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秀秀傻了眼,看着进来的妇人一身粉红裙袄,穿金戴银,却并不俗气。配上一张粉面桃花。当真是富贵逼人。

细细望去,她的眉眼和吴氏颇为相像,只是吴氏一身靛蓝布裙,又素面朝天。连发上也只插了一只木钗,登时便被比了下去。

看来这位就是自己那久未谋面的大姨娘了,关秀秀赶紧上前,行了个福礼,老老实实的唤道:“大姨娘万福。”

“呦呦,我们小秀都出落成大姑娘了!”吴大姐显然秉承了母亲的优良传统,一把将关秀秀搂入怀中,爱怜的摸了又摸,稀罕不已的道:“还真是歹竹出了好笋!”

哎呦喂,关秀秀的头都大了,吴家娘三还真是一脉相承啊,这嘴巴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她原本很是钦佩的姆妈根本不够看,被外祖母碾压过后,又被大姨娘完败。

关秀秀有生以来第一次对姆妈升起了同情之心。

关秀秀决定认真的坐山观虎斗。

吴氏被自己老娘欺负没办法发脾气,对自家大姐就没那么客气了,她把手里的抹布往盆里狠狠一摔:“吴老二,你怎么说话的!”

吴家大姐事事拔尖,生平最讨厌旁人唤她的排行,当下就冷了脸,把手上金镯往下一卸,套在了关秀秀手上:“来,秀秀,这是大姨娘给你的见面礼,莫要嫌难看。”

这对绞丝金镯是藤缠花的样式,澄黄锃亮,分明是刚刚翻新过的,一定是最时兴的样式,怎么会难看!

关秀秀当下就要推拒,却被吴大姐按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下一刻,她便听到吴大姐回头唤道:“梁正,还不给你二姨母请安!”

关秀秀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倒流了去,她方才还在奇怪,这个说话刻薄的大姨母怎会如此大方,出手就是一只金镯,原来在这里候着呢!

大姨娘出手如此大方,吴氏总不好不给见面礼,吴大姐是吃准了吴氏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来!

关秀秀肠子都悔青了,若是她没有把银子藏起来,而是交到了吴氏手里,现下吴氏也不会如此难堪。

家中境遇如何,她还不清楚么,将将温饱罢了,省下来的银钱,都供给了关大宝读书,哪里有闲钱落下,若不是吴家一直接济着,怕是关家四口,一年到头,连一套新衣都做不上!

吴氏脸上青白交替,半晌,她呜咽一声,掩面哭了起来。

吴大姐恼道:“哭,哭,你就会哭,当初我叫你不要嫁,你就是不听!现在知道过的不如意有多难受了吧!”

吴老太太看着吴氏啜泣也颇为心疼,吴大姐的话却又处处说到了她心坎上,便没有出声,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吴氏。

关秀秀看着吴氏哭泣,心中难受的紧,她挣脱了吴大姐的手,扑向了吴氏,同样哭了出来:“姆妈,我们走,我们不要在这里呆着了!”

吴氏被关秀秀一拉,登时想起了自己作为母亲的身份,她反手擦了把眼泪,强自笑道:“说什么呢,姆妈没事。”

关秀秀大哭不已,只反反复复的叫着一句话:“姆妈,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做人儿女的,怎能眼睁睁的看着父母受那闲气,哪怕只有半分!

关秀秀哭的凄惨,吴氏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啜泣,吴老太太终于看不下去了,她颤悠悠的站起身,瞪了大女一眼,伸手把关秀秀揽入了怀里:“孩子都这么大了,还为了多久以前的事吵闹,你们真给我长脸!”

说着,吴老太太拿起帕子仔细的给关秀秀擦着眼泪,哄着她道:“秀秀乖,咱们不哭啊,婆婆等下给你买糖吃。”

关秀秀垂泪不语。

吴老太太登时急了,她捉起关秀秀的小手,朝着吴大姐挥了一下,又朝着吴氏挥了一下,“好了好了,叫她们不懂事,咱们打她们!”

关秀秀被老太太的憨态可掬逗乐,一下破涕为笑。

吴大姐叹了口气,闷闷的道:“罢了,我回来也不是为了跟你吵架的。”

她又对着身边小儿斥道:“梁正!还不拜见你二姨母!”

