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昕第一个念头就是换宿舍,倒不是他怕程鑫,而很显然的是,程鑫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两个人绝对合不来,他是来这里读书的,不想被外力干扰。

陈昕还没去找老师,方隽就已经来宿舍了,他是揪着程鑫的衣领把人拖进来的:“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吧?看你穿的像个什么样子,赶紧换衣服,然后跟我去剪头发,一点半上课,现在已经十二点四十了,赶紧!”

程鑫也没有过多挣扎,只是嚷嚷着抗议:“不行,五十分钟不够我剪头发,你知道我这发型做了三个小时才做好!”

方隽不以为然:“直接剃个板寸,二十分钟足够了!”

“我不剪板寸!难看死了!”程鑫大声抗议。

方隽鄙夷地看他:“帅哥就算是光头也照样是帅哥。留头发还是留零花钱?”

“嗷!方隽你太过分了!”程鑫懊恼地抱头惨叫。

方隽抬起脚,往程鑫屁股上踢一脚:“赶紧去换衣服!你看你这屋里像个什么样子,跟狗窝似的,给我好好收拾了。”

程鑫跳了一下,还是没躲开,屁股上多了半个灰白色的脚印。兄弟俩闹得旁若无人,把陈昕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出声:“老、老师。”

方隽和程鑫终于发现到陈昕的存在,方隽收拾起脸上的表情:“陈昕也在?”

程鑫凶巴巴地瞪了陈昕一眼,扭头对方隽说:“我不跟别人住一屋,我搬你那儿去。”

方隽翻了个白眼:“门儿都没有!”

最没有存在感的陈昕弱弱地说:“老、老师,我、我想换、换宿舍。”

方隽转头看着陈昕:“你不愿意跟他一起住?”

陈昕看着方隽不说话,但眼神已经表达出了他的想法。方隽对程鑫哼了一声:“别以为只有你能嫌弃人,人家陈昕也嫌弃跟你住。”

程鑫再次鼻孔眼瞅着陈昕,撇嘴:“爱住哪住哪。”

方隽不理他,和颜悦色地对陈昕说:“陈昕啊,我知道程鑫这小子不太好相处,但是学校目前没有空宿舍,所以暂时只能委屈你一下。他如果欺负你,你可以告诉我,我来收拾他。”

程鑫朝方隽比了个中指。陈昕耷拉着脑袋,知道换宿舍已经不太可能了,他很快给自己找到了借口,就当是住条件这么好的宿舍付出的代价吧,可以当成是对自己的考验,陈昕如是安慰自己,只要座位换了就好了,毕竟每天在教室里的时间要比在宿舍的时间多多了。他看一眼正在忙碌的方隽和程鑫,偷偷溜出了门。

程鑫从箱子里翻出条牛仔裤,瞥见像兔子一样逃走的陈昕,说:“你安排个结巴跟我住一起是什么意思?”

方隽抬起手,在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你少瞧不起人,人家可是全市第一名,正儿八经的学霸,跟你住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了,赶紧好好跟人家学学。”

程鑫眼珠子一转:“学、学什么?学他说、说话?”

“程鑫!”方隽怒喝一声,“你别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看不起人,人还看不起你呢!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你懂什么叫尊重吗?下次我再听见你这样说话,别怪我不客气!”

程鑫见方隽真的怒了,赶紧转过身去不再说话了,方隽一发怒,那招式可是文武双全,念到你能头晕,打到你满地找牙。

当天中午读报课时间,方隽领着理完头的程鑫回来了。程鑫换了身中规中矩的休闲衫牛仔裤,头上的板寸使他整个人显得精神多了,如果不是戾气重了点,跟普通的中学生也没什么区别。

方隽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换座位:“陈昕你和程鑫搬到你们这组的第四排,这组其余的人都依次往后挪一排。”

陈昕听到这个安排,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样换座跟不换有什么区别?他是不想跟程鑫同桌,所以才要求换座的,结果还是要跟他同桌。

程鑫也是相当的不满意:“有没有搞错,我坐第四排?也不怕挡着别人。我不换!”全班就他最高,身高1米82,让他坐前面,纯粹就是妨碍他人,更何况他根本就不想坐前头,他坐到前头去,离讲台近了,目标就大了,想干点什么都不方便,对他来说,换座简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这他妈是谁的主意要换座位?程鑫恶狠狠的目光再次转向了陈昕。

