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她看了什么?”他眼神扫过我,重新定在娄澜身上。“我…”她脸色难看起来。“你让她看了那些女人?”声音重起来,眸色也泛了红。娄澜的头低得更低。

墨浅吟将目光转到我身上:“你看见了?”语气似乎温柔了一些,声线却更加紧绷。“看见了。”似乎还有些轻颤,怎么可能不害怕,连带着对墨浅吟,都是恐惧到极点,二十一世纪,最多只见过蜡像,是假的,而这里,更加逼真,因为是真的人皮!

想起刚刚那些女人,胃里的不适又涌上来,真切的欲呕的感觉冲上头顶,忍不住便捂着嘴干呕。

墨浅吟正欲上前扶我,我吓得摔坐在地上,摇着头拒绝他的好意。他也不顾我,直接将我从地上拎了起来,稳稳扶住。我伸手去推,这厮也是喜怒无常,当真放手,我又跌倒在地。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他笑起来,一股凉意扑面而来。“浅。”娄澜的声音又响起了,有些撒娇的味道。墨浅吟淡淡地一瞥,“娄澜,还想着过去吗?”他的声音极轻,却带着叫人不安的恐吓。

“浅。”似是哀求。“留着你已是恩赐,你便不要再妄想了罢。”他抿嘴翘起,不带一丝商量的余地。

“浅,你对我,一定要这般残忍?”娄澜抬起眼,眼泪顺着脸颊滑下,咬着唇。

“对你,我已经格外开恩了。”墨浅吟笑笑,很是随意。

“好,哈哈…好…”她哭得有些喘不过气,“我早该知道的,就在你杀死我腹中孩子的时候我就该知道的!”她歇斯底里地喊叫起来。墨浅吟神色复杂,却是偏头看了我一眼。

我抿嘴冷笑。从刚刚起便坐在地上,现在终于挣扎着爬起来,摇摇头,再不对这出闹剧抱有新鲜感,只觉得狗血异常。

身体似乎差了不少,刚刚一摔,腿竟然就抖得厉害,走起路来也是一跛一跛。“染染,我背你。”墨浅吟已然走到我身侧。“墨浅吟,你到底…演戏给谁看。”我也不看他,对着前面,慢慢地吐字。

“不要走!”娄澜扯着脚下的链子,发出叮当的脆响。“娄澜,你知道吗,从前,我有多想见到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美人,可是今日,我有多后悔,娄澜,你真的配让天下半数的男子痴痴想念吗?”

“我不配?哈哈,我不配!”她癫狂地笑起来,“那你又配幸福?你知道浅的过去吗?知道他如何能登上墨王的宝座吗?哈哈哈哈…”

墨浅吟从不提过去,传说知道墨浅吟过去的人,除了晚楚和落秦,通通已经不在了。墨鸾所有的大臣,只觉得墨浅吟是横空出世的,甚至是太傅方尊,也只是先王的老师。

“娄澜!”墨浅吟的声音已然冷到极点。“我要说!我要说!我不信,不信她知道一切还会喜欢你!”“娄澜,别让自己后悔。”墨浅吟最后发出警告。

“哈哈哈哈…你也觉得自己的过去不光彩吗?浅,这个世上只有我会这样爱你,只有我。”她声音越来越轻,低到喃喃,“你知道吗,浅十岁那年便是我父亲的娈童了!”

伴随着她最后一个字落下,墨浅吟一扬手,她便飞了出去,后腰撞在了石桌上,扑地吐出一口鲜血。

而我完全被她的话怔住,她说,墨浅吟是…娄斌武的…娈童?我转脸有些出神的看着墨浅吟,他确实够美,这么说起来,似乎…“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很少见到暗发火,他拉下脸的样子,甚至比明更加恐怖,眸子猩红,仿佛能够滴出血来。

被他一吼,我吓得后退一步,他紧跟着我上前数步,走到我一步之外,眉头折起,声音绵软,带着咬牙切齿又似乎有…哀求?“不要用这样同情的眼神看着我,染染。”