关秀秀抬起眼,模糊中看到一男孩从她身边走过,对她好奇的看了看,一双朦胧的桃花眼眨了眨。

“二姨母安好,甥儿给您请安了!”男孩的声音清脆爽朗,带着说不出的清爽,仿佛新切柠檬的清香。

吴氏慌忙扶起他,“哎,哎,二姨母这次出来也没带什么好东西——”

吴氏一边说,一边慌张的在身上摸着,只是她如何摸的出来东西,越发显得窘迫无比。

吴大姐恼道:“你还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他是你亲外甥,拜你一拜又如何了,何必拘泥于俗礼!”

关秀秀几乎要拍掌叫好,自己这位姨母才是真正的女中豪杰啊,大姨娘说的没错,姆妈就是死要面子,才会被大伯娘诓了一次又一次!

吴氏恍若未闻,依然在身上摸来摸去,半晌,她摸到耳上一对包银耳钉,这是关槐送她的第一样首饰,她平日里爱若珍宝,向来不舍得摘下。

此时也顾不得那许多,吴氏快手解下耳钉,往外甥手里一送:“拿去,别嫌难看!”

吴大姐怒极反笑:“你叫我说你什么好?!他一个男孩,你送他一对耳钉做什么,难不成还想叫他这么小就给我找个儿媳妇?!”

吴大姐一语点破,吴氏瞬间清醒过来,看着自己的手还握着外甥的手,外甥的掌心托着那一对有些暗晦的包银耳钉,登时羞愧的无地自容。

她这是在做什么!

仿佛为了配合母亲的说法,梁直把耳钉握住,塞回到了吴氏手中,一口拒绝道:“二姨母,我不要这个见面礼!”

吴氏和吴大姐双双变色,虽然说吴氏拿出的礼物的确不大恰当,但是作为晚辈的梁直直接拒绝长辈的礼物,却更加失礼。

吴大姐脸一沉,开口便要教训儿子,却见梁直抬起头,一对桃花眼泛着满满的春光,薄唇轻启,指着关秀秀,眉飞色舞地道:“二姨母若是要给,就把这个妹妹给我做见面礼好了!”

076 争风吃醋(一更)

在关秀秀的错愕中,吴氏和吴老太太的反应都极快,二人相当的有默契,一个上前一步把梁直护在身后,一个则是张开双臂挡在了吴大姐身前。

吴大姐已经拔下了发上金钗,粉面寒霜的指着梁直骂道:“小畜生,看我不揍死你!”

关秀秀下意识的看向了梁直,后者无知无畏的对她粲然一笑,男孩的手已经握住了她的手,梁直语气温柔的道:“妹妹莫怕,外祖母会护着我们的。”

关秀秀一脸黑线,敢情这都是惯犯了,看看吴家三个女人之间配合的娴熟程度,怕是经过了无数次的演练。

吴大姐冷冷的盯着梁直,对着自己的姆妈和胞妹道:“你们莫要护着这个小畜生,小小年纪就四处留情,成日里姐姐妹妹的绝不离口,我今天非要把他好生修理一番。”

吴氏苦口婆心的劝道:“孩子还小,讲讲道理也就是了——”

姐姐妹妹——

关秀秀的脑中轰然炸开,怪不得总觉得梁直的名字有些耳熟,可不就是那赫赫有名的浪荡子!

说起来,梁直和郭志彬二人都是好色之徒,俱都喜欢寻花问柳,但是和郭志彬拿着银子出去花天酒地不同,梁直可是众多莺莺燕燕心心念之的梁玉安。

古有美男宋玉潘安,因梁直容貌俊美堪比这二人,故而被唤作了梁玉安,当年一提梁玉安,哪个不晓,谁个不知,正经人家的小媳妇大姑娘表面上对他嗤之以鼻,一听到玉安公子的名头。却没有一个不奔出来相看的。

关秀秀抬起眼来,这次是认认真真的把梁直看了个通透。二人并肩而立,关秀秀的手还被牵在了梁直手中,那张日后迷倒了无数女子的俊脸此时近在咫尺,清晰无比。

他的皮肤很白皙,鼻梁高挺峻拔如峰,最主要的,还是他的一双桃花眼,时时带着笑意,仿佛她就是他欢喜的源头,让人情不自禁的沉醉其中。少年不过八岁左右。就已经如此姿色,难怪日后会有无数女子为之疯狂。

拜郭志彬所赐,关秀秀生平最恨寻花问柳之辈,她把手一抽,二话不说的钳制住了梁直的耳朵。狠狠的揪住了,啐道:“我是个物件么?你说要就要,好个大言不惭!”

