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垂的眼睫和空无一物的眼神似乎在竭力掩饰主人的失态,然而微微颤抖的指节已经将一切真相暴露无遗。

在这漫天的火海之间,他声音沙哑,却仍然平静有力:“准备进攻。”

出乎意料的是,这场进攻并不难。

怪物的攻击在那一刹那似乎就放缓了许多,它们好像终于不再执着又疯狂地攻击人群,寻找什么,而只是在执行一场平凡的狩猎。

在这场平凡的狩猎中,有的怪物掉头往深渊的方向去了,有的继续进攻研究所,已经进入研究所内部的怪物被辛普森笼绞杀了大半,随即,辛普森笼电能耗尽,渐渐熄灭——但研究所开始反扑,有效地抵挡了它们的攻势。

至于外围的怪物,它们被PL1109的微型核弹与重型武器牢牢挡在防线之外——这里是荒郊野岭,除去山巅那个渺小的院落外,不必投鼠忌器,就像那次在地下城基地上方的广袤平原一样,战机编队在这里正真正发挥了它的作用。

内围怪物渐渐被杀灭殆尽。

重武器在研究所四周建立起一道无法逾越的烟尘弥漫的防线,深渊里的怪物自然具有值得一提的智商,它们斟酌些许,后面的怪物纷纷掉头,知难而退。

它们来的时候像海啸突然汹涌,走的时候像潮汐缓慢落下,这座悲哀的山巅上,两个小时后,一切归于寂静。

红色、白色,种种液体流满了研究所前的空地,正午,阳光最刺眼的时刻,血迹闪闪发光。

PL1109缓缓着陆。人类军官造访波利·琼所在的白楼。

他们似乎并未因为人类与异种的不同而对研究所心生嫌隙,热切地询问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高地研究所同样将他们视作同胞,解释完那个稳定的频率后,波利·琼作为研究所的首领,感谢北方基地无私的支援。

“基地怎么样了?”他最后问。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沉默。

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紧急通讯频道忽然传来声音。

“这里是北方基地。”纪博士的声音微带颤抖,“你们好,询问情况。”

“这里是高地研究所,你好。”波利·琼道:“怪物已退潮,幸存人数,三十七。”

“北方基地……怪物正在退潮,”电流声里,纪博士的声音沙哑:“基地人员退守磁场中心核心实验室。幸存人数……三百四十二,重伤一百三十六人。”

“空中打击无效,热核武器无法使用,轻型武器告急,兵员告急。”他重重喘着气,像在压抑着什么东西:“怪物不再疯狂攻击人类,但仍不放弃将现存人类作为捕食对象,我……我们仍在死守核心实验室防线……”

波利静默注视一片空白的屏幕。

“你受伤了吗?”最后,他道。

纪博士的声音终于在公式化的语调里多了一丝情感的颤抖:“我受伤了,波利先生。我们素未谋面,但……”

他没有说下去,一阵急促的喘息后,却换了话题:“我为基地服务二十年,自诩才智过人,却没有帮助基地得到任何突破性成果,波利先生。”

“过去,我听北方基地的人们说,你主持研发了基因检测仪器,现在,他们说你提取了稳定性溶液,这或许是保证人造磁极在今天的畸变风暴中仍未出错的原因。”

“谢……谢谢。”对面的纪博士道:“我们会防守磁极到最后一刻。但请你们也……做好磁场消失准备……请……请多保重。”

接下来就只有混乱的呼吸声。

断断续续的电流音里,影影绰绰传来杂音,指挥声,枪声,尖叫声,物品倾倒、墙壁轰塌声。

高地研究所内,一片静默。

终于有人问:“那……还是要死吗?”

假如北方基地已经无力支撑,笼罩全球的磁场仍然逃不过消失的命运,PL1109编队带来了火力支援,却终究是有限的存在,高地研究所又能支撑几天?有了无穷无尽的牺牲,有了稳定的频率,还是没有生的希望。

人类的愿景,还是那轮水中的圆月。

没有人回答。

死一般的寂静,空气是一团凝固的烂肉。

有人低低笑了几声,像刀子划在冷冻的烂肉上,裂开了一道嘲讽的口子。

然而就在这一片死寂中,嘶嘶的电流声忽然顿了一下,传来另一道陌生的声音。

“你们好。”对方发音生涩,只能勉强辨清音节。

“很抱歉,仪器故障,一直未能成功发讯至紧急通讯频道,这里是地下城基地指挥中心。”

空气为之一滞。

“这里是高地研究所。”波利回答道:“请问地下城基地状况如何?”

