斯叫醒了。他睁开眼,看到了和乐团一起过来的约瑟夫会长。

晏阳笑眯眯:“约瑟夫会长您怎么也来了?”

“反正也没事,过来看看你小子这次能捣鼓出什么曲子来。”约瑟夫说完了,又问起天网上还没消停下来的热议,“现在天网上都在说你是高丽人,还考证你拿出来那些东西都是高丽文化遗产,正准备向星际文化委员会提交认定申请。”

晏阳听得直皱眉。

要是那些卑劣小人只是在天网上乱吠,自然是不用理会。难道你在路上遇到只狗对你乱叫,你也汪汪汪叫回去?太掉价!可提交认定申请就不同了,尤其是莉娜女士刚把披霞锦品牌打出去,推广砸钱了,代言找了,这些家伙想把披霞锦在内的东西都认定成高丽文化遗产,不是想分杯羹,那就是想摘果子!

怪不得在天网上扯淡说他是高丽人,原来是盯上了他们手里的肉。

明显是所有人都觉得他外公不在了、晏家快散了,什么腌臜玩意都敢跳出来踩一脚!

晏阳口里总说人得不要脸,实际上还是很要脸的!遇着这种死皮赖脸的家伙,晏阳有点生气了。

他冷哼一声,不屑地说:“好啊,去申请吧,他们尽管申请去。那什么星际文化委员会要是给他们认定了,我一准找机会把它给拆了——认定结果毫无权威可言,充什么权威机构。”

第五十章

晏阳的天网账号依然没有发表任何动态。

他与约瑟夫会长带来的乐团成员见了面, 邀请他们一起品尝美味的菌菇。变异白蚁巢穴的“菌菇培养基地”营养非常丰富, 培养出来的菌菇异常鲜美, 迅速征服了所有乐团成员的味蕾,

吃饱喝足,自然该干活了。

晏阳这段时间在蓝星和片场玩耍, 没去音乐协会玩儿,不过这不代表他和乐团成员断了联系。这段时间他每天都会凑空指导乐团成员和新乐器进行磨合, 也就是在察觉到磨合期已经结束之后, 晏阳才会把他们召集到天狼星域来。

“安格斯说这段时间他们训练时都在放我们的曲子。”晏阳说, “有没有兴趣给他们现场演奏一次?”

乐团指挥非常感兴趣。

音乐,既是艺术, 也是武器, 能增强强者精神力阈值的神秘武器。谁不希望自己的音乐能够被人欣赏、令人沉湎?!

晏阳和安格斯交流过后,带着乐团前往训练场地。能进入皇家音乐协会的人都在全星际最庄严、最迷人的音乐厅表演过, 也曾经因为导师要求而在街头、在飞船上、在贫民区里演奏过, 并不嫌弃眼前简陋的训练场地。

乐团指挥甚至还职业性地评价:“这地方非常适合演奏。”他从采光、建材与场地设计方面进行了全面分析, 说得头头是道。

晏阳讶异地看了安格斯一眼,似乎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天赋。

安格斯接收到晏阳惊异的目光, 开口说:“按照军部训练场设计的。”军部训练场许多年前被那位天才将军重修过,为的是可以在训练时运用音乐提升战士们的精神力。

安格斯召集所有士兵, 简单地介绍了皇家音乐协会附属乐团的到来。得知皇家音乐协会的乐团要亲自来给他们演奏, 士兵们的士气空前高涨, 都觉得安格斯格外了不起, 连皇家音乐协会附属乐团都能请来——要知道这些乐团要是开个演奏会, 门票少说也得卖个几万星币,而且座位还是最差的那种!

而乐团成员们看到雄赳赳气昂昂的士兵们,状态也比往常好许多倍,一个两个都精神抖擞地做好准备。很快地,激昂的乐章在训练场地里响起,完美的传音装置让乐曲顺便涌向每个人的耳朵里,冲击着他们的耳膜。

约瑟夫会长坐直了身体。

谁说音乐只能陶冶性情?谁说音乐只属于贵族和资本家?谁说音乐只能坐在高雅的音乐厅去欣赏?不,音乐是属于所有人、属于世界上每一个角落的!音乐的生命力,可以跨越千万年的时空,不管时代如何变迁它都不会从人类的历史里消失!

一曲终了,约瑟夫会长看向晏阳:“要把你要的乐器搬出来吗?”

