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有些暗自庆幸地猜想,那种爱侣之间的真正快乐,他并没经历过?

或许……他并没爱过锦莱?

“你来干什么?”雍唯在前殿冷冷说话,他不悦地高声,胡纯便听了个真切。

谁来了?

胡纯坐起身。

难道是玲乔来向雍唯兴师问罪?胡纯眉头一扬,玲乔凭什么呢?她倒要会她一会!如今的她可与往昔不同了,至少此刻,雍唯会站在她这边。

第27章 隐忍

胡纯故意走得很嚣张,至少在玲乔面前,她要表现出夜宿享月殿的优越感。胡纯身段窈窕,一扭就显得非常妖娆,所以雍唯看她穿着睡裙,像只骄傲的猫一样走出来的时候,顿时皱起了眉。不是生气,而是发酸,感觉自己家的好东西被人白白瞧了,让人占了便宜。

哪怕那个人是女的。

胡纯看见来云的时候,整个人僵住了——她千想万想,也没料到雍唯会在享月殿里见来云,这样的外客不是应该在松林馆召见吗?胡纯尴尬地拉了拉敞开的胸口,扭了三道弯的身子也直板板地站好了。她曾那么仰慕来云,希望自己将来能成为来云这样气质出众的大妖。虽然后来发生的事让她对来云的敬仰感消失殆尽,但是,非常不想在她面前出丑。

“你出来干什么?”雍唯喝斥她,语气里尽是不满。

胡纯误解了他的不满,以为他觉得她冒然从后殿出来是不识身份,当着来云,她有些难堪。

来云高贵端庄,神色平静,没了追杀她和青牙时的狠戾,胡纯咬了咬嘴唇,不知道是该先问个好,还是灰溜溜退回后殿。来云轻轻低下了头,向胡纯微微行礼,恭敬却不失身份地说:“胡纯仙子近来可好?”

胡纯一惊,没想到来云会对她这样礼遇,她讷讷动了动嘴唇,也学着来云的样子,不卑不亢地清淡福身,回了一句:“来云娘娘也好吧?”

这本是句最常见的客气话,可是来云听了,苦涩一笑,“不好……我过得不好。”

来云自曝辛酸让胡纯更加惊讶,简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只能愣愣地看着来云,她发愁的时候仍旧那么美。

来云说自己不好的时候,眼神有些涣散,话说完了,她也醒过神,眼睛落在胡纯的脸上,似感慨又似悲哀地说:“胡纯仙子,过去本座有得罪你的地方,请你见谅,如今想来,也是我太过分。”

胡纯有些手足无措,习惯地赔笑,“娘娘,都是误会,你也不要如此介意了。”

来云听了,嘴唇一抿,又低了一会儿头,世事无常,哪曾想她也有向胡纯道歉低头的时候。

“神主,我此番前来,苦等多时,明知您闭门谢客,还是执意求见,为的……不过是替辉牙求个情。”

来云的悲哀加深,皱眉看着雍唯,无奈而卑微。

“他在湖边的所作所为,你知道?”雍唯端坐在宝座里,双手扶膝,脸色冷漠,明摆着,他没有宽恕辉牙的打算。

来云见状,咬了咬牙,双肩一端,决然跪了下去,“神主,我也知道辉牙罪无可恕,可是,他是我的夫君,我儿子的父亲,我不能不尽力保住他。--**---*---”

胡纯有些局促,正如她不愿意来云看见她被雍唯喝斥,来云肯定也不想让她看见她苦求雍唯的场面。胡纯低头,放轻脚步,尽快走回后殿,虽然曾是仇敌,但她也不想让来云太难受。

雍唯淡淡道:“处决辉牙并不会牵连到你。”在他看来,辉牙死了,反而对来云有利,辉牙简直是她的一个污点。

来云沉默了一小会儿,笑了,却流下了眼泪,“神主,您也知道,我儿子赤婴如今在天庭供职。”

雍唯神色缓和了一些,算是安慰她,说了句:“他做得很好,大家都很喜欢他。”

来云听了,果然发自肺腑地微笑了一下,眼睛里流露出骄傲的光,但也仅只飞快的一瞬,马上又被哀愁遮盖,“所以,我就更不能让他有一个觊觎神者之心的父亲。”

