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娘也为难了,想半晌招手叫过贵姐儿道:“李家姑娘、张家姑娘和你干娘的侄女儿冬梅,据你看,哪个更适合你哥哥?”

“娘,我正看呢,这几个姐姐看着都不错。可让人为难了。”贵姐儿俯到巧娘耳边道:“还有一个姑娘,只怕你们还没留意的。就坐在那边角落里,整晚只抿嘴儿笑着,话儿不多,拿杯子倒茶什么的,轻拿轻放,看着是一个稳重的。就是她不凑近这边,没法细看她脸上有疤没有,有痣没有的。”

巧娘听得贵姐儿的话,向董氏打听那个姑娘是谁家的,董氏笑道:“这个却是来玉婵家做客的亲戚。因玉婵来了这边,也把她带了来凑热闹。你们且等等,我叫玉婵过来细问。”

董玉婵听得问那坐在角落里的姑娘,不由笑道:“算起来,她是雨哥儿的远房表姐呢!却是领镇人家,家里开着米铺,这回是跟了她娘送了糯米到我们家,我留着她们住几日,因今天要过来这边,便拉了她一起来凑热闹。说起这个姑娘,却是一个令人疼的,温柔谦和倒在其实,胜在凡事知轻重,该紧着办的事她最是拿捏的准,着实难得。”

“你把她叫了过来聊聊天罢!可别太着迹吓着人。”董氏听董玉婵说完,笑道:“还得细看一下她的五官,看是否周正。这看人呀,首看脸型五官是否端正,次看眼睛是否有神。若是两者都过的去,也差不离了。”

董玉婵早扬手朝那位姑娘叫道:“霞光,过来这边!”

方霞光听得董玉婵的声音,忙站起来过了这边,笑道:“舅母有何吩咐?”

“我说起你家是开米铺的,她们说节下都要买些糯米,叫你过来问问现下糯米价钱如何呢!”董玉婵随口就编了一个话,笑道:“听你娘说,有时还让你往米铺里记账,这个你该知道的。”

方霞光笑道:“糯米也分几等的,价钱各有不同……”

巧娘和贵姐儿听她说话声音清脆,有条有理,再细看她脸上,却无疤无痣的,都暗暗点头。

视线对对碰

傍晚人散后,董氏留巧娘和贵姐儿住一晚,巧娘还待再打听方霞光的事,也想住下跟董氏好生谈论一下,便托要回村里的小媳妇跟郑婆子等人说一声,道自己和贵姐儿明儿再回。小媳妇笑道:“正想往你家去央荣哥给写个信,这回让我托话,倒是正好。”巧娘知道这个小媳妇娘家却是外地人,近来她父亲有疾,她常时央来荣写信去问候,只是央得多了,自己没好意思起来,巧娘让她托话,她正好再央来荣写一封信,倒有些得了便宜的意思。

至晚间,董氏已是从董玉婵嘴里探知了方霞光的时辰八字,巧娘得了时辰八字,只待回家就拿了去给曾老道合一下,看看方霞光的八字跟来荣的是否合的上,若合的上,便要叫人去方家提亲了。董氏倒是问道:“先前你们不是说要等来荣考中举人才给他说亲吗?我还道你们这回就算看中了,也只留意着,断不会这么快就要为他说下的。”

“本也说先留意着就是。因前几日同婶婆她们说道在妈祖娘娘跟前许了愿,待来荣中了举人才给他说亲的。既如此说了,索性就真个往妈祖娘娘跟前去拜了一拜,又让曾老道给来荣测算一下,看看来荣什么时候红鸾星动。谁知曾老道说了,今年必得说一头亲事,若是定不下亲事,却会惹来烂桃花。此话唬了我一跳,来荣只顾埋头读书,杂事倒不大通的,若真个有什么姑娘往他跟前凑,凭他那性子,要斥责人家,怕是做不出来。这可真让我发愁。”巧娘叹了一口气道:“本待等他中了举人再说亲,到那时,说不定就能说上一门大户人家的姑娘呢!曾老道既如此说,家里又确是有许多婆子带了孙女之类的常来窜门,还真怕出个什么事!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看着好的姑娘,且先定下一个来罢!”

董氏见贵姐儿也在旁边听住了,笑道:“大人说话,你且出去罢,这些话小孩子听不得的。”

“干娘,村里人说话,从不避忌孩子的。我娘说的这些个,我早听的多了。”贵姐儿坐着不动,笑道:“别看我小,说不定还能给你们出主意呢!”

“自前家里人多,屋里又窄,说个话也不能够次次避开孩子们去。贵姐儿倒确是听多了这些个。”巧娘摆摆手道:“我只得她一个女儿,她虽小,有时倒能解一下闷的。有些话,她也听得。我婆婆她们虽好相与,但再如何,有些话我还是不能跟她们说。明发又顾着读书,我也不能扰着他,有时憋的慌了,顾不得贵姐儿还小,就同贵姐儿说几句。”巧娘说着自行笑了,同董氏道:“在娘家时,家里全是哥哥,后来有话就同大嫂你说说,及至到了夫家,头上几个全是儿子,女人家的话哪能跟他们说,看看贵姐儿虽小,也分得清轻重,有话跟她说了,并没有搬到我婆婆她们跟前去,这才敢说几句的。”

“婆婆么,再好也不能掏心窝一样说话的。”董氏点点头道:“我一嫁过来就当家,没个婆婆在上头,日子倒过的逍遥。人赞我凡事看的开,大度。素不知这是因为在家里我能够作主,自然就大度了。你大哥只顾埋头赚钱,家里的事只让我管着,几个儿子也算听话,现下儿媳妇们也本份,倒叫我省了一口气。虽说这是小镇,论起来,我比你二嫂和三嫂还过的好的。”

贵姐儿听她们越扯越远,提醒道:“咱们在说霞光姐姐的事呢,怎么扯别的地方去了?”