娄澜终于从剧痛中找回呼吸,看着她站不起来的样子,我心生怜悯,却又不想上前扶她,矛盾得很。

墨浅吟拉着我的手,最后回头看了娄澜一眼,那眼中的杀意,似乎谁都阻止不了,我打了个寒战,被拖拉着带走。

娄澜眼看着墨浅吟离开,又是用那样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没有情意,冰冷如霜,却仍是挣扎着向拱门爬来,声音痴痴的:“浅,不要走,不要走…啊…”那种凄婉,就似我之前听见的女人的叫声,尖锐得刺破苍穹。

趔趄一下,险些扑倒在地,墨浅吟抬手扶住我:“染染,你总是这么不小心。”“怎么,王上这是入戏太深吗?”我抬头望向他,笑起来。

“染染不信我吗?”墨浅吟撩起我肩上的一撮头发,细细地把玩。“墨浅吟,你太有心计。”扯过自己的头发,后退一步,“一个爱你至斯的女人你都可以不闻不问,随意虐杀。墨浅吟,我如何信你?”

“染染,你就要嫁给我了,不要说这种话。”墨浅吟今天变得有些奇怪,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这样的态度确实让人惶恐,我压下恐惧,抬头直视他,一字一句的铿锵:”那便…不嫁吧!”

作者有话要说:快要摊派啦,我有点小小滴激动捏...

破碎的谎言

“公主这是在考验我的耐心吗?呵呵…”他低声笑起来。“墨浅吟,我是说真的,我不想嫁给你了,不,不是你,是任玥。”我闭了闭眼睛,“我悔婚了。”

“呵呵…”他笑得更加大声,“公主这是怎么了?是在怨孤隐瞒娄澜的事吗?孤只是怕公主误会。”

“你和娄澜的那点破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介意,很介意,却要装作不介意,“不是这件事呢。墨浅吟,你瞒我的事还少吗?”我嬉笑着歪过脑袋。

他几不可察地皱皱眉头,面上的笑却不减:“哦,孤对公主隐瞒了吗?”“墨浅吟,你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河心不死吗?”“公主…”墨浅吟上前一步欲来拉我,我急忙后退数步,摇头拒绝:“别碰我。”

“公主,不要再任性了。”我哪里比得过他的速度,几乎是一瞬间便被他拉住了手腕。“墨浅吟,不要再这样含情脉脉地看着我,你不是任玥,一切都是骗局,不要再演戏了,墨浅吟,你真的不怕太入戏,出不来吗?”

“公主。”他的脸色已经冷下来,嘴角的笑全化成了冷笑,“你知道了什么?”“如果我说我什么都知道了呢?”我勇敢地迎向他,“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墨浅吟,我想要看看绝世乐器。”

他似乎陷入了沉默,我们没有对视,因为他始终未看我一眼。“公主跟我来。”他抬脚便走,我亦步亦趋地跟上他。

这个宫殿也是我没有来过的,是一个离逆宫有些远的宫殿,甚至比那悔宫还要萧条,院子里什么都没有,步上台阶,我心下紧张起来,这里面放着,这个世界里,唯一与现代有些联系的东西,这是冯清亲手做的绝世乐器。

屋子的回廊上,布着蜘蛛网,一推门,灰尘漫天飞。我捂住嘴,挥着手,希望能在烟尘中看清屋里的东西。

屋里光线很暗,墨浅吟从袖子里掏出一颗天地石,瞬间满室光亮,屋子里没有任何的桌椅,却很大很空旷,只在正中间,放着…一架…我捂着嘴,不敢相信。是钢琴?!

一架盖着黑色绸布的三角钢琴静静地立在那里,我快步走过去,一把掀开绸布,灰尘扬起,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一只手抚上我的后背,我转头冷冷地看着他:“墨浅吟,我说过了,不要再演戏了,没有意义,我不会再信你!”

他似无力地垂下手,嘴角扯开一个讽刺的笑:“你怎么可能知道?你是在生气,或是…厌恶我的过去。是不是,染染?”

“不,不是,我一点都不在意,因为你怎么样与我无关。”我看他一眼,“我就是知道了,不要以为你们做得足够隐秘。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似乎想说什么,唇轻启,最后只是淡淡地出了口气。眼中却尽是痛苦难耐,我更觉好笑,他这般本就没有意义,要表露深情,也该是任玥来!

