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小丫头们看到他回来了,想起自己学的规矩,立马噤声垂手,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到一边,再没了刚才的笑闹。

喧哗地声音一下子戛然而止,就连范氏也有些惴惴地。两个孩子更是吓得往纪瑾瑜身后躲,纪瑾瑜脸上讪讪地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纪洪解释。原先在南边也这样玩过,也没见纪洪怎么样责罚,怎么今天大家都这么胆战心惊啊!

而纪洪却面色和蔼地对范氏说:“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朝气,这样咱们家才热闹些。你应该让元姐、珠姐跟瑾瑜多多亲近,别成天把孩子拘在房里,好好的孩子都闷坏了!”

说完他踱着步子去了书房。

院里的一众人等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家七手八脚地将牛皮筋收起来,两个孩子跟纪瑾瑜回到东跨院。范氏这才发现院子里看东西有些模糊,一问时辰才知道已经到了掌灯时分了,连忙吩咐人将灯点上。又着人准备晚膳,这才回了东跨院。

见她回来了,纪瑾瑜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来:“嫂嫂,都是我不好,只顾玩忘了时间!”

两个孩子也神色惴惴地站在一边瞅着范氏。

范氏早将话接了过去:“今天多亏了小姑,元姐、珠姐好久都没有这么高兴了。都怪我平时忙,没时间陪她们玩,小姑得了空闲要多跟她们玩才是,这样我就省心了!”

刚才纪洪回来,下了她一大跳。本以为要受到一番责罚,没想到纪洪不仅不生气反而还赞成,这些一定全是因为小姑的缘故。范氏哪里还敢怪纪瑾瑜,原来听夫君说老爷、太太疼爱小姑子,她还不相信。这不过两天的时间,她不仅相信了,而且越发觉得这个小姑子只能捧着,绝对不能得罪。

一晃几天又过去了。早上练习书法,中午跟着范氏做针线,下午稍作休息,元姐、珠姐就到兰桂院寻纪瑾瑜玩。这样的日子倒也充实。

天气倒是一天比一天冷了。纪府上上下下换上了夹棉的冬衣,纪瑾瑜东侧间烧起了地龙,烘得整个房间热气腾腾的。这样一来,倒是比在南方过冬还要舒适一些。

她待人亲和,就让一众丫鬟婆子在西侧间做针线,虽然不像东侧间那么暖和,但是好歹比别的地方热乎一些。

纪瑾瑜算算日子自己到盛京也有一段时间了,差不多就到了武考的时候了。不知道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她临走的时候还再三叮嘱自己南大街柳树胡同。东、西两条大街绕着皇城,所住的皆是高官权贵。

南大街商铺林立,热闹繁华,虽不及东西大街气派,但也是盛京上好的地段。想来杨承在盛京还是有些资产的,他为人正直,心地又善良,但是到底门第低了一些。先不说纪洪,就是顾氏那边就过不去,若是他这次武举能拔得头筹,想来这门亲事,顾氏还会考虑考虑…

想到这里她自嘲地摇摇头,想这些做什么。自己的亲事哪里是自己能做得了主的?何况自己又累的他受伤,只希望他武艺高强,平安无虞才是!

她心底不由默默道了声菩萨保佑,她原也不信这些东西,经过了死而复生这件事,也由不得她不信了。

她正想着若是这次杨承能够平安无虞地高中,她就抄一遍金刚经供奉,就感觉到帘子一掀,一股寒气就窜了进来。

她一回头就看见湘月立在门边气喘吁吁:“姑娘,来了,来了,太太…太太的马车到门口了!”

“真的!来了多久了?怎么不早说?”

