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

范先生望向远处,将鱼竿甩远一些,“你可怨恨他们?”

江垣沉默了一会儿,此时阳光已经有些强烈了,他眯起眼睛,“怨恨过。”

没有人喜欢被抛弃,但两者中总会有一个是会被放弃的,而他恰恰是那个被放弃的。江垣能理解他们为了侯府荣耀的延续总要有人牺牲,可是他不是没能耐,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放弃他。祖父去世,上一辈情分不在,侯府走下坡路是必然的,皇上必然不会再那般优待下一辈,大房袭了爵位,却要蛰伏,而他首当其冲。

“你祖母,怕你想不开一蹶不振。”

“是她多虑了。”

范先生点点头,算是认同,“很多时候,远离别人才能想明白更多的事情。许多事情,内藏乾坤。阿垣,有些路,自己走,会比别人走得更远更稳。你自幼在你祖父祖母膝下长大,他们,更疼爱你。”

三月底,沈兴志迎娶了媳妇钱氏,是个大气的长相,不过一个月就能够把家中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沈老头沈老太多有陈赞。

此时花氏当真是着急起夏至的婚事,夏至却是同沈二的徒弟苗峰看对了眼,让人惊愣,花氏冷着脸说不同意,便是有些僵持下来。

到了四月底,天气渐渐眼热了,大家穿的都轻薄了,蜜娘又可以同沈兴淮一块儿去跑马了。

然而她的萱草还是没有开花,她画完画,闷闷不乐地看着那幅画,她画了萱草的茎秆,就是没有花。

江垣走近,观摩她的画,起初他是不大习惯她的画法,如今瞧着却是别有风味,问道:“怎么了?没画好吗?”

她翘着嘴,抬起头,眼中没有神采:“我的萱草还没有开花……”

江垣忍不住笑了出来,看着她的嘴愈发嘟起,手放在唇畔边干咳两声,“也许,它今年不会开花。”

“为什么?”蜜娘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似是不可置信。

“因为,花在第一年需要生长,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开花。”江垣弯下腰看她的画,摸了摸下巴,“似乎少了点什么。”

蜜娘失落地垂下脑袋,指着缺失的部分,“花,我想等它开花了画花的……”

江垣摸摸她的脑袋,“我见过萱草的花,我来帮你画。”

半个小时后。

江垣放下笔,沉默地看着那几朵萱草花。

蜜娘抬起头看看他,又看看那几朵花,“萱草的花……真的长这个样子吗?”

……江垣认真地点点头。

蜜娘有些失望,莫名地不期待它开花了,讪讪地说:“好吧。”

江垣咳嗽一声:“这幅画,蜜娘,可不可以送给我?”

蜜娘欣然同意,这么丑的花,她不要也罢。

第55章 055

江垣将那幅画拿回屋子,又摊开来,再看那几朵花,依旧是刺眼非常,怎么就……这么丑。江垣虽不觉得他有多精通画画,可,绝不是这般丑的……

他摊开白纸,沉了口气,又在白纸上画一遍,停下笔自我欣赏一下,其实也并不是很丑,再移开画纸,看下边的,江垣再三对比。

他得出了一个结论:不是他画的丑,是她画的太像了。

他亦是奇怪,她这种画法是从何而来的,从姑爷爷的书画中根本没有一点这样的迹象,她的画法中和了写实和写意,但似乎写实占了上风,自古文人喜爱用寥寥几笔来展现实物,而她喜欢画的很真实。古代写实派也并非没有,却没能做到她这般真实。

江垣摇摇头,将那画纸揉成团,将蜜娘的画卷起来收好,但愿她以后都不要想起这幅画。

范先生如今又增加了一位学生,以及时常过来蹭课的陈令康,好在他们基础不差,可以一块儿教。相对于江垣,他日后就困难多了,怀远侯府祖上跟随太祖打天下,向来掌管军事大权,如今皇帝已经更替到第四代了,怀远侯府能昌盛至今,未尝不因为是太后娘家,老怀远侯的倒下,势必要有一番权利的交替。

江家世代从军,男子到一定年龄都能有恩荫,更妨论江垣这般嫡出的。江垣自小就跟随祖父祖母,他们兄弟都会学武,他学武的同时,还要学文,祖父待他格外严格,如今想来,怕是早就注定了的。

