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出李氏卧房,便顿住脚步,斜眼看着郭志彬,压低了声音道:“带我去你的房间。”

郭志彬心花怒放,看着关秀秀两眼放光,视线最后落到了她的一双透着粉色的樱唇之上,从昨天回来后。他便念念不忘那里的滋味,若不是母亲突然出了这番事故,怕是还在回味那一番旖旎味道。

关秀秀眯起眼,似笑非笑的看着郭志彬一脸荡漾,背在身后的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她怕自己控制不住,现在就挠了郭志彬满脸花!

郭志彬大步在前,进了自己的卧房之中,现下只有他一个人住,因不喜看书,书架被他搬到了角落里,屋子看着颇为宽敞,关秀秀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回过头。看到郭志彬搓着双手,身子前倾,恨不能一下扑过来,不由吩咐道:“你把外袍脱了。”

郭志彬睁圆了眼睛,两只手攥着自己的衣领,微微低下头。只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她,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要做什么?”

不愧是他家秀秀,学东西这么快,昨天他才进行到亲嘴嘛,今天关秀秀都会举一反三了,知道让他脱衣服了,郭志彬喜滋滋的想着。

关秀秀沉下脸:“你脱不脱?!”

郭志彬忽闪忽闪着眼睛,宛如受到惊吓的小鹿,含羞带怯的道:“我脱嘛!”

到底是未经人事,无论少年心中如何的想,迟疑了一下,郭志彬还是转过半个身子去,轻轻解了外袍的带子,小心的褪了下去,身上便只剩下了一件纯白色的中衣,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

郭志彬为难的想着,接下来要不要脱了呢。

没等回头,关秀秀递了个帕子过来,“塞住嘴巴。”

郭志彬偷偷看了关秀秀一眼,秀秀知道的真多啊,他听梁直那厮说楼子里就有人专门好这一口的,郭志彬大是期待的把帕子咬在了嘴巴里,兴致勃勃的看向了关秀秀。

关秀秀对他嘿嘿一乐,大步走到了书架前,轻车熟路的抽出了一根柳条,这还是她幼年习字时,李氏惩罚她用的,李氏当时说了,以后若是再有弟子,还用得上,这玩意就是他们这一门的镇派之宝了。

关秀秀握住了柳条的一端,随手挥了挥,发出了嗖嗖两声,她满意的点了点头,慢腾腾的,似笑非笑的走到了郭志彬身旁,毫不犹豫的举起手,向着郭志彬抽去。

郭志彬睁大了眼睛,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那柳条落在身上数下,抽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他才反应过来,却只是在屋子里乱窜,闪躲着关秀秀的攻击。

也不知道抽了几十下,郭志彬才省的吐出了手里的帕子,恼道:“你为什么又打我!”

关秀秀沉着脸,手里的柳条压根不停,方才叫郭志彬脱了外袍为的就是这一着,那袍子厚实,抽到身上不会很疼,中衣只有薄薄一层,一抽下去,身上必然一道红鳞。

“叫你不学好,什么不好学,偏偏学那登徒子!”

“叫你还敢诓我姆妈!叫你伪造信件!”

关秀秀昨日里憋的一肚子气,顺着这一下下的抽打,终于发泄出来了,从她说话开始,郭志彬脚下便生了根,死死的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任由她抽打,一张脸上满是倔强。

关秀秀终于打的累了,看到郭志彬身上的白色中衣已经渗出了丝丝血痕,不由也生起了几分愧疚,恼道:“你怎么不躲?!”

郭志彬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眼睛定定的望着她,绷紧了下巴,认真的道:“你是我媳妇,让你出出气没什么的。”

关秀秀死死的瞪着他,郭志彬坦然回望,仿佛他方才说的便是玉皇大帝的神仙令,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关秀秀终于倦了,她把手里的柳条一扔,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苦涩的道:“你,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我有什么好的,你说出来,我改了还不成么?!”

郭志彬垂着眼,双手在身侧握成了拳头,一字一顿的道:“那我又有什么不好的,你说,我改!”