兔起鹘落间,关秀秀来了个窝里反,大后方失火,吴氏和吴老太太都没反应过来,吴大姐眼睛一亮,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外甥女,进屋以后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缓缓的把金钗重新插回到了头上。动作优雅的仿佛正在对镜梳妆,看着关秀秀笑道:“说的好,秀秀不用爱惜力气,往死里拧!”

吴氏赶紧一巴掌拍掉了关秀秀的手:“你这死妮子,怎么动起手来了!”

吴老太太看看粉团一样的外孙女,又看看小玉人般的外孙子。真是哪个都不舍得说上一句,哪个都不舍得打上一下。

梁直揉着耳朵发起愣来,他自幼生的极好,嘴巴又甜,一直都十分讨长辈的欢心,尤其是那一嘴的姐姐妹妹,简直吃遍天下无敌手,今天还是第一次吃瘪,不由觉得二姨母家的这个表妹越发有趣。

他猛的抬起头,兴奋的看着吴大姐:“母亲,让妹妹去我们家里玩吧!”

说着,他又看向了关秀秀,一双手再次没羞没臊的牵了过来:“我的泥人,我的空竹,我的九连环,都可以给你玩哦!”

男孩细长的眉毛皱到了一起:“不过我的风筝可不能给你玩了——”

他这一番话下来,充满了童言稚语,引得吴氏和吴老太太同时笑了起来,吴氏拍了拍自家姐姐的手:“你看,到底还是个小孩子。”

话音未落,却听到梁直又道:“那是隔壁的阿环姐姐给我扎的。”

吴大姐立时指着儿子对着吴氏抱怨道:“你看看!他可是生了一副侠骨柔情,从里到外都惜着香,怜着玉呢!”

关秀秀心中大是感慨,这小儿看来果然都是从小就开始长歪的,她斜着眼睛,满是怀疑的看着拉着自己手的八岁小儿。

看到关秀秀的脸色,以为她是因为自己没有所有的东西都贡献出来不快,有些过意不去的梁直急急的补充道:“不过我姆妈的胭脂水粉,还有发钗金饰,我都可以拿给你!”

小儿口快,这次吴氏和吴老太太都来不及反应,吴大姐刷的一下站了起来,另一厢,关秀秀比她反应更快,一回生,二回熟,一只小手轻车熟路的拧上了梁直的耳朵。

还是同一个耳朵!同一个部位!

关秀秀管这叫锦上添花,以前没少用这招对付郭志彬。

“你姆妈的胭脂水粉是你花钱买的么?不是你的东西,你凭什么拿来送人?”关秀秀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听得吴家三个女人俱都一怔。

她每说一句,梁直就摇一下头,白皙的脸皮已经涨的通红。

没等吴氏发作,吴大姐已经击掌叫好:“说的好!这个杀才,就当如此教训!”

吴氏又一手拍掉了关秀秀的小爪子:“这死丫头,在家里还答应的好好的,一出来就惹是生非!”

吴大姐大步走了过来,梁直立时吓得退了一步,她却只是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反手拉过了关秀秀,牵着她的手一起坐了。

把小姑娘爱怜的看了又看,与此同时,关秀秀也正在打量着这位彪悍的吴娘子,近看之下,才发现她这位大姨娘的年纪已然不轻,眼角有了细细的皱纹,只是被香粉盖得仔细,一眼望不出来罢了。

想想也是,关大宝虽然大了梁直几岁,吴大姐到底比吴氏年纪大些。

吴大姐此时眉眼俱都带笑,细细打量了一番小姑娘秀气的眉眼后,抬眼对着吴氏笑道:“二妮,你家这小女儿真是对了我的脾气。”

说着,她素手伸出,从脖颈间拽出一根红绳,红绳下一块小巧玲珑的拇指玉,吴大姐把玉从脖子上摘了下来,二话不说的给关秀秀戴上。

这是她的贴身之物,自然爱惜无比,和方才为了应酬而卸下的金镯又是不同,这说明吴家大姐算是正式认下了关秀秀这个外甥女。

吴氏声音哽咽:“二姐。”

梁直辛苦的揉着耳朵,眼见母亲脸上雨过天晴,又巴巴的凑了过来,轻车熟路的拉住了关秀秀的手,趁机道:“母亲,不若让妹妹到家中住上一段时日吧?”

没等吴大姐回答,房门被人一把推开,郭志彬气鼓鼓的站在门口,大声喊道:“不行!”