方隽不理会他的抗议:“你靠墙坐,就挡不住人了。赶紧搬!一会儿就上课了。”

陈昕沮丧地收好自己的书搬到前面,等着同学给他腾出桌子。程鑫懒得收拾课桌,双手一提,轻松举起了他的书桌,走到前头,对第四排的同学说:“把你的桌子拖后面去。”

那位同学非常配合地起身,让后面的同学挪桌子,其他同学也都会意,纷纷拖着自己的书桌往后移。这么一来,只有陈昕一个人没了桌子。他捧着一大堆书对着一块空地,只好又折回去。

讲台上的方隽发话了:“程鑫,帮陈昕搬一下桌子。”

程鑫本来就是少爷脾气,今天被方隽来来回回折腾,早就濒临崩溃的边缘,听见方隽叫他,他将书往桌上一摔,大声说:“他是个结巴,又不是断手断脚,凭什么要我伺候他!”

他这话一出口,正在忙碌的同学全都静止了下来。捧着书的陈昕脸上血色褪尽,一片煞白,然后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脸慢慢变红,红到了脖子根,他低着头迅速回到座位边,将书放下,将一些书塞进桌斗里,若细心一点,能发现他的睫毛都在颤动,手都在抖。

教室里静悄悄的,大家都静观着陈昕的反应。陈昕抿着唇,一言不发,但是看得出来他快要哭出来了。程鑫半低着头不住地在自己的桌斗里倒腾,不知道在弄什么。熟悉他的人就会知道,这会儿他正觉得后悔呢,骂人不揭短,更何况陈昕并没有得罪他,他只是把对方隽的不满迁怒到了陈昕身上。但是程鑫的字典里没有道歉这个词。

方隽没想到程鑫会发这么大脾气,板着脸,眼神像箭一样射向他,如果那箭有形,程鑫只怕早已万箭穿心了。过了一会儿,方隽说:“于晓飞,你帮陈昕搬一下桌子。”

于晓飞听了,赶紧起身去帮忙,和陈昕一起将桌子抬到第四排的空位上,陈昕小声地道谢:“谢、谢!”

于晓飞摆摆手:“不客气。”

陈昕坐下来开始整理自己的书本。程鑫抱着胳膊靠在椅子上,用眼睛的余光偷瞟陈昕,脸上看不出情绪。

方隽站在讲台上不客气地说:“我们有些同学,读了这么多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同学之间互相帮助难道不是最基本的?你这辈子不用求人了是吧?”

程鑫将脸扭向墙壁,没有说话。

方隽换了一种语气:“我给大家介绍一下,陈昕同学是新转来的,以后就是我们高一八班的一员了。他说话不太利索,大家不要太在意他说话的方式,平常心对待,慢慢他说话就好了。陈昕你也不要太介意自己的缺点,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只是有的人缺点外露,有的人缺点藏起来了,一下子看不出来。不信问问我们班的同学,有自认为十全十美的举手看看。没有是吧?这就对了。人最重要的是品格,相信以后你会发现到大家的优点,你的优点也会被大家发现。希望你能尽早融入我们高一八班这个大集体,拥有一段美好的青春回忆!大家欢迎陈昕!”说着带头鼓起了掌,班上同学也都热烈地鼓起掌来。

本来方隽并不打算介绍陈昕的,因为他性格内向,说话结巴,作自我介绍肯定行不通,让他自己慢慢去融入比较好,结果程鑫这个二愣子,硬是把人家的缺陷公布在了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尽力挽回一点,减少伤害。

陈昕坐在座位上,安静地低着头,他很感激方老师的做法,这种情况下,大大方方承认显然比强加掩饰更明智。

方隽看一眼正在闹别扭的程鑫和已经归位的陈昕,说:“好了,大家准备一下吧,马上要上课了。”

第四章 绯闻八卦

本来他们这个年纪的男生,是好交朋友的年纪,如果性格都开朗,那么不需半天,姓甚名谁、爱好特长,甚至有无女朋友等信息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结果大半天过去了,陈昕和程鑫没正常交流过一句,还因为程鑫不经脑子的发泄,使两人的关系陷入了无比尴尬的境地。

