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胖少年哼了一声:“不认识我了?我告诉你,怀庆这边是我的地盘,你这次撞到我手里来了!”

袁宁哑然失笑。他认真说:“我觉得我可能不认识你。”

微胖少年涨红了脸,瞪着袁宁老半天,梗着脖子说:“当初我们还在华中省时,你爸爸一句话就让我没办法去望先小学读书!”

袁宁:“…”

袁宁也想起来了,他去念小学时还挺胆小,当时有个小胖子突然冲上来骂他。也就是那个时候,他认识了把他挡在身后的郝小岚和应绍荣。

想起那么遥远的事,袁宁有些怀念。虽然后来和应绍荣有过一点不愉快,但两个人现在都长大了,也不算什么了,只是后来他和郝小岚、宋星辰跳级了,现在已经和应绍荣没多少交集。

能在怀庆这边遇到当初的小胖子,袁宁觉得缘分真的特别奇妙。他说:“我不觉得父亲那时候会有空管我的事,这里面应该有点误会。”袁宁朝微胖少年伸出手,“难得在这边见着了,我们不如一笑泯恩仇?”

微胖少年呆呆愣愣地看着袁宁带着微笑的脸庞,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样。记忆里那个小小的小孩长大了,比小时候看起来更吸引人,简直像是闪着光一样。当初他还只是觉得袁宁普普通通但还算可爱,现在却发现袁宁看起来那么地光彩夺目。

微胖少年绷着脸伸出手和袁宁握手,收回手后本想说几句狠话,话到嘴边却变了个样:“天气变热了,我请你吃冰沙?”他看了眼旁边的米焕然,不情不愿地补了一句,“你们。”

米焕然感觉这少年直勾勾看向袁宁的目光苗头不对,毫不犹豫地和袁宁一块应邀去酒店的冰品馆吃东西。

微胖少年大方地给袁宁和米焕然点了最贵的冰沙,开始吹嘘自己家在怀庆这边有多牛逼。袁宁微微地笑着,没插太多话,偶尔应一句,偶尔又挖一口冰沙吃。

微胖少年没看见袁宁羡慕妒忌恨的目光,顿时不太得劲,也尝了一口,又开始从另一个方向吹牛:“这酒店做的冰沙比我们家酒店做的要差劲多了!”

袁宁笑道:“你家里还开酒店?”

“是啊,我爸说总不能靠山吃饭一辈子,矿总会挖完的,所以早就开始做别的生意。”提起自己爸爸,微胖少年非常自豪,“我爸可是连省里的大领导都夸过的!”

“确实很厉害。”袁宁由衷说道。资源不是无穷无尽的,来怀庆省这边来投资的商人大多都偏向于资源型,导致怀庆省产业结构的转型久久无法成功。能像微胖少年父亲那样控制住资源暴利的吸引开拓其他领域,实在很了不起。袁宁好奇地问,“你爸爸的酒店叫什么名字?”

微胖少年正得意着呢,听到袁宁这话顿时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支支吾吾老半天,半句话都没憋出来。

袁宁何等聪明,恍然了悟:“龙泉大酒店?”怪不得突然说房间要腾给华侨和外商呢,原来是这家伙闹的。

微胖少年红着脸说:“我当时刚见到你,一时生气就让经理那么干了怎么着!”

袁宁觉得微胖少年挺可爱的,笑着说:“没怎么着,换我我也这么干。”

“对吧!”微胖少年被袁宁的话宽慰到了,“谁都会这么干的。”