“地下城基地一切都好。”对面道:“两月前怪物集体进攻基地后,基地关停地面大门,采取全封锁模式,今日地上平原被大量怪物包围,但因为地理优势,未被入侵。”

波利微微动容。

却听对方继续道:“地下城基地感谢两个月前北方基地的无私援助,尤其感谢做出救援决定的陆沨上校。”

“得知北方状况后,北方基地曾向我们提供的物资、武器、弹药装备,均已由运输机装载完毕,运输机编队于六小时前自地下城基地起飞,随行一千名轻装空降兵,预计半小时后抵达北方基地进行救援。”

他道:“请北方基地坚持三十分钟。”

像是什么东西滑落的声音,声响过后,纪博士的声音很低,但很笃定。

“能够做到。”

第82章

通讯频道里,波利·琼的声音响起。

“稳定频率已覆盖全球。”他道:“请不必担忧物质畸变。”

“地下城基地已收到,”地下城基地接线员的声音压抑着激动,道,“虽然不知道您做了什么——感谢上帝,感谢您。”

消息不断传来。

“北方基地仍在防御。”似乎是别人拿过了纪博士的通话端口,一个年轻的声音道。

随即响起的是地下城基地的消息。

“运输机编队已降落。”

“请北方基地幸存者标明位置。”

“开始突围。”

——他们还是捞起了那枚水中的圆月。

太阳渐渐升起,呼啸的寒风中,冬日阳光刺眼,不带有一丝温度。试管架上,玻璃闪闪发光。寂静的空气中似乎响着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

原住民、后来者,异种、军官——他们就那样守在通讯频道前,等着,等地下城基地救援的消息,等北方基地的情况,连一直守护研究所的那株藤蔓都从窗户里伸进一条枝桠。

他们偶尔也窃窃私语。

“咱们死了多少人?”

“树叔死了,尸体就在楼下。”

“唐岚呢?”

“——没看见。”

突围和反击开始了,通讯频道无人播报情况,所有人屏息等待。

就在这静默的紧张中,波利·琼从电脑前起身。

他的脚步因为年纪或是情绪的缘故有些许蹒跚,吱呀一声,他推开门,首先凝望的是已经熄灭的辛普森笼——外面全是血液和尸体,辛普森笼地范围内却一片洁净。随即,他将目光转向前方。

实验室门外,一直半倚着墙壁的那个黑色人影也缓缓抬起头来。

——那是一双仿佛空无一物的眼瞳,几万年的冰层覆盖了绿色的汪洋。

只需打个照面,他们就知道了彼此的身份。

波利·琼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哀伤。

“孩子。”他轻轻道。

陆沨没有回答他,他目光向下,看着波利·琼手中一直握着的一张白纸。

波利的手指微微颤抖,他将纸张平递向前,那上面是几行匆匆写下的字迹。安折的字迹说不上优美,点横撇捺都简简单单,清亮得像个春天的湖泊。

“波利,谢谢你的照顾。我就是北方基地那个惰性样本,我的频率或许对你们有帮助,如果还是没有的话,抱歉。

另:请一定记得我们的约定。”

“他真的就是那个惰性样本么?”波利·琼问。

“样本是他的一部分。”陆沨的手指接过那张雪白的纸条,他声音微微沙哑:“你们约定了什么?”

“如果有一天,北方基地的审判者来到这里,”波利道:“……就说安折自由远去。”

陆沨眼眶浮现血色。

他背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是个肤色黝黑的印度男人。

——朗姆手中捧着安折的背包,默默递到陆沨眼前。

背包里,整整齐齐码着一些东西。

一本《基地月刊》,一枚银色十字星徽章,一把黑色手枪。

陆沨的手指抓住背包的边缘,他低下头,死死望着里面的东西,看不清神情。

“他被我们的人从深渊捡回来……他是个好孩子,在这里过得很好。”看着他,波利轻声道:“我知道基地容不下他。你一直知道他在这里吗?”

陆沨的眼神终于从背包移向波利·琼。

“我不知道。”他道。

波利·琼眼神剧颤,痛苦地闭上眼睛。

“我很抱歉。”他道。

意料之外的重逢即是最后一次诀别,世上原来还有这样冰冷的酷刑。

寒风凛冽,吹彻山巅。

长久的沉默后,陆沨道:“他在哪里?”