她的话刚落音,纪瑾瑜就从炕上跳了下来,她且问且行,转眼的功夫就出了三间正房。

急的湘月直跺脚:“姑娘,外头冷,仔细冻着了!”她一边喊,一边拿了斗篷追了上去。

纪瑾瑜根本听不到湘月在后面让她慢一些,一口气跑到了二门,正看到顾氏由胖乎乎地吴妈妈扶着往这边走来。她身后跟着范氏并一干丫鬟婆子,呼啦啦一大群人。

见面

“母亲!”纪瑾瑜小跑过去,挽了顾氏的另一只胳膊。

顾氏看到纪瑾瑜,脸上立马绽放出喜悦的光芒,嗔怪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冒失!怎么跑这么快?看把湘月累的!”

纪瑾瑜这才发现湘月气喘吁吁正顺着抄手游廊跑过来,大家看到她这慌张的样子,全都笑了。

待顾氏进了上房,范氏就带着人在西侧间候着。由吴妈妈并几个丫鬟在东侧间服侍顾氏更衣净面。

纪瑾瑜自然跟在顾氏身边,帮着顾氏梳头。手指上下翻飞之间,一个端庄大方的发髻就梳好了。纪瑾瑜回头,冲捧着装着发饰的鎏金黄杨木盒子的小丫鬟笑了笑,从一众精致夺目的发饰中间拿了一个貂皮攒羊脂玉的抹额给顾氏系在额头上,对着镜子看了看,又拿了一个纯金丹凤衔珠的发钗插在顾氏发髻之间,这才满意地松了口气。

盛京天气较南方寒冷许多,顾氏刚到可能会不适应这温差。一个貂皮的抹额毛茸茸的,即保暖看上去又奢华大方,显得顾氏双目明亮,遮掩了几分路途的疲惫。璀璨夺目的金凤凰斜插入鬓,步摇上的一个东珠熠熠闪光,直衬托出顾氏的雍容大气来。

顾氏笑着拍了拍了纪瑾瑜的手:“还是瑜儿最了解我!”

吴妈妈笑着凑趣:“那当然,知母莫若女!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三姑娘最是心灵手巧,还不是随了太太,跟太太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呢!”

顾氏听了笑容更盛,转眼像想起什么似正了颜色:“叫她们都进来吧!”

吴妈妈低着头出去传话,转眼间就见范氏走了进来,身后是元姐、珠姐被各自地母乳带着。

见长辈行李也是由长及幼地,旁边的婆子拿了蒲团,范氏便跪了下来给顾氏行了大礼。顾氏说着一些劝谏的话,就让她起来了。

接着就是纪瑾瑜,待她正正经经地跟顾氏行了礼,就听见顾氏略带威严地说道:“不过一个多月未见,瑜儿怎么瘦了许多?是不是底下的人不长眼怠慢了你?”

刚才梳洗的时候不是问过一遍了吗?怎么又…

只一瞬间,纪瑾瑜就明白顾氏这是在问范氏呢!这样的含蓄,即表达了对自己的重视,又能敲打范氏,这分明是要自己卖范氏一个好。

“母亲,哪有人会怠慢我!”,纪瑾瑜忙道:“不说哥哥、父亲事事紧着我,就光说嫂嫂每日都问我好几遍,生怕我吃住不惯。刚来的时候,我想家,想母亲,是有些不习惯。后来嫂嫂就让元姐、珠姐陪我解闷,最近日日与元姐、珠姐玩耍,胃口大开,我瞧着自己分明没有瘦,倒是胖了许多!”

范氏听了朝纪瑾瑜投来感激的目光,纪瑾瑜朝她会心一笑。

“嗯”,看到她们姑嫂之间的互动,顾氏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是元姐、珠姐给顾氏磕头。

顾氏几年没见孙女,早就想念的慌。刚才还能端的住,这会见了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欢喜的不得了,眼角眉梢都是笑容。一只胳膊揽着一个,赞个不停。

范氏见了,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嫁进来七、八年,只得了两个女儿。她自己与婆婆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听说婆婆要来,她一直忐忑不安。