巧娘回过神道:“说着说着就远了。”一时想起绣儿来,同董氏道:“你家老四不是也要说亲么?绣儿性子好,倒不如考虑一下。”

“我正想提绣儿呢!我家老四性子爆,真要提,确也得提一个温柔可人的,才不会整日吵闹。”董氏侧头想了一想道:“只是她家的祖母似是一个不好相与的,若真提了她,怕以后多些麻烦呢!”

“吕婆婆凡事虽计较些,人其实不坏,她上窜下跳的,也不过想孙女能找到好人家嫁出去,倒并不是一味想攀高枝。”巧娘笑道:“上回镇里一户有钱人家要娶镇房,着人去说她家绣儿。吕婆婆早打听得那户人家男主人是个好色的,家里又几个孩子,婆娘一病死,他就镇日跑摘月楼去。后来还是有人劝说再娶一个,好照顾家里几个小孩子。他因上另一家大户人家去赴宴,在门口见绣儿去领那户人家的刺绣,一眼就看中了。忙忙令人去提亲,吕婆婆一听是他家,拿扫箕扫了媒婆出去。说自家孙女不会去当人家后娘,再有上门说这个的,定不给好脸色。”

董氏听的点点头道:“若真个是为孙女好,并不是一味贪人家便宜的,倒也不怕。”

贵姐儿听她们三言两语,就决定了绣儿的去向,心里怕她们再三言两语决定哥哥的终身,插话道:“娘,虽说咱们看着霞光姐姐是一个好的,只怕哥哥想法不一样呢!还得让他们见上一面,看看哥哥怎么说才作决定。”说着怕巧娘她们反对,又道:“想娘当初跟我爹,都是成亲前见过一面,彼此有印象,成亲后才那般恩爱的。还有婶子,也是同叔叔见过,自己挑中的叔叔,现下也恩爱着。照我说,也得让哥哥见见霞光姐姐。”

“贵姐儿真个人小鬼大,怎么就能想的出这个?”董氏好笑,一边却同意贵姐儿的话,同巧娘道:“你家荣哥是读书人,有时认死理,还真得让他见见才说。这读书人啊,常爱凭个感觉,有些事儿咱们看着不错的,他要是读了几年书,他就爱说感觉着这般那般,然后分析出许多理由来。这读书人找老婆呀,也同咱们不一样,咱们是看身体健壮否,五官端正否,为人处事大度否这些的,他读书人不一样,他要找一个情投意合的,要跟他说的上话的。若是他某天念个半句话,女人家最好能勉勉强强接了他下半句话,然后又再给添上四个字的。”

“干娘,那念了上半句话,然后叫人接下半句话的,是对联,就是咱们贴在大门两边那种。上面还有四个字的,是横批。”贵姐儿听的直乐,拍着手道:“干娘你怎么这么了解读书人呀?”

“这个么,还不是我侄女儿,就是冬梅她姐姐秋梅,嫁了一位酸秀才。自过了门,酸秀才对秋梅嫌三嫌四的,说道她不会接句子什么的,却看不到她其它的好处。秋梅回娘家哭诉,让妹妹们以后别嫁人家秀才,这话传到我耳里,我听着生气呀!”董氏说着,一下子想起巧娘夫婿和儿子都是读书人,不由“噗”的笑了道:“好在贵姐儿她爹和她哥哥不是这种人。只是,这婚姻大事,若是能够先对上眼再定下,却是妥当的多。”

巧娘被说动了,沉吟着说:“要让他们见个面倒不难,难就难在要怎么样假装是偶遇的。还得让他们注意到对方,能有个印象的。”

董氏想了一想说:“这样罢,我去说动玉婵让她带了霞光到妈祖娘娘那里去求签,然后你找个机会让荣哥儿到妈祖庙去。咱们大人出动就太着迹了些,这时候却让贵姐儿跟了来荣去,见着霞光时,只管大大声喊姐姐,拉了家去坐坐,这便成了。”

这妈祖庙呀,快变成月老庙了!贵姐儿窃笑着说:“成啊,我最爱凑热闹啊!这个难不倒我!”

过了两日,巧娘得了董氏的消息,果然使了法子让来荣带贵姐儿去妈祖庙里拜妈祖娘娘。两个跪下拜完起来时,贵姐儿早看见霞光也在另一边跪着,忙喊道:“霞光姐姐,你也来这里求签呀?”

方霞光一见是贵姐儿,笑道:“是呀,我舅母说这儿求签却准,让我陪着她来求。她这会先往前头解签去了,着我一会儿出门口找她呢!”

贵姐儿忙装作天真的跟方霞光介绍来荣道:“霞光姐姐,这是我哥哥。你看我长的跟他像不像?”

方霞光早看到贵姐儿身边站着一个温文的少年人,这会听得贵姐儿介绍,往来荣脸上一瞧,不巧视线就碰上了,不由脸上一红,有些儿不好意思,随口应贵姐儿道:“挺像的!”

贵姐儿扯着来荣的手说:“哥哥,这位霞光姐姐是甘雨哥哥他表姐,现下在甘雨哥哥家作客,我上回生辰时,霞光姐姐过来帮着庆贺,对我可好了,哥哥帮我谢谢她!”