袁宁和米焕然忙了一天,要去休息了。微胖少年别别扭扭地说他们以后算是朋友了,让袁宁有什么事就来找他,他家可厉害了。

接下来几天评审团的成员都分开活动,到怀庆各个地区的文化馆开宣讲会,向有需要的人提供相关咨询和指导。

袁宁和米焕然年纪小,都和另一个成员成了搭档,脚不沾地地在市区、县城跑来跑去。

一周下来袁宁和章修严竟连面都没见。

袁宁一回到怀庆省会,就听协会的人在议论几个月前空降过来的“章部长”。

第180章 加班

袁宁一听才知道这一周里章修严雷厉风行地联合其他部门处理了一批厂子, 大部分都被勒令整改, 剩下的则直接淘汰。

名单上的厂子及背后的人齐齐联合起来施压, 结果在与章修严见过面之后反而满面春风地走了,再也没提半句反对的话, 反倒把章修严的话奉若圣旨,说关门就关门,说整顿就整顿, 好像捡了天大的便宜似的。

这样的魄力和这样的手腕,让不少人都开始好奇章修严的背景来。就连书法协会这边都有所耳闻,一上班就开始议论上周发生的“大事”。

袁宁不动声色地听着。

协会到底比别的地方纯粹些, 没有太多的利益纠葛,章修严的大力整顿赢得了大部分人的好感, 所有人几乎都是在好奇章修严是怎么说服那些即将面临关厂甚至破产的人。

一周的宣讲活动全面铺开, 该跑的地方评审团都跑了, 协会这边的事终于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只等省书法比赛开始就好。袁宁和米焕然说了一声, 收拾一下东西暂时离队, 跑回章修严宿舍放好东西,悄悄去章修严单位看章修严有没有忙得忘记吃饭。

章修严单位的人都已经认识袁宁, 眼下章修严威严正盛, 路上遇到的都热络地和袁宁打招呼。不过他们似乎还在忙碌, 只说了两句话就抱着文件匆匆往回走,像是有人在背后催促着他们一样。

袁宁对这样的气氛很熟悉。章修严在首都时底下的人就是这样的,只要是上班时间永远像绷紧的弦, 一刻都不放松。

已经快过了饭点,袁宁走到章修严办公室外,只见章修严正在桌前全神贯注地忙碌,手还下意识地按在胃上。袁宁拧起眉,敲了敲门。

屋里的人都从专注状态中回过神来。

章修严见到袁宁站在那里,面色不太好看,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不管什么时候袁宁总是高高兴兴地笑着,很少有沉着脸的时候。可袁宁现在显然在生气!

章修严看了看表,蓦然发现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他顿时明白袁宁为什么生气,立刻停下手里的工作,对其他人说:“先去吃饭吧。”

其他人察觉气氛不对,都起身离开了。等其他人出去以后,袁宁脸色才缓和一些,走到章修严身边严肃地说:“大哥,你这一整周是不是都没好好吃饭?”

章修严:“…”

袁宁说:“三餐不正常吃,全天高压工作,你的胃病肯定会犯的!”

章修严说:“我…”

袁宁说:“不要说你没有胃病!我清楚着呢!你都去过两回医院了!”袁宁入住章修严那边后翻到过章修严的病历,知道章修严前几年因为胃病去过医院。好在章修严还是很爱惜身体的,调养得还算不错——只要工作和学业不是那么忙,章修严的生活方式还是很健康的。

可是一想到章修严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自己在医院吊水养病,袁宁就恨不得马上回到几年前,早早变成章修严的小尾巴,一步都不挪开!

章修严看着袁宁带着怒意的灼亮眼睛,一时说不出辩驳的话,只能说:“我以后会注意。”

“那就最好,”袁宁张开手抱了章修严一下,碍于是在外面,他很快又放开了,但嘴巴却没客气,“你要是饿坏了你的身体拿什么来赔我?”

“……”

袁宁拉着章修严去吃饭。其他人都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袁宁实习了一周又跑了,谁都看得出他并不是真正的实习生。而章修严露了那么一手,其他人免不了猜测他带来的袁宁也不简单。

袁宁在学校被韩闯推到风口浪尖,对周围投来的目光早已习以为常,笑嘻嘻地让食堂师傅给章修严多盛点热汤,坐在章修严对面盯着章修严统统喝下去。

等章修严吃饱了,袁宁才动筷子。他吃饱以后汤还没喝,先搁着,和章修严说起小胖子的事。袁宁说:“没想到居然能在怀庆这边遇上。他没小时候那么胖了,但脾气还是那么别扭。他说他当初其实是想和我交朋友,我着实吃了一惊,不过我那时候确实胆小了点。”

袁宁愉快地说着,章修严突然抬手在他嘴角摸了一下。

袁宁停下来看着章修严。

章修严说:“沾了点碎屑。”

袁宁没在意,好奇地问:“大哥你记不记得那时候的事了?”