雍唯沉默,他能体会来云作为母亲的良苦用心,觊觎神者之心,在天庭看来,无异于反叛。有这样一个父亲,赤婴的前途也就到神使为止了。

“为了保护赤婴,这么多年来,我……”来云情绪激动起来,眼泪疾流,呼吸急促,“我做了多少错事,造了多少杀孽!只因为我不想他有一个荒淫的父亲,让他蒙羞失格。为了保持他嘉岭妖王的正统出身,我连他的兄弟都不放过,连孩子……都不放过。”来云闭起眼睛,仿佛无法直面自己的罪恶。“因为——”她哭了一会儿,突然睁了眼,人也镇静下来,这急剧的转变,让她显得有些阴狠,“我知道,嘉岭对于天庭的意义有多重要,我更知道,”她阴恻恻地笑了,“珈冥山下有什么。”

“放肆!”雍唯被激怒了,重重一拍扶手,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神主,我并没有威胁你的意思,保住珈冥山的秘密,就等于成全嘉岭妖王的特殊地位,对我的意义甚至比对您更重要。我会守口如瓶,只要您放过辉牙,我会忘记一切,包括……你救胡纯的那个山洞。”

“你!”雍唯暴躁地站了起来,“你简直找死!”

说出了最后的底牌,来云反而不怕了,也没了卑微之色,挺直脊背款款地叩下头去。姿态是等待雍唯的赦免,实则就是胸有成竹的胁迫。

雍唯整理了一下呼吸,又重重地坐了回去。

“来云,我本可以立刻杀了你。”他从牙缝里说。

来云跪伏着,毫无反应。

“你走吧。”雍唯终于掩不住恼恨之色,“这是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来云听了,轻盈地站了起来,亭亭向雍唯福了福身,“神主,来云会铭记您的慈悲和恩德。”

雍唯没有说话。

胡纯在珠帘内把一切都听得真真切切,来云离开很久,雍唯才把条几上的东西扫落在地。他反应得越迟缓,说明越生气,压制了这么久还是没压住。珈冥山下的秘密?胡纯不知不觉咬住嘴唇,听上去似乎关系重大。雍唯救她的山洞……不就是那个非常非常小,连个通道都没有的小洞吗?那里会有什么秘密?

细细一想,她和青牙逃命那天,在那个狭小的洞里会遇见雍唯,本身就非常可疑,只是她忽略了。

一个能要挟雍唯的秘密。

胡纯长长吐了口气,雍唯牵扯到的谜团越来越多了。

没人在殿里伺候,雍唯亲自撩开珠帘走了进来,胡纯站在门边没理他,也没掩饰自己听到他和来云的对话。雍唯在她身边站了一会儿,低沉说:“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胡纯翻了下眼睛,不冷不热地说:“我本来就什么都没听见。”

雍唯瞧了瞧她,“怎么了?不舒服?”听语气,肯定是不顺心了。

胡纯不说话,劲劲地走到床边,面向里躺下,没错,她就是不舒服,心里很不舒服。

雍唯烦恼地皱眉,慢慢踱到床边,“我放来云走,你不高兴?”他猜测道,“你放心,以你现在的地位,她绝对不敢再对你不利。”她还是不说话,他耐了耐性子,“毕竟她也是修炼数百年的大妖,修行不易,不是逆天悖祖,何必取她性命。”

胡纯极轻地冷哼了一声,这会儿他倒大慈大悲起来了,当初在山洞里,他不是想把她扔出去给来云劈?那时候怎么不见他念及她百年修行?

雍唯当然听见了她的冷哼,心里也火起来,声调变冷,“我不是保证了么,有我在,你就死不了。”

胡纯腾地坐起来,但是没有转过身,对着床里气哼哼地说:“你保证?你上次保证过的人,不是被你妈弄得灰飞烟灭了吗?”