陈昕当众被程鑫揭伤疤,纵使他饱经凌|辱,也不可能无动于衷,他不能对程鑫如何,只能把伤口掩藏起来,自己慢慢舔舐,所以别指望他一笑泯恩仇,涎着脸主动去化解两人之间的关系。程鑫一向自大狂妄,你让他主动低头道歉,那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所以这一对同桌现在的状态是老死不相往来,当彼此是空气。

然而却不能忽视对方的存在,以前程鑫是下课就飙出教室浪了,这会儿坐在第四排靠墙的位子,简直就成了被囚禁的笼中鸟,彻底失去了海阔天空去浪的自由。比如这会儿,老师一说下课,程鑫就腾地起来了,却发现迈不开脚步,他只好静默地盯着陈昕,也不说话。陈昕很识趣,眼睛余光瞥见他的动作,很主动地起身让道。程鑫露出一脸算你识相的表情,长腿一跨就出了鸟笼。

很快曹继和徐俊赏也跟着出来了,这两个从初中起就跟程鑫同班,用方隽的话来说,就是一群狐朋狗党,在一起就研究吃喝玩乐,不干正事儿。他们关系铁,加上曹继的双胞胎弟弟曹继又,四个人经常一起行动,被方隽称为“四|人帮”。曹继关心地问:“鑫哥,你还好吧?”

程鑫出了教室,往走廊的栏杆上一趴,烦躁地说:“好个鬼,操,憋死老子了!”第四排座位刚好靠墙,他能看的除了墙壁,就是前排的两个女生和他的同桌陈昕,要么就是讲台了,对他来说,简直是无处下眼,而且离讲台太近,在老师眼皮子下,又不能睡觉,对他来说,那四十五分钟简直如坐针毡!方隽到底想干什么,他不会以为这样自己就会听课了吧。

“也不知道隽哥是怎么想的,他这是打算把你们绑一条船上了啊,两个程鑫(陈昕),也不怕搞混。”说话的是徐俊赏,他长得很白净,因为从小学拉丁舞,气质出众,走路腰杆笔挺,在习惯了含胸驼背的中学生里简直就是一枝独秀,也有人在背后说他娘,但若被他知道了,绝对打得人满地找牙,他打架的时候比爷们还爷们,简直是拼命三郎。

程鑫有点烦躁,伸手摸了一把口袋,想摸烟来抽,才想起烟都被方隽没收了,他说:“鬼知道!我不想坐那儿,你们给我想办法换到后面去。”

曹继问:“能和隽哥商量下吗?”方隽很年轻,才25岁,八班的学生私下里都管他叫隽哥。

程鑫摇头:“没戏!”这事儿中午就抗议过了,无效,方隽故意为之,怎么可能同意。

曹继说:“那我去吓唬吓唬小结巴,让他自己乖乖走?”

程鑫斜睨着曹继:“你确定?要是方隽知道我欺负小结巴,我的生活费都要被掐断,到时候你给?”

“不不不!还是算了吧。”曹继猛摇头,继而皱起眉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

徐俊赏则分外好奇:“那小结巴什么来头?隽哥这么看重他。”

“谁知道什么来头!”程鑫眉头拧成了川字,唯一的办法,就是要让那小结巴主动跟方隽说换座位,虽然这样一来,自己肯定少不了方隽的一顿削,但为了脱离苦海,这种牺牲是值得的,长痛不如短痛,他拍了下窗框,下定决心:“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吧。”

回去的时候,陈昕正在埋头做作业。程鑫站了老半天他都没察觉到,直到上课铃响了,陈昕抬起头来,才发现身边站着一大活人,赶紧起身让道。陈昕觉得自己坐里面显然更合适,因为他很少出去,而程鑫明显是个坐不住的。然而程鑫坐外面又会挡住后面人的视线,也就不可能坐外面。陈昕简直有苦说不出来,早知如此,还不如坐最后一排呢,起码那样他们之间还不会干扰对方,目前这样反而是骑虎难下了。

程鑫酝酿着要怎么开口,让陈昕主动去找方隽要求换座位。程鑫的性格虽然横了点,但绝对是外向开朗的,别说跟一个人打交道,就是跟一百个人打交道也绝对难不住他,但是面对陈昕,他却开不了口,或者说是不敢开口。程鑫一直觉得自己挺大度的,然而对上陈昕,他就小肚鸡肠起来,跟个小孩似的口不择言,恶语伤人,现在还玩上了冷战,比谁扛不住先说话。事实上他们还完全算是陌生人,就莫名其妙成了敌人。大约还是因为他们的名字太接近了,这是祸根。