来荣见了陌生的妙龄少女,却不敢乱瞧,见贵姐儿扯着他的手让他帮着谢谢一声,只得拱了拱手说:“多谢姑娘上回帮舍妹贺寿辰!”

方霞光见他说话斯文,忙回了一礼,笑道:“不敢当!”两下里行完礼,一抬头却又正好对上视线,各自瞧了一个清楚,一时都有些不好意思的。贵姐儿这时过去拉了方霞光道:“霞光姐姐,我家就在附近,不若找了你舅母一起往我家去喝杯茶?”

逗趣双胞胎

方霞光还没回话,董玉婵已是进来了,跟来荣和贵姐儿打个招呼,笑对方霞光道:“解完签还不见你出来,以为你走丢了,原来遇上熟人了!说起来我也真口渴了,不若就上贵姐儿家喝杯茶罢!”说着又转头跟来荣和贵姐儿道:“霞光她祖父平素也爱喝个茶的,霞光早起就得先起了茶炉子,待泡了茶给祖父喝才干其它事,得空时也跟着祖父喝几杯茶,倒品得出好坏的。到了你家,得拿出好茶来款待。”

“难道还会把好茶藏着自己偷偷喝不成?自然是拿出来待客的。”贵姐儿看向来荣道:“哥哥,你说是不是?”

来荣忙点头道:“好茶当然是拿出来待客的。”说着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让董玉婵和方霞光跟着他们走。

一行人到了家门口,一进院子,就听到有人喊道:“贵姐儿!”接着又小小声喊了一句:“来荣哥哥!”

贵姐儿一看,是绣儿,屋里还坐着吕婆子等人。哇呀呀,这不是搅局来的么?

自打那日吃饭时,来荣帮着挟了一块瓜块,绣儿就常常想起他的温声细语,回家去怔怔的。吕婆子见她似是开了窍,暗暗高兴,今日提了一个西瓜,又带了她来窜门。这会儿见得来荣和贵姐儿带了董玉婵和一个陌生姑娘来了,吕婆子心下嘀咕:这姑娘生的好周正,不知是哪路人物?

董玉婵见得满屋都是人,只得带了方霞光上去一一的介绍了一下。大家见方霞光行动有分寸,都笑跟董玉婵道:“家里藏了这么一个俊姑娘,待到今儿才带出来走动,亏你捂的实。”

“哟,她家却在邻镇,不过跟着她娘来我家走亲戚,我硬留着住几日。今儿又硬拉了陪我来妈祖娘娘这儿求求签,我哪儿有能耐捂住这么一个姑娘?”董玉婵笑着说:“刚在妈祖庙里碰着来荣和贵姐儿,两个硬拉着,要我带霞光来你家喝茶。茶呢,快些泡出来!”

吕婆子早使了一个眼色给绣儿,绣儿忙跟着巧娘到了灶下,要帮着她端茶出来给董玉婵和方霞光,巧娘见她殷勤,一时不及细思,正想让她端了出去,贵姐儿已是走了进来,笑着说:“我端出去吧!”说着接了巧娘手里的茶,先行走了出去,递与董玉婵和方霞光,回头见绣儿提了水壶出来帮着其它人续上茶水,便去厨下找茶果子,进去时见巧娘正把昨天做好的茶果子拿了出来去蒸热,悄悄过去说:“娘,绣儿姐姐她们怎么来了?”

“她们这阵子走的勤,我心里也嘀咕呢!可千万别搅了局才好。对了,我问你,你哥哥见了霞光,是何光景?”巧娘拉过贵姐儿,悄声问道:“两个说了何话,你快告诉我!”

“娘,他们才见了一面,话也没说几句,什么情状还看不出来的。”贵姐儿低声道:“霞光姐姐是个稳重人,却看不出什么来。只是她既肯跟了来咱们家喝茶,这事便有几分了。哥哥么,跟平素见着其它陌生女孩子的情状也没甚区别,只是,这回走路差点绊着自己的脚,想是心里有触动了,才这样的。娘,咱们不急,好生瞧瞧再说。中午必得留了霞光姐姐她们吃饭,只是绣儿姐姐她们也在,却不好太着迹说些什么的。”

巧娘点点头道:“绣儿这几日来了,却有点挤头挤额的帮着做事,我就怕她想歪了什么呢!若是待会她们也跟着留下来吃饭,趁着这机会,却得想法子让她明白,她只能是咱们家的亲戚。”

“娘,上回你跟吕婆婆她们说只待来年再帮哥哥说亲这个托辞,不过几日,现下如果去说下霞光姐姐,这不是自相矛盾了么?”吕婆子和婶婆等人虽也知道这是巧娘等人的托辞之言,但是这头才说了在妈祖娘娘跟前许愿待中了举人才定亲,那头却又想去定下霞光,只怕她们心里不痛快,要找机会质问一两句的。

巧娘早想到这个了,笑着说:“不妨的,我早想好了。她们若问起,自有一番说辞的。”正说着,见绣儿提了水壶进来,便止了话。

因灶下热水还没烧好,巧娘便跟贵姐儿道:“吕婆婆提了一个大西瓜来,我让初哥儿拿个小桶放着,去舀了井水冰镇着,这会那井水怕也变热了。你去捞了西瓜上来,切了给大家吃罢!”绣儿帮巧娘往灶下添了一把柴火,听得巧娘这般说,已是接话道:“婶子,让我去。贵姐儿人小力弱,看切着手。”说着已是“蹬蹬”的去了。