关秀秀一怔,以前且不论,现在的郭志彬可以说是无懈可击,读书不好,却写的一手好字,账也算的清楚明白,地里的活也舍得下面子去做,无论是做一个账房先生还是种地,都能撑起一头家。

昨日里的造次,怕也是被她逼的狠了。

今日里却依然任由她打骂,动都不动一下,关秀秀十分肯定,哪怕以后嫁了旁人,也不会由着她这般放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郭志彬已经被她无形的引导成了这般优秀的样子。

往日里吴氏一说郭志彬哪里好,她就直觉的抵触,今日被郭志彬一句话触动了心思,认真的思考了下,却仿佛从大梦中惊醒,第一次清楚的意识到现在的郭志彬和上一世已经截然不同。

发呆间,郭志彬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她面前,伏下身子,蹲在了她面前,小心的握住了她的双手,声音低沉:“秀秀,别拒绝我好么——”

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脆弱的仿佛薄薄的窗纸,一捅即破,那是感情长久得不到回应的绝望,让人听了也不由跟着难受起来。

关秀秀终究不是铁石心肠,两个人青梅竹马,郭志彬在她身上费了多少心思,连吴氏等人都看出来了,更何况是她自己,那些真心,就是铁石心肠也该化一化了。

只是前世的教训太深刻,若是叫关秀秀一下答应郭志彬,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

关秀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好,我给你一个机会。”

郭志彬刷的一下抬起头,又惊又喜的看着关秀秀,一双眸子明亮异常,神采飞扬,唇边带着浓浓的笑意,轻声唤道:“娘子——”

一句娘子当真叫的百转千折荡气回肠,不知道他在心里默默的念了多少遍,今日终于有机会叫了出来。

关秀秀一下抽回了手,恼道:“我只说给你一个机会,却还没有答应你,休要乱叫!”

郭志彬眼睛亮亮的看着她,唇角弯起,没有说话,心里却在一遍遍的重复着,娘子,娘子——

关秀秀终于答应做他的娘子了,这个事实让他心中无比的喜悦,怎样都压抑不住,他恨不能抱起关秀秀转上几个圈。

只是他和面前的少女自幼一起长大,深知她的脾气,却不敢如此造次,生怕惹了她生气,把这许多年的期盼再收回去,到时候他真的是要被打下无间地狱了。

郭志彬在心中暗暗许诺,等到了新婚之夜,一定要抱住关秀秀转上几十个圈。

关秀秀凝视着郭志彬的双眼,慢慢的说出了心中的盘算:“等婶婶生了孩子,郭叔叔应是已经站稳了脚跟,就要来接你们回去——”

郭志彬马上说:“我不回去!”

关秀秀眼睛眯起,斥道:“你要当上门女婿么?!你肯,你爹爹还不肯呢!”

郭志彬闭上了嘴巴,只是薄薄的双唇绷成了一条直线,显然自有主意。

关秀秀也不去管他,径直说了下去:“你进京以后,我等你两年,若是两年后,你见识了京中繁华,还执意的要娶我,那我便嫁给你。”

上一世,郭志彬便是在科考上屡受挫折后,被一干狐朋狗友勾搭着见识了红尘中的繁华,变的越来越不像样的。

这一次,关秀秀倒是要看看,没有她从旁监督,见识了京城的繁华的郭志彬能否始终如一!

127 口头定亲

同时,关秀秀也有另外一个打算,关大宝明年下场考试,关秀秀估摸着,哥哥稳扎稳打,又一直在郭浩儒的教导下,十有**是能中进士的,也就是说乡试完了还会去参加殿试。

到时候一去差不多就要多半年,父母膝下空悬,她留在家中,多看护父母两年,进进孝心。

虽然到时候,她快十八岁了,在这里算是年纪比较大的了,但是有个进士哥哥,应该不难嫁。

关秀秀打的一手如意算盘,郭志彬却不配合,关秀秀话音刚落,他便立刻叫道:“那我不去了,我就留在这里!”

关秀秀脸一沉,凶巴巴的威胁他:“不去就不嫁给你了!”