程鑫张了好几次嘴,都没把话说出来,因为陈昕太专注了,上课听讲,下课就做作业,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旁若无人。程鑫看过陈昕做的作业,居然是老师还没讲到的内容,他暗暗嘁了一声:还真是个学霸。

下课了,陈昕没察觉到程鑫要出去,就继续做自己的事。一只手伸过来,在他桌上敲了敲,他赶紧站起来,非常自觉地让道。程鑫其实并不打算出去,只是想跟陈昕说话,看见陈昕的动作,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起身出去了。

上课的时候,陈昕的桌上多了个本子,是从隔壁推过来的,陈昕瞥了一眼,上面写了一行很难看的狗刨字体:“你去跟老师说你不想跟我坐,把我换到后面去。”明明是在求人,语气却看不出来。陈昕想到要跟老师说话,胃就莫名地一跳一跳的难受,但跟程鑫坐也是他极其不愿意的,所以他犹豫了半分钟,在纸上写了一个“哦”。

这三十秒程鑫觉得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见到那个字,拿回本子,想了想,又在上头写了点字,再次推过来,陈昕瞥见本子又回来了,只好又看了一眼,上面写着:“老师问起理由,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好了,就说我影响你了。”陈昕看到这话有些意外,但他没再多说什么。

这天下午程鑫安静了很多,没有转笔,也不再出去遛弯,省了陈昕不少麻烦。陈昕素来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对换座位已经后悔了,这回如果不是程鑫让他去跟班主任要求换座位,他和程鑫这同桌就该这么做下去了,然而程鑫主动跟他说了,这就意味着程鑫不想跟他坐,这正好也是自己的想法,所以他只得硬着头皮再次去找方隽。

方隽听他红着脸结结巴巴说了想换座位的事,亲切地问:“你不想和程鑫坐?”

陈昕点头。

方隽说:“是不是他影响你了?”

陈昕不说话。方隽叹了口气,说:“老师能够理解,程鑫的脾气不好,说话也不中听,是不太好相处。陈昕,我跟你交个底吧。程鑫是我们班成绩最差的学生,不是他智力低下,是他的学习态度问题,你应该也注意到了,他上课就从来没认真听过课。你们俩的名字这么像,也算是种缘分,你的成绩好,我安排你们同桌,就是想激励一下他,让他也上进一点,不拖咱们班的后腿。你愿意帮老师这个忙吗?”

陈昕并不是个自私的人,又被老师这么拜托,如果这人不是程鑫,他会马上答应方隽,但想到程鑫,便低下头不作声了,程鑫想换,他也很不喜欢程鑫,要是能换掉那就再好不过了。

方隽见他不说话,只好又说:“要不这样吧,你先跟他坐一段时间,我们的座位一个月换一次,如果真的合不来,下个月再给你们换。据我所知,程鑫只是上课不听课,一般不会干扰别人。回头我找他聊聊,让他别影响你。”

陈昕抬头看着方隽,知道自己改变不了结果,无奈地点头,就是不知道怎么跟程鑫交差。方隽说:“你先回去吧,帮我叫程鑫到办公室来。”

“好。老师、再见!”陈昕垮下肩,出去了。

程鑫伸长了脖子等陈昕的音讯,见他回来,问:“老师同意了吗?”

陈昕摇一下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笔,最后还是张嘴慢慢地说:“老、师让、你去找、找他。”

程鑫疑惑地看他一眼,抬脚出去了。陈昕翻开书本开始学习,脑子里想的却是刚才老师对他说的话,让自己激励程鑫,这可能吗?他那样的人,应该是什么都不缺,所以才没有读书的动力吧。正胡思乱想着,程鑫满脸不高兴地回来了,陈昕赶紧起身给他让道,程鑫坐下来,拿起桌上的书用力一拍,把周围的人包括陈昕都吓了一跳。

陈昕有些忐忑,怕程鑫记恨自己,这样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还要同桌一个月呢。不一会儿,程鑫又起身出去了,因为有人找他。陈昕埋头看书,听见前排的两个女生有些兴奋地小声讨论着:“喂喂,刚刚不是王亦可吗,程鑫已经跟她交往了?那舒靓岂不是输了,她可是扬言非拿下程鑫不可的。”

“没有吧,我听说程鑫寒假一直都在澳大利亚度假,没在国内,王亦可应该也没机会。”

“我觉得不好说,见不上面还可以上网联系。”

“回头看舒靓怎么说。有好戏看了!”