雍唯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他的愤怒不知不觉降低了周围的温度,胡纯感觉到刺骨的寒意,立刻知道她触碰了他的痛处,他动了真怒。因为害怕,她没有转过身来,她不敢看他。

雍唯沉默了很久,胡纯在这沉默里如坐针毡,她越来越冷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内心。她只不过信口胡说,没想到就说中了真相,看来……雍唯真的向锦莱保证过。或许就是因为他失信于锦莱,所以才如补偿般,又说与她。

“以后,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我最后原谅你一次。”他低缓地说,每个字里都能听出忍耐。

胡纯的眼泪一下子涌进眼睛,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他刚才也是这么对来云说的,原来在他心里,她和来云并没有太大区别,被原谅,被放过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她提起锦莱的过错,和来云说起珈冥山的秘密一样严重。

她猜错了,她还以为他没有真正爱过锦莱,她也相信了风引的话,不想犯忌讳,就不要在他面前提起锦莱。

上次她提起锦莱,他并没有生气,是因为还没得到她么?

如今再提锦莱,他就恼怒成这样。

“我……”她忍住泪水,尽量平静地开口,还是无法控制地哽咽了一下,“我知道了。”

是她错了,她又忘记了自己是谁,雍唯是谁。

她又犯了兽性,以为共赴巫山就是伴侣,她和雍唯永远不可能成为伴侣。

她的道歉并没让他好过,她的隐忍,她的委屈,像块石头,直直地压在他的愤怒上。他驱散不了愤怒,也掀不开石头,只能更加恼火。

再次陷入沉默,心脏要爆裂开的反而是雍唯,他讨厌这种情况,只能拂袖而去。

胡纯哭了一会儿,不伤心了,就嘲笑起自己的愚蠢。

她下了床,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她还有重要的事,青牙说不定还心惊胆战地东躲西藏,只因为救了她。雍唯如此恼怒,肯定不会再和她同去钟山了,他不去也好,她更能好好求求钟山老祖善待青牙。她需要一件信物,还好,前殿被雍唯发脾气扫得一塌糊涂,她走过去,随便捡了件小巧的折扇。这都是摆在雍唯前殿的,钟山老祖来过,自然眼熟,知道是雍唯之物。

新为她做的衣物摆在后殿的小几上,胡纯胡乱穿好,没人帮助,很多配饰也没戴,她不敢走前面,绕到后门出来,过了花篱就看见了霜引雨引并肩而来,瞧见她,犹豫了一下,都行礼问好。

胡纯有点儿受宠若惊,有些慌乱地回了礼。

她拿出折扇,装作理直气壮的样子,问:“神主派我去钟山,可是又没说清楚怎么能最快到,两位能告诉我吗?”

如果碰见的是风引,她这拙劣谎言立刻就会被拆穿,幸好霜雨二人都是出名的老实人,见了折扇已经深信不疑,再加上雍唯平时一发脾气就什么都不顾,今天因为来云动了大气,没和小狐狸说清楚太正常了。

“既然您有黛宫扇在手,还怕不能速去速回么?”雨引嘴角轻轻弯了弯,在世棠宫就胡纯敢笑。

胡纯看了看手里的扇子,没什么稀奇之处,连光都不发,“他……他没告诉我怎么用。”

雨引霜引互相看了一眼,他?果然小狐狸是出息了,叫神主都他他的。既然如此,别得罪她才好。

雨引详细解释道:“只要您念动黛宫扇的咒语,春山黛眉,然后说想去的地方就可以了。”

啊?胡纯意外之喜,她胡乱一拿,还拿对了!她太需要这么个宝物,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

她急不可待地尝试,春山黛眉,钟山,眼一花,耳边闪过风声,再看时,她已身在四季梅花不败的钟山了。

第28章 分别

钟山之美,超过胡纯以往所见,各种不同颜色的梅花遍布山间,红梅上有落雪,在暖如暮春的气候下也不融,白梅上挂了淡绿的细丝带,丝带上点缀了非常小的夜明珠,不知道夜里是怎样的炫丽,怡人春风中,兼具春冬景色,果然是仙人住所神秀洞天。钟山因形似大钟得名,最独特的是山顶有一拱形山桥,极似大钟的吊耳。钟山圣府就建在巨型山桥的正中,云缠雾绕,祥光烁烁。山桥下正有一挂巨大瀑布,钟山圣府跨水接峰,得尽山水灵秀。

