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要登机了,不多说了。她今天应该很不开心,大概是觉得我有点儿可怜,送我走的时候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你抽空和她说说话,你们年轻人,总能说到一起去。”

季峋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落寞,也能想象得到唐果的状态,她一向是个敏感细心的人,爸爸对她来说是很亲近的人,妈妈对她来说也是,她能理解两个人的感情最终走向破裂,也能明白这样对两个人才是最好的选择,可终究是没办法释怀,和爸爸匆匆见了一面,又匆匆送爸爸走,那种仓促的离别,更能放大难过。

挂了电话,季峋在巷子里站了会儿,远远地听见几声犬吠,脑海里想象着她耷拉着眉眼的样子,于是腿脚便不听使唤地往她家的方向走去。

寒风呜咽着,终于飘起了雪花,他发了消息问她在哪里,她说到了第一次和他一起看电影的地方,离家很近了,于是季峋开始跑起来,风雪割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他终于跑到了,气喘吁吁又仪容不整的样子,于是就站在门口等着,没有进去,脑子里反复在质问自己到底在干嘛,像个傻子。

隔了几分钟,看见她从车上下来,看她情绪还好,于是放下心来,又看她神情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心又慢慢揪紧,直到她一头扎进他怀里,怀抱里真切抱到她,好像终于才踏实下来,手臂不自觉箍紧了,看她抬起头来,缓缓冲他笑,那些浮躁的不安的沉甸甸的情绪,就烟消云散了。

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会容易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还乐此不疲。

到了家,叶知春和季天明已经回了自己房间,免去了争吵,于是季峋松了一口气,爷爷在看电视,奶奶就着灯在给还没出生的孙儿绣虎头鞋,季峋交代了一声,就回自己房间了,他的房间很小,就搁了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和一个不大的书桌,他在想,得尽快买个房子。

有了房子,才有家。

作者:对不起,我说的都是屁话……

自暴自弃

不然大家弃坑算了,这作者有毒

☆、第四十八章

唐果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 法硕, 学制三年, 毕业前一年还在纠结毕业去向,还在想要不要再读个博士,后来机缘巧合去了某个大公司, 做法务专员。

Z政大的法律硕士,原本觉得自己简历还不错,进了公司才发现,人才济济, 自己十分不显眼, 只好努力跟着前辈们学习。

累是累点, 但却充实。

只是最近让唐果有点儿困惑的是, 最近季峋好像总是很忙, 总是没有空, 周末妈妈打电话问起两个人的打算, 她一边含糊说不着急,一边出神想自己上一次见季峋已经是一周前的事了。

那天他很早就起了床, 穿了西装打了领结,站在镜子前照镜子的时候,唐果睁着一双迷离的睡眼,把自己脑袋磕在他后背上,从他身后抱住了他的腰,嘀咕问:“今天开庭?”

季峋“嗯”了声,转身把她抱回床上去, 低头吻她额头:“再睡一会儿,我叫了早餐,半个小时后送过来,今天我不能送你去上班,你自己打车,不要再去挤地铁了,你已经坐反两次方向了。”

路痴,方向痴,一着急能在地铁站给自己跑急眼,闻言哼了声:“事不过三,前两次是我不熟。”

季峋低声嘲笑似地哼笑了声,捏了捏她脸,“听话。”

那天之后季峋就一直在事务所加班。中途只回来过一次,凌晨一点,唐果睡得正熟,模模糊糊听见浴室的水声,只是困倦压得眼皮死沉,很快又睡死过去,只记得他上床自己时候自己摸过去抱住了他的腰,问了他一句饿不饿,他回答了什么她都记不清了。醒来人已经不见了,迷瞪了好一会儿以为半夜做梦,看到他留的便签条才知道他确实回来过,抽空回来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然后又是好几天不见人影,唐果打了几次电话问他,他都只简单的说几句,一个大案子,一审当事人败诉,二审正在搜集证据阶段,事务所整个都在忙这个案子,对方辩护律师是宿敌,于是不仅关乎当事人利益,也事关事务所脸面。

唐果自然理解,于是打了几次电话后也就不再打扰他,只是偶尔恍惚的时候会觉得,是不是季峋变心了?