陈昕的语言表达能力不好,眼睛高度近视,唯有听觉非常灵敏,前排女生叽叽喳喳的谈话声无一遗漏地传到了他的耳中。不过他对这种几角恋的八卦兴趣不大,只是觉得日昇的风气和一中相差太大了,早恋还闹得人尽皆知,他在一中就从来没见过谈恋爱的。一中当然也有谈恋爱的,只是学习氛围浓,谈恋爱也没那么明目张胆,就算是有,以陈昕“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态度,也不可能会注意到。其实一中暗恋陈昕的女生起码有一箩筐,只是他不会有机会知道了。

这天晚自习程鑫没回来上,陈昕不知道他是对老师不给换座位提出抗议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事,心情有些忐忑,给别人带来麻烦是他最不愿意做的事,尤其还是不能得罪的程鑫。

下了第一节晚自习,有人突然叫了起来:“没水了,值日生去搬水吧,渴死了。”

第二排的男生大声说:“我们昨天就搬了,今天不是我们值日!”

前排的女生转过头来对陈昕说:“那就应该轮到你们去搬水了。”

陈昕反应过来:“我、我吗?”

女生点头:“对,你同桌不在,那就你去吧。”

“在、在哪儿?”陈昕对学校完全两眼一摸黑,现在只找得到宿舍、教室和食堂,水在哪儿搬他还不太清楚。

女生很热情地告诉他:“在前面办公楼,就是我们报到的地方,一般都是这个点送水过来。你把空桶拿去,然后搬几桶水过来。”

“几、几桶?”陈昕问。

“三桶就差不多了吧。”女孩笑着说。

陈昕赶紧起身,去教室后面的角落里拿上空纯净水桶,然后出了教室,凭着印象找到了办公楼。果然看见了一大群拿着空桶的男生,都是来搬水的,只是水还没送过来,这群人便百无聊赖地等待着,将空水桶踢得“咚咚”作响,好像踢的不是他们喝水的桶,而是足球似的。

有人兴奋了,忍不住怪叫了几声,惹得办公楼里办公的校领导“哗”一声拉开窗户,朝外面吼一句:“鬼喊鬼叫什么!哪个班的?”外面立马安静下来。校领导怕里面的空调热气跑了,很快又“啪”一声关上了窗户。片刻后,等待的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唱歌、吹口哨、聊天、踢桶,热闹非凡,成为整个校园最热闹的一角。

上课铃响了,水还没来,陈昕安静地站在人群外围,他不知道水还要多久送来,像这样漫无目的地等待简直就是浪费时间,他犹豫着是不是要先回去,但是又怕错过送水的,万一没水了,自己岂不是又成了罪人,只好等着。

一个空桶滚到他脚边,一个男生走过来,将桶子捡起来:“王洋你能不能别踢,好歹是你喝水的桶!”另一个男生满不在乎答:“水装在桶里面,又不是外面,有什么关系?!大班长!”

男生捡了桶子,没有再回人堆里,而是站在陈昕身边,看了他两眼,没有说话。陈昕本想问问还有多久送水来,但他说话那么不利索,还是不要把缺点暴露出来丢人现眼了。还好,不到五分钟,送水车就来了,等待已久的人都打起精神来,要干活啦。

空桶已经没人理了,车子刚停稳,就有人爬上了车后箱,一人在上头搬,一人在下面接,配合完美。陈昕只有一个人,身板儿又不够结实,只好站在人群外等他们先搬,他旁边站的那个男生看了他一眼,往人群走过去,走之前还说了一句:“不抓紧点,一会儿水都没了。”

陈昕一愣,这是在提醒自己吗?他赶紧往人群走去,已经有不少人将水搬好了,正准备离开,强壮的一手提一桶,瘦弱的一人扛一桶。陈昕没有帮手,什么都得靠自己。刚走近,就发现车上的水所剩无几了,他赶紧爬上车去搬水。

有人抱怨:“老板,你怎么这么小气,每次都拉这么点,不够啊,多拉几桶怎么了?”

