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元良说:“回去了。”水泽这边还是暗藏着危险,要在里面玩耍至少得带只猎犬在身边。

罗元良回房屋那边吃了早饭,领着诺敏开皮卡出了门,准备去挑点好猎犬,一来是防黄鼠狼之类的,二来则是让喜欢在水泽里到处钻的诺敏多个依仗。

袁宁目送罗元良和诺敏出门,心里暗暗高兴,转头见章修严正注视着自己,不由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罗哥终于交上自己的朋友了!”

章修严点点头,在心里补了一句:最好是女朋友。

章修严希望袁宁身边的人都有情人终成眷属,要多美满有多美满——这样自然就没人来觊觎他家小孩了。

袁宁心里其实也怀着同样的念想,不过没说出来。诺敏是个好姑娘,罗元良是他很好很好的朋友,如果他们能顺其自然地在一起自然再好不过,如果他们本身没那个意思他也不能忙自以为是地去插手。

中午的时候,罗元良和诺敏带回六只猎犬,两只成年的,四只幼崽,竟是齐齐整整的一家六口。

这周围有专门驯养猎犬的人家,诺敏与他们也算相熟,走了几处,最后看上了这一家六口。一回到牧场,诺敏就欢快地和袁宁说起猎犬一家的事。

袁宁本以为阿古拉那两匹白马就够稀奇了,不想这猎犬一家也很稀奇,那驯养猎犬的人家世代养犬为生,在驯养和狩猎一道上颇有些心得,不想这对猎犬却与旁的不一样,它们一见了对方就像彼此认准了似的,再也没看别的猎犬半眼!

更可怕的是,也不知那两只猎犬是怎么办到的,竟让别的猎犬也按照它们这样来挑选配偶,都要求“一夫一妻”的。要知道好的犬种不易得,作为养犬人自然希望每一代中最优秀的猎犬能繁育更多后代。结果被这么一闹,往年的计划都使不上了。这对可恨的“小革命家”!即使它们非常优秀,养犬人也不得不忍痛把它们全家都卖掉——再让它们呆下去就要乱套了。

诺敏把事情说得绘声绘色,袁宁听得瞠目结舌,生出点肃然起敬的感觉来,不由和诺敏一块去看那刚买回来的猎犬一家。别说,那两只成年猎犬还真有点不一般,换了环境也不见半点惊慌,母猎犬一爪子拍住躁动不安的幼崽,转头扫视四周,颇有几分宠辱不惊的味道。

袁宁夸道:“诺敏姐你眼光真好!”

诺敏一点都不骄傲,眼里满是喜爱:“我一看到它们就很喜欢。”她不满地哼了声,“它们明明很好啊!对伴侣忠诚不对吗?”

袁宁一怔,缓缓说:“也不是不对。只是立场不同而已,站在伴侣双方的立场上,自然是希望对方能对自己忠诚。可是对于以养犬为生的人来说却不一样,他们希望利益最大化。很多事与其说不对,不如说是对自己没好处。”

诺敏似懂非懂。但她一向不会太纠结。她把猎犬放了下来,招呼它们去熟悉牧场。罗元良停好皮卡,走到袁宁身边说起早上遇到毒蛇的事,让袁宁去水泽的时候多注意些。

袁宁点头:“我会小心的。”其实袁宁倒是不必太担心这个,他与草木交情好,若真的有危险它们肯定会给他提醒。

有了猎犬一家加入,牧场又热闹了不少,夕阳西下时咩咩羊叫声里夹杂了小猎犬的吠叫声,令本就焕然一新的牧场越发生机勃勃起来。

章修严和杜建成这边透了口风要过来,怀庆那边却不能立刻撒手,还是得去做一些收尾工作。而袁宁也因为开学了而要回首都一趟。

两人过完周末就齐齐踏上回程。

一回到首都,袁宁就积极地参与和昌沧有关的课题和课程,确保自己能万无一失地被安排到昌沧那边去。

兄弟俩要捆绑在一起的心思简直昭然欲揭。

有人找章先生暗示过让章先生管管他两个儿子,虽然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可也没必要让两个好苗子挤一块吧?

