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很快吃完了浓粥,关秀秀行礼退下,朱高炽心满意足的接过柳副将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随意的问道:“这粥是你吩咐人煮的?”

柳副将讪笑两声,挠了挠头道:“是那小儿亲自下厨煮的。”

“哦?”朱高炽抬起眼,饶有兴致的道:“你给我讲讲。”

柳副将便从去关秀秀房中送饭开始讲起,那小女正用帕子蘸了茶水洗漱,他颇为好笑的道:“世子,你说那小儿多有趣,直接找驿管要份热水不就完了。”

朱高炽煞是感兴趣的道:“你继续说。”

柳副将又讲了关秀秀如何只要了一口锅,又如何守在了锅前小半个时辰,不断的扇着风箱,搅拌着锅底的辛苦。

朱高炽沉默半晌,喃喃道:“好一个有事弟子服其劳。”

他这一句话,先还是宛若耳语,到了最后一个劳字,猛然扬起,显然喜悦至极。

朱高炽猛然站起身,喝令道:“笔墨伺候!”

柳副将赶紧亲自研墨,朱高炽挥毫泼墨,写了有事弟子服其劳七个大字,捧在手中,自我欣赏了半晌。

第二日一早,关秀秀又端了两碗粥来,这次却是甜粥,芳香无比,软糯的吞了一口又是一口。

关秀秀偷眼看着桌子一边的墨宝,瞄了一眼专心吃粥的朱高炽,小心翼翼捉住条幅一角,一点点的往下拽着。

朱高炽唇角勾起,臭丫头,还和他玩心眼,他故意等到关秀秀把条幅塞了一半时开口道:“秀秀,你这是做什么?”

关秀秀讪笑两声,指着条幅上的七个大字问道:“这不是给我的么?师傅。”

一声师傅叫的朱高炽颇为受用,他大手一挥:“拿走吧!”

关秀秀大喜,这可是未来皇帝的墨宝呢,将来要挂在家里的堂屋前,让后世子孙瞻仰,啧啧,哪怕是郭家老大做了再大的官,也拿不出这样的宝贝!

068 不好女色(二更)

上了马车,依然是讲解大诰,讲到一半,朱高炽突然问道:“你昨日那句不添麻烦是什么意思?”

他堂堂燕王世子的亲传徒儿,竟然连一盆热水也用不得么?

关秀秀愣了下,痛快的应道:“我家有个大伯娘,每次来我家都要顺点东西走,就因为祖母是大伯家供养的。”

朱高炽登时有些哭笑不得,他细长的手指在关秀秀脑门上一弹:“你家里那些琐事与我何干!”

关秀秀睁大了眼睛,“难道不是一样的么?”

“我大伯娘仗着祖母的威势要东要西,我若仗着世子的名头要东要西,那不是给世子招骂么?”

关秀秀的声音朴实而轻易入耳:“旁人知道的,会说世子体谅身边人,不知道的,以为世子权势滔天,蛮横不讲道理。”

朱高炽撑着腮的手一僵,这小儿的话,颇有深意呢。

朱高炽莞尔一笑,再次敲了关秀秀脑袋一记:“一盆热水而已,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关秀秀睁圆了眼睛:“今日一盆热水,明日一桶热水,焉知后日会不会要上一池热水。”

朱高炽脸一沉:“得了得了,你长脸了是吧,赶紧给我练字。”

关秀秀憋了憋嘴巴,这都是她呕心沥血准备用在郭志彬身上的招数,免费招待便宜师傅了,竟然还不领情。

朱高炽盘膝靠坐软榻之上,双眼盯着面前的书册,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脑海里不断的盘桓着关秀秀那三句话,今日一盆热水。明日一桶热水,焉知后日会不会要上一池热水!

和他出来时,父亲的叮咛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这次出行,身边莫说美婢,便连惯用的小厮都没有带着,父亲告诫他,你还年轻,身边的人为了讨你喜欢。什么事情都会做出来,京城里那帮老迂腐可等着抓燕王府的小辫子呢。

朱高炽悄然抬眼,注意到小徒弟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分别,可那一下下仿佛和白纸有仇的重重的落笔是怎么回事!