送水的人说:“我今天已经多拉了十桶过来,怎么还不够?你们有的人搬得太多了。”其实不是水不够,而是有的人就喜欢囤水,一口气搬五六桶,以防缺水。

陈昕将水搬到车边,一个男生伸手过来接住,陈昕顿住了,憋红了脸:“我、我的。”

男生冲他友好一笑:“我帮你搬下来。你快点吧,一会儿都没了。”

“谢、谢!”陈昕才发现是刚才提醒他的那个男生,他嗫嚅着道了谢,转身又去搬下一桶,发现最后一桶水已经被另一个人先下手了。

陈昕看着空荡荡的车厢,只好下来,一桶水肯定不够喝吧,他们班六十个人呢。那个男生看他空着手:“没有了?我们搬了三桶,给你一桶吧。你怎么一个人来搬水,你同学呢?”

陈昕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谢、谢!”

男生的同学见他分了一桶水给陈昕,忍不住嚷嚷起来:“张熠辉,你发什么神经,我们总共才三桶水,自己还不够喝。”

被叫做张熠辉的男生说:“这种天又不热,两桶水也够了。好了,搬走吧。”

陈昕赶紧道谢:“谢、谢!”

张熠辉挥挥手,走了。陈昕看着对方背影,突然想起来张熠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

第五章 换座计划〔改错〕

陈昕费了老大劲,终于将两桶水搬回了教室。方隽开完会回来,正要宣布事情,看见陈昕独自搬进来两桶水,皱眉问:“程鑫呢?”

陈昕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方隽的眉头锁了起来,不过他没有当场发作,而是跟大家宣布了一个消息,学校要狠抓教学质量,使大家尽快进入学习状态,这周末全校统考,语数英文理小综合共五门,还要排名,考试内容为上学期所学内容。

说实话,几乎没有人喜欢考试,学生不爱考,因为费神而且怕考不好,老师也不愿意考,因为要阅卷各班之间还要比赛,有竞争压力,但是有话语权的是领导,领导只看结果,不问过程。

通知一下达,果然哀鸿遍野,没有几个人过年还复习功课的,寒假作业也是早就做了或者临到开学时抄完的。陈昕倒是无所谓,在学习上,他一向很主动,假期不光复习了高一上的内容,还跟邻居姐姐借了高一下的课本提前预习了。

下晚自习后,陈昕在教室看了一会儿书才回去。开了宿舍门,发现房间里很热闹,曹继兄弟俩和徐俊赏都在,房间里比之前更乱了,因为有些行李被打开了,垃圾桶旁也落满了包装和果壳,简直无处下脚,但显然没有人收拾。他们在这一片脏乱中怡然自得,双胞胎和徐俊赏都坐在整个房间看起来最整洁的陈昕的床边,几个人都大快朵颐地吃着零食,嘴里讨论的话题好像还跟考试有关。陈昕听到了“一百名”这个词,几人见他回来,大家都打住了话题。

程鑫身上裹着睡衣,对几个朋友说:“好了,你们先回去吧,我自有打算。”

几个人都起身,曹继伸手抓起一包夏威夷果,扬了扬说:“果然还是原产地的比较正宗,好吃!”

陈昕看着满地的狼藉,小心翼翼地回到自己床边,从小受奶奶影响,他不太能忍受脏乱,但是他绝对不会去碰程鑫的东西,只是将落在自己床上的果壳碎渣弄掉。

程鑫斜眼看着他的动作,想到要跟一个陌生人住一个房间,就浑身不自在,他粗声粗气地说:“喂,跟你商量个事!”

陈昕抬头认真看着他。

程鑫看着陈昕清澈认真的眼神,移开视线,轻咳了一声,说:“马上要考试了,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没任何问题,考试的时候给我抄一点,这样你就可以不跟我同桌了,可以吗?”