章先生十分镇定:“我们宁宁还小。”

还小?!

这无耻的答案让不少人想糊章先生一脸。既然还小就别把他放出来搅风搅雨啊!都搅风搅雨了,也让人看见能耐了,才说他还小不能放出来锻炼,糊弄谁呢你!

“还小”的袁宁正被抓了壮丁,负责迎接新生的安排。大二的学生会成员已经成长起来了,袁宁只要稍作指点就可以放手,但作为负责人免不了还是得在场,以免出了什么纰漏。

袁宁倒是没想到这简单的任务还会碰上两个熟人。

说是熟人也不恰当,其中一个这些年来只打了个照面,另一个则连面都没怎么露,都是小学时候的事情了。打过照面的是沈晶晶,小时候曾因为父母离婚而变得孤僻又古怪,还把袁宁给关到天台上去。记得回到父亲身边之后,沈晶晶已经开朗了许多,如今再一看则不得不感叹女大十八变——不少大二的学弟们都蠢蠢欲动想去搭讪。

沈晶晶远远就瞧见了袁宁,她礼貌地朝围上来的大二男生们笑了笑,径直走向袁宁那边,俏生生地站定,含笑喊了一声:“袁师兄!”

袁宁愣了一下,多看了几眼才认出沈晶晶来。十八岁的沈晶晶哪还有当初那阴郁的模样,整个人都透着种轻快欢愉的气息,满满的都是少女应有的朝气与俏丽。看来这些年沈晶晶过得很好,都能开玩笑喊他“师兄”了,她可比他还大几个月!袁宁也一笑:“沈晶晶?”

沈晶晶点头。本想让袁宁带自己熟悉一下校园,却注意到袁宁手上戴着的戒指和其他人投来的目光。她有点遗憾,但很快又释然:袁宁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没人喜欢?再说了,就算没有别人,也轮不到她多想。

想开了以后,沈晶晶反而坦率地说出自己这几年的心意:“这几年我一直努力,是想考上首都大学叫你一声‘师兄’——这些年和我有一样想法的还有很多人呢!”她惋惜地说,“可惜她们不知道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袁宁笑了笑,和沈晶晶多聊了几句,拜托一个师妹带沈晶晶去女生宿舍那边放行李。华中省算是教育大省,袁宁母校又是一等一的好学校,袁宁陆陆续续接待了一些认得他的学弟学妹,其中不乏向他热情表白的。

学生会的人都知道袁宁有个恋人,没拿袁宁打趣,只羡慕袁宁的好人气——去年那届新生就已经有不少袁宁的拥趸,今年再来一批,学生会换届竞选恐怕是十拿九稳的事了。

袁宁送走一批学妹,感觉现在的风气越来越开放了,倒显得他有点落后。原以为接新生任务不会再有什么波折,不想下午迎接军训教官时又碰上个熟人。

竟是将近十年不曾再见的应绍荣。今年各个营地都比较忙碌,不适合让新生过去集训,上头派了一批教官过来负责军训,大部分都是刚训出来的新兵,年纪比之新生们大不到哪里去。

应家这几年没落了,应绍荣却一下子成长起来。他本身学习不差,即使没了优渥的家境也能考上不错的学校,不知怎地却选择去服兵役。

袁宁起初没认出应绍荣,等应绍荣迟疑着过来打了个招呼,他才恍然辨认出昔日好友的模样。长大之后,小时候那点小恩小怨早已不算什么。见应绍荣身着制服,身板挺直,袁宁感觉时光真是世间最奇妙的东西,能让记忆中的人彻底变了模样。

袁宁笑着说:“好久不见了。”

九月的空气带着桂花馥郁的香气,这不起眼的小花似乎决意要开满世上所有校园。应绍荣呼吸着这熟悉又陌生的空气,感觉一下子又回到了儿时,那时他们都还小,日子简单又快活。后来他因为那狭隘的妒忌心当众中伤袁宁,才让那段短暂的情谊划下句点。现在也算相逢一笑泯恩仇吧?