朱高炽倒了杯茶水,悄无声息的放到了关秀秀手边,关秀秀垂眼看到近在咫尺的茶杯,知道这是世子大人道歉的意思。

她默不作声的端起茶杯,一口喝干了。

朱高炽笑眯眯的声音立刻传来:“秀秀啊。你给我好生讲讲,你那大伯娘是如何讨厌法。”

关秀秀抬起眼,看了看朱高炽,无声的把手边的茶盅又往外推了推,世子大人的脸上瞬间青白交替,精彩的很。这个臭丫头,还得寸进尺了!

朱高炽挣扎半晌,关秀秀始终绷着一张脸,看也不看他一眼,让他自己思索去。

朱高炽徐徐的吐出一口长气,终于还是又倒了一杯茶,放到了关秀秀手边,关秀秀眉开眼笑的喝了一口,太子殿下敬的茶水。就是清甜可口啊!

关秀秀正襟危坐。绘声绘色的讲了起来,“我家那个大伯娘,从进门开始,那一双眼睛便四处扫荡。简直是见什么拿什么,连鸡窝里刚下的温热的鸡蛋都没有放过——”

“一筐干粮,她直接把盖干粮的花布一裹,连花布和筐都没有放过——”

朱高炽听得若有所思,听关秀秀讲,她那位大伯娘所拿之物,也无非一针一线,俱都是贱而无价之物,可是累积起来,却令人厌烦无比。

朱高炽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抬头朝着窗外喊了一嗓子:“柳副将!”

“末将在!”

“传令下去,今日开始加快脚程,夜晚野外扎营。”

燕王世子的行程一路被报到了南北两处,两个大人物俱都盯着邸报,沉默不语,这个燕王世子倒是聪明了。

野外孤苦,关秀秀和朱高炽干脆的宿在了马车之上,一下子时间又多了接近一倍,那一本大诰很快学完,关秀秀求知若渴的望着朱高炽手中的一本史记,目不转睛的盯着。

朱高炽手上仿佛有一把火在烧,他自己都觉得,若是不把书交出去,实在对不起这么好的徒儿。

自古书生赶考,学的都是四书五经,为的是教化万民,而帝王之家,学的却不是这一套,对于四书五经,他们只是了解,深读的,却是史书。

以史为镜,来鉴自身。

这一本史记早已经被朱高炽翻的烂熟,给关秀秀讲解起来,亦是头头似道,小徒弟睁得圆滚滚的眼睛,让人极有**讲下去。

他浑然没有想到,关秀秀一个农家小女,学习这些治国大道有什么用。

关秀秀的两位启蒙恩师,李氏和燕王世子朱高炽,颇有异曲同工之妙,两个人皆是第一次当老师,手边有什么就教什么,浑然不去想是否要因材施教。

史记可比大诰有意思多了,相对于大诰里的各种血腥,史记那完全由一个个的小故事串联起来的叙述方式,更符合关秀秀的口味。

说白了,朱高炽现在就一说书的,关秀秀是那听书的大爷!

关秀秀很有眼色,总是及时的递上一杯水,或者剥了几颗花生献上去,朱高炽被伺候的舒舒服服,也就滔滔不绝的讲了下去。

关秀秀时不时的还插话问上一句:“那西施果真如此美貌么?”“那赵飞燕当真十分貌美么?”

朱高炽额上青筋暴突,他恼怒的把书册一合,照着关秀秀的脑袋狠敲下去:“你又不是男子,老关心女子容貌做甚?!”

关秀秀一脸委屈:“殿下难道就不关心么?”

朱高炽被她的反问一噎,咳了两句,一本正经的道:“我自然是不关心的。”

关秀秀怀疑的看了他一眼,提起毛笔,认真的在纸上记着,甲戌年八月十二日申时,燕王世子殿下云,本人不好女色。

朱高炽探头过去,看到关秀秀所书,哭笑不得,他探手把纸张抓起,揉做一团:“你还想做个史官不成!”

