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话在耳边回旋了一圈,苏小杏还未有定夺,只来得及抬眼儿应付那目光灼灼的男人:“…有点冷了。”

这男人决计不是真心关怀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只是抱怨她太轻了没有存在感罢了。她又何必顺着那个话题解释的太认真。

她乌油地黑发上,一只金雀儿珠花因他的动作而上下翩飞,于光影下摇晃出层叠金色的光晕,让人目眩神迷。说话时的眉眼更显软和,饱满的樱唇轻嘟,带一点委屈的意味。

施北很吃这一套。

女人太懦弱了他嫌烦嫌累赘,太强势太倔强他更是提不起一点兴趣,还是这样甜美灵巧地少女最让他动心。管家本来就该是大嫂做的事,以前妻子不让人满意,他就偏向观察她的手段能力。实际上,他始终觉得妻子依附他而生,讨好他才是最重要的。

“那就回房罢。”他的声音于夜色中,带着一丝暧昧的喑哑。

寝房内,落地罩前的小榻上并无人影,只几上摆了一盏油灯,如豆的火焰跳跃其间。红袖两人大约是回耳房做女工去了,却还记得她说留灯的话。这样也好,就算苏小杏向来是个厚脸皮,这样被人抱进来明晃晃的昭示着要做“坏”事,还是会脸红的。

不过仔细想一想,怎么样才算是婉转的拒绝呢…

施北将小妻子抱到沐浴间。他虽然一直睡在书房,但沐浴的时候仍是会回自己房间。只是大多时候不想和妻子碰面罢了。看她怯怯地想上前帮他又裹足不前的模样就很心烦。

龙鸣王朝在供水方面比一般的古代王朝要先进,贴近白墙的桐盖一掰,就有源源不断地水自管中引入。左边桐盖上刻有一簇火焰图案,表示里面是烧好储入的热水。

等他将水引入九尺见方的石砌玉池内,一低头就见小妻子的目光呆呆地,不知在想什么。两靥升起红晕,好像被边上的水汽蒸热了,细腻洁白的指头绕着披风系带,微微地松了开来。

他喉结滚动,气息蓦地变粗,因是坐在池子宽阔的边沿,便腾出一只手帮她解衣。

许是因他动作较为粗鲁,小杏霎时被惊醒回神,她了解了下现场状况,果断地一把揪住领口,幽邃地猫儿眼望向他:“…不好了。”

“怎么了?”他不耐烦地又要伸手去扯。

“爹晚上酒喝的太多,我忘了让人给他煮醒酒汤。恐怕他明天醒来又要头疼。”她语声软侬,面上却一派好儿媳贤内助的模样,眉儿似颦非颦,挂心不已。

“…”施北一旦想到父亲,脸立刻冷了下来,他“唰”地起身,一时没把握住分寸,将膝上的小杏掀进了池子里。

她没防备吞了几口水,正呛的厉害。

施北射向她的目光却是森寒,话带嘲讽:“好好做你的儿媳妇去吧。”说罢,仿佛全然忘了前一刻的温存,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胸膛犹自气的起伏,双拳紧握。

任谁在这种时候听到一个讨厌的恨不得忘的一干二净地人,都会想揍人。

他总算还记得妻子是个女人。

苏小杏伏在火玉筑壁的池子边缘,一手抓着散乱的衣襟,咳地两颊通红。

“…都说了让你婉转一点。先前旗开得胜,心仪表盘还跳了两格,现在打回原形了。”大大很无奈。

苏小杏想起自己对吴江说的那个“操”字,顿时委屈的不得了:“我已经很婉转了呀…”

大大正在重新核对她的属性和经历,闻言默了默,方道:“这倒也是。”至少她没让人直接滚,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它要有耐心。