心中仍是被这架钢琴占据了更多的心思,莞翘木的支架,掀开盖子,淡淡的香气,是白鹭香玉和墨鸾寒玉所雕制的,琴键顶盖上镶嵌着三颗婴儿粉拳大小的天地石。

我仔仔细细地看了每一个角落,这架钢琴可谓聚天下宝贝于一体,本就价值连城,加之绝世乐器的身份,倒真是金贵异常。要打造这架钢琴,不知冯清花了多少心血,他说,是她爱着的那个女子的遗愿。

轻轻地按了一个键,发出一声音响,有些高亢,是高音区。音准很好,不需要调节,这种熟悉的声音几乎让我落泪,我不能哭,不然,就露馅了呢。我试着深呼吸,咬着唇将手伸向低音区。

墨浅吟见我异常的举动,以为我是见到绝世乐器太过激动,小心地开口:“染染喜欢便搬回去,本就是你的聘礼。”“呵,是我说得不够清楚吗?我说过了,我要悔婚,我不嫁了,何来聘礼?”我哼了一声,“不要叫我染染,你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他看着我,很平静,却似乎穿透人心,竟被他看得心虚。我没有做错什么,为何要心虚?!是他们对不起我!

“不可能,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他少有地面无表情,却不是任玥!“呵,怎么,强买强卖吗?”本就活不长,现下我对他们又有用处,就凭这,墨浅吟也不会把我怎么样,我顶得理直气壮。

“我嫁的本就不是你,我不想与你谈,让任玥出来,我只和他说。”“不行,你不能见他,从现在起,直到大婚,你都不可能见到他。”他又染上了笑,让我觉得无耻。

“你阻止得了他吗?”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他一闪而过的窘色我却未见,因为太短,他便又似自信满满:“孤本就是为了明好,公主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我不想用对待娄澜的方法对待你。”

无耻!“墨浅吟,你想不想听一听这绝世乐器的美妙声音?似乎讶然与我突然转变的话题,他也愣了一瞬:“我倒不知,公主还有这样的本事。”我竟听出了些许嘲讽。

也对,这绝世乐器,见过的人寥寥,会用的,或真的没有。“知道吗,这叫钢琴,有些人称它为乐器之王,它的声色,确实很美妙。”

我似乎想到了什么:“墨浅吟,若我没有记错,绝世乐器该是有两件,这只是其一,那其二呢?”他被我一句钢琴慑住,确实,没有多少人知道,瑶琴公主亦称它为钢琴。

“还有一件,便挂在那边。”他伸手指指最里面的那面墙,上面挂着…?我走近,取下它,倒是绝配,乐器皇后——小提琴。

我擅长钢琴,十岁便过了十级,而这小提琴,却不怎么擅长,院长爸爸倒是很厉害,所以我有一首曲子分外熟练,但也只有这样一首。

“你很喜欢?”墨浅吟见我抚摸钢琴的动作分外温柔,也好了奇。“是喜欢,却不想要,我不会用我的真心…去换。”即使这样喜欢,即使这样稀罕,却仍要挥挥手说不要,我究竟,有多恨他…恨他骗了我!

“原来你这般不愿嫁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眸子突地变红,我甚至都来不及反应,他的手已然制住我肩膀,将我捏得生疼。

“错?从头到尾都是错!”这不存在着殊途同归的可能,因为,前面…根本是一条死路!

“从头到尾?”我竟然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绝望,我想我一定是疯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的谎言是从哪里开始的,可是,既然你们选择欺骗我,我便不可能原谅你们!”

两人僵持着,我突然笑出来:“来,墨浅吟,我给你弹一首曲子。”我坐下,摸上熟悉的琴键,那首熟悉的致爱丽丝便跃于指间,钢琴的乐声总是能让我平静下来。

他似乎不敢相信,这绝世乐器,在我指下竟这般听话。落下最后一个音符,毫不犹豫地盖上盖子,转头看向他:“墨浅吟,若我说我愿意帮你,那我是不是有权利知道真相?”

今日,墨浅吟觉得自己吃惊的次数或是这二十年来的总和还不止。她说她愿意帮他,只要他告诉她真相。可是,若是她知道了真相,还会帮他吗?