这里巧娘与贵姐儿对视一眼,都各自摇摇头。

吃西瓜时,来丰和来非吃的急,把西瓜籽都吞了进去,郑婆子怕他们噎着,又是哄道:“唉呀,又把籽吞了进去,小心那个籽在肚子里发芽,明年两个头上都长出西瓜来。到那时,咱们也不用买西瓜了,只在你们两个头上摘了下来吃就是了。”

“嘿嘿,阿嬷去年也这样说,害我们担心了一年,今年又来哄我们,这回咱们才不上当呢!”来非吃的满嘴汁水,仰头说:“还说咱们是双胞胎,头上也会长双胞胎西瓜,我担心着,又一想,反正我要长了,来丰也会长,咱两个有伴,不止我一个丢人。现在才知道啊,这是阿嬷哄人的。”说的众人全笑了。

来丰啃着西瓜,也接话道:“唉,咱们是被吓大的。”

方霞光看这一对儿双胞胎兄弟,觉得特别有趣,笑着问道:“除了这个,难道还吓过你们别的?”

“当然呀!”来非抹了一下嘴角,控诉说:“咱们见哥哥姐姐他们都不是双胞胎,就问阿嬷说家里怎么就单我和来非是双胞胎?又问咱们是怎么来的?让阿嬷说道说道,结果阿嬷硬是说不出什么来。后来被我们逼的急了,就说我们是拣来的。说道有一天,她经过村口旁边那柳树旁,听见婴儿哭声,就过去一看,发现那里放了一个筐,筐里两个一模一样的婴儿,她揭起婴儿的小衣裳一看,小屁股堑着咱们的时辰八字,还有一张银票,银票旁边放着一张纸,说求好心人收养这一对婴儿。阿嬷见了,就提了筐回家了。于是,咱们就在这家里长大了。”

来丰听来非说到这里,也气愤了,嚷着说:“我当时就信了阿嬷的话,一心等着亲生父母来接我们走,还想着这家里也不错,到时走时怕要舍不得的。谁知一直没等来亲生父母。那一天娘骂了我,我心里难受,就找阿嬷要银票,跟她说:‘你当初提了我们回来时,筐底不是放了一张银票吗?把那张银票给我们,我们自己找亲生父母去。’阿嬷听着听着,拍着腿乐得直叫,后来见我们直急了,才跟我们说实话,说我们不是拣来的,是我们的娘正式生下来的。您们说说,咱们是不是被吓大的?”

大家听的直乐,霞光右手拿着一片西瓜,为了怕那汁水滴在地下,还用左手挡着,这会儿听了来丰来非的话,也乐的不行,笑着说:“听起来,你们还真是被吓大的!”

来非和来丰见方霞光同情他们,对她生了好感,两个啃完西瓜洗了手,见霞光也吃完西瓜了,靠近她坐着,小小声跟她说:“霞光姐姐,你看我们长的怎么样?”

“挺好!”霞光笑着说:“都很有派头!”

“那你觉得我们的来荣哥哥长的怎么样?”来非眨眨眼,小小声道:“不许再骗小孩子,要说实话哦!”

“也,也挺好!”霞光有些尴尬,偷偷瞄一眼坐在另一边的来荣,见来荣正跟别人说话,没大注意这边,不由悄悄松一口气。

不想得了方霞光这个话,来非已是走去跟贵姐儿咬耳朵,来丰却走去俯在来荣耳边悄悄说:“我打听了,霞光姐姐说你长的挺好!她不骗小孩子,是一个好的。来荣哥哥你让她做我们嫂子得了。”来荣听的心里直跳,一把捂住来丰的嘴,悄悄拉到另一边,嘱道:“小孩子别乱说,小心臊走了霞光姐姐!”嘴里说着,眼睛却去偷瞄方霞光。不想方霞光见来丰去跟来荣咬耳朵,就怕他把自己刚刚说的话传给来荣了,已是悄悄去瞧他们,刚好碰上来荣的视线,两个各自一怔,这下真臊了。忙忙各转了头去。

他两个这番动作自以为隐蔽,却哪里能瞒过厅里的人,只是各自装作若无其事罢了!巧娘心中暗喜,看来两个却是对上眼了,只望吕婆子和绣儿早些告辞,别多出事端方好。心里想着,口里自然留一众人在家吃饭,又跟方霞光道:“以前咱们吃了西瓜,那个瓜皮都是扔掉的,上回贵姐儿说把瓜皮刨去绿色的地方,再切了那边吃的坑坑洼洼的地方,单要白色的地方,然后切成丝,拿点肉丁炒了吃,又清爽又可口。咱们便让她做去,炒出来吃时,果真爽口开胃。其它人都吃过这个了,你这回来了,就留下来尝尝贵姐儿做的这个罢!”

方霞光还没答,贵姐儿已是过去道:“霞光姐姐,我这个虽不是十分难得的菜式,还真个想叫你尝尝,给个意见,就留下来吃饭罢!”

娶妻与休妻

方霞光见巧娘和贵姐儿等盛情,她不好拒绝,侧头看向董玉婵,盼着她能为自己解围,可是董玉婵先得了董氏的话,却也想撮合方霞光和来荣,这会笑道:“她们既盛情,咱们就扰一餐罢!说起来,咱们吃的也不多,吃不穷他家的。”说着自行笑了。方霞光没奈何,只得跟巧娘和贵姐儿道:“没想到要来扰一餐的,倒空着手来,却怎生好意思?”