晏阳让乐团给士兵们演奏,是想从中挑选出一些有天赋的人负责一件大型乐器的演奏。其他乐器乐团成员都可以搞定,只有这个大型打击乐器只能挑选几个精神力足够高的人来负责,否则发挥不出它在曲子里的重要作用。

晏阳对演奏效果也非常满意。

他一直注意着士兵们的动作和表情,锁定了一批对节奏比较敏感的好苗子。晏阳问安格斯:“能让我挑些人出来训练吗?保证不占用他们日常训练时间,不影响他们休息。”

“没问题。”安格斯答应得很干脆。如果没有看到曲子的效果,安格斯可能还会犹豫一下,现在效果已经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安格斯没多久就后悔了。

晏阳挑人就挑人,还跑过去摸摸这个碰碰那个,好奇地戳戳人家胳膊上的肌肉、胸脯上的肌肉、小腹上的肌肉,弄得那些个浓眉大眼的士兵们耳根都红了。

安格斯上前把晏阳提溜出队伍。

“眼动手别动。”安格斯冷着一张脸开口。

真是小气!

晏阳颇为遗憾。这些可都是可以为他寻找新食材的勇士们啊!他和他们联络一下感情还不行吗?!

晏阳看了眼安格斯,想起那次没有成功的裸聊。虽然没看到安格斯脱光的样子,但若隐若现更加撩人,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安格斯的腹肌有多漂亮!按照安格斯这臭脾气,怎么做才能摸几把呢?

晏阳的目光太明显,安格斯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

安格斯转头盯着晏阳。

“小气。”晏阳嘟囔了一句,把自己看中的人直接挑了出来。

接下来几天,演奏区那边都处于密闭状态,人看不见,声音也听不见。不少人都挺好奇晏阳会弄出什么新曲子,但又不得其门而入,只能多看那屏蔽墙,等着它被撤除的那天。

安格斯属于有资格进屏蔽墙里面的人。不过安格斯进过两次就不再去了,因为里面的乐器太多太杂,一开始根本没法相互配合,再加上几个精神力强悍的士兵加入,那响动无异于魔音穿耳。若不是安格斯精神力足够高,怕是要被它弄得精神紊乱了!

这真的可以磨合起来吗?

安格斯识趣地没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晏阳说不干扰日常训练就不干扰,战士们训练时他就到处浪,有时候一个人溜达,有时候带着乐团成员一起玩儿,完全把天狼星域当度假胜地了。士兵们也逐渐习惯这么一群乐团成员的存在,尤其是晏阳!

天狼星域的伙食最初本来不太好,晏阳跑了几趟之后这方面得到了极大的改善——除了你可能猜不出食材的来源之外,一切都非常美好。俗话说,想抓住一个男人首先要抓住他的胃,对一群男人来说也是如此!

晏阳在这边组织乐团成员练习新曲子,天网上也没消停。

高丽人的认定申请已经提交上去一段时间,那位崔有信专家信心满满地表示申请一定会通过。晏阳外公的长子晏海平带着找到的残骸回来,第一时间听说了崔有信的言论。晏海平推了推鼻梁上装饰用的眼镜,文质彬彬的脸庞上露出斯文的笑意:“真有趣,我们都不知道我们的祖先是谁,他们倒给我们找出来了。”

出身平民,没有亲人,晏海平确实不知道自己的祖先是谁。不过光凭高丽族在历史上的狼藉名声,晏海平就绝不会承认自己是高丽后人,要让他承认自家外甥是高丽人那就更不可能了。

晏海平对晏筱说:“阿筱,你不必忍他们的。外人看我们内部混乱,但我们自己人都知道我们只是趁机做了一次清洗。”他神色温煦,“哪怕父亲不在了,晏家也不会出任何问题。别的我们没办法保证,至少我们可以让你和小阳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晏筱点头。

她眼光不好,选错了丈夫,所以在父亲失踪之后她前所未有的谨慎。正是因为她过分的隐忍和谨慎,才会让那些跳梁小丑敢在晏家头上撒野!

晏海平开导完晏筱,说起了这次航行的收获:“残骸确实是父亲他们乘坐的飞舰遗落的,不过并不是重要部件,而是一处尾舱,即使掉落了也不会影响飞行或者跃迁。”晏海平神色坚定,“我相信父亲不会轻易出事,他会回来的。”

“那就好。”晏筱眼眶红了。

晏海平宽慰了几句,问清楚晏阳现在的方位,打算飞过去见一见这个十五年来一直在沉睡的外甥。晏阳清醒的时候晏家正好出了事,晏海平不得不撑起整个晏家,每次抽空去见他们母子俩的时候总是碰上晏阳在沉睡,也没时间好好和这个外甥聊一聊。从晏筱口里得知晏阳那些传承的由来之后,晏海平觉得有必要和晏阳面对面地谈一谈,不能想到什么就把什么往外扔,得好好规划,把每一样传承原原本本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这样的话,有人想抢都抢不着!