章修严盯着袁宁一会儿,才说:“想忘也忘不了。”从袁宁出现在他生命里的那一天起,他们的人生就彻底地交缠在一起了。一开始是责任,后来是相互需要,再后来却慢慢地失了控变了味。章修严淡淡地说,“你上学第一天就让几个小朋友为你打架。”

袁宁:“…”

他听出来了,大哥有点在意他这招到哪都招人的体质。

袁宁瞄着章修严严肃的侧脸,在心里暗暗地乐。大哥这人看着冷冰冰,心里其实热乎得很。看出章修严周末都没休息好,袁宁不让章修严马上回去加班,拖着章修严回宿舍休息。

袁宁这几周也忙得很,章修严看出袁宁眼底的青影,没法拒绝,抱着袁宁午睡。明明是硬梆梆的木板床,两个人合眼之后却变成了柔软舒服的草地和亮亮的天穹。“梦里”的空气清凉舒适,袁宁窝在章修严身上熟睡。小白虎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躺在袁宁身边一下一下地甩着尾巴。

两人在灵泉这边歇息,精力很快变得充沛无比。袁宁醒来时发现自己正牢牢地抱住章修严,不由仰头亲了章修严的下巴一口:“大哥,你醒来多久了?”

“没多久。”章修严说,“我也刚醒。”

小白虎依然一下一下地甩着尾巴,像在吸引袁宁的注意。袁宁只能放开章修严,转身给了小白虎一个大大的拥抱:“小白虎,你和小黑在牧场那边还好吗?”

小白虎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袁宁,同时用尾巴去扫袁宁的腰,话说得很简单:“好。”

章修严:“…”

袁宁说:“对了,我去下面宣讲时顺便取了一些那边最常见的土壤进来,还有这边的稻种和麦种,让人参宝宝们帮忙研究新稻种,我们可以去试验田那边看看效果怎么样。如果品质好产量也高的话,我就让人参宝宝它们帮忙育种。”

章修严说:“好。”自从知道灵泉和人参宝宝们的奇异能力,章修严就不着痕迹地把章家在华中那边的实验基地扩大了几倍——一方面是继续发展农业人才,另一方面是掩饰从灵泉和牧场拿出去的新品种。

早在袁宁六岁那年,就为章家引来了杨汉生这么一位人才,建立杨家浜贡米杂交稻研究项目。杨家浜贡米研究成功、大规模扩种之后,为华中省的农业注入了浓浓生机。

杨汉生从此成了章家农业研究基地的负责人,开始着手展开别的项目。

有正轨的农业研究基地作为掩护,章修严便和袁宁规划起让人参宝宝们育种的事。人参宝宝们听到自己有大用处,特别高兴,干起活来特别认真,已经为华中那边提供了不少适合那边水土的新品种。

袁宁和章修严走向试验田那边,只见人参宝宝们正卖力地研究着田里的稻谷和小麦,明明不是它们成熟的时节,田里却硕果累累,把禾秆都压低了。袁宁看着那哑绿的枝干撑着胖乎乎的稻穗和麦穗,心里高兴得很。谁都不会嫌弃粮食太多,好粮多了不仅可以解决温饱问题,还可以加工成别的特色产品!

这种经验章修严早跟着章先生攒了不少。

章修严和袁宁一起半蹲在人参宝宝们面前向它们道谢:“你们辛苦了,谢谢你们。”

人参宝宝们手脚并用地爬上他们膝盖,踮起脚亲亲袁宁和章修严脸颊:“不辛苦!不辛苦!”