“你要真不好意思,就帮着炒一个菜罢!”巧娘见方霞光倒是出得厅堂的人物,却想再看看她的厨艺,这会儿笑道:“若有拿手好菜,也叫我们尝尝你的手艺。”

“你别说,霞光倒炒得一手好菜的。”董玉婵转头对方霞光笑道:“你只管进去炒一个她们尝尝。”

“霞光姐姐,我带你进去!”贵姐儿忙过来拉方霞光,领了她跟在巧娘身后进了灶下,绣儿也跟了进来,笑道:“我帮着洗菜罢!”巧娘见她也进来了,却不好赶她出去,只得让她去洗菜。四个人忙乎了没多久,就炒了几盘子菜出来。眼看饭也熟了,却听外面又有人来了,却是吕氏和郑晓意,贵姐儿出去一问,她们却是从另一家亲戚家顺道拐往这边来的,也还没吃饭,只得留她们吃饭。她们见这里菜也炒的差不多了,便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自然要扰一餐的。”

方霞光是一个能干的,听得又有亲戚来,出去点了点人头,进来跟巧娘道:“煮的饭只怕不够吃!”

巧娘本以为吕婆子等人不会留下吃饭的,下米时就下的少了一点,这会儿郑晓意母女来了,却怕真个不够吃,只得笑道:“不够吃就再摊点面饼子好了。”

方霞光抬头见灶下还有一点冷粥,倒笑道:“家里若有薯粉,拿来拌了这冷粥,再洒点葱花,下了油锅摊开了煎煎,既香口又能吃饱的。倒不必再煮多一次饭。”

“还是霞光想的周到!”巧娘见方霞光干起活来声响不大,稳稳当当的样子,却一点不比绣儿慢,已是暗中点头,这会见她提议用薯粉拌了冷粥来煎饼子,既不浪费那冷粥,又不会寒酸,正是一个会过日子的,心中自是十分满意。

绣儿见方霞光不动声色的,却件件都比自己拨尖,巧娘等人似又透着亲热,心中有些酸意,又不好说什么,拿了小刀子去切葱花时,有些儿恍惚,切了一半便“呀”的叫了起来,原来切的急,倒把左手食指割了一下,眼看血丝就渗出来了。

“呀,快用清水洗一下!”巧娘忙拉起绣儿,舀了水让她清洗一下,让她自己捏住伤口不要动,省的又流血出来,一面撕下一条抹布的布条,丢进锅里一煮,捞起来摊凉了,让贵姐儿给绣儿缠上去。绣儿捏了一会儿手,见割伤的地方也不再流血了,便摇摇头道:“不用缠了,缠着手指不好拿东西。况且割的也不深,明儿就好了!”

“还是缠上罢,暂不要下水。”贵姐儿早已拉过她的手,忙着帮她缠上。见她眼眶有些儿红,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委屈着了,忙拉了出去,推她坐在椅子上,俯耳过去道:“绣儿姐姐别委屈呀,要是待会这手拿不了碗,最多我帮你拿,喂你吃也没问题的。”说的绣儿笑了方罢。

吕婆子问得绣儿割伤了手指,点点她的额头说:“怎么这么不小心?好在割的不是右手,明儿还要做刺绣呢!”早在绣儿和方霞光一起进去灶下帮忙时,吕婆子便与董玉婵套话问方霞光的事,董玉婵也知她的用意,正好趁机抖一下方霞光的家境。待得绣儿出来,吕婆子也息了念头,方霞光是一个识字的,模样长的又比绣儿周正,家境不比董玉婵家差,郑家又不是睁眼瞎子,怎么会挑绣儿不挑方霞光?她向来懂得转弯,这会儿已是想明白了,来荣那是别想了,还是放开眼看看其它人好了。一时倒怕绣儿想的多了,寻思回家得好生开解一下。

吕氏和郑晓意早见得郑家多了一个陌生姑娘在灶下帮忙,这会儿凑过来问贵姐儿那姑娘是谁?生的倒俊。贵姐儿说了,正好方霞光又出来了,忙介绍了一下。又拉住说:“霞光姐姐,你歇歇罢,本说只让你炒一个菜的,不想倒叫你忙乎了大半天。”方霞光见得也忙的差不多了,就坐下了,跟董玉婵笑道:“婶子家的厨房倒收拾的干净,各个物事都放的整齐,我虽是第一次进去,也用的趁手的。”

一时巧娘喊开饭,一桌子也是坐不下的,分了两桌子来坐,吕婆子这回倒不欲绣儿去近着来荣,反拉了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贵姐儿却拉了方霞光去同来荣坐在一桌。

董玉婵因见郑晓意装扮时新,笑问道:“却是从哪儿来?打扮的如此利落。”

郑晓意年已十四,比先时懂事好多,见得大人问话,忙答道:“因一个亲戚的女眷听闻曾老道神算,说要来让他测算一下,我娘跟我只得陪了来,谁知测算完,她倒碰到一个远房姐妹,却是方大户家的侄媳妇,一时招呼她去家坐坐,我们不好跟去,便来了这里。”

董玉婵见郑晓意口齿伶俐,模样儿也不差,暗暗度量她,待用完饭,见得郑晓意去跟方霞光等人说话,她这里笑跟吕氏道:“这不经不觉,晓意倒成大姑娘了,出落的如此,将来还不知道便宜谁家呢?”