虽然夫君一直告诉她顾氏是极好相处的,但是她总是有些不放心。

她也一直安慰自己:都说女儿肖母,小姑那样的品格,定然是受了婆婆的影响,如此看来,婆婆定然也是好相处的。

安慰归安慰,今天见了还是有些担心的。刚才婆婆又那样问小姑,直让她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还好,小姑人极和善,婆婆又喜欢元姐、珠姐,这才让她稍微定了心神。

她刚回过神来,就看见顾氏身边的吴妈妈已经走到自己身边,手里用红色的绒布托着一大串珍珠,她接过来向顾氏道谢。

再一抬头,就看见元姐、珠姐一人手里拿着一串珊瑚珠,旁边的纪瑾瑜佯装吃醋:“母亲太过偏心了!见了儿媳孙女,忘了闺女!”,说着伸着手像顾氏讨要:“我的呢?我的呢?”

顾氏一巴掌拍在她手上:“你这个小财迷!整日就想母亲的东西。还没嫁呢,就开始扒拉娘家的东西!”

说着她用手托额,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哎呀呀,咱们家的东西少,恐怕不够你搬的,这可怎生是好?”

“母亲!”,纪瑾瑜一跺脚,早羞得满脸通红。

她这小女儿的心态,更是让顾氏乐不可支:“小猴儿一样,仔细你侄女笑话你!”

纪瑾瑜更是气的撅着嘴,拉着顾氏的胳膊不依!

她虽然面上生气,眼睛却亮晶晶的。顾氏也是笑得开怀,慈爱地看着她。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笑嘻嘻地看着顾氏与纪瑾瑜,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而元姐、珠姐却羡慕地看着纪瑾瑜跟顾氏笑闹。

这样温馨的一幕,却让范氏心里一酸,险些要掉下泪来。她自幼失母,根本不记得母亲的样子,就连身边的乳娘都是继母指派过来的。纪瑾瑜在顾氏身边这样放肆般的撒娇,她连想都没有想过。

人前人后,她都是温和有礼的。面对父亲、继母她一直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更别提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跟母亲撒娇了。她自己小心翼翼,连带着对女儿也是不够亲近,害的两个孩子跟她都不怎么亲近。

看着元姐、珠姐羡慕的眼光,她眨了眨眼睛,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好好对待自己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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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西大街,棠花胡同,上房正院。

“老太太的身子一直就比较硬朗,这次也是小病,北方年底冷,坐船行马都多有不便。”顾氏说着,将纪洪身上的官服换了下来。

“所以,我跟二弟妹定了来年四月从安吉出发,到时候路上慢慢行驶,也算是让老太太散散心!”

纪洪听了点了点头,赞同道:“有你拿主意就行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听见吴妈妈回禀:“太太,姑太太派了人送了帖子来!”

这是内宅妇人之间的事,纪洪听了便踱着步子去了内间。

吴妈妈这才弓腰递上帖子说道:“已经安排到外院的花厅喝茶了,这会正由庞升旺家的陪着!”

顾氏听了高兴地说道:“晴云办事真是快,说起来,我与她也几年未见面了!不知道她家的两个小子怎么样了!”

晴云是姑太太的小名,顾老太太作为继室嫁到顾家,只生了姑太太这一个女儿。因着是女儿,又比大老爷纪洪、二老爷纪岩小了许多岁,因此与她两个兄长关系倒是不错。而顾氏并无亲生兄弟姊妹,嫁过来的时候,纪晴云年岁尚小,两人相处的十分融洽。

说话的功夫顾氏就将帖子展开了!

吴妈妈将小几上的灯捧了过来,亲自给顾氏照着亮:“姑太太也是有福气的!也是太太当初一心为她打算,若不是太太,我说句逾越的话,姑太太恐怕嫁不了这么好!”

“那也是她自个儿有福气!”顾氏叹了一口气,唏嘘道:“想当初我念着十来年的姑嫂之情,在老爷被贬之前拼着最后的一点情分,在段家悔婚之前将她嫁了。说到底也并不知道是帮了她还是害了她,好在她的姑爷是极好的,这些年倒也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如今我瑜儿要谋亲事,她这样放在心上,估摸着是想对我投桃报李吧!”