在晏海平看来晏阳绝对运气过人,要不然怎么可能一开始就碰上卢西恩和约瑟夫两位会长。

这两位会长在各自的领域都是权威的,有着说一不二的话语权,哪怕偶尔有些反对的声音也会被支持的声浪给压下去。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愿意提携后辈,绝对不会生出打压或者侵占的心思!

晏海平与晏阳联系过后,秘密飞抵天狼星域。

天狼星域是未开发区域,又有重要军队驻扎,防卫十分森严,晏阳知会过安格斯之后亲自过去接人。他这半年来大部分时间也在昏睡,没与晏海平正式见过面,对晏海平的了解仅限于天网上获取的资料。

亲眼见到人之后,晏阳有些意外。

晏海平比他想象中要年轻。

“舅舅!”晏阳一点都不见外,走上前就喊人。

晏海平不像晏筱那样有儿万事足,他对晏阳所说的“梦”还是心怀警惕的。晏海平上上下下地大量完晏阳,才张开手给了晏阳一个拥抱,甥舅俩转到别的地方说话。

晏海平说话很不直接,弯弯绕绕,来回试探。晏阳和他聊了一会儿,大致摸清了这位大舅舅是什么样的人。晏阳开门见山地问:“舅舅您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那个高丽专家的事,你怎么看?”晏海平见晏阳不上套,也只能直接问。

“没怎么看。”晏阳说,“这些家伙不要脸。他们内心深处应该挺自卑的,毕竟祖上的东西没传承下来多少,后代的脑袋里又空空荡荡,里头什么都没装。他们能怎么办,偷呗,抢呗。我本来还想弄死他们,后来想想这太暴力了,不太符合我做人的原则,所以嘛,我准备让他们好好睁开眼看看,有些东西不是他们想抢就能抢的。如果有哪个机构愿意给他们做认证,那么接下来我就让那个机构再也开不下!”

别说现在各个星域不是完全归帝国管辖,哪怕全归帝国管辖,内部也不可能铁板一块。有纷争就有机会,撬动一个机构的根基方法多得是,谁要是那么不长眼,晏阳绝对愿意花时间和它们玩一玩!

反正他闲。

晏海平看着晏阳老神在在的模样,猛地意识到晏阳抛出的东西也许并不是随性而为。正是因为遇到了约瑟夫和卢西恩,晏阳才会把对应的东西抛出来——至于披霞锦,晏阳更是搭上了皇室的线,这些家伙想靠打打嘴炮就把披霞锦的专利给讨过去?先问问想钱想疯了的财政官康娜女士吧!

不管哪一样东西,都不是那些跳梁小丑能得手的!

他这个外甥比他想象中聪明,也比他想象中谨慎。

“舅舅你来得正好,今天我们的乐团可以开始第一次正式演奏了。”晏阳没在意晏海平内心有多复杂,热情邀请晏海平一起去欣赏新曲子。

晏海平没听过晏阳写的曲子,不过听到是皇家音乐协会附属乐团负责演奏,他立刻来了精神,和晏阳一起前往训练场地。

一走近演奏区,晏海平就被那里摆着的巨型乐器吸引住了。

第五十一章

晏海平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壮观的乐器。

千万年的时间, 足以让艺术家们把音乐玩出花来,不管是曲子还是乐器都一样。联邦那边有位痴迷音乐的军团长曾经异想天开地用战舰作为乐器在星海中演奏,场面极其浩大, 吸引了无数观众。

可是眼前的乐器古朴美丽,光看外形就给人一种跨越万年的时光交错感。

而那巨型乐器之前,还有着许多形制不一的乐器, 看着都和晏阳曾经弹奏过的七弦琴一样有着奇异的美感。

这时一声唳叫自半空中响起,一只灿金的凤凰展翅腾空, 在演奏区显露它华美的身姿。

“这是…”晏海平失神地望着眼前的凤凰,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是凤凰。”晏阳含笑接话。

这些乐器都是沈良骥做的, 凤凰的虚拟投影也是沈良骥亲手完成,以前晏阳没机会见到真正的凤凰,即便是真正存在过神话时代,凤凰大约也美不过眼前这一只吧?这就是人才的重要性,晏阳动手能力不行,有沈良骥这样的人才在他的很多想法才能轻松实现。

晏阳一招手,凤凰翩然朝他飞来, 体型逐渐变小,优雅地停驻到晏阳的肩膀上,绚丽的长羽尾环绕到晏阳颈边,像是给他披了一件美丽的外袍。

晏阳得意洋洋:“漂亮吧?”