胡纯站在山桥一端,呆呆看了一会儿,已近午时,太阳在山桥下的瀑布雾气上折射出一道宽宽的彩虹,更添钟山绮丽。她都有些羡慕青牙了,如果她也能在这样漂亮的地方生活修炼,真是心旷神怡别无所求了。

她漫步走过石桥,距离虽远,奈何景色绝佳,行走其间也是享受。她听着瀑布水声,看着周围开阔的群山错落,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她的烦恼像她于这壮阔景色里一般,都缩小了。

钟山圣府是人间仙境,仙尊府宅,门楼自然高大气派,比起世棠宫,多了灵秀高华,少了帝王威严。胡纯看惯了世棠宫的高门大户,在钟山圣府门前也没有怯意。门环是紫檀镶铜,挂在她头顶高处,胡纯觉得掂起脚来伸臂叩门,实在毫无仪态,直接敲门又发不出多大声音,她看过大门自然知道,叩门的声音等同于仙力高低,也决定人家把你放在哪个档次里。

她也是抱着尝试的心态,在掌心聚气,试着去拍门环,没想到竟然手心发热,一股仙力蓬勃而出,门环撞在门上虽然不是特别响亮,但也清晰悠远,已经算得上及格。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猛增的仙力是怎么来的……她当然想到了雍唯的血和鱼水贡献,竟如此有威力?

门童客气开门,是个俊秀的少年,他虽然不认得胡纯,但十分恭敬。

胡纯也彬彬有礼,学着来世棠宫的那些神仙一样,优雅报上名号,等少年去通传回报。

“你擅离世棠宫,还偷了黛宫扇,该当何罪?”雍唯在她身后威严地说。

胡纯并没吓得一惊一乍,她能瞬息而至,雍唯刹那前来更不是问题。她淡然回头,看他仍穿着早上见来云的常服,没有换出门的衣服,心情好了一些,看得出是匆匆追来,没顾上打扮。

“想治什么罪就治什么罪呗。”她满不在乎,转回身不看他,很专心地等门童回来。

“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雍唯很沉肃地说。

他这种语调其实很怕人,但是胡纯心都没颤,故作恭顺地回了一句:“我怎么敢?我只是个下人,听您训斥都来不及。”

雍唯咬牙瞪眼,他吵架不行,又在钟山,只能胸口发堵,说不出话。

门童回来得很快,他看见雍唯有些意外,怎么这一小会儿就多了一个人?既然是跟着世棠宫下人来的,衣饰也不算豪奢,应该也是世棠宫的仙侍什么的。他也没在意,把半扇门开了二人宽的缝,胡纯已经觉得是礼遇了,含笑而入,雍唯却板着脸没动。

胡纯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心里冷笑,神主大人走到哪儿都是主人亲自出迎,门户洞开,没侧身走过路,她嘲讽地一抿嘴,爱进不进,她可得赶紧去见钟山老祖了。

雍唯两只胳膊来回拂袖,忍了好几轮,终于低头冷脸,从门缝里走进来,他人高腿长,几步就赶上胡纯,他用眼角瞥她,下决心要紧紧她的筋。可是她堵着气,假笑着不看他,胡乱梳起的头发一点儿都不端庄,偏偏就带出那么股娇慵俏媚的放肆劲儿,他明明应该很讨厌,可看了就顿时没了气性。这倒霉脾气是他惯出来的,可是……他好像还挺乐意。

他意识到自己傻乎乎的,似乎还笑了,赶紧一冷脸,幸好没被她看见,不然再不会对他有半点畏惧,更要气得他头疼胸闷。

钟山老祖频繁往来世棠宫,和胡纯青牙很熟悉,其实他也知道胡纯赶来钟山的意思,端坐在正座上想怎么和她说,如果坦诚他已经收留了青牙,又怕她回世棠宫顺口一说,神主听了心里不痛快,还是留些余地为好。

胡纯走进来的时候,钟山老祖顾虑到她和神主关系,还是站起身,这算给足胡纯面子了,可当他看清胡纯身后跟的人,脸色立刻变了,匆匆走过来迎接,笑容也瞬间堆了满脸,因为意外,显得有些慌张,问候也结巴了起来。

“神……神主,您怎么也跟来了?”话说出口,钟山老祖立刻意识到问题,怎么能说神主是“跟着”来的呢?他一慌,急中生智,袖子一拂,把领路的门童撂了好几个跟头,他瞪眼训斥道,“神主大人前来,怎么不立刻通报?”