关秀秀嘿嘿一乐,指着世子朱高炽手中的书册命令道:“继续继续!”

朱高炽说的口干舌燥,正借机休息一下,却不想被小徒弟看出自己在偷懒,他眼珠一转道:“不如你说些家中趣事与我。”

关秀秀一怔,一双大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敲了敲手旁的水杯,有一有二再有三,朱高炽也已经做的顺手了,干脆的把茶壶往关秀秀面前一放,都给你了!

关秀秀眼睛大亮,直接给朱高炽行了一个拜礼:“谢世子殿下赏!”

她喜滋滋的拿出帕子,在那清淡雅致的青花瓷上擦了又擦,简直爱不释手,朱高炽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又被这个徒弟给坑了!

朱高炽简直哭笑不得,他用手指磕了磕桌面,不耐烦的催促道:“好了好了,便宜也占光了,赶紧干活吧!”

关秀秀把茶壶提到自己这边放下,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细腻的讲道:“我们村子叫关家村,村子前头有一棵歪脖子树,老人们都说,当年,关家的祖宗逃难到了这里——”

“六月是收麦子的时节,天不亮就要起床,到了下午才能收工,地多的人家还要雇佣长工——”

“家里养了一只大公鸡,我们都叫他大将军,可厉害了,连狗都敢追——”

一副生动的乡间长卷在关秀秀的描述中徐徐展开,世子朱高炽听得入迷,那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一个近在咫尺却从未涉足过的世界,乡人们的生活如此活灵活现的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以往书卷中读来的知识,有的被验证,有的则是出现了矛盾,朱高炽的眼前豁然开朗,似乎一切都有了不同。

转眼大半个月过去了,慢悠悠的赶路的燕王世子的座驾终于驶入了应天府。

柳副将在城门处验过了腰牌,径直把马车驶向了燕王府邸。

一干留守家人早已经得信,在燕王府大门外排成了两列,恭迎世子回府。

朱高炽一身蓝缎长袍,腰扎玉带,头发用玉冠束起,缓步下了马车,转头对着迎上来的大管事吩咐道:“车中还有一女,你且安排好生安顿。”

大管事恭敬的应了,世子带回来一民间女子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朱家的老祖宗早就定下了规矩,所有皇子皇孙的媳妇都要从民间找寻。

但他等了半天,却始终不见那位大家闺秀下车,朱高炽恰好回头,登时哭笑不得的道:“她个子那么小,如何自己下来,你把她抱下来!”

抱?

不大好吧?

大管事磨磨蹭蹭的到了车门前,抬头一望,嘴巴一下张开了,这,这一女还真小啊,有没有他家的二闺女大?

当关秀秀被从马车里抱了出来,同样惊愕的表情从站成一排的家人们的脸上出现了,朱高炽扫了一眼,不怒自威的道:“看什么看,从今儿个起,这位姑娘就是咱们府上的客人!”

关秀秀抬起头,好奇的打量着赫赫有名的燕王府,外表和她乘坐而来的马车一样毫不起眼,灰蒙蒙的墙身,甚至连大门都被涂抹成了黑色,加上震在门口的两只石狮,真是让人有掉头就走的**。

069 一凤压百龙(一更)

关秀秀被一路抱到了内院,安置在了一间上房之中,房间之内一应俱全,床榻桌椅,百宝架上摆满了各式古玩,大管事急的满头大汗:“这,不知道姑娘的喜好,我叫下人们重新布置。”

关秀秀连连摆手:“挺好的挺好的,谢谢大叔了。”

燕王府的大管事脸上一僵,大叔?!

外面的七八品的小官见了他还要点头哈腰的叫声陈大管事,今日却被一个小姑娘占了便宜。

关秀秀看出管事脸上的不满之色,故作天真无知的问道:“世子哥哥住在哪里啊?”

世子哥哥!