说着她合上帖子说道:“跟来的人说,就说后日我们一准去。另外给那婆子打赏,也不要多,就按照往日的份例吧!然后你再去兰桂院请姑娘来!”

吴妈妈听了,这才掀了帘子,出了上房。

兰桂院里,湘月拉着踏月的手正唧唧咋咋说个不停:“好姐姐,可算把你盼来了!你不在这里我真有点不习惯,原来看着姑娘事事都要你办,我真是羡慕的不得了,如今等事情轮到我头上我才知道,虽然风光,却实在是累人!这下好了,你来了,我就轻松了!”

踏月正色道:“又胡说,刚夸你有大人的样子,这会子又得意忘形了不成?能伺候姑娘是咱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别人求还求不来,你倒好,反而抱怨上了!”

湘月听了,就吐了吐舌头!

踏月虽然面色严肃,却因为是江南的软语,听着倒十分的温柔。

她跟湘月说话的时候,眼里却含着笑意,白皙的脸庞在灯光下越显美丽。许是旅途劳累了,让她看着竟生出几分楚楚之态。随着她点头说话,耳垂边的两只素银的流苏耳坠摇来荡去,十分蛊惑人心!

这样的样貌,不知最后便宜了谁!

“你说好不好,姑娘?”

纪瑾瑜回过神来,就听湘月说道:“我们想给踏月姐姐办个接风宴,就在咱们院里,不请旁人,姑娘你说好不好?”

既然要摆接风宴,自然要吃饭。现在的纪府还没有小厨房,大家都是在一起吃饭。下人们要摆宴,自然要过了明路,得了主子的首肯,才能自己对钱交给灶上,让灶上帮忙采买食材做饭。而这必须要在主子用过膳之后才可以开席。

这件事情好办,只要跟范氏说一声就行了!

所求

“那当然好!”纪瑾瑜略一思考就答应这件事:“咱们院子里如今也有好些个人了,大家都不怎么熟悉。趁着这个机会,你们也好好亲近亲近,横竖都是我院子里的人!”

得了纪瑾瑜的首肯,湘月、踏月都高兴的笑了。站在一旁的喜云眼明手快,她忙掀了帘子说道:“我这就去告诉其他人,也让大伙都高兴高兴!”

看着她们这样高兴,纪瑾瑜也被她们感染说道:“既然要摆宴,倒不好落下上房跟大奶奶房里的人!我出三两银子,你们将太太房里的双喜姐姐,大奶奶房里的落梅、冬雪,连带着吴妈妈,庞升旺家的一并请了,人多也热闹些。”

湘月笑嘻嘻道:“太太房里的,原本我们就认识,大奶奶房里的落梅姐姐、冬雪姐姐我也是熟悉的!还是姑娘想的周到,这样一来咱们全都请了,到没有落了谁!”

见纪瑾瑜跟踏月为着自己的事情忙,踏月有些歉意地说道:“姑娘快别听湘月胡闹,哪里需要这样大费周章。”

纪瑾瑜笑道:“原也不是为着你一个人,太太房里的也是刚到。既然是接风,那就大家一起接,也没有偏着谁。这事,就以我的名头办,你不用担心。”

“是!”踏月点了点头。

吴妈妈来的时候,正看见纪瑾瑜在案几上写着什么,湘月在一旁磨墨,踏月在一旁掌灯。

“姑娘这是在忙什麽?这么晚了还在用功,仔细太太知道了,又要心疼姑娘伤了眼睛!”