而他如今,亦是别无选择,文官和武官是两个集团,他的未来,只能靠自己。

范先生多有关照他,似是怕他心中想差,误入歧途。沈兴淮同他作息也颇为相似,江垣有早起晨练的习惯,沈兴淮亦是,等家中醒来,两个人已经出去跑了一趟。

沈三不科举后专心管理自家的产业,如今春芳歇已经开了六家了,印刷坊的书甚至卖到了隔壁府,不愁销路。他亦不急于找别的事做,摊子大了难收,倒不如就专注于书局,如今这一条线只要中间不出问题,至少可以安稳地延续二十年。

天气越来越炎热,冬天储藏的冰块就派上了用场,沈三每天往沈大沈二一家也送些去,沈二一家气氛低迷,花氏拼命地继续相看人,夏至就是不点头,沈二夹在中间最难做人,秋分也是受不了家中的气氛常常跑到蜜娘这边求安稳。

花氏在那边说,夏至嫌烦了爱答不理,总之她说什么都不应声。

“夏至,你瞧这镇上刘家的儿子如何,我上次瞧着样貌也不错……”花氏把书册凑到夏至面前。

夏至正烦着呢,手一挥:“姆妈,奈别烦了,我看不上看不上!”

花氏也是没拿稳,那册子就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发出沉闷地落地声,夏至心里头咯噔一声,终于坐正了。

花氏慢慢红了眼睛,“我这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奈!奈怎么就一点也不理解姆妈的苦心……”

夏至也慌了神,她到底还是心疼花氏的,花氏为了她好她知道,可是有时候是在是不能沟通得起来,“姆妈,我否似故意的。”

“我就是想给奈找个好一点的,好不委屈奈,奈呢,偏偏看上那样的,比他好的人家多的去了,奈,奈为啥非得要他啊!”花氏忍不住哭了起来,她的夏至这般好,家里头又不差,怎么能找那么一个丈夫,可不是毁了她嘛!

沈二匆匆走进来,看了看地上的册子,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了?怎么得哭了?夏至,奈怎么惹奈姆妈哭了!奈姆妈也是为了奈好。”

夏至也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我知道姆妈为了我好,可若是找那些个好人家,人家哪里愿意真的过继一个孩子给我们!”

花氏:“这个奈就晓得担心,我和奈阿耶在,还有奈三叔……”

“要是奈们都不在了呢!若是找了个豺狼虎豹的,等奈们不在了,我又管不住,又把孩子的姓改了回去,占了我们家的家产,得不偿失。姆妈,那些个人好人家且也不过是家境好些,日后若要我嫁过去,我岂不是还是要侍奉公婆伺候一家子,奈们呢?奈们又该如何?”夏至悲从心底来,她又何尝不想嫁的好一些,可她如何能放下为她操劳了一辈子的父母。

花氏听在耳中痛在心理,伏在桌子上哭了起来,“我的夏至,呜呜呜,姆妈就是想让奈嫁的好一些……”

沈二也是忍着泪,亦是怪自己没能耐,“夏至,不若,奈就嫁了把,咱们家也不留香火了,反正有奈大爸、三叔,咱们家,没事。”

夏至含着泪摇摇头:“阿耶姆妈又当如何,若是真出嫁了,日后奈们老了怎么办?我和秋分成了人家的媳妇,哪里还能管得到奈们。那些个人家都是看在三叔的面子上,又何尝当真是瞧得上咱们家,咱们家说白了就是一户工匠人家,我嫁到那好人家,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我,更妨论过继一个子孙给我们家。”

花氏和沈二沉默。

“倒不如找一户家里对等的,最好是比我们家差一些的,这样咱们也能做上主。咱们家和当初三婶家何其的像,三叔当年被外人嘲笑上门女婿,如今呢?谁不称赞三婶的爷娘有眼光。”

沈二干哑了喉咙,咳嗽了两声:“可苗峰日后也不可能成为奈三叔这样的,他顶多,做个大财主。他为人憨厚老实,也不是经商的料。”

夏至道:“正是他憨厚老实,我才觉得他好。他家里头也是同他这般的人,他又是阿耶的徒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同我一道照顾奈们,最合适不过。”

花氏心底早已松动,可终究还是心疼女儿,甚至在想,若不是他们拖累了,她早进了那好人家去了!抱着她,泪水连连:“都是我们拖累了奈,要是奈有个兄弟,凭咱们家如今这般,又有奈三叔在,那县里头的大户也是由得奈选!”