“辛普森笼是高能力场和对撞机,任何物质进入里面,都会被高能粒子流轰击消解成碎片。”波利哑声道:“我想你看见了。”

背包坠地声响起,枪管抵上了波利的太阳穴。

陆沨冰冷的眼神逼视波利。

“他在哪里?”他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所有情绪在那一刻爆发,冰凉的眼瞳里有隐约的疯狂,他像个已经被判处死刑的犯人,却要一遍又一遍确认刑期。

波利·琼唇边浮现一个悲怆的笑意,他慈爱的目光望向窗外无限高远的天空,他深知眼前这个人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纵使他们都对一切心知肚明。

“他的频率被发送至全球,他会拯救畸变中的万物。”波利·琼道:“他就在你身边……他无处不在。”

陆沨只是那样看着他,他们就这样僵持,直到哐啷一声,陆沨手指颤抖松开,手枪落地,“砰”一声撞上走廊的铁质栏杆,激起绵长不绝的金属嗡鸣。

“抱歉。”陆沨声音沙哑:“我……”

他闭上眼,攥紧了拳头,没有再说下去。

“不必这样。”波利疼惜的目光看着他,道:“你可以对我开枪,可以随意发泄自己的情绪,孩子。”

“谢谢,”陆沨哑声道:“如果他还在,我会的。”

这是波利·琼所听过的最平静也最绝望的一句话。

他们就这样并肩站在深冬的走廊,直至如血的夕阳染遍群山深渊,直至实验室内胜利的欢呼声响起。庆祝胜利的只言片语里夹杂着零星的信息,譬如地下城基地的空降兵部队牺牲六百余人,譬如北方基地真正的幸存人数是一百零几,再譬如人们迫切询问为什么畸变不再发生,高地研究所究竟发现了什么。

悲哀和喜悦就这样缓缓重叠,绝望和希望相伴并生。一切都是幸运,一切都有代价。无数人的牺牲,一个人的牺牲。

一行泪水从波利·琼眼角缓缓流下。

忽然,一团白色从陆沨的肩头飘下,随风落在波利的衣服上,伸出柔软的菌丝碰了碰他。

“这是什么?”波利拿起它,问。

“惰性样本。”陆沨道:“他最重要的东西。”

波利·琼自然知道陆沨所指的是谁,他们两人之间,只有一个“他”。

他凝视着那团菌丝。

“这是个无性孢子,真菌的繁殖体,”他目光微怔,“他从未对我们说过他物种的归属,所以,他是个——”

望着那团孢子,陆沨轻声道:“他是个蘑菇。”

他声音沙哑,却像有无尽的怜惜和温柔:“他只是个……小蘑菇。”

第83章

距离最终一役,届已三年了。

那一天,东部磁极与西部磁极一起发出绝对稳定的频率,自此,怪物不再执着进攻人类基地,物质不再相互污染,人类在畸变中找到了不变。后来,那个频率被称作“钟声”。

而发现“钟声”的高地研究所以及波利·琼先生,被永远载入了人类历史的里程碑。

高地研究所,白楼。

青绿的藤蔓爬满窗户和栏杆,一直守护研究所的那株变异藤蔓在一年前自然死去了,它的种子洒满研究所的土壤,并在今年春天发芽抽枝。远山覆盖着一层雪白的薄雾,雾气里是郁郁葱葱的青色。一切都很正常,一切都很平静,像2020年春季的某一天。

实验室外的走廊上,一张轮椅。

波利·琼坐在上面,旷古的风穿过深渊,爬上山巅,最后吹拂他满头的白发。

在他身旁,陆沨站着。

“2020年的时候,我15岁,在大学念物理系。”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后来,我经常梦见我回到那一年,站在讲台,站在导师的办公室,站在运动场中央。我大声告诉他们,地磁就要消失了,我们一定要提前做好防备。”

他顿了顿,唇角浮现一丝无奈的笑意:“他们有时候信了,有时候没有,但每天早上我睁开眼睛,看见的还是这个糟糕的世界。”

“所幸,现在的世界还是那么糟糕,甚至更坏,但至少不必数着日子等待灭绝。”

波利·琼低头,他手中拿着的是一份《基地联合日报》,封面上头是日期和时间,2164年4月。

灾难发生的一百三十四年后,人类好像终于融入了这个相互厮杀的世界。

很多人都会提起最后那场战争,北方基地选择救援高地研究所,否则,高地研究所不可能坚持到解析出稳定频率的时刻。地下城基地选择援助东部磁极,否则,磁极将会坍塌沦陷,无从发出频率。这两个决定的做出都基于人类内心的仁慈,并且险之又险地得到了胜利。

而救援高地研究所的只有一个战机编队,救援北方基地的只有一千名空降兵。人类走向灭亡的最后一次挣扎,不是一场波澜壮阔的战争,而是一声低沉的哭咽。它的生存、进化、灭亡,在世界的变动里,虽自以为至关重要,却一次又一次自证无力与渺小。

是,人类这一族群,在事实上灭亡了。

被“绝对稳定频率”感染后,他们终于获得了恒久稳定的免疫,有时候,一个概率,他们甚至能够获取怪物的基因,获得那些强大的体征和形状,而意志仍然清醒。这可能是融合派的胜利——虽然所使用的并不是融合派的理论和方法。

与怪物基因和平融合后,人类自身的力量得到增强,不再那么依赖数量有限的武器和装备。他们开始用怪物的方式对抗怪物,用朴素的方法来攻击和防御。一部分人类选择离开基地,回归废城,或在野外组建小型聚居地。