他矛盾着,心里很是挣扎:“好。”

“我要见晚楚和落秦,我知道,他们也脱不了干系,我就在这里等你们。”身形一动,墨浅吟鬼魅般消失。

我趴在盖子上,眼泪终于落下来,没有人的时候,我才敢哭。一切都是骗人的,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弟友兄亲,呵,到头来…梦醒了,竟是连命也搭上了呢。

三人到底都是高手,不过一刻钟,竟已到了这僻静的宫殿。我仍然坐在钢琴前面,听见脚步声,也不抬头,缓声道:“你们来了?坐下吧,我给你们弹首曲子。”

其实这屋里除了钢琴前这一张略长的莞翘椅,什么可歇脚的地方都没有。他三人静静地立在一边。

一曲《瓦妮莎的微笑》,曲调欢快,我用心地弹奏着,可惜,有些短,一会儿,便曲终了。

我收回手,他们似呆了一般立在那里。“快乐到此结束。”他们听到我出声,才回过神来。“染尘倒是让大哥刮目相看了呢!”晚楚笑眼盈盈,原来,他真的不是谪仙呢。

我起身几步走到他们面前,很是冷静地问道:“谎言我听够了,今天,我只听真相。”

“染尘?”晚楚听出我话中的冷淡,疑惑地唤了我一声。“左相,你可以唤我路染尘或是路小姐,我们,还未熟悉到可以如此亲昵地称呼彼此。”

“小尘…你这是…”“右相也是。”我毫不犹豫地打断他。“发生什么事了?染尘对大哥二哥这般生疏?”晚楚仍是笑呵呵地问。

“清高如左相,骄傲如右相,怎么会认我这样普通的女子为妹妹呢。我是傻,真傻。”我瞟他们一眼,似是不屑,“左相右相,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只是想知道,你们的这个巨大的谎言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们听我这话,重重一愣,却仍是做着最后的挣扎:“小尘莫要胡说,二哥是神医,若是小尘中了毒,二哥怎会不知?”

“是啊,右相是神医呢…可是,若这毒是右相自己种下的呢?又当如何!”我说着便激动起来,“哈哈…倒是天衣无缝,若我没有看到瑶琴公主的日记,或是临死都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吧。”

“瑶琴公主的日记?”墨浅吟终于出声,“你看得懂瑶琴公主所写?”

“倒是要谢谢你将他们送给我了,那本就不只是乐谱,还有而是瑶琴公主的手札。千朱花香,在诸种花香中,最烈,服下千朱花香,从一数到十,即死。极少量每日喂食,可活至二十,男生女相,百毒不侵。”

我顿了顿,见他们一脸的不可置信,继续道:“其毒可解,再饲一人千朱花香,满半年,以血侍血,前者生,后者死。”

“你…”落秦面色难看地问道。“瑶琴公主留下的日记里写的清清楚楚。最精彩的还在后面。侍血者,必是与中毒者相爱之人,呵…”我忍不住笑出来,“多可笑啊,若是真心相爱,又如何会让心爱的人用命来换自己的命!”

“你当真全部知道?”晚楚冷静地问。“不,我只知道一半,比如这毒药和解法,却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在我体内种下的毒。”我摇摇头,脸色有些发白,突然觉得有些头疼,血气不断上涌,亟待爆发。

“吃下去。”落秦递给我一颗红色的药丸,我冷笑一声,一口吞下。“你不怀疑?”他有些惊讶,我竟就这样爽快地吃下去。“我本就活不长,还没派上用场,你们怎么会让我死呢。”

“开始饲毒后,停止服毒超过三日,便会毒发,你发现有三日了?”他皱眉问道。“不是,更久些,只是三日前才猜出你们在什么东西里放了毒。”

“落秦,你们何时给我种下第一次毒的?”我隐忍着,装作不在乎地问出。“是你第二次来‘殿曲阁’的时候。”晚楚微垂下眼,声音轻得近乎飘渺。不禁笑出声来,原来这么早,我便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呢!