湘月、踏月闻言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使唤起主子来了。

纪府的规矩她们都是知道的,大太太顾氏管家的手段她们也耳熟能详。因此生出了几分惴惴不安来,要是让太太知道姑娘这么晚还在为了下人们的事情忙…湘月、踏月互相看了一眼,思索着该怎么答话。

纪瑾瑜放下手中的笔,松了口气。她将湘月、踏月要办接风宴的事情说了一遍,不过变成了是自己起的头。然后有些高兴地说道:“我们将日子定在明天晚上,妈妈来了正好,帮我看看还缺什么,有没有什么漏掉忘掉的,省的我再跑一趟。”

湘月、踏月这才送了一口气。

吴妈妈一听笑得无比欣慰:“这些年来,姑娘帮着太太掌家,样样做的都好,哪里需要我帮忙!”

话虽如此,她还是接过纪瑾瑜递过来菜单迅速地浏览了一遍,才说道:“姑娘这样安排就已经很好,没有什么缺的。要请的这些人里面,基本上都能喝上几杯酒,北边天冷,要是能配上热热的火锅就更好了!”

纪瑾瑜听了眼睛一亮:“还是妈妈想得周到,那就将这道菜炖牛肉改成牛肉锅子吧!”

吴妈妈谦虚地说不敢,然后说明了来意。

纪瑾瑜站起来说:“瞧我,忘了妈妈的正事。太太该等急了,咱们这就过去吧!”

吴妈妈却拉着纪瑾瑜的胳膊说道:“姑娘忘了,这里是盛京,不像南边院子大,传个话都要半天的功夫。兰桂院离上房正院近,不过几步路,不用那么着急。”

说着她接过湘月递过来的披风披在纪瑾瑜身上:“天冷,姑娘得披着这个。否则太太见了,又该心疼了!”

纪瑾瑜由着她给自己披上披风,系好了胸前的带子,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居然比吴妈妈还要高了。而吴妈妈竟有些许白发,她依稀记得吴妈妈比顾氏小一岁,但是看着吴妈妈却比顾氏老多了。

小的时候,吴妈妈就跟顾氏一样疼爱自己。她从来没有见过吴妈妈的家人,也没有问过顾氏。她只知道打她到了这个世上,就是吴妈妈跟顾氏在照顾自己。

她张口“太太”、闭口“姑娘”,从纪瑾瑜很小的时候,就是如此。虽然她老了,但是对顾氏、纪瑾瑜的心却十几年如一日。

灯光下,纪瑾瑜没来由地想到自己前世的父母双亲,心就觉得像被水浸泡过一样,酸酸的,涩涩的。

又耽误了一会的功夫,这才出了门。

踏月早提了透明的薄绢裹成的纱灯站在门口等着,一行人这才踏着月色朝上房走去。

顾氏正歪在大迎枕上,连日来的旅途着实让她累着了。但是眼下她却没有心思休息,都说女孩儿家就是菜籽命,撒到哪里就在哪里落了根,这话确是半分不假。若是嫁到了好人家,家世清白,门风严谨,姑爷就是乱来也要顾着上面的长辈;若是嫁到不重规矩的小门小户,就是姑爷人不错,但是也耐不住婆婆刁难,下人使绊子…最好就是家世好,人品也好的人,可是这样的人,却是少之又少的。

好在现在老爷升了官,瑜儿的婚事也可以好好挑拣一下了。

后年就要大选,明年各地方官就要将未婚配的适龄小姐姑娘往朝廷上报,凡年满十三以上,十八以下的,明年下半年便不可再随意婚配了。

那么年前这婚事就得定下来,明年五月之前,就要嫁出去。算算日子是紧了些,但是总好过进了那高高的城墙以后见面都难。

顾氏正这么想着,纪瑾瑜就走了进来。见到女儿聘聘亭亭地朝自己行礼问安,顾氏不得不感叹,女儿果真是出落成大姑娘了。

“你姑姑派人送了帖子来,说她们家花房里好些花都开了,办了个赏花宴,后日你陪我一块去吧!”