连衣裳带披风全浸湿了,红袖添香又在耳房,她便是扬声,那俩丫头怕也是听不见。苏小杏叹了口气,脑袋一仰,靠在了池壁上,任热水起起伏伏,流波轻荡,维持着静思的状态。

这回一直到池子里的水凉了,大大都没有出声提醒。一个十七八的少女,骤然被丢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做系统调试,查缺补漏,能做到这一步也算是不容易了。

但是,他是不能频繁给予帮助的,大体上仍然要靠她自己。

她能想明白最好。

苏小杏已经忘了她当时在思考的问题,只记得出浴池时一身湿衣,满是窘迫。最后只能捡了衣木架上挂的施大爷的棉白立领大褂,松松披上了事。

虽说是男人穿的,棉质的衣料柔软贴合,做睡衣倒很不错。

这也多亏了原主,因为不知道丈夫会何时回房沐浴,每日都会放一件干净的换洗衣裳在上面。不可谓不是用心良苦。

******

翌日清晨,日光熹照,鸟语花香。

添香端着铜盆推开门,看见小杏穿着及臀地棉白大褂,轻巧地踮脚推窗,一双白生生的腿儿泄露了无限春光,一声惊呼脱口而出:“少、少少少奶奶…昨昨昨昨天二少爷…”回来了?

朝阳打下一束碎金子般的光,落在她赛鸦鸦的青发间,小杏折腰回首,以手作梳顺着长发,轻笑道:“想什么呢。我昨天睡觉时出了一身汗,早起沐浴后发现忘了拿衣服,便先用夫君的了。”

“原、原来是这样。”添香讪讪地笑起来。

终于为自己的莽撞感到不好意思,按红袖说的,她总这样提,少奶奶心里只怕会更加难过。

“自然是这样。”她坐回床沿,赤足踩在床踏脚上,提醒她道,“时辰不早了,昨日大哥大嫂回来,今日必是要一起用早膳的。你快些准备了,我们去燕贺堂给爹请安。”

“是,奴婢明白。”

添香虽然莽撞些,动作却很利落干脆,换上早已备好的绿映浅白花襦裙,臂挽月白披帛。因小杏身姿娇小,便挽了显人高一些的元宝髻,再配以金珠蓝宝相隔串的链环绕上,一支青鸾挑心没入正中,与额上的碧莲花钿相辉映,莹光流转间,顾盼生辉。

冷绿的色调,比起昨日一袭娇俏的粉白,更显白净清丽。

苏小杏顾镜弯了弯黛眉,将镜奁一合,起身道:“走吧。”似乎较为满意。

添香终于微微松了口气。

晨早的空气清新,仿佛任何一处都是新鲜明快地,小杏难得的放松下来。她看见园子里一簇一簇地浓绿浅粉,兴起摘了一朵粉杜鹃,左右对比,终是佩在了金珠串边。她挽着披帛对碧波池里的人影儿眨眨眼,咯咯一笑。

古代就是这样好,若是在现代做这样的事,旁人不会觉得雅,只会觉得这人在犯傻。

“哟,弟妹这是在做什么呢。”不远处扬起一声似笑似嘲的声音,有一艳妆少妇由远而近。

可见即便是古代,也会有人觉得出嫁后的姑娘这么做——很傻。

“嫂子可也是去燕贺堂给爹请安?不若咱们一道儿去罢。”小杏笑吟吟地偏过脸来,往那方向迎了几步。施宋氏出身小户,是当初施北的大哥亲自求来婚,类似于现代的自由恋爱。

但她虽貌美浓艳,为人却斤斤计较,在施南转而经商后更是变本加厉。

因为处事不被公公所喜,所以对着公公亲自主婚的苏小杏很没个好脸儿。就是表面上和谐,也多是有一句酸一句。施北不待见妻子的事,更被她拿来饶舌多次。

“不比你在爹跟前的脸面。”她敷衍地勾了勾唇笑,“不必你说,嫂子倒很想和你一齐去,好沾沾你的光,也能得爹一个好脸色。”

“那咱们就赶紧走吧。”苏小杏浅浅一笑,竟是默认了沾光这个事实。

横竖她只是来旅游观光的,又不是长期驻户。为原主着想,给这女人一个笑脸就算不错的了,哪容得她三番两次的往上踩?