影视文学作品中常见的戏码,一个男人不爱了,就开始各种加班忙没时间了……

都说七年之痒,他和季峋在一起,正好七年了。从大学到现在,没有大吵过,偶尔的争执也都是季峋很快认错,大学时候同居,防线谁也没跨过去,研究生时候为了各自工作学习方便,一个住公司的宿舍,一个在学校的宿舍,更不可能发生什么,研究生毕业了她才搬到他这边来住,却正好碰上他最忙的时候,于是住在一起却丝毫没有亲近的感觉。

两个人大概也是新时代的奇葩了。

-

高考后每逢节假日,总有些爱热闹的同学组织聚会,但自从上了大学后,总是很难聚到人,不是时间碰不上,就是地点不合适,原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倒真成了咫尺天涯了。

快毕业那会儿各自给对方写着通讯录,耳朵听着老师们说你们要好好珍惜剩下的日子里和同学们的相处机会啊,以后你们再想聚起来,就太难了啊。

心里在嗤之以鼻,心想交通多方便,大家基本还都是一个市的,有些同学甚至住在一个小区,节假日那么多,想见面太容易了。

以前周末出门恨不得避着人,走到哪都能碰上班上那群人。仿佛阴魂不散。

可现在是真的,就算电话一个一个约,都不见得能约到几个。

昨天唐果接到聚餐的邀请,说就在Z市,让她一定不要推脱,组织聚餐的是高二那个三中小喇叭、八卦小天才周子龙同学,他大学学了新闻,毕业后进了杂志社,这次听说有事想请人帮忙,趁机组了聚会。联系了不少人,磨了大半个月,终于陆续得到回应,敲定了时间和地址。

周子龙给季峋打电话,叫他一定去,季峋应了下来,说那天有空的话一定过去,周子龙又怕他食言,特意过来找唐果,要她一定一定带着季峋。

唐果也不能保证,只说尽量。

大家是真的很久没见了,虽说唐果不爱凑热闹,更不喜欢同学聚会的场合,可是一个个互相打电话发消息约着想见一面,心里还是有些期待的,尤其连翘,高三时候两个人关系最好,大学时候不在一个省上学还各自有联系。

但其实两个人从大一开学到现在,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这次她也来,唐果就更不好推脱了。

况且她也很想见连翘一面。

聚会那天天气不大好,下午的时候下了点儿雨,约的是晚上七点,唐果提前了一个小时过去的,她下午的时候打了季峋电话,他说还在忙,不一定能过去,叫她玩得开心。

电话这头唐果欲言又止,脑补了无数不好的画面,很想问一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可终究没能问出口。

唐果有些小小失落,不过还是打起精神去参加聚会。

是一家小众主题餐厅,坐落在一处偏僻街道,唐果打车到那边,走不了几步路就到了,结果步行找了十分钟才找到,暗暗吐槽自己路痴没救。

连翘在电话里指导她后怕她迷糊虫,下楼来找她,远远冲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拥抱,激动又夸张地说:“果果我好久都没见你了。我好想你啊!”

唐果在她身上蹭了蹭,笑道:“你好香啊!”

“你也香香的。”连翘嗅她头发,然后又捏她脸,“还是这么可爱。”

唐果盯着她看了会儿,两眼亮闪闪的:“你又变漂亮了呢!”

……

两个人互相吹捧了一会儿,都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好像突然都又变成幼稚中学生了,最后两人手挽着手进了餐厅。

楼上是个半开放格局的大厅,连着一个半伸的露台,露台外是餐厅后院,后院里植满了葱郁的植物,杂乱却又隐约有序。

连翘调侃周子龙:“没想到,你还挺有情调。”

周子龙推了推眼镜,毫不谦虚:“那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然后着急问唐果:“峋哥来不来?”

唐果回答:“他最近很忙,不确定能不能过来。”

周子龙做出祈祷的手势,“峋哥一定要来啊!”然后忽然笑着拍了拍唐果:“他不来我就把你绑架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看他着不着急。”

旁边有人插了句嘴,“那你胆子是真大,班长那人,到现在还是,你动他可以,你动唐果不行。”

几个人八卦之心顿起,竖着耳朵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结果那人一摊手,“我什么也不知道,听说的。”

一阵嘘声后有人感慨,高中毕业后成了的那几对儿,现在好像就剩唐果和季峋了。

连翘推了唐果一把,“你俩要是最后没成,我就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唐果抿嘴笑了笑,没说话。这种事,谁又说得准呢!

……

人还都没到,几个人聊着闲话,问各自近况。

连翘学医,本硕博连读,要读八年,今年刚好毕业,进了协和。她和霍希光早就吹了,听说是霍希光在大学劈腿了一个小师妹,唐果没敢问,就是一直比较好奇,霍希光那种看起来食草动物一样温和的男生,竟然也会做出这种事?