袁宁瞧了瞧有些局促的章修严,莞尔一笑。章修严不习惯和人亲近的习惯还是没变,即使是可爱的人参宝宝们也一样。

章修严还要上班,袁宁拜托人参宝宝们留好种子。现在开始把育种工作迁移到研究基地里,到秋季正好种一茬小麦,而水稻则要等到明年春天了。袁宁说:“这几天我再找一些适合这边的经济作物。粮食保底了,可以考虑多种些别的东西。”

章修严点头:“在那之前我先把乱糟糟的工厂整顿好。”

袁宁好奇:“大哥你是怎么让他们心甘情愿关掉厂子的?”

章修严说:“关掉的大部分是污染大、效益低的厂子,本来就年年赔钱进去,又拿不了多少订单。对于需要整顿的企业,我承诺会为他们打开足够的市场;对于直接淘汰的,我也承诺会给他们转业优惠政策。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至少明面上都痛快地答应了。”

袁宁讶异:“他们这么相信你?”

章修严说:“有时候扯扯虎皮还是挺有用的。”他在袁宁微微睁圆的眼睛旁亲了亲,“而且还有高家支持。”

袁宁说:“姥爷不是说我们家和高家不对付吗?”

章修严说:“高家也急了。他们把太多筹码压在怀庆这边,现在脱不了身,又无力改变现状。对于陷在泥沼里的人来说,不管谁伸一把手他们都会牢牢拉住。”

袁宁明白了:“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章修严没说话,算是默认了袁宁的话。

袁宁亲了章修严一口。

谁都不是生来就冷血无情的人,章修严刚到怀庆时就被曹老邀请到曹家做客,算是在怀庆这边遇到的第一份善意。即使袁宁才到这边来两周,也很清楚章高家与曹方正之间的矛盾,曹方正代表的是怀庆这边一步步走上来的派系,与高家这个庞大的利益集团有着根本上的利益冲突。

而高家与不少家族有龃龉,在其他地方的发展几乎被阻断,只能孤注一掷猛抓怀庆这边。

可惜始终不得法门。

袁宁说:“只要大哥你认为是对的、是有用的,就去做吧!即使有人现在不理解你,以后也会理解的。”

章修严对上袁宁亮亮的眼睛,知道袁宁又在担心自己会难过。他没有否认,顺势把袁宁抱进怀里,像是想从紧紧的拥抱中汲取养分。

下午袁宁又跟着章修严去“实习”。他到底不是章修严单位的人,很多东西现学是来不及的,所以只是搬凳子坐到章修严桌子另一端写协会那边的计划,时不时去给自己和章修严续一杯茶水。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工作到傍晚下班,袁宁提起去自己做饭,于是都没去食堂,回到宿舍拿出灵泉宅院里囤着的米粮和肉菜做晚饭。

人参宝宝们种的米粮特别好,煮出来的粥饭都满屋飘香,袁宁多做了点怀庆这边常吃的烙饼送给旁边几家人尝,倒也不至于因为香味飘得远而被周围人眼馋。

送完烙饼之后,袁宁和章修严才一起吃晚饭。章修严说:“本来打算赶紧做完手里的工作去陪你,现在你也回来,接下来可以和我到各地调研,顺便完成甘教授给你安排的任务。”甘老教授让袁宁跟进一下这边各个瓷窑的现状。

袁宁当然赞同,乐滋滋地和章修严把晚餐解决光。

相比袁宁和章修严的悠然自得,其他人可没这么轻松。曹方正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卸掉了。见曹老正坐在客厅看新闻,曹方正还是老老实实地喊了一声爸。

曹老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转头看向曹方正,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继续看电视。

曹方正一屁股坐到曹老身边,给自己倒了杯茶猛灌一通,才不解地说:“爸,我们一家对他那么照顾,他为什么投向高家?”章修严刚到怀庆他们就请章修严到家里做客,让章修严暂时住在自己家,还第一时间帮章修严争取到好宿舍。曹方正可以托大地说一句,他这样的表态可以让很多人不至于骑到章修严这个空降兵头上去。