大管事的老脸一下舒展开来,哦哦,世子哥哥啊,他这个大叔当的不亏,不亏。

关秀秀看着陈大管事带着一干下人退了出去,只留下了两名俏婢,呼出一口长气,这种豪门大院,她以前出入过不知道多少,知道那些仆役最是逢高踩低。

故意叫上一句世子哥哥,就是为了让他们明白自己的身份,至少在这里,不至于被人给欺负了。

关秀秀毫不羞涩的脱掉两只绣鞋,一下翻滚到了燕王府客房的那张黄梨木雕花大床上,连翻了几个跟头,看的两个侍女目瞪口呆,世子到底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找出来的野丫头啊!

她们却根本不懂关秀秀此时的心情,和朱高炽朝夕相处了二十余天,关秀秀一直小心翼翼提心吊胆,装憨卖傻的博取世子殿下的欢心。

朱高炽给她讲解史记后,关秀秀终于明白了自己那是什么心情——书中早有明言,伴君如伴虎啊!

现在大老虎不在,她当然要松快松快了。

当然。若是坦白的说,关秀秀对世子朱高炽还是相当感激的,这大半个月来,关秀秀跟着朱高炽也的确学了不少东西,尤其是一手字,在朱高炽的点拨下,突飞猛进,已经有五分神似李氏的字迹了。

关秀秀心中。是当真把朱高炽当成了老师尊敬的,不然也不会亲自去煮上一锅热粥。

关秀秀的手往怀里一摸,一个人嘿嘿傻笑起来,太子亲笔写的条幅,太子用过的笔,太子用过的茶杯,全部都被她收集了来喽!

她又兴奋的打开了包袱,拿起那个青花瓷。爱怜的摸了又摸,宝贝呦。

朱高炽,你赶紧登基吧!

关秀秀就等着把这些宝贝跟子孙后代炫耀呢!

从年前皇上下令要考察天下百姓研习大诰的情况开始,礼部就忙翻了天,各府各卫报上来的名单多达数十万人,礼部派人马不停蹄的奔赴大明各处。最后验证通过的人数为十六万。

礼部又从中选出表现优异者数十人,无一不是年纪幼小又背诵流利者,由着各府各卫派人护送到了应天府。

今日是最后一日的截止期,明日就是万寿节了,礼部尚书准备选择这个好日子呈上去,讨皇上个欢心。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礼部的一个尚书,两个侍郎,今日亲自坐镇礼部大衙。考校这帮幼童。

看着下面齐刷刷的一群小萝卜头。礼部王尚书轻轻咳了两声,开口道:“能够流利背诵的站到左边,能够默写的站到右边。”

话音一落,眼前的一群幼童一阵纷乱。有往左走的,也有往右走的,最后终于安定下来,左右两边泾渭分明,各有一帮幼童,会背诵的明显要多于会默写的。

礼部尚书暗暗点头,开口吩咐道:“给他们准备纸笔,选择单篇,一旁默诵,余人分别背诵。”

整个礼部大堂迅速的忙碌下来,几十把椅子被搬了进来,孩童们纷纷俯身,埋头挥毫。

王尚书走下条案,从孩童们身后逐一走过,不时的和同僚低声交谈几句,这些孩童到底年幼,所写的字迹七扭八歪,勉强有几个能够入目的,已是难得。

王尚书的视线随意的扫荡过去,微微一顿,随即加快了脚步,大步的走到了那名幼儿身后。

那孩子生的瘦瘦小小,看着毫无气力,偏偏手肘俱都离开椅面,完全悬停于空中,再看他默背出来的大诰,字体清俊,隐有锋芒,隐隐已经有了自己的字体。

王尚书凝神看去,大诰全篇他早已经烂熟于心,一字一句的读去,这孩子默写的竟然分毫不差,与原文一模一样!

王尚书的举动吸引了几名同僚的注意,他们纷纷的围了过来,看了几眼后,眼中同时射出了激赏,此名幼童,必为本次考校最佳!

王尚书对着几个同僚挥了挥手,悄无声息的退回到了条案处,拿起条案上的诸孩童明细,仔细翻找着,很快,他惊呼一声:“哎呀,他才六岁!”

两名侍郎,几位主事立刻围了过来,其中一个侍郎再次惊呼:“怎么是女孩!”