应绍荣说:“好久不见。”

接下来的军训时间,袁宁又被韩闯和黎雁秋扔出来负责,用力地帮他在新生面前刷存在感。这存在感确实刷得挺成功,袁宁不仅在新生那边混了个脸熟,还和教官们相处得很不错,时不时还被他们拉去给新生们展示格斗技巧。

可恨的是军训之后新生们都黑了一圈,每天都出来露露脸的袁宁却还是白里透红得惹人恨。应绍荣离开首都大学之前单独找袁宁道别,真正见了袁宁,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只能挤出一句:“那时真是对不起。”

应家衰败,父亲病故,母亲改嫁他人。他过了几年寄人篱下的生活,才知道当时袁宁被章家收养后的不安与惶然——才知道自己当众骂袁宁是私生子是多么残酷。接连而至的变故让他成长得很快。要是以前,他绝对不可能入伍当兵。

袁宁由衷说道:“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小时候的事我已经忘记了。”他替应绍荣高兴,“你现在过得很不错。”袁宁说的“不错”不是指家里不错,也不是指衣着不错,而是应绍荣整个人的精神气非常好。

应绍荣说:“对,我现在很好。”他顿了顿,没有说出这些年来远远的注视,也没有说出自己曾经多么后悔和多么怀念。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怎么后悔也找不回来的。

正想着,一个颀长的身影突然映入应绍荣眼帘。是袁宁的大哥!应绍荣心头一跳,想起这人曾经因袁宁而眉目冷峻、语气森寒地向他和他母亲发怒。眼看章修严已经走近,应绍荣定了定神,在袁宁错愕的目光之中镇定地和来人打招呼:“小章先生。”

“小章先生”是华中人才喊的称呼,因为有章先生在,所以章修严从小便被称为“小章先生”,连袁宁这一辈的人也不例外,一个个都碰上章修严都下意识地夹起尾巴,活像忐忑着等待章修严检阅的小兵。

袁宁:“…”

每到这时候都觉得自己和大哥差了一辈_(:з」∠)_

第222章 忽梦

应绍荣离开了, 袁宁转头瞄了眼章修严, 竟从章修严没多少表情的脸上看出几分隐忍的醋意来。他一乐, 大大方方地牵着章修严的手,问:“大哥你忙完了?”

章修严点头, 与袁宁在校园里信步闲行。他也在这边念过书,只是他当时一心扑在学习和工作上,没心思欣赏学校里的景致。九月已过半, 道路两旁的树木叶子都变得金黄,它们的树龄显然很高,树干长得笔挺而高大, 拱形的枝干为校道加了一重金色的伞盖。

章修严被袁宁温暖柔软的手紧牵着,丝毫不曾在意偶尔望过来的目光, 认真听着袁宁给自己说起军训时的趣事。路上不时遇到以前的老师,章修严一丝不苟地上前问好, 袁宁则一直乖乖巧巧地跟在一边,像个再听话不过的好弟弟。

可惜老教授们和章修严寒暄完都目光一转, 笑睨着袁宁调侃几句, 与和章修严对话时的严肃与正经荡然无存。

袁宁:“…”

他明明也是认真向学的好学生_(:з」∠)_

到了停车场,袁宁向章修严讨了钥匙, 决定由自己开车载章修严回去。他的驾照到手没多久, 都没什么机会上路呢!男人嘛, 总是喜欢车的,袁宁钻进驾驶座,把车往后倒出去, 稳稳地开出学校,回家!

袁宁到底还是新手,章修严一直注意着路况,时不时指引几句。照着章修严一本正经的指导,袁宁安安全全地把车开回了小区停车场。一下车,袁宁就笑着和在外面散步的邻里打招呼,边走还边有人来咨询袁宁一些种植方面的问题,袁宁都一一答了,才和章修严上楼。

章修严知道袁宁从小人缘就好。他和袁宁上了楼,两个人吃了晚餐,又滚到了床上。袁宁见章修严微微绷着脸,不由又抱着章修严亲了又亲,亲得章修严彻底绷不住才闷笑起来:“大哥你好可爱。”

章修严对上袁宁亮亮的眼睛,实在想不出自己和“可爱”有什么关系。从小到大可以贴上“可爱”标签的怎么看都是袁宁,和他没有半点关系。章修严目光微微一顿,在袁宁柔软润泽的唇上亲了一下,伸手把袁宁给揽进怀里:“可爱?”