曹老看了曹方正一眼,关了电视,说:“事实证明,这样的照顾对他来说并不是必须的。”即使没有曹方正表态,章修严也可以在怀庆稳稳地站住脚。

曹方正语塞。

曹老说:“小章这样做不能叫投向高家。他的出身不比高家人低,他这样做只能说是和高家合作。”曹老看向曹方正,神色透着几分严肃,“合作的机会他其实也给了你。”

曹方正一愣,拧起眉头。曹方正说:“他做的那些事根本没给我插手的机会,完全把我排除在外。”曹方正这一周都过得水深火热,眼看不少人找上来说自己的厂子被查了被封了,他却根本无从帮起。

曹老说:“小章最后一次到我们家和你说什么?”

曹方正脸色一变。

曹老说:“别以为我老了,眼睛和耳朵就不中用了。方正,你这个人重义气是好的,可有时候有些东西是排在义气之上的。你以为你瞒得很好,别人就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以为我从南边回来,真的是因为在那边住腻了?”

曹方正说:“爸…”

曹老腮帮子动了动,看向曹方正的目光里满是失望:“我是怕我们曹家的名声毁在你手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盯着你的人不止一个两个,大家都等着你摔下去踩你两脚!”

曹方正心乱如麻,不知曹老到底了解多少,连认错都不敢认,只能说:“我也是没办法…”走他们这条路的要是真的正直清廉、嫉恶如仇,碰着点什么就和人割袍断义,怎么可能往上走?

曹老听曹方正这样说,安静了一会儿,起身说:“那好吧,我明天就回你妹妹那边去,顺便把萌萌也带去住一段时间。晓玲怀着身孕,你别整天忙着应酬,多顾着她一点。方正,以后做事之前想想你马上要出世的孩子。”

曹方正忙拉住曹老,不让曹老上楼收拾东西:“爸!”

曹老看着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儿子,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曹方正说:“爸你刚才说小章给了我合作的机会是什么意思?”

曹老说:“在旁边干看着这么久,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吗?为什么他下去调查完第一时间就把结果给了你?以他现在显露出来的能力,难道不能一个人处理掉盗采的事?”曹老失望地看着曹方正,“这个年轻人和你们不一样,他本来在首都已经做到比这边任何一个位置都要重要的职务。若不是因为看出怀庆已经到了不得不变的境况,他怎么会到怀庆来?他需要的是‘同心合力’,而不是‘同流合污’!”

曹方正哑然。

曹老说:“你要是愿意一辈子这样下去,你就继续好好守着你的‘派系’。你但凡有一点想要从泥沼里抽身的想法,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曹老语重心长,“他已经把刀子递给你,砍不砍下去,砍得够不够彻底,全看你自己。”

曹方正说:“我明白了。”

曹方正第二天就雷厉风行地找到张华,恳切地邀请张华到省检测中心做事,同时让张华整理出一份报告——他要把报告递到上面去,让各地彻查这类新型盗采方式,免得全国各个稀土丰富的区域遭受更大损失、造成更多污染。

张华已经听闻章修严的动作,本想坐观其变,没想到曹方正会直接找上门。对这位昔日父母官,张华还是很信任的,振奋不已地把自己所知道的情况都整理出来。

曹方正按照张华的指引,联合各个部门组成督察队到下面严查了一圈,还真抓到了几个盗采团伙、拿住了提供新型盗采技术的核心成员。这些人见到这仗势,知道这回是彻底栽了,都对自己的做法供认不讳,并且说出了更详尽的盗采方法——和张华的推断十分相近。

曹方正看到盗采地令人触目惊心的污染情况,彻底坐不住了。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以让自己过得很轻松,可当被迫睁开闭着的那只眼时,很可能就会看到:轻松的代价。