宋颜脸色几变,待到看见不远处随她而至的丈夫,还是笑起来:“弟妹在讨好公公的时候,也别忘了抓抓自己夫君的心啊。”她眼里含着得意的神色,“我听说,昨天二弟又去了含香阁?哎,这个二弟…家里有弟妹这样的娇妻,怎么还竟往那些腌臜下流的人身边跑。”

她眼里含着得意的神色,眼睛一溜,好似在说苏小杏也就这么点儿魅力,讨好公公有什么用处,还是远不如她。

苏小杏眼神微冷,看的宋颜稍稍心虚,却强自道:“要我说,我不在的时候,弟妹掌家辛苦。二弟那是没人照顾了才会往温柔乡里去,弟妹倒不如给二弟纳一个贴心解语的小妾,到时候娇妻美妾在怀,二弟哪里还记得起什么妩儿媚儿的啊。”

“要是没合适的人选,嫂子给你介绍一个?”

施府家里的事,即便外人不知道,宋颜这半个施家人也是知道的。可不就立即拿来挤兑起人来。

苏小杏的眼底结了一层冰霜,虽是厌恶,却一语未接,直接擦身而过,干脆地走人。

“诶?弟妹,弟妹——”宋颜先是一愣,然后发现自己这是把人气跑了呀,心里更是乐呵,一个劲儿的想叫住她。

就这个功夫,施南已经走了过来,他头疼的揉揉额角:“你又怎么她了?”自己这个妻子就是心眼太小了些,不过她出身低,眼界不高是常事。自己既娶了她,也不会为此嫌弃她。

只得慢慢引导纾解了。

“瞧你这话说的…”宋颜嗔了他一眼,“我不就是想和她一起去给爹请安嘛。”

“你啊…”

小杏一路分花拂柳,向着燕贺堂的方向去,二人的语声渐不可闻。

化作挑心的小黄鸡在她脑海里出声:“你这么简单就放过了她?”语声诧异。

“现在辩驳起来有什么意思。”小杏心不在焉地道,“短处给拿捏住了才会让人占了上风。等把男人握在手掌心里,回击她?不用自己动口,有人会替我收拾的。”

“…”这口气!

“大大,我们主动出击吧。”

“呃?”

“我那夫君——不是在含香阁么。”阳光透过斑驳的柳叶,在她小巧腻白的脸蛋儿上雀跃,慵懒地猫儿眼轻眯,却隐有说不出的斗志自她身上流露。

5第一关·妻室

马车平稳的行驶在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上,街道两旁的叫卖声渐低,不一会儿就更换成了莺声燕语,娇嗲卖俏的拉客声。车帘挑起,就见那些衣着体态尽风流的女子软没了骨头一般倚在客人身上,丝绢儿轻掩,与人当街调笑。

车夫“吁”了一声,停下马车,侧首对里面的人道:“少奶奶,含香阁到了。”

这个朝代不拘女子抛头露面,虽然跑到青楼里不大好,一个不小心被人误认了就容易丢大丑。但也有不少彪悍的妇人为了捉自家丈夫来闹场子,因而车夫没有阻拦之意。

只是有点奇怪,自家少奶奶本是温婉柔和的性子,怎么今儿肯跑来劝二少爷回去了?

“嗯,辛苦你了。”清甜的语声传出,车帘掀开,一只白如羊脂玉的手扶在车柱上,不及人扶,便步下车来,那动作行云流水,众人便将视线皆放在她窈窕的身姿之上,浑没注意她最后跃地的俏皮举动。

“少奶奶。”马车里红袖捧着个漆木匣子探出脑袋,很是无奈地唤了一声,复也爬下车来,“合该是奴婢扶着您下才是。”

“你呀,就是拘礼。还不如添香看着讨喜。”苏小杏抿嘴儿一笑,似是很乐得听她这样抱怨。

红袖语噎,转而吩咐车夫把马车停到胡同口去,随着自家主子步入含香阁之内。一路收获烟花女子的调笑眼神数枚,娇笑数声。

“又来一个?”