“隔着电话吃醋的大哥好可爱,”袁宁环紧章修严,笑吟吟地亲了亲章修严泛红的耳根,“看到我和别人说话也吃醋的大哥好可爱,亲一口还会红耳朵的大哥也好可爱。”

章修严宽大的手掌在袁宁屁股上啪地打了一下。

袁宁一点都不觉得疼,只趁机咬了章修严耳朵一口,笑得更得意:“恼羞成怒的大哥更可爱。”

章修严收紧手臂。

袁宁笑眯眯地窝在章修严怀里,没感觉自己快被勒得喘不过气,嘴巴还是抹了蜜一样甜:“我可喜欢可喜欢大哥了。”他仰起头,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高兴与亲近。

章修严想要回一句“我也喜欢你”或者“我爱你”,可沉稳内敛的性格终究把他的话给堵了回去。他把袁宁压在身下,掠夺着袁宁身上只属于他的美好与甘甜。

没有成功撬开章修严的嘴巴,袁宁也不气馁,只改用另一种方式侵占章修严的唇舌。这个人都齐齐整整地属于他了,害怕掏不出一句“我爱你”吗?

章修严在床上还是很坦率的,两个人每次做完后都睡得很沉。这一天章修严熟睡之后没有到灵泉那边去,而是做了个漫长而空茫的梦。

在梦里他过完了很长很长的一生,他按部就班地念书、工作,逐渐成长成一台冷酷的工作机器。他没有理解父亲心中柔软的一面,只学会了父亲的果决与漠然。

一切都非常正常。他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也没有沉迷过什么东西。他没有高兴过,也不知道难过是什么滋味;他没有拥有过,也不知道失去时多么痛苦;他不觉得累,不需要休息,一直工作到退休,心里没有什么遗憾。突然有一天,有老友邀他南下去看看,他无所谓想去,也无所谓不想去,便和老友坐上了南下的飞机。

要去的地方有些偏,不在市区,他老了,容易困,坐在车里晃着晃着,睡着了。等到达目的地,才有人把他叫醒。他睁开眼睛,往外看去,外面春光满眼,明媚的春日照耀着翠绿的大地。

下了车,入眼是一片长着刺的野蔷薇。野蔷薇盛开着洁白的花朵,并不大,但开了一整片,馥郁的馨香随着风吹过来,带着雨后泥土湿润又洁净的气味。原来是南方的一个牧场!

他没等旁人招呼,自顾自地往牧场里走,两边青碧的草地上开着不少野花,黄的、红的、蓝的、紫的,小是小,却很热闹。他一直往前走,没过多久就看见一个比自己小几岁的人站在画板前,明明也已经年过六十了,看上去却一点都不显老。那人手里拿着画笔,目光专注地看着原处草地上奔跑着的孩子们,眼底含着几分温柔的笑意。

真是奇怪,只要看着眼前的人,就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柔了。他从来没有多余的情绪,也从来没想过主动结识什么人,这一刻却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要上前与那人打招呼的冲动。

他张了张嘴巴,想要开口说话,却突然变得犹豫不决起来。他应该怎么和他说话呢?还在思索着这巨大的难题,那人似乎听到了动静,放下了手里的画笔,转过头来朝他一笑。

只是那么一笑,却让他过去六十几年的生命变得黯淡无光。

他心里生出了几分从未有过的热烈,面上却还是一如往常地冷硬:“你好,我叫章修严。”他说完朝对方伸出了手。

对方似乎不太适应这么正式的问好方式,微微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笑着伸出手与他轻轻交握:“我叫袁宁。”

章修严猛地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看见袁宁熟睡的侧脸。他感觉自己掌心渗着汗,不由轻轻握住袁宁的手掌。

袁宁向来浅眠,察觉手掌上的温热与濡湿之后眼睫动了动,睁开了眼睛,对上章修严沉沉的眼。袁宁抿唇一笑,在章修严嘴角上亲了一下:“大哥,你做噩梦了吗?”