“啊?”陈昕有些懵,不明白给他抄跟不同桌有什么关系。

程鑫解释说:“这是方隽答应我的条件,只要我考到全年级四百名左右,我就可以换座位,答应不答应?这对你也没有坏处。”高一年级将近五百人,考到四百名了,应该就达到方隽的要求了。

陈昕明白过来,他缓缓点了点头:“哦,好。”陈昕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每到期末考试,老师就会在他周围安排好几个成绩差一点的同学,是为了让他考场上照顾这些人,因为期末考试通常都是学区统考,学校班级之间还要比赛,学校和老师都要面子,所以会这么安排座位,尽量提高平均分。陈昕从没主动帮人做过弊,但也不遮掩试卷,谁看到了是谁的本事。

程鑫听他满口答应,说:“你帮我这次,我欠你一个人情,你可以要求我帮你做一件事,只要我能做到。”

陈昕没想过要程鑫帮自己做什么事,他觉得如果能够帮程鑫这个对他来说不算难的忙,他倒是愿意的,而且还能摆脱对方。

虽然陈昕已经答应给抄答案,程鑫也还是做了点面子工程,不再每堂课睡觉,而是认认真真上起课来,偶尔也会写写作业,虽然基本上听不懂、不会做,但也要做出用功的样子给方隽看。

一天中午,陈昕正在做题,桌子突然被一支笔敲了一下:“喂,这道题怎么做?”

陈昕扭头一看,程鑫将一个练习本推了过来,程鑫居然问他怎么做题,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陈昕拿过习题,是一道很基础的化学题:“求3molch4含多少氢原子多少电子”。他拿起笔:“1个甲、甲烷分、子含、4、4个氢原子,3摩、摩尔含12摩尔氢、氢原子,1个碳、碳原子含6、个电子,1个氢、氢原子含1、1个电子,4、个氢、原子就、就是4个,1个甲烷分、分子就、就是10个电、子,1摩尔甲、甲烷就、就含10摩尔电、子,3摩尔就、就——”为了防止自己说不清楚,陈昕还在草稿纸上演算了起来。

程鑫耐着性子听到这里:“知道了,就是30摩尔电子。”这是他听陈昕说得最长的一句话,听他说话真是要将人所有的耐性都磨完,他抬眼瞥了一眼窗外,方隽含笑走了,便将本子收了回来。

陈昕抬起眼帘小心地瞥了一眼程鑫,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发笑的表情,这才松了口气,要知道他都不会给他弟弟讲题,因为陈晞听他说题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发笑。

不过这也是程鑫仅有一次问问题,很快到了周六,开始考试了。因为是全校检测,没有另外安排座位,为了考出真实成绩,各小组之间的距离尽量拉开了,但若是要作弊还是能做到的。程鑫的眼睛不近视,个子又高,如果陈昕不是有意遮掩,他绝对能看到答案。

上午考语文和英语的时候,程鑫发挥了他的身高和视力优势,从陈昕那儿偷瞄到了不少答案,语文和英语是程鑫最好的科目,现在有陈昕帮忙,自然考得更好,看样子要考出他的历史最高分了。程鑫期待的是后面三场的考试,尤其是理科,他几乎是两眼一摸黑。

上午的考试结束后,陈昕吃完饭,正准备回教室复习,发现有人叫他:“陈昕,有人找你。”

陈昕猛地抬头,看见一个男生陪着自己奶奶过来了,陈昕兴奋异常,没想到奶奶会来看自己:“奶奶!”

陈奶奶高兴地说:“我来给你送点衣服和吃的。”

旁边的男生说:“奶奶,那我走了啊。”

陈奶奶赶紧跟男生道谢,陈昕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对方身上,发现就是上次送了自己一桶水的那个男生,好像叫张熠辉的:“谢、谢你!”

张熠辉微笑着朝陈昕摆摆手,转身走了。

陈奶奶跟孙子解释:“我不记得你在哪个班,来了又下课了,找不到老师,只好到处问,这个孩子听说我找你,便把我带过来了。你认识他啊?”

“不认识。”陈昕有些意外,张熠辉是怎么认识自己的?

奶奶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你妈说你到了新学校,不用花学费,给家里省了不少钱,她给你买了套新衣服寄回来,昨天刚收到,我今天就给你送来了。我们去你宿舍吧。”陈昕从小丧父,母亲在广东打工,独力抚养两个孩子,赡养年老的公婆,压力有多大就不用说了。

陈昕听说有新衣服,心里十分高兴,嘴里却说:“不、不用买,我有。”

奶奶慈爱地看着自己懂事的大孙子:“你的衣服都是前年的了,你现在长个子,有些衣服已经短了,穿着不像样子。”奶奶也是知道的,这个学校的孩子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孙子穿得太寒酸了会被人看不起。

“谢谢奶奶,我、我回头放假了给、给我妈打电话。”陈昕说,跟亲近的人说话,他的口吃现象就没那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