随即如同炮弹一样的冲了过来,一下撞到了梁直的身上,淬不及防下,六岁的小儿生生的把八岁的小儿撞倒在地。

偏偏梁直的手还牵着关秀秀,三个小儿顿时跌坐一团,惊呼之声骤起,关秀秀挣扎着站了起来,回头一看,登时乐了,郭志彬这小儿居然跨坐在梁直身上,一双小拳头没头没脸的砸了下去。

犹然站在门口的郭志礼和关大宝张大了嘴巴,郭志礼极是惭愧的道:“乃弟无礼,关兄见笑了。”

关大宝赶紧说:“无妨无妨。”

许是觉得如此说不够安慰好友受伤的面子,关大宝又画蛇添足的补充道:“习惯了。”

郭志礼:“…”

二人谦让间,几个大人已经七手八脚的把两个小儿分开了,吴大姐平日里教子甚严,却也颇为护短,眼见爱子平白的被揍了一顿,登时把梁直拉到了身后,严厉的看着郭志彬问道:“哪里来的无知小儿,随便上来就动手大人,你家中大人何在,叫他们来与我理论!”

郭志礼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认命的站出来,准备给弟弟顶缸。

郭志彬一手拉过了关秀秀,昂首挺胸理直气壮的道:“秀秀是我媳妇,才不去你们家呢!”

吴大姐半张嘴巴,随即笑出声来,吴氏哭笑不得,郭志礼最是尴尬,他伸手扶额,家门不幸啊,家门再次不幸了!

关秀秀板着脸,正要如法炮制,教训梁直一般狠狠的教训郭志彬一顿,梁直扬起俊脸,站了出来,质问道:“可有三媒六聘,可有大红花轿,可有洞房花烛?”

他一连三个问句,和关秀秀方才问他之时颇为相像,步步紧逼,郭志彬小儿又如何懂得这些,一脸茫然的看着梁家大公子,反倒坐实了梁直的猜疑。

到了后来,梁直老气横秋的把手背在身后,断然的下了结论:“那就不是你的媳妇!”

郭志彬登时急了,他抬头看向了胞兄,求助道:“大哥,我要三媒六聘,我要大红花轿,我要洞房花烛!”

郭志礼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家门怎么老是不幸啊!

余人怔了下,随即大笑出声,吴大姐指着郭志彬小儿,边笑边道:“你这小儿,又不是你要嫁人,要什么三媒六聘大红花轿!”

她吃吃的笑着,看向吴氏打趣道:“妹子,我看你要收一个上门女婿了。”

郭志礼扶额的手一僵,这个主意不错啊,把郭志彬踢出去,家门以后定然大幸啊。

郭志礼看了旁边的关大宝一眼,心中颇为愧疚,到时候就轮到关家家门不幸了。

077 商家主母(二更)

吴氏大是尴尬,以往她和李氏一起,虽然私下里也探讨过两姓联姻之事,对于郭志彬小儿口口声声非关秀秀不娶的童言稚语也颇为好笑,但在娘家公然说出,却又不一样。

吴氏赶紧对着站在门口的关大宝招了招手,问他:“怎地这么早就下学了?”

郭志礼随着关大宝一起过来,闻言深施一礼,三言两语便解释清楚了来龙去脉,“父亲念及扶风兄久未见胞妹,特许他提早下学,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也闹着来凑热闹,父亲便令同来。”

他一番话回答的头头是道,倒叫一旁的吴老太太和吴大姐殊为惊奇,不由看向吴氏问道:“这是哪家的儿郎,生的如此俊秀?”

吴氏亦是大觉面上有光,介绍道:“是县上郭学知家的长子。”

顿了下,又向着郭志彬努了下嘴巴,小声补充道:“那个是郭家次子。”

郭志礼早已经通晓人事,马上拉过弟弟,对着几名长辈逐一见礼,关大宝也给外祖母和大姨娘问了安。

吴大姐果然阔气,当下就从袖里摸出了三个小银瓜子,一个孩子给了一颗,吴老太太啐了她一口:“你倒是来我这里显摆了,你出手大方,叫老婆子如何拿的出手!”