确定眼前的袁宁是真正存在的,章修严矢口否认:“没有。”

袁宁一点都不在意章修严的嘴硬。他笑眯眯:“那我们起床去跑步吧!”

眼看袁宁要一骨碌地爬起床,章修严一把扣住了袁宁的腰,把袁宁困在自己怀里,严严实实地把袁宁抱在怀里。他哑声说:“我梦见章家没有收养你。”

袁宁一顿,轻轻回抱章修严。

“我们没有找回修鸣。”章修严说,“我们没有相遇。我过了很正常的大半辈子,成了一个没有感情、没有知觉的机器。”

袁宁亲了章修严一口:“那都是梦!”

章修严说:“后来我退休了,去了南边。”他顿了顿,“我在那里见到了你。”

袁宁愣住了。

章修严再次抓住袁宁的手,紧扣着袁宁的五指,目光瞬也不瞬地注视着袁宁:“一看到你,我就爱上了你,想和你在一起,哪里都不想再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就好像一颗停止跳动几十年的心,突然又重新跳动起来。”

袁宁心脏不争气地咚咚乱跳。他昨晚还觉得大哥嘴巴严,撬不出半句甜言蜜语呢,现在他觉得大哥比他厉害多了!大哥怎么能一脸认真地说出这么犯规的话来!袁宁高兴地抱住章修严:“不管什么时候认识,我们都会像现在这样相爱的!我一定也会第一眼就喜欢上大哥的!”

章修严回想了一下,想起了许多年的那年秋天,他被薛女士念叨了几天,不得不带着章秀灵出门去接“新弟弟”。为了让薛女士保持心情愉快,只要不是什么特别为难的事他们都会顺着薛女士的意思去办。他让章秀灵举着牌子等在出站口,自己则在人群之中寻找韩助理和“新弟弟”的身影。

在他等得有点不耐烦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闯入他视线之内。那是个很乖很乖的小孩,可是他却莫名地觉得这小孩会带来很多麻烦,因此由始至终都板着一张脸,在旁边看着章秀灵对“新弟弟”又亲又抱。

章修严很诚实地说:“我没有一眼就喜欢上你。”他又冷静理智地指出另一个事实,“你也没有一眼就喜欢上我。”那时候袁宁是个可怜巴巴的小结巴,对谁都小心翼翼,每次总是先伸出小爪子试探着轻轻碰一下,确定没有危险、没有恶意才敢稍稍亲近。他们的喜欢是一次次相互试探、一次次努力尝试才积攒下来的,并不是一眼就钟情于彼此。

袁宁:“…”

大哥总是这么认真,简直不能好好说情话了_(:з」∠)_

袁宁在章修严脸颊上用力吧唧一口:“不管,反正我就是特别特别喜欢大哥!”他义正辞严地提出要求,“大哥居然让我这么喜欢你,一定要负责!”

章修严认真答应下来:“嗯,我负责。”

作者有话要说:

空间:…

空间:被塞了一嘴狗粮。

空间:想报社。

空间:明明我才是主角。

第223章 温室

章修严不忙了, 暂时呆在首都。袁宁马上把学生会的活都推了, 一下课就和章修严腻在一块。前年他们一起看的电影出了第二部 , 袁宁一起来就约章修严下午去看。他记得当时章修严看得可入神了!

连他一直悄悄骚扰都没发现。一下课,袁宁马上跑了, 为了不和郝小岚她们撞一块,他选的电影院离学校挺远,藏在一处老街里。他们开车过去, 到了路口就停下了,街道太窄,车子难进。

袁宁停好车, 和章修严一块步行过去,老街有着老街特有的风情, 沿街都是些老手艺, 编织、打铁、裁缝、剪纸、制果脯, 应有尽有。路边还有些流动摊贩,做些方便携带的饮料和小吃之类的, 比如比拇指大的蜂蜜蛋糕, 花一两块就可以买一大包,黄溜溜的纸包包着, 分量够大, 滋味够香, 两个人可以慢吞吞地吃完一场电影。

袁宁笑眯眯地买了一包,塞到章修严手里,让章修严拿着, 自己去买两杯鲜榨果汁。路旁也种着桂花,果汁的甜和桂花的香混在一起,气味非常好闻。两个人包着果汁和小蛋糕走向电影院的方向,这场电影依然没几个人,他们差不多又包了场。