作者有话要说:揭露真相喽~

骗局背后的真相

“我会去鹭城,便是因为你。”晚楚抬起头,表情认真,不似从前永远温和的笑,泛着利光。我沉默着,准备只是听他们说,听一听自己有多愚蠢,被扔骗得团团转,却仍是无尽的感激。

“我是商族冰主,通天文卜卦,两年前,我测出鹭城于家有女命格异变,是极罕见的帝妻卦,便以楚辞的身份去了鹭城,寻找你。经过多方查探,便找到了后相突变的你,从白鹭星逆转到墨鸾星。”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顿了顿:“就是说,从白鹭王后的命相逆转成了墨鸾王后的命相。”我有些诧异,原来这于又诗,本该是白鹭王后,突地想起白承风那双总是淡然的眼里满是悲伤的那一刻。

“我命相突变,与解墨浅吟之毒又有何关系?”我还是忍不住要问。“饲毒者,命格奇特者最上。而且待我占卜出来不久,钱通天便卦你十八命止。”

“为何你们不早两年饲毒,而要等到现在?”“这毒,中毒者需待毒发才可解,若饲毒早了,饲毒者便死了。”落秦小声解释。“你们算得倒是精准得很!”我冷冷一瞥。

“毒,一直都是放在花茶里吗?”我问晚楚,他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又道:“千朱花香气味浓郁,前七次下毒,分量极轻,所以便掺在一般的茶水中即可,只是之后,分量加重,便让你喝了矛绛,因着矛绛本就有花香气。”

“你们如何知道我要逃出皇宫,若我并不打算离开呢?”我有些奇怪,这不是巧合,却更似巧合。“若是你并不打算离开白鹭皇宫,我有的是办法将你弄出来。”墨浅吟的话里含着赌气的成分。

“其实,列国蛊是千金难买的宝贝,虽南荣子桓足够神通广大,若是我不卖,他亦是买不到的。”“祈云国的刺客亦是我替南荣子桓安排下的。包括那些通信用得隐蝙蝠,也是落秦从小亲自饲养的不死蝙蝠。”晚楚接过话。“呵…倒是我和南荣子桓傻,上赶着往你们设下的圈套里跳。”

“南荣家造反,你们是不是也出力了?!”我突然想到…“是。”晚楚承认得极爽快,“一来,是逼得你没有去处,二来,便是毁灭证据。”本来已经有些准备,听到这话,心还是狠狠地抽了一下,南荣子桓因我而死,南荣家亦是因我而亡。红颜祸水?呵…

气氛突地沉闷起来:“后来的毒,都是下在那杯驻颜的花茶里吗?”“是。”落秦曾经嬉笑着开下的花茶,竟是一日一剂的催命散。

“你为什么要折磨我?若是要我爱上你,你不是该对我好吗?”我又好奇于暗出现后,第一时间将我关进地牢的态度。

“第一次见到你,是在落淑宴上。”墨浅吟笑着开口,他的笑,变得有些奇怪,有些自怨自艾,明明笑着,我却觉得他快要哭出来了。

“原来我没有看错,那天我看见你笑了,吓得我只往三哥身后躲。”墨浅吟皱皱眉,三哥?!

“我的容貌,像个女子,”墨浅吟摘下自己的面具,那张美得没有任何瑕疵的脸瞬间便露了出来,“我担心,你不会爱上,加之明冷情,让你们相爱,确实很难,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刁难你,不过是增加你对明的依赖。又增加了明对你的怜惜,果然没有看错,你特别,而明,真的爱上你了。”而他…

墨浅吟笑得安然,似是放下心中大石。“你们要如何确定我是爱上了任玥?”我垂眸笑着。落秦递给我一个小瓶子:“瓶子里装着的药,唤作示情散,服下这种药,一个时辰之内见到的所有人,你都会把他们当做是心中所爱的那个人。”

“倒是个稀奇的药,”我把玩着手中的瓶子,抬首问道:“那你有没有那种…消除记忆的药?”他们不解地看着我,我淡然一笑:“你们以为这样对我,我还会愿意嫁给任玥吗?”