“呀,今天什么日子,赖三少的夫人才刚闯过一回呢。”

“啧,还不是没将人带回去。”

“嘻嘻,赖三少说是要死在妩儿姐姐身上的,可是撒了大把银子呢,一个黄脸婆娘也想拉的动?不过这个看上去长得还算过眼,谁家的?”

“眼生的很,咱们跟过去瞧瞧?”

她们这样说着,一旁的大爷可是不肯的,拽住几人的小手儿,摸上下巴调笑:“想去哪儿?赖三少付了银子,你大爷我没付吗?这就想把我丢了?”

那女子无法,忙是陪脸儿作笑,香帕往那大爷身上一招,嗲声:“哎呀,丢谁也不能丢了陆爷呀,烟儿不是还在这儿么。”

含香阁不愧是含香阁,一进阁子里,满楼的胭脂香粉直熏的人脑袋昏沉。然而布局却花了不少心思,红柱隔断,桃粉的纱帘掩了雅间,里头伺候的女子却不是外面迎客的那些可比的。但凡一开口,飘出去的吴侬软语,能叫来客的身子酥了大半,再一看朦胧可映地婀娜地身姿,如水蛇一样扭摆的小腰,蛊惑了似的就想掏银子往里去。

苏小杏逡巡四周,还不等捉人来问,那身材丰腴的鸨妈妈就一步三扭的迎上来:“哟,这是哪家的妹子呀,脸蛋儿长得可真俊,哎呀这皮肤,跟奶汁子似的,又水又嫩。可是家里周转不开,想要到妈妈这儿来——混口饭吃?”

“嘴巴放干净点!”身后立着的红袖沉声,“我家夫人是来找人的。”

“原来已经嫁了人啊——”那鸨母一脸可惜,眼珠转了转又道,“这位夫人是来找哪位爷的?”她心里暗啐,今天真是开门没看黄历,闹场子的一个接一个,这生意还怎么做!

不行,得把这个稳住了,省的俩夫妻跟赖家那一对儿似的在楼里骂架,惹人心烦。

“施家二少爷在哪一间?”

虽鸨母开口就是气死人的话,后头也摆出拖延人的姿态,苏小杏却笑然自若,一对儿酒窝浅露,笑容闲适,那眼神轻飘飘地望过去,且是清甜,又有一股说不出的凌人盛气。

楼上左侧有一间屋子的窗扇被悄悄推开,一位风流俊雅的公子哥儿走到窗边,好整以暇地观看着楼下的对峙。他回首开扇一笑:“施兄,嫂夫人看起来,很是美貌动人呢。”

施老爷生日的时候他也是在的,含香阁的妩儿姑娘闹场那一出他更是有幸见到了施北不耐烦提起的那个妻子,言语伶俐的应对场面,只是后来被施北赶了回去。

家丑不可外扬嘛,这个道理他懂,他懂。

只是这样一来,他对这个“嫂夫人”还真是颇为好奇,和施北口中的怯懦胆小全然不同。你说,哪有女人会不想把自己好的一面展现在丈夫面前的?除非是…心系他处,这样一想,他就更好奇了。

里头正自斟自饮的施北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拎着酒壶毫不客气地一腿扫去,那位风流公子顿将折扇一抛,几个闪身躲过一劫,复扇收在手,风骚地轻摇几下,笑容愈深。

“你着什么急,不是说看她心烦吗。”他握住扇柄,轻抵下颚,似真似假地道,“你看,我现下孑然一身,正想娶个娇妻打理打理生活上的事,要不你就…”和离让妻。

话还没说完,又一道犀利的掌风招呼而至。

那人顿时上蹿下跳地躲闪起来,边闪边笑:“哎,不肯你就说啊,朋友妻不可欺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诶诶,你怎么还越打越来劲儿了。”