这次袁宁没有动手动脚,而是陪着章修严一起认真看电影,只在冗长的过渡剧情里吃点小蛋糕消磨时间。时间过半,又到了令人瞌睡的斗争分析部分,袁宁正要喂自己一个小蛋糕,却感觉自己的手被抓住了。

袁宁整个人清醒了。他往旁边瞄了瞄,章修严端坐如松,背脊挺直,面色正经,仿佛已经完全被电影吸引住。袁宁一乐,继续兴致勃勃地陪着章修严往下看,只时不时投喂章修严一个小蛋糕。两个人愉快地把电影看完,拉着手一起出了老旧的电影院。

袁宁回头看了看那满是岁月印记的墙体,和章修严说起这所电影院的历史:“听说这是首都第一家电影院,已经快一百年了。只要是国内拍好了或者引入了的电影,这边都会给它排档期。”比如今天他们看的这部枯燥乏味到令人发指的“电影”,里面随便截取几个片段拿出去,别人都会以为不小心转到了新闻台——还是财经新闻和时政新闻。

章修严顿了顿,回握袁宁的手:“下次和你来看点别的。”袁宁从来都体贴得很,挑东西、挑地点都是按照他的喜好来。

袁宁笑眯眯,没拒绝章修严的好意。事实上他看什么都可以,反正只要看几眼、能和章修严讨论一下剧情就好,有章修严在,他才不会专心看电影呢!

袁宁拉着章修严在周围逛了一圈,两个人都拎着不少东西,有些是买的,有些则是店家白送的——比如袁宁去剪纸摊子里逛了一圈,把别人的剪纸绝活给学了,还举一反三地剪出了几个新花样。靠剪纸为生的老手艺人看了以后激动不已,大有和袁宁结为忘年交的势头。

章修严默不作声地拎着袁宁离开。

老电影院里,一个年迈的放映员走出放映室,拿起拐杖沿着走廊往前走。老放映员的孙子跑了上来,牵着老放映员的手说:“爷爷,你怎么又跑去放映室里了,你眼睛本来就不好了,里面黑乎乎的,待久了难受!”说完他又嘀咕了一句,“本来我还觉得那部片子不会有人看呢…”

老放映员发已斑白,转头见孙儿一脸关切,布满皱纹的脸庞上露出一丝笑意,伸手揉了揉孙儿的脑袋,缓声说:“没什么,就是找个地方坐一坐,反正我眼睛也不好,在哪儿还不是一样。”想到刚才观影厅里坐着的两个年轻人,老放映员微微恍惚了一下,又复笑道,“既然有人买了票,我们就该放。”

孙子只能连连点头,主动说起那他早就听得耳朵起茧的事迹:“是的呢,是的呢,当初敌人的飞机大炮轰了过来,爷爷您还坚持放完整场电影!”

老放映员笑呵呵地拍了拍孙儿的手背,没说什么,由着孙儿把自己扶回家。记得当年其他人都开始慌不择路地逃亡,那两个人也是那样坐在一起看电影,只有他们看完了一整场电影,而后奔赴最前方,一个生,一个死,阴阳两隔,再不相见。国难当前、山河沦陷,哪能沉湎儿女私情?等终于求来安定和平的年景,却又只能独活于世。

如今已经有了太平日子,那样的遗憾应当不会再有了吧?

*

由于袁宁消极怠工,宋星辰和郝小岚捋起袖子上门逮人,见着了穿着围裙在厨房帮忙的章修严。章修严镇定地开门,把到访的两人请进屋,没有脱掉围裙的打算,还帮忙端了两杯果汁出来待客。见了章修严,宋星辰两人都拘谨起来,端坐在沙发上回答章修严平和的询问。

袁宁没心虚,依然在厨房里忙碌,把宋星辰两人的晚餐也准备上。宋星辰看了看屋里布满二人世界痕迹的陈设,再看了看厨房那边,顿了顿,没说什么。

郝小岚没想那么多,见章修严看起来没那么严肃了,胆儿立刻大了起来。她眼珠子一转,悄悄向章修严告密:“严哥我跟你说,宁宁他偷偷谈女朋友很久了,你可得管管他呀!”