郭志彬嘴巴一瘪,可怜兮兮的看着关秀秀,在关秀秀的瞪视下越来越弱,最后低下头去,不再说反对的话,一双眼珠却机灵的转着。

下晌的时候大夫也来了,说李氏动了胎气,得卧床静养,开了几剂安胎药,郭志彬和他一起回去抓了药,吴氏琢磨着郭家母子二人多有不便,便一力承担下照料李氏的杂事。

只是吴氏家中也有事,照料李氏大多时候却是关秀秀在做了。

李氏醒来后便给郭浩儒写了封信,说清楚缘由,郭浩儒很快回了信件,李氏却是又喜又忧,原来那包衣物果然如她猜想一般,是个自认为婢妾的女子邮来的。

这个女子唤作小桃,却不是外人,乃是李氏的娘家。曹国公府给郭家父子送来的婢女,为了照顾二人的饮食起居。

因了郭浩儒的圣宠渐隆,多有同僚故友来访,见他家中只有父子二人。后宅空虚,多有送婢女妾室者。

郭浩儒不好推拒,便把这些女子都拘在了一个院子里。等着李氏来了再想着如何打发。

这个小桃却是个例外,因是曹国公府送来的,郭浩儒不好如同其他女子一般关入院子,便让她做个日常洒扫的丫鬟。

哪成想这丫鬟有了旁的心思,许是看到了郭浩儒和李氏通信留下的地址,私自做了这么一桩事。

郭浩儒已经告诉曹国公府了,曹国公府的大房三爷把那丫鬟领了回去。

李氏一手摸着肚子。颇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这委屈还真是白受了,她看到大房三爷便知道了,这小桃绝对是自作自受,曹国公府肯定没有别的意思。单纯送个丫鬟而已。

因为这大房三爷,是她嫡亲的弟弟,不但同父,而且同母,断然没有理由害她。

关秀秀乖巧的坐在李氏下首,看着她脸上一忽欢喜,一忽喟叹的样子,双眼滴溜溜的乱转,小心翼翼的问道:“婶婶。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李氏抬起头看着她,这些日子,关秀秀忙前忙后,照顾的无微不至,连茶水都是时时温着的,无论什么时候喝都恰好入口。让她恍惚有回到了当初在国公府做大小姐的日子,身边两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真是伺候的无微不至。

可丫鬟到底是丫鬟,和关秀秀这种心思又是不同,李氏看的出来,关秀秀是诚心诚意把她尊成长辈看待的,心中对她越发喜爱。

以前关秀秀在她膝下承欢,小女孩生的可爱,嘴巴又讨巧,自然招人喜欢,现在看来,关秀秀里里外外俱都撑得起来。

李氏刚安胎那几日,吴氏不放心,日日过来,几天后,关秀秀便把照料李氏的活计一手接了过去,做饭,洗衣,端的是一把好手。

李氏越看越爱,忍不住旧话重提:“秀秀啊,以后嫁到我们家吧,婶婶真想天天看到你。”

关秀秀一僵,随后若无其事的指着李氏手中的信纸道:“婶婶还没讲郭叔叔都说了什么呢!”

李氏大喜,有门,往日里这孩子一提到婚事便是百般不愿,今天却没有再出口反对了。

李氏眼珠一转,从脖子上解下了一枚玉佩,不由分说的挂到了关秀秀的脖子上。

关秀秀愣了下,摸着胸口温润皎洁的玉佩,奇怪的看着李氏。

李氏笑眯眯的拉着她的手道:“这块玉佩啊,还是我当年嫁进来的时候,婆婆给我的,现在我给了你,就当做定亲信物了!”

关秀秀张大嘴巴,就要把玉佩摘下来,一双大手却突兀的伸出,牢牢的握住了她的手,郭志彬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娘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关秀秀回过头,恶狠狠的瞪了郭志彬一眼,郭志彬登时急了:“你不是说了过两年,就让我来娶你么,你要反悔不成!”

关秀秀大窘,这混球,故意的吧,明明是两个人私下的协议,这个时候说出来,若是两家长辈知晓,那还不立刻交换庚帖了!

她不用抬头,都感受到了李氏欢喜的目光,李氏颤抖着手,摸着关秀秀的胳膊,又惊又喜的问道:“秀秀,彬哥儿说的可是真的?!”

关秀秀言而有信自然不会反悔,只是狠狠的瞪着郭志彬,咬牙切齿的点了点头。

李氏立时翻开身上的被子,就要下地去寻吴氏,关秀秀哭笑不得的拦住她,耐不住李氏的连声催促,只得把吴氏请来了。

吴氏一进门,和李氏两个便一起笑了起来,关秀秀瞥了一眼郭志彬傻呵呵的样子,恨得一脚踢在了他小腿之上,满屋子只听见几人的笑声,越发衬的她心中不爽。

关秀秀待李氏和吴氏笑够了,冷着脸道:“姆妈,婶婶,你们也别高兴的太早了,我是有条件的。”

李氏笑吟吟的看着关秀秀,温和的道:“要什么聘礼,只管跟婶婶讲——”

吴氏马上瞪了关秀秀一眼,对着李氏笑道:“提什么聘礼,只要这丫头肯好好的嫁人,我就谢天谢地了!”

关秀秀气的脸色铁青,吴氏这是倒贴也要把她打发出门了,她关秀秀就那么不值钱么!