“我就怕她在家娇惯,将来找了不知根底的婆家,会吃亏。”吕氏这些年努力培养着郑晓意,见她出落的好,一心想留着攀高枝,听董玉婵相问,也知她家还有两个儿子跟郑晓意年龄相趁,却不大瞧得上她家的,只笑道:“她姑姑夫家是养鸟的,这些年却发展的好,合家已搬到省城去了,来信叫我带了晓意去探望她,又亲口许下要帮着晓意找一个省城的。她说话向来稳当,既如此说,便有几分的。待秋凉,少不得带了晓意上省城去。”

听得吕氏这话,董玉婵也知她想留着女儿攀高枝的,一时倒不好再说,笑着把话叉开了。因见天也不早了,便跟巧娘等人说了一声,带了方霞光回去了。

待得晚间,只有家里的人时,巧娘才叫过来荣悄问道:“今儿来的霞光姑娘,你看如何?”

“嗯!”来荣却不好意思回答,只用脚尖在地下划圈,半天才说:“娘看着好就行!”

“哥哥,我看着不行,还是算了吧!”贵姐儿悄悄凑近了来,见来荣不给实在话,故意激他一句说:“哥哥看不上人家呢!”

“哪有!”来荣一急,瞥一眼贵姐儿说:“别瞎说!”

“你既是对上眼了,我就托人去说亲了?”巧娘笑吟吟道:“迟了怕别人说了去呢!”

待得秋凉,郑家为来荣定下方霞光,两家说好待来荣第二年往省城赴完考,回来就成亲的。听得来荣定了亲,来郑家窜门的婆子们倒少了些,巧娘耳根清净了不少,同贵姐儿道:“明年你哥哥和你爹爹都要赶考,只希望这回两人都能中。”

第二年,郑明发再次落第,倒是来荣却考上了举人。没多久方霞光就过了门。待得方霞光生下一个儿子时,来荣却准备着与郑明发一起上京考进士。

这一年,贵姐儿却已十三岁了。

郑明发一边准备行李一边跟巧娘说:“龙哥儿和华哥儿也有十七岁了吧,怎么一直没接到他们的喜贴。难不成还一直没挑中合适的姑娘?”

“听闻他们两个叫京里贺监正的小孙子测算了一下,说不宜早婚,他们两个也待要考举人,只等明年考完再作打算呢!”巧娘从方达嘴里得知方文龙和唐少华的情况,这会儿笑道:“他们小时候还念叨等贵姐儿长大,要娶贵姐儿进门呢!”

“他们家大业大,又是京城里的人,待要说人家,自然说京里的姑娘,那些不过小时候的玩话。”郑明发不以为意,“咱们贵姐儿还小,倒不急!”

“十三岁了,也不算小了!”巧娘看看四下无人,悄悄跟郑明发道:“贵姐儿是一个有主意的,将来挑人时,怕是要自己挑,这回到了京里,若是我三嫂梅娘她们有甚说的,你只推说不知道就是。”

郑明发点点头道:“这个理会得。只是这阵子见那个李甘雨又来找贵姐儿,他也十七岁了,该说亲了,再来了,你拦着别让他见贵姐儿。咱家女儿还小,别叫他带坏了!”

巧娘“噗”的一声笑了,贵姐儿不带坏别人就好了,还被别人带坏呢?

他们这里说着话,却听门口传来说话声,却是方达和董氏他们来了。

董氏一见巧娘就说:“你听闻了没有?晓意被夫家休了!”

“啊!”巧娘吃了一惊,“过门才半年呢,怎么就休了?”

原来郑晓意得姑姑郑明芳介绍,嫁了省城里一家富户,过门没多久,婆婆便说她是小地方来的,诸多挑剔,郑晓意在家被吕氏宠惯了,忍了几回,没忍住,便顶了婆婆几句,谁知她在夫家势单力薄,当晚便被夫婿张松清骂了一通,她气的自去垂泪。第二日也不去与婆婆请安,便落下了话病,婆婆四下传播她不孝,没规矩。又因她过门半年肚子还没动静,借着这个机会,婆婆又说她是一个不下蛋的鸡,把她一阵辱骂,她便收拾了东西回娘家了。过了一个月,夫家还是没人来接她回去,大家便传闻她被夫家休了。

这里董氏还在说道:“晓意娇滴滴一个人儿,若是在镇里挑那起门当户对的人家,家里还不是任她说了算。再有她娘家在近处,也借的上力,先前只是一门心思想嫁那省城里的高门大户,素不知那起人家也有眼皮子浅的,动辄就埋怨媳妇这般那般的。晓意这回怕是吃了一个暗亏了。”

正说着,却有一个与吕氏有来往的媳妇子匆匆跑来道:“不好了,晓意在家要寻短见。大家劝不住,晓意她娘急的托我来请婶子去帮着劝劝!”巧娘一听急了,人命关天,岂可儿戏,也不顾得许多,见方达他们坐着来的马车还在门口,忙忙的说:“我跟了你们到镇里罢,怎么着也得劝劝!”贵姐儿在房里听得原委,也忙忙出来道:“娘,我跟你一起去!晓意姐姐只是一时想偏了,必能劝到她回心转意的。”

几个人到了郑晓意家,却见郑晓意闭着眼躺在床上,手脚都被缚住了,吕氏坐在床边垂泪道:“本想让你嫁个好人家下半辈子可以无忧的,没承想却成了这样。你要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

巧娘问得并没有接到夫家的休书,劝道:“既没有接到休书,就是人家气还没有消而已,过几日气消了,自叫人来接你回去的。你这会儿寻了短见,却叫你娘如何自处?”