宋星辰:“…”

章修严眉头一跳:“女朋友?”

想到袁宁屡屡重色轻友的可耻行径,郝小岚一不做二不休,把袁宁每次都抛下他们跑去陪女朋友的事全都倒了出来,强烈要求章修严好好看管好袁宁,别让袁宁被人给拐跑了。

章修严似乎很上心,详细地询问起来,把袁宁抛下什么事、抛下什么人去陪“女朋友”都问得一清二楚。期间宋星辰一直关注着章修严的神色,发现章修严没有生气的迹象后也就放下心来,没拦着郝小岚告密。

袁宁忙活完出来,察觉客厅里的三个人都齐刷刷地看向自己。他摸了摸自己下巴,微笑着说:“怎么突然这么盯着我看?”袁宁黑溜溜的眼睛在三人脸上转了一圈,落到了郝小岚身上,马上洞悉了一切,挑眉问,“小岚你又编排我什么了?”

郝小岚哼了一声:“才不是编排,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敢说你不是重色轻友,有了女朋友就总是抛下我们?”

袁宁笑眯眯:“是啊,那又怎么样?”他一屁股坐到沙发边上,伸手勾住章修严的脖子,大大方方地说,“我谈恋爱是经过家长批准的,你告状也没用。”

郝小岚瞪圆了眼睛。

章修严开口:“嗯,父亲他们都批准了。”

郝小岚眼睛睁得更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痛心疾首地控诉:“连家长都见了,宁宁你居然还不让我们见!我们十几年的友谊算什么!”

袁宁依然笑眯眯:“就不给你见。”

郝小岚:“…”

见郝小岚真的要生气了,袁宁才信口胡诌:“你想想看,你这人一向不能藏事的。要是我早早让你见了,你肯定会像今天一样捅到大哥面前。那时我们还没成事,被你这么一闹腾指不定大哥就要来个棒打鸳鸯,残忍地把我们给拆散!你说我能告诉你吗?”

郝小岚琢磨了一年多,愣是没琢磨出袁宁的“女朋友”是谁,向章修严“告密”就是憋足劲想把袁宁的“女朋友”给挖出来,被袁宁这么一说她就有些懊悔,呐呐地说:“我这不是好奇了这么久,想下点猛药让你把人带出来嘛!”她说完后眼睛又亮了起来,“既然薛姨他们都知道了,你还不肯让我们见见吗?”

袁宁知道郝小岚是什么性格,自然不会觉得她有什么坏心。只是他和章修严这样的关系还不适合让更多人知道,无关信任与否,只是在不愿让他们一起承担。袁宁含笑说:“以后会让你们见的。”

这样的答案郝小岚这些年来听过很多遍,对上袁宁认真而诚挚的眼睛,郝小岚生气不起来。她心里那股子热切没了,不再执着于这个话题,转而追问袁宁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袁宁一笑,转身进了厨房,把熬好的汤端出来,饭菜也陆续上桌,四个人一起吃了晚饭。

郝小岚和宋星辰离开袁宁家,没有叫司机过来,也没有坐车,而是沿着霓虹闪烁的街道散步回学校。宋星辰坦然地牵住郝小岚的手。

郝小岚吃得很饱,揉了揉肚子,叹了口气:“宁宁手艺这么好,当他女朋友一定会长得胖的!”她瞄向宋星辰,“为什么宋星辰你从来不好奇宁宁女朋友是谁呢?”好像一直只有她自己好奇得抓耳挠腮!

宋星辰说:“既然宁宁不愿意让我们见到,肯定有他的原因。”宋星辰停了停,才接着说出自己的想法,“不怕家里知道,却不想我们知道,说不定你以为的‘女朋友’并不是女朋友。”

郝小岚愣住了。

宋星辰注视着郝小岚:“如果宁宁喜欢的人并不是你认为的‘女朋友’,而是难以被别人接受的——比如‘男朋友’,你会怎么样?”