吴大姐笑了,又摸出了三颗银瓜子:“我替母亲给了就是了。”

一时间皆大欢喜。

郭志礼悄然的拉了拉关大宝的袖子:“你这姨母好生阔气。”

关大宝笑了:“我姨丈是这安肃县城数一数二的商家,姨母家中阔绰,自然出手大方了。”

几个孩子在吴老太太跟前站成一排,从六岁的童子到十二岁的少年,一眼望去。俱都生的眉清目秀,看的人赏心悦目。

吴老太太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都爱的不行,最后还是做了取舍,把唯一的女孩关秀秀和外孙梁直给揽入了怀中,实在是梁直生的最为俊秀。

郭志彬登时不高兴了,他不由分说的往关秀秀和梁直中间一挤,也往老太太怀里凑去。

看的吴氏和吴大姐发噱,二人赶紧一手一个,拉开了梁直和郭志彬,吴大姐揽着梁直。吴氏抱着郭志彬。只剩下关秀秀偎依在吴老太太身边。

姐妹二人这一番折腾,俱都出了一身汗,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起,自从吴氏出嫁后一直都有的姐妹间的芥蒂自然而然的消散许多。

吴老太太见人齐了。出声吩咐道:“大宝,去告诉你大舅一声,叫他早点开饭。”

关大宝应了,郭志礼便欲告辞,毕竟是吴家内部的家宴,他一个外姓,参合进去总不合适。

吴氏看出他的意思,连忙挽留道:“吃了饭再走吧,大宝也要回学堂呢。你们路上也好做个伴。”

郭志礼略一犹豫,郭志彬已然叫了起来:“要走大哥自己走,我要留在这里陪着秀秀!”

郭志礼真想把这个弟弟按倒在地一顿胖揍。

那边的吴大姐已经不由分说的做了决定:“好了,就这么办吧!大宝,还不去找你舅舅!”

吴家大姐积威已久,莫说吴家。就连关家也深受波及,关大宝唯唯诺诺的应了,拽了郭志礼一把,两个少年一起退了出去。

吴氏站起了身,对着吴老太太道:“我去灶上帮帮忙。”

掐指一算,有十好几口子人要吃饭,灶上就一个婆子,定然帮不上什么忙。

话音未落,一旁的吴大姐插话道:“我随你同去。”

吴氏一怔,下意识的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去了她和吴大姐,屋子里就剩下三个小的一个老的。

三个小儿若是再闹起来,可是无人能治了。

她心中担忧浮在脸上,吴大姐嫣然一笑:“无妨。”她的笑容一敛,看着三小儿道:“你们谁若敢惹是生非,动手动脚,我就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吴家大姐平日里素有威严,这一番话板起脸来说,竟让人觉得风雷滚滚,隐约有天罚降下之感,几个孩子噤若寒蝉,全部低下头去,不敢出声。

吴氏大是钦佩,别有深意的看了关秀秀一眼,小样的,知道你娘平日里对你有多温柔了吧!

吴氏和吴大姐两个到了灶上,和灶上的韩婆子打了招呼,吴氏挽起袖子,问道:“今天都做什么菜色?”

韩婆子约摸四十五六,一头半白的头发全部用帕子包了起来,指了指围着锅灶摆了一圈的生食道:“吴大爷一共给了我两吊钱,我割了几斤肉,又捉了两只鸡,买了几斤鱼,还有些鲜菜,不知道二姑奶奶想如何做?”

说话间,韩婆子一双眼睛躲躲闪闪,却不与吴大姐对视。

吴氏逐一查看着灶上的生鲜肉食,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整治,身后传来了吴大姐慢条斯理的问话:“这猪肉几斤几两?”

韩婆子结结巴巴的应道:“五斤八两。”

吴大姐又问道:“鸡是不是二妹带来的?我看这县城里的鸡,没一只这般肥壮的。”

韩婆子小声应了。

吴氏奇怪的看向自家大姐:“你不是平日素来不喜管理这般杂事么,今日怎地如此空闲?”

吴大姐笑了,素手抬起,拇指和食指对掐,逐一的算起账来:“那猪肉不过五斤八两,看那颜色,分明是方才去割下的,已是不新鲜,肉铺的老板定然打了折扣。”

“我就给你算成三百钱,那鱼又新鲜的多,怕是早上从进城的乡人手里买的,一早就养在了水缸中,这价钱又便宜许多,韩家的,你可真是会买东西。”

吴大姐的夸奖如同千斤重锤一下砸在了韩婆子的背上,她半躬下身子,偌大的厨房竟似已无她的容身之地。

吴大姐又把各色蔬菜的价钱逐一报了出来,每种浮动两三文钱,一气呵成:“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吊钱。”

韩老婆子战战兢兢的抬起头,双唇微动,吴大姐看出她的辩解之意,先声夺人道:“你定要说,还为几位大爷打了酒水是不?我家大哥素来爱喝的烧制小酒,花上半吊钱就足够买上整整一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