郑晓意听得是巧娘的声音,睁开眼睛哭道:“婶子,我是自误了,一心想嫁个富贵人家可以炫耀邻里,他家富贵倒是富贵了,却对我如此,我在他家说个话也不敢大声,活的太累。现下回来一个月了,连个人影也没有,可知他们是希望我不要回去的。我再待在娘家,也只拖累我娘而已。”

“晓意姐姐,你可别想不开。省城离这里有些路程的,若是你相公叫人来接你回去,也须得有些日子才到的。真个没人来接你,你也得想了法子自己回去问个明白,既是今日这样,当初却是为什么娶你?”贵姐儿见往日气盛的郑晓意这会儿苍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心下也为她凄酸,劝道:“再退一步说,你年轻貌美,若是这头真敢休了你,你自当再嫁一个好的气死他,怎能寻了短见遂了他的心思?”

郑晓意听得这话有理,挣扎着要起来,手脚被缚住,却不好活动,咬着牙跟吕氏道:“娘,你松开我。我再不傻了,自当寻了松清问个清楚再作定夺。”

花骨朵一般

众人劝住了郑晓意,见她不再寻死觅活的,方才散了。董氏拉了巧娘和贵姐儿到家,叹口气说:“小时候伟哥儿念书,念到‘齐大非偶’,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在房里发怔,还是贵姐儿笑着解说了。现下晓意嫁的人家,可不正是‘齐大非偶’?”

大家叹息一回,巧娘问董氏道:“京里来信,说文凤定了人家了,只不知定的什么人家?”

“只说定的是知根知底的殷实人家,余者倒没多说。”董氏笑道:“咱们娶媳妇进家,只要她本份,却没什么的。只是这嫁女儿出门,离了身边,却着实令人担忧。”说着转头看贵姐儿,见她跟巧娘差不多高,一双新月眉,眼如点漆,神清气足,唇不点而红,齿如榴子,竟比巧娘做姑娘时还好看,拉过说:“咱家贵姐儿,将来要许人时,可要郑重,再怎么着,也得过了我的眼方罢!”

贵姐儿听她们说起这个,推说要去看绣儿,忙忙走开了。这里巧娘问道:“绣儿快要临盆了吧?”

“就是这个月的事了!”董氏笑眯眯的道:“先前你说了霞光给来荣,又想把绣儿说给来华,没承想来华胆子大着,一口说自己只等着娶宝儿进门,把你们吓了一大跳。这下倒便宜了我家老四,我托人上吕家去提亲时,吕婆婆可厚待着,也没提什么不合理的,倒叫我松了一口气。现下绣儿过门也这些时候了,她娘家人来的虽勤,却没失礼的,也算不错了。”

说起来华要娶宝儿那段子事,巧娘也握住嘴笑了起来。宝儿是张黑桃姐姐张甜桃的二女儿,因小时候常来郑家玩,跟来华年纪相近,玩的最好,大人开玩笑说大了就去说下宝儿给来华当媳妇,没承想来华记着这个话,稍大些见了宝儿,常常避开的,大家也不以为意,直至说要给他定下绣儿当媳妇,他这才跳出来说自己只愿意娶宝儿,唬了大家一跳。宝儿自小乖巧,巧娘也是中意的,听得来华这般说,便托人上门去说宝儿,宝儿家自然一口应承了。

董氏见贵姐儿不在跟前了,悄悄跟巧娘道:“贵姐儿这几年跟着孙夫子学琴棋书画,孙夫子私底下跟我们说贵姐儿悟性极好,常能举一反三的,又肯下些苦功,于她这个年纪来说,算是出挑了。她又生的好,待你帮来福迎了新人进门,那起媒婆就要来说贵姐儿了,小心你家的门槛被踩沉了。”说着笑了。

巧娘皱眉道:“我就怕贵姐儿在村里太出挑,反不是好事。她这才十三岁,还真有人托人上门来问了。上回收到梅娘的信,她也打听着贵姐儿的事,我让明发回了信,只大致说了几句,说贵姐儿本是乡下小姑娘,小时长的趣致,大了却一般。”

董氏点点头道:“梅娘先前确是开玩笑说要定下贵姐儿给文龙呢!只是莫说他家在京里,贵姐儿还跟着咱们在乡下,就是这年龄也不好办。文龙都十七了,要是别人家的,有些都做爹了。他再迟明年也得娶亲了,哪能过了十八还没定下的?只是贵姐儿明年才十四,还得再待两年才能出门子。这可难办。再有,他两个小时候虽玩的好,隔了这些年没见,却不一定还能说得来的。听得文龙还是像小时候那般温文有礼,他家自然是好人家,家底又殷实,只是一条,就算文龙肯等到贵姐儿十六岁,咱们贵姐儿进了他家,只怕唐家诸人高看不了她,倒叫贵姐儿受委屈。咱们万万舍不得的。不如嫁个登对的人家,在家里说话有力,过的逍遥方是正经。”

董氏这话要是对别人说,别人一准说她眼皮子浅,见识少,享不得富贵,但是她这话跟巧娘说了,却正中巧娘的心思。巧娘自打嫁了郑明发,虽没正经享受过所谓的富贵,但是婆婆妯娌好相处,儿女听话,心里极是安乐的。再见着诸如郑晓意这类看似出挑,最后嫁了进高门大户去受气的榜样,心里早就决定不能让贵姐儿去攀那起人家,还是实实在在的嫁个相当的人家,和和乐乐过日子是道理。