还是说,男人真的没有不偷腥的?

倒是周子龙提了一嘴,问她还单着?连翘一边剥荔枝一边抬头笑:“可不,要给我介绍?”

周子龙连连摆手:“你这条件,谁配得上啊!”一半玩笑,一半真情实感,连翘是个富三代,虽然只是小富,但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也是可望不可及的。

连翘耸了耸肩,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周子龙,怎么心血来潮搞聚会。周子龙嘿嘿一笑,小声说:“我今儿个确实是有预谋,到时候你俩可得帮帮我,给我个面子,一定一定不要跟乔艺璇起冲突,完事我单独请你俩吃饭。”

连翘脸色瞬间垮下来:“你怎么回事?”语气含了几分质问的意思。乔艺璇觊觎季峋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上了大学还多次打听季峋的消息,而且有传言,乔艺璇超级难约,但只要聚会上有季峋,约她百试百灵。

周子龙面露尴尬,做出拜托的手势:“我也没办法,杂志社死活要约她的访谈,知道我和她是高中同学,这苦差事就落在我头上了。”

乔艺璇本科毕业后正好赶上短视频热潮,被经纪公司一包装,摇身一变成了个网红,纯天然甜美长相,加上学霸人设,走红得很快,目前算是小有名气。

怪不得周子龙一定要季峋过来,原来是打的这算盘。唐果对此感到有些郁闷不快,但是她不是那种很能说得出来的性格,即便心里不痛快也不会让人难堪,于是只是低头自己消化片刻,就抬头拉了拉连翘的手,说:“算了。”

连翘是为她不平,要是跟大家闹得不愉快,唐果心里愧疚。

高中分班频繁,大家各自都只是熟悉而已,陆陆续续来了人,也不过是各自能叫得上名字罢了,大家变化都很大,有些毕业后做了老师,有些进了医院,有内向腼腆的人现在从事着很酷很特别的职业,有野性不驯的人早早收了心结婚生子供房贷,各自攀谈唏嘘,感慨世事难料。

乔艺璇进来的时候,几乎所有的目光都笼过去,然后几个人夸张地说着,变化好大,像大明星了,都不敢认了。

她笑着说没有啦,然后一一客套过去,最后看见旁边坐着的连翘和唐果,带着几分阴阳怪气说了句:“好久不见了,连翘和唐果倒是一点都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呢!”

相比于其他女孩子精致的打扮,唐果和连翘是真的朴实无华得很。只化了淡妆,踩着不大高的鞋子,衣服压根儿看不出来牌子。包包不是名牌,首饰更是简单不抢眼。通身望去,可不是朴实无华。

连翘抬头假笑,打量了片刻乔艺璇,似乎发现了新大陆,故作惊讶道:“你这动全脸是一次性动的吗?哇,你好勇敢啊!不过真的比以前好看很多呢,我都想不起来你以前长什么样了。”

那语气,倒是学得乔艺璇十分的阴阳怪气。

乔艺璇一时语塞,似乎没想到找回场子的话,脸色顿时就垮下来。

连翘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唐果从始至终都没看乔艺璇,低着头剥荔枝,自己吃一颗,喂连翘吃一颗。

这时才抬头看了她一眼,没什么情绪,并不把人放在眼里似的收了目光。

周子龙还要求人办事,吓得一头汗,生怕连翘那个不给面子起来谁在她面前都是孙子的性子跟人撕破脸,忙打了哈哈,扯着乔艺璇去旁边跟其他人打招呼去了。

人走了,连翘才摸了摸唐果头:“不气不气啊!”

唐果本来也没多生气,听她这样说,倒是噗嗤一声笑了,“我没事啦!”也没有很生气,对于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她向来很能想得开。

连翘偷偷问她,季峋到底来不来,她不想季峋来,白白便宜了乔艺璇。

唐果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最近很忙。”

只是不知道是真的忙到没空理她,还是借口。

连翘听着不对味儿,“你俩吵架了?”

“没。”唐果摇头,只是始终有心事,没办法真的开怀。

在连翘的穷追猛打下,唐果才终于说了心事,“你说,他会不会不喜欢我了,然后又不好意思开口?”

毕竟在一起七年了,如果不喜欢了,开口说分手的话,心理压力也很大吧!