恼怒中,一只大手无声的从旁边伸出,握住了关秀秀的手,郭志彬低眉顺眼,悄声道:“我的都是你的——”

关秀秀白了他一眼,斥责道:“你有什么?!”

郭志彬被她问的一窒,他写的一手好字,在术数上颇有成就,可也仅此而已了,若说什么值钱的物什,还真没有。

这一双小女儿的互动,一点不拉的落到了旁边的两位母亲眼中,吴氏心中一动,却也想看看郭志彬如何应答,便不插话。

李氏则是笑吟吟的看着他们,她家小儿自幼娇惯,五六岁的时候,她便发现有些娇惯过头了。

幸好有关秀秀在,一点点的把这个长歪了的小儿子给掰直了。

若说起小儿子的生计,李氏自然是不愁的,莫说原本郭浩儒在镇上教书,教出的那几名举子,多有酬谢,家中也有些余钱,买些田地还不成问题。

何况现在郭浩儒得到了圣上的重用,郭志礼也一定会出仕为官的,家里定然不愁银钱,到时候,无论是买田还是买铺子,都不成问题。

只是她看着关秀秀这般模样,却像是已经有了成算,不由笑眯眯的观望着。

郭志彬愕然半晌,羞愧的低下头去,嗫嗫的道:“我的确是一无所有。”

关秀秀见他这般实在,心中的怒气却一下去了大半,前世郭志彬最让她生气的便是不求上进,且听不得一言半语,这辈子倒是能认清自己的处境了。

古人早就说过,知耻而后勇,知道自己有所不足,才能痛下决心。

关秀秀也不看郭志彬,琉璃般的眼珠定定的看着李氏,平静的道:“我知道,等婶婶生完孩子,郭叔叔便要来接你们了,我给郭志彬定下两年之期,两年后,若是他没有被京城的繁华迷花了眼,而又有一技之长,不拘账房先生,还是田庄地主,只要有个养家糊口的营生,我便嫁给他。”

李氏睁大了眼睛,仿佛第一次认识关秀秀般,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一直知道这丫头颇有内秀,却没想到打算的竟是这般深远。

京城如何,她还不清楚么,最是红尘繁华之所,不知道多少外乡人被这个销金窟勾没了魂。

李氏伸出手,握住了关秀秀的手,慎重的道:“你是个有成见的好姑娘,婶婶答应你了,只是,若是两年后彬哥儿达不到你的要求,你就十八岁了。”

旁边的吴氏一皱眉,却听到小女儿笑道:“有什么关系,到时候我哥哥考中进士,我还怕嫁不出去么?!”

李氏一震,眉毛扬起,关秀秀竟然考虑的这般深远,同时她也明白过来了,关秀秀说的两年之期,怕主要还是为的让关大宝安心科考,她在家照应父母吧!

李氏心中暗叹,看了一眼旁边懵懵懂懂的小儿子,知道现在情根深种的只有她生的这一个孽障。

吴氏听关秀秀说的甚是有理,连连点头,“我们家也不求大富大贵,只要彬哥儿能养活妻儿就好了。”

李氏点了点头,两小儿的婚事便这般敲定了,只是口头约定,那玉佩权充定亲的信物。

128 兄妹

关秀秀瞪了郭志彬半晌,郭志彬始终微笑以待,侯了片刻,见关秀秀始终没有动作,郭志彬索性自己动手,把关秀秀腰间挂着的荷包拽了下来。

这是关秀秀前几日刚刚绣成的花样,传说极西之地有冰岭雪山,她便用素色丝线绣出了茫茫雪山的样子,上面皑皑白雪,偏偏于山尖之处又有七彩霞光,恰如日头初升。

她准备自己戴上几天过过瘾,就拿给舅舅做样子,如今吴家布庄里畅销的花样子,都是关秀秀的手工。

郭志彬得了这么个雪山荷包,稀罕的不得了,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瞥了一眼关秀秀,小心翼翼的退了一步,把新荷包收入了旧荷包之中,显然是怕关秀秀劈手来夺。

关秀秀啼笑皆非,一个荷包换了一块玉佩,这傻瓜,还以为自己赚了么!

关秀秀也不去理他,哼了声道:“给你便是了,也不是什么珍贵玩意。”

话罢,关秀秀紧走两步,追上了吴氏,身后一道灼热的视线始终黏在她身上。

关家母女回家后,吴氏跟关家老爹说了,关槐甚喜,拉着关大宝,父子二人喝了个一醉方休。

看着醉倒桌上的关家父子二人,吴氏狠狠的踢了关家老爹一脚,“这死人,一逮到机会就使劲喝!”