“明不知道我们的计划,只有我知道!”墨浅吟立刻辩解。“不知也没用,每日面对着他,或许三五不时地还要看到你,那该是多大的折磨。我不想留在这里,我要离开。”“不行,明不会同意的。”“所以我才要这样的一种药,能够让他忘记。”

“小尘。”“有没有?”我向落秦伸出手。“有。”晚楚轻声道。“不行。你是明的幸福,我不会放你离开的!”墨浅吟固执地冷笑。

“幸福,只剩不到八个月的幸福,或许最后便成了噩梦,那样,或是会更不幸,墨浅吟,早死早超生,既然任玥可以爱上我,亦可以爱上别的女人。”我看他一眼,“就像是娄澜,她心中最想要的,便是你的爱。”

“那你呢?”他一瞬不离地看着我的眼睛。“我最想要的…是自由。”“你可以不离开。”墨浅吟笑得凄婉,有一股子弃妇的味道,“解了毒,便只剩下明了。你不必再见到我。”我震惊地看向他,他唇边的笑意更浓。

“既知要死,为何还要这样做?”我颤声问道。“明活下去,本就是我的使命,为了他能好好地活着,我可以做尽任何事,只要他能活下去。”他说得理所当然,即使这么多年,他的存在只是为了替明承受痛苦,他也从不会怨恨,是明用半个灵魂创造了他,他便是他永远的主人。

心下觉得可笑,这是所谓的愚忠吗?却升起一股凄凉。“我不要!”突然对于面对任玥这件事很是抗拒,“我要离开皇宫…这是我唯一的要求,用命换自由,我本就做的赔本买卖,你们为何不允?!”

“你一定要离开?”墨浅吟似乎是问最后一遍。“是。”我回答得异常坚定。“好。”他摘下腰间的一个黑色荷包。这个荷包,无论他换什么衣服,他总是别着,我还曾暗自猜测里面装的,是什么。

荷包很憋,他伸手掏出一条黑线,带着盈盈白光,不长,约半尺。“主上。”晚楚忍不住出声。“既然要忘记,便要彻底,落秦那忘情丹药效有限,随时会想起,用‘鸾情’,便是一劳永逸。”

他手中的,竟是冯清曾在日记中提起的“一线牵”。炎氏大陆有三样宝贝——一线牵。说白了,便是一根线。亦是那无所不能的屈国国君所炼制而成。将线系在一男一女的小指上,便能相通心意。白色的是同喜悦,蓝色的是担悲苦,而黑色的,便是共生死。

他现下掏出的,是那条墨色的一线牵。这三根线后因着鼎立的三个国家,便改了名字,像墨浅吟手上这条墨色的,便唤作“鸾情”。

“做什么?”我缩缩自己的手。“把手伸给我。”“墨浅吟,你可看清了,这条是‘鸾情’,共生死,即使你想,我也不愿。”我忙拒绝。

“你对我。呵呵…真是避如蛇蝎呢。”他低头笑起来,“‘鸾情’可解,只要混合两人的血撒上它,便能解了这束缚。作为背弃它的代价,谁撒的血少了,那人便会忘记对方。”

“这样奇怪的惩罚?倒也不重。”“作为相爱的两个人,恋人间的回忆,或许看得比生命还重。”墨浅吟看看我一眼,认真道,“你知道为什么屈国国君会造出这些吗?”

那冯清倒是未提这事,我摇摇头。“因为那屈国国君,也是一个痴情人,他心爱的女人为了更多的荣华富贵而嫁了当时最大的国家——炎国国君为妃,屈国国君失意之下,便造了这些。”

我只是稍一感动,便想到这个痴情人发明的毒药将要害死我了,怨念又起。“因着自己一股子盲目的爱情,发明这些带着无穷后患的东西,倒附上了情圣的印记。他倒是不知道,爱的最高境界…是放手吗?”

“放手?”墨浅吟细细地喃喃一遍,笑着别开头,“这样高的境界啊…还是不要懂的好。”“系上吧。”我将右手的小指伸向他,他伸出双手,纤长地手指扯过我的小指,将“鸾情”在我小指上绕了两圈,轻轻地打下一个结,我拉了拉线头,“这样牢不牢?”“呵呵…”他笑着摇摇头,用最快的速度一只手在自己左手的小指上系上了“鸾情”的另一头。

刚刚系好,鸾情竟然消失了。我动动小指,有一种被牵扯的感觉,才能知道它的存在。“染染,这‘鸾情’不仅共生死,还能互通痛楚,就像…”他速度奇快地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一股痛劲便袭来。