过了几日,听得郑晓意夫家派人来接她回去了,她见了人,倒没嘴硬,乖乖的收拾了东西跟着走了。巧娘叹一声道:“这回倒懂事了!”说着转头忙去检看郑明发和来荣的行李,他们早择好日子,于第二日就要起程的。这次同行的还有李甘雨的爹爹李济,他也数次落第,这次憋着劲想着再考一次,若再不中,便息了这条心。因董玉婵这几年常跟董氏来郑家走动,李济与郑明发也算是熟人,因此两家商量着一起上京,大家有个照顾。

待过了年,杏榜一出,巧娘等人没多久就收到喜信,郑明发榜上有名,现下只在京等着候补。来荣却因第一次进京,水土不服,进考场时昏乎乎,发挥的不好,这次却落了第。

这下全村炸了锅,镇日里全是来贺喜的人。董氏和方达也来贺喜,同时带来另一个消息,说李甘雨的爹爹李济这次也中了进士,也只在京等着候补,因这候补的时日无定,也有一年半载便授了候补的,也有等上两三年的,因此李家已是商量着让李济的二哥李游带了李甘雨上京去帮着活动一二。董氏说完这些,又同巧娘悄悄道:“李家在京也有亲戚的,虽是远亲,但这回中了进士,再远的亲也不远了,定会认的比近亲还亲的。他这亲戚有些门路的,已来信叫雨哥儿二伯带了银子钱,领雨哥儿一起上京,待要为雨哥儿他爹走动一些门路,看看能不能早些授下候补来呢!你别傻着,也快些领了贵姐儿进京,让你二哥三哥他们帮着到处活动一下,也早些授了候补,省的白等着还不知道等到何年何月。”

巧娘其实也收到唐梅娘的信,让她带了贵姐儿进京,说几年没见,想念的紧。还有方文凤待嫁,也来信让贵姐儿进京,大家姐妹叙一叙。

方达见巧娘迟疑,在旁边道:“也不用麻烦其它人了,越性我送了你们进京,兄弟们这些年没见,也想见见他们的。再有,还待上京置办些物品,正好趁此机会置办了。”

巧娘听得方达要亲自送她们上京,自然欢喜,寻思郑明发和来荣都是忠直人,也没个活窍,身边银子又不多,只怕就会白等着而已。还得自己进京,亲与二哥三哥说一说,让他们帮着活动一二。因此晚间便同郑婆子商议,郑婆子一听也有理,便道:“既这样,越性跟了雨哥儿他们一行人一起上京,路上也好互相照应。”

巧娘沉吟道:“本来定了秋季就为福哥儿迎了新人进门的,现下我们都进京了,一年半载的又不定能回来,只怕误了福哥儿的婚期。这却如何是好?”

“明发这次能中进士,是祖坟冒青烟了,天大的喜事啊。你说说,这镇上和村里,得多少年才能出一个进士?这事儿就是头层大事了。你只管去,这儿有我呢!”郑婆子清清嗓子道:“福哥这婚事拖得便拖,拖不得我就为他们办了,也没什么的。到时你们回来再补喝媳妇茶就是。量他们不会怪你们的。”

她们这里说着话,贵姐儿却去展开方文凤的信细看,近几年她常同方文凤通信,京里有什么新鲜事,从方文凤的信中也略知一二的,也打听得京中最近流行什么衣饰,见自己老娘要带自己进京,只寻思要照着方文凤信中所描述,仿京中最近款式,同老娘两个各做几套新衣。

五月底时,郑李两家便到了京里。李甘雨和李游自然被亲戚接走了,巧娘等人也被迎了进唐府。此一回同唐少华方文龙见面,贵姐儿已满十四岁了。乍一见已长得亭亭玉立的贵姐儿,唐少华和方文龙一时都有些怔怔的,待得贵姐儿笑喊了一声他们一声,他们才回过神来,笑道:“若是在外面遇上,真个不敢认了!”

倒是唐梅娘见了贵姐儿,想着郑明发也中了进士,贵姐儿不日就是官家小姐了,却得想法子定下她当媳妇才是。只是一条,文龙都十八岁了,这婚事却不宜再拖,而贵姐儿才十四,还未及笄,再怎么样也得两年后才能进门,这却不好办。唐梅娘这里弹算着,庆氏见了贵姐儿,却也眼前一亮。贵姐儿小时候长的胖乎乎,这会儿身段却抽条了,纤浓合度,不胖不瘦,个头虽不能算高,但过两年自然会再长些。因这会先仿着京里时新的衣裳款式穿了来,乍一看,与京里的漂亮小姑娘一般无二,又比小时候稳重有礼,进退有度,却看不出是乡下来的。

唐太太见贵姐儿行礼,早拉了过去身边坐下,细细看她,笑道:“这些年没见,不提妨就长成花骨朵一样的漂亮姑娘了。”心下暗暗拿贵姐儿比较近来见着的几个闺秀,倒不比人差的。心下可惜贵姐儿未及笄,而文龙和少华年已十八,自己又急于抱曾孙,只怕等不得了。

贵姐儿正含笑听唐太太说话,抬眼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出来跟巧娘等人行礼,虽稍稍瘦弱,眼睛骨碌碌转,看着却是一个机灵鬼,正猜度这是谁,却见少年又过来跟她行礼,笑着说:“见过贵姐姐!”

贵姐儿细看他一眼,这才捂住嘴笑道:“原来是易哥儿呀,不想就长这么大了!”

唐太太见唐少易平日最是调皮捣蛋,这会儿见了贵姐儿,倒斯文有礼,心中一动,贵姐儿虽大了易哥儿四岁,但也不是不可能呀!

差点争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