曹方正连夜把报告写好往上递。

曹方正这一手惊到了不少人。虽然只是整顿一个地级市,但曹方正这样的姿态表明他和章修严、和高家站在同一战线的。

昔日稳如泰山的“利益同盟”,一夕之间分崩离析。

章修严手底下的人虽然对这些事有些麻木了,乍然听到曹方正的雷厉风行还是惊疑不定。而造成这一切的章修严压根没把这一切放在心上。他早已安排完接下来的工作,挥挥手带着袁宁去各地视察去了。

袁宁高高兴兴地和章修严跑这里跑那里,最后还到了海港那边。正巧碰上周末,袁宁拉着章修严休假一天,和章修严去海边玩。这边有个漂亮的沙滩,假期人挺多,不少家长带着小孩抱着游泳圈在海边玩耍。暖洋洋的阳光把海水都照亮了,袁宁和章修严下海游了半天,还顺手救了两个差点被海浪冲走的小孩子。

等到两个人都筋疲力尽,才回到落脚点平躺到大床上。两个人都还穿着泳裤,一路上披着的大毛巾已经被扯掉了,袁宁光着膀子躺了一会,又手脚并用地缠上章修严,讨了一个又一个热烈地吻。吻到两个人都来感觉了,只能又用手帮彼此弄出来。

章修严对袁宁这种热爱自讨苦吃的行为完全没办法,只能由着袁宁闹腾。

假期看起来很长,过起来却很快,眨眼间就快结束了。袁宁想到家里的章先生他们,总算恋恋不舍地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去一趟。

袁宁准备了许多山货放进灵泉那边,准备带回去给章先生和薛女士尝尝。

章修严亲自送袁宁到车站,一直到火车消失不见才收回不舍的目光。习惯有人陪伴的日子很容易,习惯没人陪伴的日子却很难。

章修严决定回去让所有人一起忙起来。

加班!

第181章 碎裂

回华中的路途挺遥远, 袁宁一路上把下学期的计划都做了出来, 尤其是对假期的安排。虽然才刚和章修严分开, 袁宁却已经开始想念留在怀庆的章修严,恨不得自己马上毕业,章修严去哪他就跟去哪。反正他不管到哪都有事情可做。

袁宁到家时,气氛有些古怪。章修文和章秀灵都在,今年夏天依然是他们去章家老宅那边陪章老爷子, 现在应该是刚回来不久。

袁宁提着大包小包地新鲜山货,拎到厨房的大冰箱里和沈姨一块放好。趁着搬运东西的当口,袁宁悄悄问沈姨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章先生的脸色那么难看。

沈姨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对上袁宁巴巴等着自己回答的眼睛, 沈姨才开了口:“是你姐和你三哥的事。”

袁宁愣住了。姐姐和三哥?袁宁猛地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很多东西。从小到大都是他和大哥亲近, 而姐姐则总和三哥形影不离!原来三哥和姐姐也和他们一样吗?

袁宁没继续追问, 而是默不作声地帮着沈姨准备晚餐。晚饭时分,所有人齐整整地坐到饭桌边, 气氛依然沉滞得令袁宁难过。父亲能接受他和大哥的事, 难道不能接受姐姐和三哥在一起?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袁宁心里就有些愧疚。他好像就是仗着父亲疼爱他们才会大胆地和大哥一起回来坦白!

一顿饭所有人都吃得潦潦草草。

章先生等袁宁和章修文吃完了, 才放下碗筷, 把沈姨端上来的汤喝完, 抬眼看向袁宁和章修文:“你们两个到我书房来一下。”

袁宁悄悄看了章修文一眼,乖乖跟着章先生上了楼。

章先生的书房还是那么沉肃,透着一种令人压抑的气息, 和章先生本人给人的感觉一样。章先生没说话,章修文和袁宁对视一眼,也不敢开口。

章先生点名:“袁宁。”

袁宁马上喊:“父亲!”

章先生说:“去年秋天你和你大哥回来对我们说了什么?”