关秀秀却担忧的看着关大宝,她看的出,关大宝今日醉酒,一般是为妹子高兴,另外一般。却是对前途的担忧吧。

从郭家父子走了这许多日,关大宝想必心中已经压抑很久了,今日终于爆发出来了。

关秀秀帮着吴氏先把老爹搀回到了寝房之中,回过头。又把醉的东倒西歪的关大宝搀回了他的房间。

关秀秀打来温水,给哥哥擦了擦脸,又温好了茶水放到一旁。以防关大宝半夜醒来口渴。

关秀秀想了想,提起笔,写了张纸条压在了茶壶之下,轻叹一声,希望可以开导一下哥哥吧。

做完这些,她关好房门,悄然退了出去。

关大宝到底鲜少喝酒。这一喝,却是难受无比,到了夜半,口干的翻身而起,跌跌撞撞的擦着了油灯。一屁股坐到了长椅上,拿起茶壶就倒了一杯茶。

人口茶水却是温的,关大宝一怔,立刻反应过来,除了自己那聪明伶俐的小妹,还有谁如此细心!

心中不由缓缓的淌过一股暖流,关大宝双唇微微挑起,脸上带了浅浅的笑意,他喝完一杯茶。准备再倒一杯,一低头,却看到茶壶下面压着的纸条,双眉一扬,修长的手指拈起了纸条,扫了一眼。微微一怔。

敢问扶风兄,为何读书,读书为何?

扶风,是关大宝的字,这般问法,就是非常正式的,读书人之间的策问了,关大宝为人方正,并不因自家妹子是女子而小瞧于她,神色一正,却是认真的思索起了亲妹子提出的这两个问题来。

看上去是一个问题,细细看去,却又有所不同,为何读书,问的是他当初读书的初衷,这个非常简单,答案呼之欲出,为了光宗耀祖,出人投地。

可第二个问题却难了,读书为何,这是读了十年书后,关大宝首次扪心自问,第一个浮现的答案自然是科举晋身,可又隐隐觉得不对,似乎不是如此简单。

郭浩儒十年来讲解各种经典名论的身影在脑海中逐一浮现,他挑灯夜读的情景历历在目,和郭志礼之间的诸多次辩论——

这一坐就到了天亮,关大宝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却还差点什么,不能一下想出来。

关秀秀晨起烧水煮饭,一眼看到了哥哥房间里的昏暗油灯,不由一愣,她上前一步,敲了敲房门,低声问道:“哥哥?”

关大宝回过神来,只觉得一双眼又干又涩,两只手也麻木了,他竟然捏着妹子写的纸条,枯坐了一夜!

关大宝站起身,打开了房门,关秀秀一眼看到了他的憔悴模样,正要开口,关大宝却抢先问道:“秀秀,读书为何?”

关秀秀抬起头,深深的看了关大宝一眼,轻声细语的道:“昔日太子殿下教我通读史记,最是感慨一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顿了下,关秀秀又道:“秀秀不才,曾经在郭家叔叔面前放了厥词,我说,百姓求的不过是个温饱平安罢了,叔叔当时并未反驳于我。”

关大宝如遭雷击,关秀秀这两句话如同黑夜里的闪电,照亮了他的迷茫,于无边的黑暗中生生的劈出了一条路。

两句话虽然来自不同渠道,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说的不过是一件事,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一个是从上位者的口中亲口说出,一个却是得到了他的导师的认可,刹那之间,关大宝这段时间的迷茫一扫而光,脸上容光焕发,看的关秀秀都为之一愣。

关大宝大笑出声,大手按在了妹子的肩膀上,连声笑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关秀秀抿嘴陪着乐呵,关大宝其实不笨,不然也不会得到郭浩儒如此的看重,只是心思比较直,难以转过弯罢了。

郭浩儒便像是他的拐杖,一直以来,在拐杖的帮助下,他走了很远的路,所以突然之间,拐杖拿走了,他受不了了。

现在关大宝发现自己原来还有两条腿,靠着自己也一样能走能跳,意义自然不同。

几日后,吴家大舅也得知了关郭两家的亲事,因那个雪山荷包是关秀秀的得意之作,吴大舅早就盯着了,现在凭空没了,自然要问上一问,知道了是被郭志彬要走了后,登时大喜过望,没几日,却是派人送了不少上等布料,还有一套金银头面,说是给关秀秀攒着添妆,等出嫁了还有!

金光闪闪的铺了满桌,看的人眼花缭乱,吴氏笑的合不拢嘴,一样样的摸过去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