郝小岚的心突突直跳。明明宋星辰说的是“如果”,她却越想越觉得宋星辰说得有道理。章先生和薛女士都是开明的人,袁宁如果真的交了“男朋友”,他们也不是没可能接受的。外面的人可不一样…

郝小岚马上反应过来,想也不想地说:“我当然不会在意!不管宁宁交了男朋友还是交了女朋友,都还是宁宁啊!从小到大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袁宁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是最清楚的,他们之间的情谊才不会因为袁宁喜欢同性就改变!

宋星辰说:“那别人呢?”

郝小岚沉默。

宋星辰说:“如果别人知道了,借此来攻击宁宁,你会怎么做?”

郝小岚想到袁宁可能会遭受的冷眼和轻侮,立刻展开护雏模式:“当然是帮宁宁骂回去!宁宁喜欢谁,关他们什么事!”话一说完,郝小岚突然静了一下,明白了宋星辰的意思。

就是因为他们肯定不会在意、因为他们肯定会支持,袁宁才不让他们知道。

不让他们知道他所选的路布满荆棘。

不让他们提心吊胆、时刻担心。

郝小岚鼻头一酸:“傻宁宁。”

宋星辰伸手揉揉郝小岚的脑袋。他说:“你要相信宁宁。不管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他都会过得很好。”

郝小岚用力点头,接着又忍不住好奇起来:“那宁宁的‘男朋友’又是谁呢!”她认真地把袁宁身边的男性友人都数了一遍,觉得谁都像,又觉得谁都不像。没办法,他们宁宁的人缘就是那么好!郝小岚郁闷地说,“我只能确定不管是‘女朋友’还是‘男朋友’,肯定都得天天抱醋狂饮。”

宋星辰莞尔:“嗯。”

郝小岚说:“我明白了,我不会再拿这事问宁宁,”她牵紧宋星辰的手,“说不定将来宁宁会自己带着他喜欢的人来见我们。”到那时他们肯定已经足够强大,不需要再在意别人的目光。

宋星辰没有多说,边与郝小岚往前走听郝小岚安排明天的行程,时不时应和一句。

另一边,送走了宋星辰和郝小岚,袁宁和章修严窝在一起看书,不知不觉袁宁就有些犯困,挨在章修严怀里睡着了。章修严让袁宁睡得熟一些,才把袁宁抱回床上,亲了亲袁宁光洁的额头。

郝小岚“告状”的那些话浮现在脑海里,让章修严不由伸手扣住袁宁柔软的手掌,眼底露出浅浅的笑意。袁宁去了哪里、袁宁做了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可清楚归清楚,从别人嘴巴里说出来完全不一样。郝小岚他们是袁宁最好的朋友,他们都那样抱怨了,袁宁的“重色轻友”自然是真的。

想必在他身边的人眼里他也和袁宁差不多,每到假期就迫不及待地回到袁宁的身边——即使两个人什么都不做、就那么腻在一起一整天也不会觉得厌烦。章修严又亲了亲袁宁的脸颊,与袁宁相拥而眠。

章修严在一片混沌之中进入梦乡,星星点点的光亮出现在眼前,他如往常一般循着光亮往前走去,远远瞧见了远处的宅邸。他正要走向宅邸那边,却见人参宝宝跑了过来,抓着他的裤子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章修严听不懂它们的话,伸手让它们手脚并用地攀上自己手掌、手臂、肩膀——甚至脑袋,带着它们走向宅子那边。

这两年来他们仔细打理过宅院,置换、修补了一些旧家具,宅子虽然依然是从前的格局,内里却已经完全变了样。院子之中除了原来的老柳树之外长出了不少应时的花草,并不是袁宁特意栽种的,倒像是从前埋在地下的种子长了根发了芽,又吐出了一朵朵新花。袁宁一向不怎么取用灵泉这边的东西,只觉得这花长得好,直夸人参宝宝们照料得用心。

袁宁在研究院子里的花木,神色有些凝重,听到门边的动静,看向推门进来的章修严和人参宝宝们,拧着眉头说:“它们好像生病了。”

人参宝宝们麻溜地从章修严身上跳了下去,围着袁宁七嘴八舌地说起最近的变化:“天气转凉了,都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