连翘忙安慰她,“怎么会,你不要乱想。这种事,别憋在心里,你去问他啊,沟通很重要。”不过她自己也嘀咕,以季峋的性格,没道理这么久了还不愿意定下来。

酒过三巡,季峋才姗姗来迟,推开玻璃推拉门的时候手里还在讲电话,目光巡了一遍,锁定了唐果,径直走过去。

旁边人很识趣地让了座,季峋在唐果身边坐下来,他似乎很累,话不多,只跟桌上人客套几句,然后侧头问唐果:“明天有空吗?”

唐果愣了愣,然后轻轻点头,不知怎么,心忽然一紧。

“明天跟我出去一趟,有事跟你说。”

有什么事,要出去说……

唐果看了季峋一眼,手指不自觉地互相绞着,是要……摊牌了吗?

作者:倒计时了

☆、第四十九章

季峋很累, 说完这个就没再多说话, 旁边人说话他也爱答不理, 心不在焉熬到结束,熟练地拿了唐果的包,揽着她出了餐厅。

乔艺璇追上来, 有些着急:“班长……那个,季峋……”

季峋回头瞥了一眼。她小心翼翼说:“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季峋沉默片刻,然后点了点头。把包递给唐果,跟着她去了旁边。

连翘立马走过来, 握住了唐果的手, 想要骂一通季峋, 可怕唐果更伤心, 只好闭嘴。只脑子里暗暗琢磨, 季峋脑子进水了吗?明知道乔艺璇……还招招手就跟对方走, 有没有考虑过唐果的感受, 还是说男人就这样?喜新厌旧,看见漂亮女人就没了底线和原则。

不得不说乔艺璇整容挺成功, 原本就不丑,整了后掩盖了缺点,五官更加出彩了。她一女生看了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别说脑神经不发达的“直男”们了。

唐果那脸上,笑容假得都快裂开了。连翘扬声说了句:“哎,唐果,你是不知道, 蒋昊今天差点儿过来呢!还问你来没来。人走到半道又被部队叫回去了。”连翘不顾唐果迷茫的眼神,兀自说着:“听说他毕业就去当兵了,大变样了!比以前还帅了好多。”连翘感觉到季峋的目光往这边瞥了一眼,于是越发变本加厉,故意气他:“可惜你名花有主,不然我真想撮合撮合你俩。”

唐果去捂她嘴巴:“你乱说什么呢!”

“别不好意思嘛!说着玩呢,你都有主了,我不就过过嘴瘾,我还能干什么。”连翘看了季峋一眼,在心里冷哼:你最好没别的心思。

季峋和乔艺璇聊了足足十分钟,甚至还耳语了片刻,期间乔艺璇泫然欲泣,季峋甚至递了纸巾给她。唐果脸上连僵硬的笑都维持不住了,情绪差到了极点,她在想,如果季峋提分手,她该做什么表情,哭吗?不要吧!太难看了,况且他最讨厌别人哭,分手了还把最难看的样子展露出来,那也太悲惨了。笑吗?笑不出来。面无表情最合适,喜怒不辨。

唐果终于鼓起勇气朝着季峋和乔艺璇那边看了一眼,一口气堵在胸口,酸气冒上来,酸得牙疼胃疼。

她有些挫败,怎么就这么没出息。

连翘还在煽风点火:“哎,唐果你太可惜了,早早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不然多谈几场美好的恋爱,也不至于每天被季峋压迫。”

唐果勉强笑了笑,突然感慨了句:“一辈子这么长呢!什么都说不定。”那些原本以为牢不可破的,说不定转瞬间就土崩瓦解了。

季峋从她身后走过来,恰好听到这一句:“说不定什么?”

唐果扭头看了他一眼,不想理他:“没什么。”

每每唐果赌气,他都能很快察觉出来,然后哄她,可这次,他只是扭头和别人寒暄去了。

大家几乎都喝了酒,不能开车,叫了代驾等人来,一群大男人站在路边攀谈,借着酒意控诉季峋,说他这个人真是讨厌,拽得过分,偏偏有狂傲的资本,那些年背后里偷偷说他迟早因为性格吃亏的人,到现在却只能看着他事业蒸蒸日上。

有些人,天生就招人妒忌。

Z市政法圈里,他是颗冉冉新星,提起来好多人都知道,据说从开始独立接官司以来,至今还没败过诉。

一场官司打下来,收入是别人一年的工资。

不过他也是真的拼,吃了不少苦头。

季峋挑了一侧眉毛,心不在焉的笑,没说什么。

几个男人在那边胡侃,女生在另外一边三三两两说着话。连翘拍了拍唐果的肩膀,她不了解事情始末,只是觉得季峋今天态度确实不好,结合刚刚的事,越发觉得两个人感情出了问题。走之前还担忧地说:“有事给我打电话,多晚我都接。”

唐果牵强地笑了笑:“好。”

过了会儿,陆陆续续车开走,季峋的代驾把车开过来,季峋冲远处和连翘依依不舍的唐果招手。

唐果走过来,这才发现,“你换车了?”