安格斯得知晏阳带了人过来,交待副官负责训练士兵, 自己转身走了过来。才刚走近, 安格斯就听到晏阳微微扬起的小嗓儿。

安格斯抬眼看去, 只见晏阳肩膀上站着只羽毛绚烂的凤凰,那凤凰身上光华流转,恍如梦中走出来的仙物。

安格斯的目光落到晏阳那被莹莹光华映照着的脸庞上。

漂亮是漂亮,就是那一脸骄傲又得意的模样让人不想承认自己会被他吸引。

晏阳注意到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转头一看,看见了安格斯。他笑眯眯地示意凤凰往安格斯飞去,在安格斯身边徘徊。安格斯长得英俊,凤凰的光羽扫在他身上像是给他打了光似的,衬得他笔挺的身姿更为出色。

不愧是他一眼挑中的人,长得真好看!

晏阳洋洋自得,让凤凰飞回钟架上方站定,招呼安格斯:“你忙完了?”他转向晏海平,“舅舅,这就是安格斯,去年给我当保镖的那个。”

晏海平点头:“我们见过。”他去看晏阳的时候晏阳总是正巧在沉睡,因此他每次都只见了晏筱和安格斯,从他们口里了解晏阳的情况。

只不过眼前的安格斯又有点不同。

前几次见面,安格斯沉默内敛,像无声无息的影子。几个月过去,安格斯像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剑,气势逼人。

“晏先生。”安格斯平和地和晏海平问好。

晏阳感觉晏海平和安格斯之间的气氛平静是挺平静,就是没什么相互交流的势头,于是招呼安格斯说:“我让人准备演奏了,你也一起来听听。”

安格斯的目光落到那排由长架支起的乐器上。

晏阳笑眯眯地介绍:“这里汇集‘金、石、土、革、丝、木、匏、竹’八大类乐器,最大的一件叫编钟,它由低音甬钟、中音甬钟、钮钟三组组成,光这编钟就有六十五件①。怎么样,气派吧?”

晏阳从小习琴,精通乐理,当初新皇登基,华夏四面受敌,各国派来的使者各怀心思。晏阳想,打仗他不在行,谋算他也不在行,吃喝玩乐他擅长啊,就该让这些家伙见识见识华夏的繁盛,气死这些混账!他聚集京城所有乐师,从八大类乐器中挑出适合的组合起来,提前让乐师们凑一起训练。

登基之日,不少人都被晚宴时的演奏给震住了,据说连北方那些马上大老粗回去后都找人敲敲打打吹吹弹弹!

现在想想,那不就是约瑟夫会长扔给他玩的乐团嘛。

就说了,他在吃喝玩乐方面的想法是最厉害的,远远超前于时代,随随便便就能引领一阵新风潮!

按照现代乐理,其中六十四口钟按照大小从低音至高音排列,跨越了五个八度,可以发一百二十八个音②,音域的宽度让人无法想象它是在那么多年前出现的。这代表着远在华夏战国时期,华夏就有了超前的音乐体系!

晏阳看着那排复原得非常完美的编钟。

编钟上有着精美的纹饰。

那些纹饰是他以前对着挖出来的战国编钟上一幅一幅描画下来的,不少金石大师把这些钟体里里外外地研究了个遍,才发现它们其实是“演奏说明书”,将每个编钟的音高、音名和敲击部位篆刻在钟体表面!

也正是因为古人注重传承,他们才能完美地复原这件庞大的古老乐器。

可惜,这些许多人小心翼翼传延下来的东西已经丢失在茫茫星海之中,化作宇宙中毫不起眼的星尘。

“是很气派。”安格斯的声音把晏阳的思绪拉回现实。

晏阳扭头看向安格斯。

每次这家伙一本正经地应和着他的话,晏阳都觉得他不太有诚意。就像以前燕大将军总觉得他不务正业一样!

吃喝玩乐难道不是正经事!

晏阳哼哼两声,没有再开口。

演奏已经开始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教,晏阳挑选出来的那几位战士已经掌握了演奏的诀窍。虽说论创作他们肯定不如任何一个乐团成员,但他们对精神力的控制收放自如,完全能完美地达到晏阳对力度、角度的要求,绝对不会弄错任何一个音!

乐曲一响起,训练场中的士兵们都精神一振,感觉灵魂都被那清澈透亮的前奏狠狠地撞了一下,紧接着不同乐器富有层次地奏响,像是潮水一样一波一波地朝他们涌来,让他们的精神力跟着曲子鼓噪起来,恨不得立刻和变异虫族赤身肉搏一番,用上肉体的力量活生生把所有变异虫族撕碎!