语气一脸欠揍。

偏生旁边的两个陪坐姑娘也吓的花容失色,跟着喊:“施公子手下留情…”

小杏推门入内的时候就见着这么个鸡飞狗跳的场面。

有钱能使磨推鬼,方才鸨母不让她上楼,她就塞了两张银票——反正不是自己的钱,把鸨母乐的眼睛眯成了缝,她又保证事情只在房内“解决”,不会扰及其他客人,鸨母便忙不迭的将她送了上来。

只是房内正在发生的事,和她想象的…略有不同啊。

迟子丰见到佳人轻松上楼,不禁大为佩服,趁着施北出手一滞,忙连人带扇的闪到门边。接着,竟是托起苏小杏的手,身子微弯,优雅地行了吻手礼:“嫂夫人有礼。在下名为迟子丰,与施兄位属同职,是肝胆相照,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小杏想起行脱帽礼的小黄鸡大大,有点乐。想了想还是板起小脸儿道:“是在青楼欲/仙/欲/死吧。”

迟子丰顿成苦瓜脸:“…嫂夫人词锋好生锐利。”

“是你太过了。”施北忍着怒气,扫了他一眼道。

当今圣上喜好洋玩意儿,他们身为近身侍卫,也跟着见识过不少。他不以为意,迟子丰却对那些东西极有兴趣,当然,最感兴趣的还是能有借口亲近美人儿的——洋人礼节。

他不喜欢妻子,但不代表喜欢看别人觊觎自己的妻子。不过他小妻子回敬的语言,还真是让他惊了一惊。

苏小杏可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这等礼节习以为常,并没有表现出特别厌恶的情绪。却更让迟子丰眼前一亮,女人嘛,太守礼未免有些寡味。所以他才喜欢来逛烟花地,和大胆奔放的姑娘们谈天欢笑,嬉闹作乐。

只是这样的女人娶回家父母不会首肯,很是让人为难啊。

小杏走到施北身边,对站在他身后的两个姑娘道:“你们出去。”

俩姑娘舍不得银子,又看人施二少没反应,登时来了劲儿。其中一个穿碧衫的笑嘻嘻上前:“夫人,不是奴家不想出去呀,是二少不让奴家走呢。”她嘴巴一努,手儿抚到施北的手臂上,带了点暧昧地轻搡。

“是不是呀二少?”

苏小杏看她一眼,招招手。红袖会意,将手里捧着的漆木匣子呈上来,就在众人以为里头许是搁了金锭银票的时候,苏小杏吓煞众人地抽出一把菜刀,杀气腾腾地砍立在圆桌上。

她收回手,吹了吹指尖上的细尘,精致的猫儿眼一扫 :“真不出去?”

“…”

姑娘们立时争先恐后地挤了出去。

妈哎,这是卖猪肉的张老虎家的婆娘附身吗!?

迟子丰捂着肚子笑的直打跌,这招利落!对付鸨母那种见惯了世面的也许起不了作用,她只会佯作惊恐的和你扯皮,但是对付这种靠脸面吃饭生怕破皮的小姑娘,那叫一个百试百灵啊。

施北握着酒壶柄的手一抖,莫名有了笑意,原先被人追踪管束的不悦消散了不少。

“回家吗?”她视线转到他身上,专注而认真,却只问出这三个字。

施北的心里倏尔有些复杂起来。母亲在他七八岁的时候过世,那个年纪,有点懂事却又还是稚子,父亲常年待在军中,本就不多的亲情也慢慢地被磨灭,现在还剩下来的,不过是一点血脉,和固执不散的怨恨罢了。

母亲常说他很聪慧,筋骨又佳,只是个性太冲动。若加以管教引导,必定前途无量。

可是母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