袁宁吃了一惊。虽然他们已经向章先生坦白,但章先生和薛女士都默契地为他们保守秘密,并没有让章修文他们知道。袁宁不知道章先生这么做是什么原因,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和大哥回家对父亲、妈妈说我们想在一起。”

章修文既震惊又错愕。

自从窥见袁宁和章修严一块看电影,章修文就隐隐猜出章修严与袁宁之间的古怪。后来他注意观察过袁宁和章修严相处的情形,基本确定章修严和袁宁有了超乎寻常兄弟的感情。可是他没想到的是,袁宁和章修严居然在去年秋天就已经向章先生坦白。

章修文张了张嘴巴,感觉喉咙里的苦涩让他的喉管不断收紧,叫他一句话都挤不出来。最后章修文低下了头:“我错了。”

章先生看着章修文。这双儿女的事,妻子其实早就看出了一点端倪,本来去年秋天他也打算要找章修文聊聊,结果那段时间正巧接连出了几件麻烦事,而章修严和袁宁又在事了之后向他们坦白,倒是把章修文和章秀灵两个人的事搁下了。

章修严和袁宁坦白后,章修严改变了主动找章修文谈话的主意,等着他们两个人什么时候鼓起勇气向他们说出一切——不管是表决心也好,寻求支持也罢,只要他们开口了,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会帮他们把一切都兜着。

但章修文和章秀灵什么都没说。

而这次暑假回去老宅那边时,他们大胆地跑去外面约会,被章家其他人给看见了,闹到了章老爷子面前。章老爷子气得生了病,直接把章秀灵和章修文赶了回来。

不用章先生说什么,章修文也知道这是最糟糕的情况。要是他们提前和家里通过气,也不至于被别人揭到章老爷子面前。相比章先生和薛女士,章老爷子绝对是个顽固派,这种事对章老爷子而言无异于“家丑”。

章修文除了一句“我错了”之外不知该说什么。他和章秀灵确实没勇气和章先生坦白,从小到大章先生最看重的是章修严,最疼爱的则是袁宁,他和章秀灵怕章先生也怕章修严,这几乎是小时候留下的小小阴影。即使知道章先生和章修严都是为自己好,他们还是下意识地想逃避。

章先生见能言善辩的章修文一句话都挤不出来,看向开了一条缝的书房门:“你们进来。”

薛女士按着章秀灵的双肩往里走,柔声对章先生说:“怀兴,都这样了,你就别板着一张脸了,让他们好好地在一起吧。”

章秀灵还是不太敢对上章先生的眼睛。

章先生敲了敲桌子,对薛女士说:“你就纵着他们好了,看把他们纵成了什么样。”接着章先生转向章修文和章秀灵,把他们从头到脚批了一遍。

袁宁站在一边听着,觉得章先生这些话未必没有顺便敲打自己的意味在,顿时认认真真支起耳朵听章先生说话,一声都没敢吱。

三个孩子乖乖听训,章先生再能痛批也有批完的时候。大半个小时后他停了下来,严肃地询问章修文和章秀灵在一起的决心有多大。

章修文和章秀灵自然大表决心。

章先生单独把章修文留下来。当天下午章先生就带章修文出去一趟,把章修文这个从章家剔除出去,让章修文从母姓,改姓邵,把法律上的收养关系解除。接着章先生领着章修文去了老宅一趟,亲自和章老爷子把话说开,对外也正式宣布两个孩子将要订婚的事。

章老爷子本来就病了,被章先生这一手气得病情加重。章先生却仍然直截了当地表明自己的意思:“时代已经变了,恋爱结婚早就不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别说是修文和秀灵,就算是袁宁和修严我都不会反对。”

章先生说的是大实话,章老爷子没注意到后半截,只猛咳两声,说道:“你这样让外面的人怎么看我们章家?”

章先生说:“章家是章家,我们家是我们家。”他直视章老爷子沉沉的眼睛,“我说过,只要章兴鸿在一天,您就不用把我当华中章家的人。我不会让儿孙不认您,但我与章家没有半点关系。”这样的立场章先生早就鲜明地摆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