纪瑾瑜听了,给顾氏捏肩的手不由一顿。

怎么这么快?她虽然知道自己进京城是为了说亲而来,但想着顾氏刚到,眼下又到了年底事情多,怎么着也要等到开春才是,没想到这么快。

顾氏却自顾说了:“虽说是嫡亲的姑姑,但是自打咱们回了南边以后,这是第一次见,不可失了礼数,明天要收拾的妥当一些。除了你姑姑,还有别人家的太太、夫人,想必是十分热闹的。”

纪瑾瑜的手继续捏了起来:“母亲放心,我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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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晋朝风气开放,对女子约束较少,但是大家小姐还是养在深宅的。除了常来常往的世家之外,别人怎么知道你们家有适龄的女子需要婚配呢!所以当女子当了一定岁数之后,便可以跟着长辈出去参加妇人之间的应酬。

谁家添了孩子,谁家娶了新妇,或是哪个夫人庆生…这些女眷可以出席的宴会,自然是绝好的机会。若是没有也不要紧,赏花会、品茶会…这些也可以。

在南边的时候,纪瑾玥当初说亲就是不停地参加大大小小的宴会。她那时还羡慕的不得了,一心想让顾氏带上她,后来还是问了吴妈妈才知道缘由。

她打小由纪洪亲自教养,后来又专门请的夫子,妇人之间应酬说到诗书礼乐她自然不担心。顾氏给她请的针线师傅杜姑姑,一个老嬷嬷作为礼仪师傅,所以接人待物的礼仪她也信手拈来。

她担心的不过是自己的前程罢了。如果有可能她真的不想嫁人,不想将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然后与其他人共侍一夫,过着庸庸碌碌的生活。

想归这样想,她还是吩咐踏月打开靠墙的大衣柜,拿了鹅黄的夹袄,月白的掐腰马甲跟一条竹青色的绣梅花的月华群出来,又亲自挑了一方崭新的帕子,配了一个绣梅花的荷包,再拿了一串珊瑚珠子出来,为明天需要出席的宴会准备。

晚上的接风宴闹了一会就散了,湘月帮纪瑾瑜铺开床上缎面的寝被让纪瑾瑜歇息:“姑娘,闹了一个晚上,该乏了吧。明天要起早,还是早些安置了吧!”

纪瑾瑜拿桃木棒挑拔着灯芯说道:“不过是出去露了一面,说了几句话,哪里就累着了?我还能是纸糊的不曾?”

话虽如此,明天毕竟是自己第一次在盛京见客,为了明天有个好精神,纪瑾瑜还是依了她的话点了点头。

踏月帮纪瑾瑜松开发髻,卸去头上的珠花,由小丫头端着铜盆,喜云帮纪瑾瑜洗了手,净了面,收拾了一番才躺到床上。

出入呼奴唤婢,起坐衣食无忧,食则美味珍馐,衣则绫罗绸缎…这便是古代小姐闺秀们的写照。这样的生活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但是付出的代价却是自由。

富人家娇养着女儿,十指不沾阳春水,只用来拨琴弄弦;请了上好的嬷嬷供养在家中,只为着教女儿家行坐起卧举止有度;女儿家虽不像男子去私塾读书,却请了先生在家中坐馆,只为了女孩儿眼界开阔,琴棋书画样样不落人后。

培养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儿,往大了说可以送入宫中有朝一日飞黄腾达,往小了说是极好的联姻工具。

父亲纪洪作为督察院侍郎,自己这个女儿必然会参加选秀,当今皇上年迈并非良配,纪家也并非那种需要裙带关系的人家。为了避免进宫或者被指给皇子,自己的婚事最迟明年五月就要尘埃落定。

躺在床上,纪瑾瑜想着顾氏昨天晚上跟自己说的这些话,不禁有些动容。自打她到了这个世上,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了。父母亲都希望自己过的好,并没有将自己当作攀附权贵的工具,顾氏更是不辞劳苦从安吉赶来,纪瑾瑜不禁为自己原来的猜测暗暗自责。

那么明天的赏花会,自己就要好好表现。要谋得一个好的姻缘,嫁一个家世清白,人品端正的夫君。好好生活,方不辜负父母亲为自己这一番谋划。

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