“你做什么!”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手臂,像是伤口就在自己身上一样清晰的痛楚。“我只是要染染知道…我的痛楚。”他手上溢出的血,竟然是乳白色的!我吓得后退一步。

“又害怕了。”他笑着向前几步与我拉近距离,我压下怪异的感觉,伸手进袖头里掏出一方瓷绢。

“伸手!”命令似地让他把手伸出来,他倒也乖乖做了。伤口很深,流出的血却不多。“我的血很稀罕,所以本就不多。”听不出得意的语调,更多的似是无奈。

用瓷绢扎下一个小小的结,伤口已经端端正正地包扎完全,将他的袖子放下来。“你将大婚推迟两月吧。”我不留商量余地,起身准备离开,身后传来淡淡的应允声:“好。”

浑浑噩噩地走回染尘殿,看着阳光下变换着色彩的七彩琉璃翠,有些刺眼,这些金银珠宝,都是用来换我的命的。我也忒值钱了,心下嘲讽地想。

爬上床,仰躺着看着帐顶,心里乱得一塌糊涂,虽然这条命本就是捡来活的,可是,活着的人,到底是怕死的。

从认识楚辞起,原来一切都是个骗局,心里越发不甘,就像是一只关在球里的小鼠,以为天大地大,却原来一直在原地奔跑!

忽的想起…从袖子里掏出落秦给的那瓶示情散,服下此药,一个时辰之内,呵呵,见到的人,都会是心爱的人的容貌。

翻来覆去,挣扎着要不要偷偷服下,我很好奇,我心爱的人…呵呵…到底是谁。是任玥吧,我按着胸口,一定是任玥!

一口气将示情散服下,我不知,这些早已超过了一个时辰的药量。左转右转地不肯出门,磨磨蹭蹭地,直到我做成的那个一个时辰计时的沙漏快要见底,才深吸一口气,赤着脚就这样跑了出去。

早春的傍晚,因着日落,也冷了下来,一路上,竟没有见到什么人,直到御书房前,推门而入。

墨浅吟低着头,光线极暗,不知在做什么。似听见动静,抬起头,见是我,有些诧异,唇畔…竟牵起一个浅笑!顺手将手中的画轴一推,画卷成了一卷。

“染染?”他轻声叫道,仿佛极怕声音再大些,我便不见了。“墨浅吟?”我不确定地唤他一声。“染染怎么了?”他起身走过来,伸手欲摸我的脸,半路,却又收回了手,握成拳。

“怎么是你。”我无力地将手绞在胸前。他抬头,不确定地问道:“你想见明?”“我想见明。”垂下头,无力地说道。

“好。”他走到架子前,像上次一样,拿出一个小瓶子。“不要了!”我抬手打掉他手中的小瓶子,一条龙蛊从瓶子里爬出来,瞬间枯萎,化作一滩水。想起他那次的痛苦,动作竟快过思考。

“下次再见吧。我累了。”转身走出御书房,天已黑透。药效该是过了,呵,早就过了一个时辰了。我缓缓滑下,靠着柱子跪坐在那里。

抬首见那掌灯的墨奴缓步走来,提灯上前一照:“公主。”那唇畔的笑…不可能,药效明明已经过了!

喜怒无常

几日来,除了吃喝拉撒,每天都窝在床上,或是千朱花香的毒性开始发作,又或是害怕见到墨浅吟,整个人蔫蔫的,甚至连食欲都降至最低。倒像是为了推迟婚期找足了借口。

三日前,墨浅吟下诏,因着金银公主突然身体不适,本该在十几天后的婚期,就这样成功地往后拖延了两月。

就这样一件不算太小的事情,上下流言竟然四起。多说墨浅吟此君命中带煞,克夫克母克妻。这金银公主本来活蹦乱跳一人,还没过门,就倒下了。古代人的想象力原来都这般丰富!我躺在床上,听着阿九躬身在一边,绘声绘色地讲述民间或悲悯或夸张的关于金银公主悲惨命运的各种版本的留言。

宫里的墨奴都知道,我极得圣宠。本来谁敢在墨鸾皇宫嚼舌根,尤其是墨浅吟的舌根,可是,这不是我要听吗,他们也乐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