如今还是少女如何能没有一点少女梦,可夏至清楚,若是她出嫁了她姆妈就没了倚靠,秋分的性子不适合留在家里。从小到大,姆妈和阿耶放在她身上的心思都比秋分多得多,那这义务也理应由她这个长姐担起来。

“咱们家也不计较这后代不后代了,日后就算不过继也可以,只要找个好人家,待你好,能常来看看我们。”沈二想想江老秀才和江老夫人,觉得这无后也是没什么了,到地下了能知道什么呢,小辈们活得好才是真的。

夏至见两个人都松动了,也是松了口气,替花氏擦了擦眼泪,道:“姆妈,就苗师兄吧,他对我有意,又是老实憨厚的性子,以后定不会待我差的。旁人家衣冠楚楚又有谁知真正的底子,倒不如长久相处的。日后我们也可一块儿赡养你们,他家里也都是老实巴交的人,不会出幺蛾子,我亦如平常人家的媳妇待他们。若是可以,以后若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姓沈。咱们两家,便搭伙过日子。”

花氏如今还能有什么怨言,夏至处处替他们考虑,宁愿委屈了自己,他们还能说什么,两人只能点头答应。

这苗峰也是高兴得傻了,就像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了,沈二心中略有安慰,好歹是个惜福的,问他可乐意?

苗峰一时未反应过来,见着岳丈脸色越沉,立即道:“乐意,乐意!师傅,我,我想问,师妹她,她乐意吗?”

沈二冷哼一声:“是夏至自己提的。”

苗峰那嘴巴就差没咧到耳后根去。

这消息一出,一家人也都奇怪,怎么就定了那苗峰!江氏和黄氏皆惋惜,夏至那般好姑娘,若非这样的情况,当真不知要有多少好男儿求娶。她既是想顾着家中,那就不能往好的嫁,亦是个聪慧的姑娘,这才更让人心疼。

知道找个忠厚老实的,家里稍微差一些没关系,才更能说的上话,只消不是那吃喝嫖赌的,家里也清明,两方搭伙过日子也是不会差。就是委屈了夏至。

那苗峰的父母也是吃了一惊,急忙先问道:“奈否会是去做上门女婿吧!”

虽说苗大家有两个儿子,可大儿子怎么着都是要养老的,苗家虽没得沈家有钱,可也没得要孩子去做上门女婿的。

苗峰忙摆手:“不不不,师傅说了,不是上门女婿,是咱们家娶进门的。就是,若是我和夏至日后生的多,得有一个姓沈。”

苗家父母又有些纠结,苗峰他好婆板着一张脸:“咱们家子孙怎得能姓外人的!不成!”

这老太太多是有些固执,苗峰便道:“这婚事,是咱们家占了便宜。师傅说了,第一个男孩自是姓苗,若是没第二个那便是算了。师父师母有两个女儿,我又是他徒弟,若是不姓苗难道就不是咱们家的孩子了吗?”

苗父瞧得出来苗峰的意思,定是喜欢那姑娘的,帮腔道:“姆妈,那沈二的弟弟是当官的那位。是咱们家高攀了。”

苗家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人,也是厚道心肠,第二天就提着礼物上沈二家的门,被花氏那一哭,心里头就软了,沈二百般保证,日后第一个绝对是姓苗的,第二个姓沈,但两个孩子一视同仁,不管几个孩子不管姓不姓沈,他这家底都给他们。

苗家父母又如何是贪图他家产的,吓得连忙说不用不用,沈二瞧着他们模样,估摸着连花样都不会耍,也是认可了夏至的话。

两家人就这般定了下来,快速地交换了庚帖,两村人皆是诧异,议论纷纷,道苗家娶了个金凤凰,又说沈二是为了招上门女婿。有人说:“这沈家现在这般好,村里头第一大户啊,镇山那么多好人家不选,选中那苗家,沈家可没儿子,估摸着啊,答应了什么哩!”

人人都不傻,敏锐着。只是沈家和苗家绝口不提,也不透露口风。

苗秀才得知大哥家的峰哥儿定的是沈二家的大闺女,惊得掉了一个茶盏,神情便恍恍惚惚,归家后便是冲着苗夫人发了一通脾气。

“奈当人家不晓得啊!就隔壁村子的,转来转去都是亲戚,谁不清楚!奈姨妹做出这样的事情,奈又那样对我兄嫂,难怪沈师弟不愿搭理我了!”