门童吓得连连叩头,满嘴求饶,他快哭了,自从来当仙童,没这么委屈过。

胡纯看了不忍,连忙出声解劝,“老祖莫气,原本只是我自己敲门,雍……神主是后赶到的,门童小哥没有错,只是一时不查,无心之失吧。”

钟山老祖只是做做样子,岔开话题,就坡下驴地骂门童道:“还不退下!吩咐他们上钟山最好的药茶。”

门童唯唯诺诺地走了。

雍唯对这些都不关心,也没和钟山老祖客气,老祖请他上坐,他就理所应当地坐到钟山老祖的那个位置上,一副喧宾夺主的样子俯视着老祖和胡纯。

胡纯压住不满,轻轻瞟了他一眼,别人这样叫无礼,雍唯这样叫接受主人敬意,他活到现在一直享受这种尊崇优待,也难怪时常不通情理。胡纯向钟山老祖说明来意,再三拜托他照顾教导青牙,钟山老祖满口答应,连声保证,让胡纯放了心。

话三两句就能说明白,两厢又都愿意,所以很快就没了话题,安静下来自然会尴尬,老祖连忙笑问雍唯:“炬峰城主回归天霜雪域,大摆三天筵席,神主也收到请柬了吧?”

他不问还好,一问雍唯的脸色就更难看了,冷冷一哼。

老祖真想扇自己一耳光,他光顾想着炬峰和雍唯是舅甥,忘记他们关系不好,炬峰被贬濯州还是因为雍唯。炬峰也是够可以的,一点儿不给神主面子,连请帖都没给他发。老祖额头见汗,他怎么偏偏就戳中神主这个痛处呢?

“话说完就走吧。”雍唯没好气,已经从座位上走下来。

胡纯原本还想要求见青牙一面,可是雍唯的臭脾气已经发作了,她也不想火上浇油,只能一脸欲言又止地低头跟着雍唯走,时不时回下头。在一处房角,她看见了青牙的衣角,心里顿时一宽,她笑了笑,知道青牙在看她,她这一笑,想说的话似乎都对他说了。

钟山老祖本想看着雍唯带胡纯离开,被雍唯态度恶劣地拒绝了,老祖心知今天说错了话,也不敢再违拗雍唯的意思,带人悻悻回府。雍唯散步般在山桥上走,胡纯离开三步跟着他,她也猜不透雍唯的心情恶劣到什么程度,或许根本就没有生炬峰的气,他和炬峰之间的关系不是外人能揣摩的,至少她就不觉得雍唯真的讨厌炬峰,更多时候像在赌气。

“你想去哪儿?”雍唯突然说。

“嗯?”胡纯愣了愣,“问我?”

雍唯回头瞪了她一眼,满是谴责,胡纯明白他是在骂:不问你问谁?

他不高兴了,胡纯刚才的一肚子气就莫名其妙地消了,在心底的某个地方,她觉得她不该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增加他的负担。

她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幽幽道:“你说,炬峰回去,有没有和白光说?”更乐观点儿想,有没有带白光一起走?他们相识于微贱之时,相处这段时间,炬峰的心里有没有白光的一点位置呢?

“拿来。”雍唯转过身,一脸倨傲地向胡纯伸手。

“嗯?”胡纯又发蒙,瞪眼看他。

“黛宫扇。”雍唯又用眼神谴责她。

胡纯撇嘴,小声抱怨说:“真小气!”其实她是做贼心虚,毕竟是她偷了黛宫扇在前,只能倒打一耙,才能显得自己不那么可耻。她很不情愿地把扇子还给雍唯,雍唯顺势抓住她的胳膊。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他的话里透着对胡纯纠结的不屑,话音未落,已在濯州的丁神庙前了。