激昂的前奏过去后,整首曲子像是在讲述一个漫长而美好的故事,时而浑厚,时而高亢,时而灵动,每个人听来都不一样——

有的人想到自己出生以来的每一件事。

有的人想到自己在军旗下立下誓言后从此改变的命运。

有的人想到的是自己的孩子即将出生、也许下次回家就会喊他爸爸。

音乐和文学作品经久不衰的原因就是它无穷的生命力。

一千个人听同一首歌、看同一部作品,可有有一千种不同的感受,这就是它们的魅力所在。

所有人都沉浸在曲子里的时候,安格斯的目光停留在晏阳身上。

在晏阳不同于以往的眼神里,安格斯看到了许多深埋在晏阳心底深处的东西。

那通明透亮的眼睛里头,藏着的是一个孤独而寂寞的灵魂,只是他太喜欢笑,也太喜欢与许多人混在一起,所以极少有人能注意到他眼底那抹游离在外的疏淡。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曲子对高精神力者也有了影响,安格斯感觉自己的心脏一下子被什么东西穿透了。

有的时候,把一切看得太清楚也许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看得清楚又不愿相信的时候。

安格斯脑中冒出不少莫名的念头,直至他强迫自己收回定在晏阳身上的目光,强压下精神力的躁动,才把心口那异常的炙痛压下去。

“少爷。”安格斯开口喊。

晏阳猛地回神,看向安格斯。

“你困了。”安格斯口里问着,人已经弯身将晏阳抱了起来。

怀里的人是温热的。

这个念头蓦然从安格斯脑海中闪过。

他是活着的。

他想抱着他。

什么都不做。

就这样抱着他。

感受他的呼吸与他的心跳。

晏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困了。

不过被安格斯一说,晏阳还真有点乏了。他打了个哈欠,刚想舒舒服服地窝在安格斯怀里睡一觉,又想起晏海平还在一旁。晏阳含糊地喊了一声:“舅舅?”

晏海平也如梦方醒。

晏海平见晏阳被安格斯抱在怀里,脸上有着明显的困意,立刻说:“你好好休息吧。等你醒来后把这个曲子发到你的天网账号上,剩下的交给我们来。”

晏阳听了晏海平这话,乖乖点头。

这个时候的晏阳最听话。

如果说晏海平之前还怀疑晏阳对晏筱所说的“华夏”是真是假,看到这些配合良好的远古乐器之后他已经彻底相信了。他们父亲不在了,很有可能死在飞舰事故中,晏筱和晏阳是他们父亲最后的血脉。

晏阳想要复兴这个华夏文明,他们就全力支持。

反正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钱。

晏海平找上约瑟夫会长商量过后,又约见了卢西恩会长,联合他们向星际文化委员会施压。

星际文化委员会又不是傻子,要是光晏海平找上门他们可能还会犹豫一下,现在连两委会长都出面了,他们自然不可能为了几个高丽人的无耻言论得罪这三方。开玩笑,要是他们带着帝国音乐协会、文史协会表示质疑并退出委员会,不再承认星际文化委员会的权威性,对他们的打击是致命的!

两位最专业、最权威的协会会长都表示站在晏家这边了,他们难道还要找死?

星际文化委员会当即发布公告表明已经拒绝了高丽一方的认定申请,严厉谴责这种妄想将别人成果据为己有的可耻行为。

崔有信被星际文化委员会直接打脸,又被一涌而入的小朋友粉丝团骂成狗,只能灰溜溜地删了前面转发的节目视频和一干言论,装死。

晏家官方账号发出律师函,罗列了崔有信这些年来捏造的谣言,表示会一告到底,绝对不会再让这种无耻小人逍遥法外。

许多曾经被崔有信恶心到的受害者或者吃瓜群众纷纷送上自己收藏的证据,可着劲为晏家摇旗呐喊。

叫你一直瞎哔哔,这回踢到铁板了吧?!

真以为随口哔哔不会犯法吗!

晏阳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醒来后发现风向已经来了个大逆转。

他调出白天那场演奏的影像重看了一遍,发现毫无瑕疵,打开天网账号把它上传上去。

晏阳配了两行字——

“黄钟毁弃,瓦釜雷鸣。”

“我是华夏人。”

哪怕这个时代只剩他一个华夏人,他也不会忘记自己生于华夏、长于华夏,他有无数对他寄予厚望的师长,他有无数没来得及施展的远大抱负。

他混账过、天真过,但他后来只想堂堂正正、快快活活地活着,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心——无愧于华夏之名。

也许凭一己之力很难重现华夏曾经有过的辉煌,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