总之,城市解体了。

全球幸存者不到五千,他们再也组织不出宏大的社会结构,或是军队——这种东西。以东部磁极、西部磁极、高地研究所为中心,小型聚居地呈星形向外放射。

而需要食物的外界怪物仍然对他们虎视眈眈,他们不再觊觎人类的基因,或者说活到了现在的怪物,大多数都已经获取了人类的基因,换一种角度,那个覆盖全球的频率下,人类获得了稳定,怪物也获得了稳定。人类在智力上的优越早已终结,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钟声响起,人类活了下来,人类的时代宣告结束,他们好像开始作为一个普通的物种那样,艰难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有人说是下落,我认为这是上升,”波利望着前方,道:“我们只是带着新的成就与认知,重走一遍当年人类祖先走过的路程。”

白楼前的空地上,身穿白大褂的年轻科学家在仪器间穿梭。

忽然,一阵雀跃的喧哗声,中间一个年轻的小伙高高举起了一个盛满清水的烧杯。情形显而易见:通过对物质频率的采样和复现,他们成功地用蒸馏水的频率感染了别的物质,将烧杯里乌黑的浊水变成了一杯清澈的纯水。

——很多东西都在被重新定义,新的理论体系初现端倪。不知道是否正确,但确实在缓缓前行。

“我至今不明白这些频率到底是什么,它代表一种物质的根本组成,还是只是一个指代物质性质的名词。”波利·琼的声音因为苍老而沙哑,“获取特定物质的频率,继而能改变现实世界,更是超出期望的偶然成就。”

“我们仍然渺小,只是用简陋的手段获取了真实世界一个浮于表面的投影,但仅仅是一个投影,也足以暂时庇护人类自身。”

面对着无边的旷野,他喃喃自语:“一百年,一千年后,我们会知道更多吗?”

陆沨将他的轮椅推到瀑布一样的青藤旁。在这万物复苏的春天,形状奇异的藤蔓上开了细密的白花,这些花朵形状不一,色泽有深有浅,却同时存在于一根藤蔓上。

“我是否过于乐观了?”波利笑了笑:“一百年后,是否还有人类存在,都是一个难题。”

生存依旧险峻,阴云仍然环绕。生育与繁衍问题仍然没有一个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法。

波利·琼手中因为经常翻动已经毛边的《联合日报》停在了第三页,这一页报道了两件事情。

第一则报道,一位机缘巧合与鸟类融合的科学家以鸟类的形态诞下了一枚蛋,孵出的幼鸟却在一岁大的时候后突然变成了人类的形态。第二则报道,一位来自地下城基地的有生育能力女性宣称,当她生命来到尽头的时候,愿意走入辛普森笼,献出自己的频率以供研究。

“我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了。”他合上《日报》,道。

“一部分人终于活了下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询问自己,我有没有赎完自己的罪。”他说,“但我仍然无法面对当年所做的一切,只能等待死后,让上帝评判正误。”

陆沨道:“您当年就是为此离开了基地?”

“是,我终究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无法认同审判庭的信念,”他看向陆沨,“我比不上你。”

“我没做过什么。”陆沨道。

波利摇了摇头。

浩荡春风吹过山巅,藤蔓花的清淡香气散在风里。

“你们面对了我当年无法面对的一切,而你坚持了最长的时间,”他抬头,握住陆沨的手,“人类利益高于一切,感谢你们让基地与人造磁极坚持到了最后,这才是人类获得胜利的最终原因。”

陆沨道:“谢谢。”

“我听说他们开始编纂《基地编年史》了,一百年后,人们会怎样评判审判庭?”波利望着东方发白的天际,那个黎明升起的地方,他的目光蕴含一种悠远的宁静:“有人会批判它,有人会赞扬它,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所有人都会记得它。”

他继续道:“更会记得你,孩子。”

陆沨的目光停留在一片雪白的丝绒状花瓣上。

阳光将它照成半透明的金色水晶。

“不用了。”他眼帘微阖,嗓音平淡,仿佛波利·琼方才所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晖光也照亮了他黑色制服上暗银的纽扣与镶边,他身形挺拔,着装严谨,臻于完美的五官、异于常人的瞳色、冷清淡薄的神色无一不给过路者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新生藤蔓缠绕晨曦中的回廊,他就那样站在一片涌动的春色里,却又和这一切格格不入。

庭院里,走廊中,很多人都会悄悄转头打量他。最后一代审判者,他身上有太多未了结的仇恨与不解的谜团。北方基地里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死于暗杀,有人说他饮弹自尽,唯独研究所的人知道,审判者永远留在了这里——却没有人知道缘由。

“看着我,孩子。”波利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