众位大人齐齐的揉了揉眼睛,凑近了看了又看,抬起头面面相觑,王尚书不由感慨道:“难道要一凤压百龙了?!”

旁边的陈侍郎皱眉道:“不如把她列为第二,对上面也好交代。”

众位大人纷纷点头,王尚书为人谨慎,拉开名册道:“不急,且看她是哪个府衙担保上来的。”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看她是哪一个大人保举上来的。

翻了一页,女童籍贯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保定府三字,王大人神情一松,却听到旁边的陈侍郎倒吸一口冷气,王尚书不悦的看了他一眼,陈侍郎伸出手指提点道:“大人请看!”

王尚书顺着陈侍郎的手指看去,在下面的保举人的一栏上赫然写着朱高炽三个大字。

王尚书抬起头,苦笑着和几位大人对望了一眼,洪武皇帝特别能生,二十几个儿子,足足上百个孙子,并不是每一个龙孙都能被大人们记住的。

这位朱高炽殿下,显然每位大人都耳熟能详,燕王世子,那就是未来的燕王,执掌一领之地的权势藩王。

王大人合上了手中书册,轻咳两声道:“不如就点这名幼女为头名吧!女童尚且能够如此流利的默写大诰,更说明皇上的教化之功啊!”

几位大人的脸上均露出了笑容,连连点头称是。

天还未亮,屋子的门便被人撞开,脚步纷沓之声传来,关秀秀费力的睁开了眼睛,大管事一马当先,喜气洋洋的吩咐着:“快,给姑娘好生洗漱一番!”

话罢,大管事退了出去,只留下一屋子的丫鬟婆子。

几只强而有力的手同时伸进了被窝,把关秀秀给拽了出来,七手八脚的给她剥了个干净,肚兜,里衣,小袄,长裙,比甲,一件件的套了上来,又有那心灵手巧的丫鬟给她挽起了双髻,发髻上各缠了一串莹白的珍珠。

关秀秀如坠梦里,待打扮妥当,她喜滋滋的看着镜子里的俏生生的小丫头,自己先美的转了一圈,

周围的丫鬟们俱都掩嘴轻笑。

“谁准你们这样给她打扮的?”一个清冷威严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打破了一室的温暖。

世子朱高炽皱紧双眉,指着关秀秀吩咐道:“把她这身衣服给我换了,还有头上的那玩意,那是她能戴的吗?!”

他顿了下,断然道:“皇上要见的是民女关秀秀,不是燕王府的郡主!”

关秀秀欲哭无泪的看着刚上身的新衣服被剥了下去,丫鬟们在她的包袱里翻检半天,最后皱眉拎出了那条百褶裙,给关秀秀套上了。

发上的珍珠也被摘下,改成了两朵桃红宫花,转眼间,关秀秀又变成了乡下土妞。

只是她到底生的好,却也活泼可爱。

关秀秀再一次坐上了燕王府的马车,这次的马车和进京的那辆可不一样了,外面雕门画窗,又涂上金漆,富丽堂皇。

世子朱高炽穿着世子袍服,头戴玉冠,耳边垂下两条璎珞,映的他玉面桃花,清俊非凡。

关秀秀老老实实的跪坐一旁,待马车行驶起来,朱高炽突然开口询问道:“这些天教你的可都会了?“

关秀秀连连点头:“会了会了!”

朱高炽微微放下心,却依然忍不住告诫道:“见了皇上可不要在我面前一样没大没小,惹恼了皇上,我都保不住你!”

关秀秀嘿嘿一乐,没事没事,你以后也会做皇帝的。

只是这句话只在心里爽爽,却不能宣之于口的。

和未来的皇帝一起同游大内呢,关秀秀抬起头,渴望的向着车外望去,可惜被厚厚的窗帘遮挡,只能偶尔泄露出一丝天光。

朱高炽看着她脖子探的老长,忍不住笑道:“外面没什么好看的,除了墙就是路。”

话一出口,他自己先怔了一怔,除了墙就是路,和他如今的处境何其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