“奈怪我?奈当初怎么否港?现在一个个地来怪我?奈阿有良心的!”苗夫人气得眼眶都红了。

大儿媳妇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陷入深深地无力,五天一大吵三天一小吵,这样下去如何是一个头……

两家人的亲事定在了今年的年底,比较匆忙,但女儿家的嫁妆多是从出生起就开始准备的,再加上阿太酒时的簪礼的,构成了女子的嫁妆基础。

如今离十二月还有半年的功夫,还是能有准备的功夫。沈三也是怜爱侄女,拿出了一间商铺给她做嫁妆,沈大添了些田地。

大人们忙着夏至的婚礼,便是无暇顾及几个孩子,蜜娘敏感地发现秋分情绪低落了许多,总是一个人闷闷不乐。

蜜娘想许是因为夏至姐要出嫁的缘故,多加照顾她的心情。秋分绣工好,花氏便让她多绣一些手帕荷包寓意好的图案,秋分绣好了,却是一声不吭地将那些都剪了。

花氏见到后打了秋分一巴掌:“奈咋就这么恶毒呢!奈就见不得奈阿姐好吗?”

第56章 056

花氏那一巴掌可不轻,她着实是气狠了,气得整个人都在颤抖,“奈要是不想给奈姐姐绣就直接港,绣了剪,不是在诅咒奈阿姐!奈,奈,怎么就这么狠毒啊!奈姐姐那里对不起奈了!”

秋分捂着被打的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她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倔强地盯着她,“为什么要把阿姐嫁出去?奈们不是说要把阿姐留在家里吗?为什么要把阿姐嫁出去!”

花氏越说越气愤:“留家里?留家里能找到什么好人!奈放心奈阿姐嫁出去了我们也不会把奈留家里的,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生了个奈这么个要债的……”

夏至推门而入,花氏话语卡在喉咙里头,“姆妈!奈在说什么!秋分,奈咋了?脸咋了?”

夏至看着秋分捂着半边脸,上前板正她,拉下她的手,秋分撇过头,夏至还是看到了她红肿的半边,以及泪痕。

“姆妈,奈干啥打秋分!半边都肿了!”

花氏气鼓鼓地说道:“奈看看她,我让她绣些荷包手帕,她要是不乐意也就罢了,绣好了全给我剪掉了!”

花氏把装荷包手帕的盒子直接推翻在地上,地上便落了一片残布碎片。

秋分轻声啜泣。

夏至从小带她到大,自然不会认为她是有坏心思,摸了摸她的头安她,转头对花氏说:“那奈打她干什么!姑娘家的脸,打坏了怎么办,奈就不能好好问吗?”

花氏抿着嘴不说话,瞧着秋分不停颤抖的肩膀亦是有些懊恼。

夏至叹息一声,拉着秋分到隔壁去,打了盆水给她擦脸,那脸种的很明显,秋分的脸型像花氏,很瘦削,在老人眼里不是有福气的脸型。一肿就格外地明显。

秋分不敢面对姐姐,低着头不说话。

夏至轻轻抬起她的脸,用热毛巾敷在她的脸上,温柔地问道:“秋分,疼吗?”

听得夏至这一问,秋分终是绷不住,抱着夏至嚎啕大哭起来,“阿姐,我没有不想让奈好,我不是看不得奈好……”

夏至惊愣,随即想到应该是花氏说的有些恼怒自己的母亲,心疼地拍着秋分的背:“我晓得我晓得,别哭,我把奈带大的我还不晓得奈,姆妈她火气在头上,奈也别怪她,她,哎,也不容易。奈为啥要把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剪掉呀?奈就算不给我也可以自己用也好啊。”

秋分揪着她的衣裳,久久不语,夏至刚要放弃的时候,秋分开了口:“我,我不想阿姐出嫁……阿姐走了……我怎么办……”

夏至心酸,“女人终归是要出嫁的,秋分再过几年,你也要嫁出去的。”

秋分呜呜咽咽:“他们当初说要把你留家里的,为什么要把你嫁出去?阿姐,我不要你走。”

“秋分乖,就算阿姐出嫁了还是阿姐,以后还会回来的,阿耶姆妈只有我和奈,我和苗峰会回来的,奈要是想我了,也过来看看我,奈也大了,难不成还能把我拴着陪奈一辈子?”夏至说着,那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阿姐若是再不嫁就是老姑娘了,旁人会说闲话的。”

“可阿姐也不应该嫁给那样的人家!”在秋分心里头阿姐值得更好的人家,哪里轮的上苗峰。

夏至该如何同她解释这个利益关系呢,她才十二岁,如何能明白,叹息一声,抱了抱她:“他很好,会待我好,待阿耶姆妈好,待你好,奈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以后奈就明白了,阿姐,会给奈选个好人家的。”

秋分如何能不明白,她自小就比别人早熟许多,她家只有两个女孩,与旁人家不同,不知多少人家在背后嘲笑她家断子绝孙,阿姐明显就是低嫁,为了什么,秋分隐约也明白,更为她的付出心痛。