季峋往嘴里扔了颗糖,点头:“嗯,托人提的,今天刚开回来。”

一辆白色的玛莎,是唐果很久以前喜欢的车型,不知道他是特意买的,还是无意。唐果有些看不清了。她没说话,季峋也没说什么,两个人沉默地坐进了车后座,腿挨着腿,唐果恍惚就想起高中的时候,那时候妈妈经常周末接她的时候带着季峋一起接回家,那会儿两个人也这样坐过,腿挨着腿,暧昧得叫人心烦意乱。

唐果想起很多事,那一年本科要毕业的寒假,刚刚考研完,他们住在一个出租房里,相邻的卧室,她经常去他房间,给他打扫卫生,替他收拾衣柜,他很少去她房间,去之前还会敲门,问她方不方便,以前觉得他足够尊重她,可现在想想,又或许是不够喜欢她吧!

那一年季奶奶还催他们赶紧定下来,他提了一句,她心里忐忑了好几天,可是后来就不了了之了,他再也没说过。那时候唐果还嘀咕过,不过后来自己也觉得不合适,那时候她还要上研究生,他才刚工作。

再后来,也就没功夫琢磨那么多了,直到现在,唐果才又后知后觉觉得,他是不是并没有做好准备?又或者说,并没有打算和她结婚……

唐果想不明白,脑子里一团糟,季峋说了两句:“下车。”她才反应过来,到家了。

说不上家,就是个公寓,律所提供的宿舍,一室一厅一卫,唐果搬过来的时候,他不在家,找了律所一个小实习生来帮忙,那个小男生看了唐果一眼又一眼,最终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季律师可凶了,大家都猜他女朋友是个高冷小姐姐呢!”没想到是个温柔和善的漂亮姑娘,看起来软软的,没有脾气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是能降得住季峋的女孩子。

唐果从来不觉得自己能降住季峋,她从来就是被降得死死的那一个。

下了车,两个人步行从停车场往公寓楼走,路灯昏昏沉沉的,远处人声模糊,气氛沉寂。

唐果跟在他后面走,走着走着,就觉得委屈,不想走了,站在原地看他背影,那背影看了好多年,竟觉得有些陌生了。

他走了十几步,才发现身后无人,转身看她,唐果瞧见他皱了眉头,他站在原地,保持着回望的姿势没有动,似乎无声在说:快跟上。

唐果赌气,不动。他也不动,两个人隔着十米的距离互相望着,像三流的言情剧,充斥着狗血荒诞的氛围。

最后是季峋妥了协,往回走,走近了,探她额头,明明表情里都是隐忍的烦躁,却没有发作,只是避重就轻问了句:“不舒服?”他从来都这样,第一时间迁就她、哄她,大男子主义,认为男人就该让着自己女人,大概成了习惯,所以提分手才会很艰难吧!

唐果摇摇头,最终泄了气,跟着他上楼去,等电梯的过程漫长而折磨人,唐果脑海里胡思乱想着,想了很多,一遍一遍模拟两个人分手的场景,每个场景里唐果都若无其事地微笑,然后说:“没关系,好聚好散嘛!”

可事实上,一切还没开始,她眼泪已经在酝酿了。

怎么可能没关系,怎么可能风轻云淡,怎么可能就好聚好散了,她从稚气未脱就喜欢的人,这么多年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拼命想要肩并肩的人,是真的……放不下啊!

进了门,季峋一回头,看见唐果满眼泪,心脏不自觉收紧了。他握住她的手腕,压抑着声音:“后悔了?”从见她的时候起,他就觉得她浑身上下不对劲。

脑海里一遍一遍飘过她那句:“一辈子这么长呢!什么都说不定。”是的,一辈子这么长呢!这么多年支撑他的,也不过就是这么一句话,一辈子这么长呢!他虽然赤手空拳,可还是可以为她打拼一片天的,他这个人骄傲自负从不服输,可面对她的时候,总是自惭形秽到泥土里。

他拼了命地从泥土里挣出来,不过是因为她在外面拉着他,可他不知道如果有一天她犹豫了后悔了,他会不会跌回去,然后彻底溺死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