濯州的新丁神迎了出来,已经换成了一位婆婆,胡纯看着她,又看看住过一段时间的丁神庙,顿时有了物是人非的酸涩。她向婆婆问起白光,婆婆一脸疑惑,说根本没有碰见过刺猬仙。

她又让雍唯带她去了汤迦山,雍唯看着白光的洞,尽是不愉快的回忆,抿着嘴不肯进去。胡纯想进洞找白光,也被他拉住,不许她去。胡纯被他气得要死,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和他赌气,只能在洞外叫白光出来。喊了好几声,才听见白光糊里糊涂的应声。

白光蓬头垢面地走出洞,第一眼看见胡纯,刚想诉苦,第二眼就看见了雍唯,立刻站住,尴尬地耙了耙凌乱的头发,讪讪笑了。

雍唯一改上次对她的温和有礼,毫不避讳地露出嫌弃之色。

胡纯有些心疼,看来白光是大醉了一场。她对雍唯的嘴脸很不满意,这是她最好的朋友,他干吗这个态度,哪怕像平时一脸郁闷也好啊!她甩掉雍唯的手,还锐利地瞪了他一眼,雍唯没吭声,也没再阻拦她。

胡纯走到白光面前,竟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相对沉默了一会儿,她才问:“你打算怎么办?”

白光想了好一会儿,又看了眼雍唯,低声说:“能不能带我去趟他的家?”

胡纯的心一揪,白光有多喜欢炬峰,她并不知道,白光从未和她详谈过,而且总像是在开玩笑。可是,白光请求雍唯带她去见炬峰,胡纯明白,她是真的深深把炬峰放在心里了。同是嘉岭无名的小妖,她和白光有着一种穷高兴似的豁达,所谓豁达,只不过是明知无望还不如大方放弃的卑弱。白光能鼓起勇气去见回归神位的炬峰,对她来说,是为了最放不下的人做最大的争取。

胡纯走去拉雍唯的手,她知道让雍唯去天霜雪域很为难,“雍唯……”她不知不觉叫了他名字,这种时候,她求助的不是神主,只是雍唯。

雍唯僵着身子,也僵着表情,他知道自己该拒绝,可是看着胡纯哀求的眼神,听着她低唤他的名字,他只能说:“这有何难?”

第29章 道别

胡纯一喜,明白这是雍唯为了她做出了妥协,看着他的眼神就多了情意,握着他的手就绵绵地一紧。--*---*---

雍唯的眼神落在与胡纯交握的手上,胡纯以为他觉得是冒犯,怏怏松开,却被他反过来拉住,她心里一甜,对着雍唯笑了。

“你们等等我,我去准备一下,怎么说也得洗洗脸梳梳头。”白光说,没人理她。

胡纯恍有所悟地摇了摇雍唯的手,“怪不得我在人间看见的情侣们都喜欢拉手。”原来拉手比之鱼水之欢有另一种动人心处,“只有拉着手,才能真正感觉到我们在一起了。”

雍唯点头认可她的说法,把她的手用力攥了攥,宣布,“以后都拉着手。”

胡纯听了,笑笑没说话,以后……以后太长远了,无论是他说的话,还是她自己说的话,都不敢当真。

白光收拾完走出洞,手里提了一小袋香梨,胡纯瞧了眼她的梨,觉得去天霜雪域见炬峰,不适合带这个。白光果然是她的老友,这状似无心的一眼,白光就明白她的意思。

“空手上门总不太好,而我……也只有这个可以送他。”白光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胡纯听了心下恻然,走去拉她的手,想说点儿安慰她的话,又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她一走,雍唯也跟着走,胡纯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他一眼,才发现手还拉在一起,她虽然觉得甜蜜,可当着白光,简直是伤口撒盐,她只能忽视雍唯,如果和他挣起来,让白光的注意力放到他们的手上,才是真正的残忍。

“我们这就走。”胡纯拽了白光一把,想让她走去拉雍唯另一边胳膊,她不知道黛宫扇的威力有多大,能不能同时带三个人走。雍唯突然上前一步,抢过白光手里的香梨袋子,太意外了,胡纯和白光都吓了一跳。雍唯提着粗布袋子,脸扭过去远离了她们一步,冷声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