可她并不能改变什么,这才是最令人痛恨的地方,你明明知道而你却无能为力。

秋分和花氏谁也不理对方,秋分又重新开始绣,比之前更为用心,甚至还加了一个被套,夏至劝她不要绣太多,秋分自己坚持要给她绣一套戏水鸳鸯的被套,她能够为阿姐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天气一冷,蜜娘就不能够出去骑马了,连沈三和沈兴淮都不让她去了,若是吹坏了身子该如何是好。为此她缺少了很多乐趣,江氏也琢磨着是不是应该给她找个别的乐子,女孩子家家的学个琴什么的都是不错的,奈何蜜娘说不喜欢。

沈兴淮便说总是坐着不好学个能动动手脚的吧,沈兴淮愿意带她骑马便是在这个原因,女孩家的总是关在屋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爱动,本来就早婚早育,身子骨还不健康。他很欣慰蜜娘还是个比较爱动的,而且还酷爱一些有刺激感的。

比如说骑马,她就非常喜欢这种迎风的自由感。沈兴淮猜测也许是画画的缘故,出来骑马她可以看到外边的世界,可以享受那种飞驰的刺激。放在现代,许多艺术家性格都很特别,寻求艺术灵感的方式也很奇特,像蜜娘这样,并不算什么,至少比那些哭哭啼啼的闺中怨妇好。

至少,身体是健康的。

江垣也觉她这般挺好的,不若那些大家闺秀扭捏、悲春怀秋,瞧着汗毛都要立起来了。像他几个堂妹,多走几步路简直要了她们的命,吃的同猫儿一般,且也是相处不来。竟是不如这相处了几个月的蜜娘来的亲近。

蜜娘从小跟着沈兴淮,他的教导方式不同旁人,他本就无意把她打造成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希望她能够按照自己的本性发展,只要道德观念、性格不出问题,他无意给她灌输什么女戒女则,从男性本身的角度出发,大抵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妻子是一位死板的恪守规矩的。

范先生自然也不会教她那些东西,教她多是书画历史,无意之间亦是培养了她的大局观念,且有了如今不愿待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整日想着出去。

蜜娘性格中的娇憨本真多有他们的娇惯,却也非不通世事,她年十岁,多和兄长先生待在一块,亦无男大女防的观念,所以突然来了位陌生的阿哥,亦是将他当做沈兴淮一类。

江氏有心教她一些女戒女则和女红,想着如今也十岁了,可以学起来了,奈何一不敌五,家里头的男人都推三阻四,不愿她学那些个,江氏当真是气闷,哪家姑娘不学这个,若是精通一些的,相看起来都比旁人出挑一些。

范先生便说:“这东西吧,就让蜜娘自个儿看看,犯不着真把好好的闺女弄成这呆板的大家闺秀。她心里头知道便行了,且让她看着,过个几日你考校考校。”

范先生的话,江氏还是能听得进的,便是一想也行,让蜜娘先看个半个月。

待从屋子里出来,沈兴淮侧了侧脸,同蜜娘说道:“这书,你看看就行,应付应付姆妈,别多信。”

范先生煞有其事地点头,“这书都是那些三妻四妾的男人用来约束女子的,可别学坏了。”

江垣:……原来你们都是这么教她的。

半个月后,江氏检验蜜娘的工作,见她背诵如流便也是放心了,叮嘱道:“这书,你就自己背着,睡前看一点便也够了。”

蜜娘点点头,且是应付过去了。

眼瞧着天气凉了,外边的风大,渐渐地也不出门了,今年她抽芽了,开始长高了不少,许多去年的衣裳都不能穿了,江氏有些惋惜,家里头的几个男人向来对她舍得,蜜娘身上穿的衣裳都是上好的布料,她如今还在长身子,江氏还特地做大了几分,有些还能穿穿,有些已经显得短促了。

上好的布料,又不是常穿,看着新的很,江氏也不舍得扔掉,都理了理将自己的衣裳也理了理,分了几份分别送给家中的亲戚。

且瞧着蜜娘每日坐着读书习字也当真是无聊得很,外头又太冷了,只能局在屋子里,江氏瞧着也心疼,往些时候都是笑嘻嘻地骑着马出了一身汗回来,她口中嫌弃归嫌弃,可如今看着她望着窗外眼巴巴的样子又是怜惜得很。

在饭桌上便又是提及这个话题,可要给蜜娘再找个乐子,蜜娘已经有了书画,不想再整日坐着,她喜欢可以动的乐子,比如说习武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