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立马七嘴八舌地应道:“长工一年到头只有过年能歇几日,这活没法干,而且整整一年也只能挣个□□百文钱,家里的田地还一丁点儿都顾不上。”

“就是,去纪地主家干活的都是穷得快没饭吃而且家里田地又少的人,若是能找个干几日还能歇个一日的活多好,当然,钱也不能太少了。”

石榴忽然愁眉苦脸起来,“若是钱枫还能多要些人就好了,那样你们就不必发愁了。可是他说石头山快干不下去了,为了不给大家惹麻烦,所以他只同意让大哥和石伢子帮着干。”

“啥麻烦?”大家齐声紧张地问。

“钱枫不让我说,但我放在心里憋不住,他跟我说…”

杨氏这时故意跑过来打断她,“石榴,枫儿不让你说,你就不许说!”

石榴挑起眉头,“娘,这有啥不能说的,瞒着大家也没啥好处。我跟你们说,其实就是我家钱枫得罪人了,上回不是送好些石头去县里卖么,那些可都是要送到林庄去建驿站的,听说建驿站时好些石头都裂了,还砸死了干活的人,钱枫害怕的是,官府会不会来找他算账,若是将这五十多号坊工全抓起来那就完蛋了!”

大家一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觉得这苗头不妙,可别赖着去干活没挣上钱,还反而跟着倒霉被抓进大牢。

他们知道石榴是个直肠子的人,是不会骗人的,所以都相信她,然后一窝蜂走了,说还要去别家拜年呢。

钱老爹还以为当真,吓得脸色发白,“石榴,枫儿真的跟你这么说的?”

石榴见人都走光了,忙摇头,“爹,这是娘让我这么说的。”

杨氏坐在那儿得意地吃芝麻糖块,“你个老头子,我不这么说,这么一大帮子的人堵在家里不走了可咋办?”

钱老爹吁了口气,忽然又紧张起来,“春节的头一日你就扯谎,会不会不吉利?到时候还得枫儿来圆谎,挣钱了也是个麻烦事,唉。”

葛桃花刚才也以为是真的,还在为钱桐去不去干而琢磨着呢,这会子听说是假的,她立马眉飞色舞地说:“能唬一阵是一阵呗,反正二弟有的是主意,不怕。”

石榴自豪地附和道:“大嫂说的对,我家钱枫可有主意了,他说他会兵来什么挡…土来什么掩,厉害着呢。”

杨氏眉头一蹙,“他说的这是啥玩意呀,听都听不懂,他呀,吹牛倒是在行,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钱枫家和初喜家算是结了怨,所以钱枫和钱桐是不会去给他家拜年的。

这时二喜已经回了他自己的家,受他的爹娘数落了好一顿,怪他昨夜里去陪芍药连家都不回。

二喜毕竟是他们的儿子,而且二喜也牢记着钱枫的话不会承认钱是他偷的,所以高氏数落他一顿也就算了,然后摆好吃食等着村里人来拜年。

可是等到半上午,村里的人都互相拜完了年,他们家才迎来寥寥的几个人拜年,大多数人家都恶心他们家,不肯来了。

初喜和二喜开始还出去一家一家的拜,走半道上被他爹给叫回去了,说没有人来他们家,他们兄弟俩也不必给人家拜了。谁上了他们家的门,他们兄弟俩就去谁家拜,其他的一概不去。

二喜他爹本来要去拜那些比他年长的人,可他现在也不去了,嫌丢脸,主要是嫌高氏丢了他的脸。

二喜一家子围坐在火盆旁拉着脸,觉得这个年过得太糟心了。二喜突然站起来,“我刚才给祥大爷已经拜过年了,但还没去枫哥他家…”

高氏一把将他摁下,“你去他家作甚?钱枫昨日上午丢你大哥的脸,你转眼就不记得了?”

二喜嚅嚅地说:“芍药住着他家的棚子,我昨夜也是在那儿住的,若是不去给他家拜年,枫哥赶我和芍药怎么办?”

“咱家有地方住,你干嘛那么没志气去住他家的破棚子?你把芍药接回来吧,你哥待有空了去窑子娶个姑娘回来,不会再要芍药的,你放心好了!”

高氏气哼哼地说着,她是想起钱枫一家子就有气,若不是钱枫说初喜得了花柳病,也不至于一家子无论是谁走出去,村里都有好些人会躲避不及,生怕染上了病。

忽然,高氏尖声咋呼道:“不会是钱枫来咱家偷了钱吧?”

二喜心里有鬼,急忙为钱枫开脱,“怎么可能,昨日咱家人都没出门,他哪能进来偷钱?”

高氏寻思着也是,便对着三个儿女和她的男人一个个地瞅,感觉还是出了内鬼。

二喜他爹始终认为高氏这是在为她自己找借口,他反正是吵不过高氏,便站起来背着手出去了。

“你干嘛去?”高氏吼道。

“你管得着么?”二喜他爹冷哼了一句,其实他就是想出去透透气,觉得自己这王八当得实在憋屈得慌。

钱枫回到家后,杨氏便把刚才家里的情形说给他听了。

钱枫过来搂着他娘的肩膀,“哟,我娘不得了了,看来是得了我的真传呀,连这种谎都能编得出来,可为咱家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娘,你这也算给我帮了一个大忙,到时候我的小仙女妹妹出生了,我就送她一个好看的摇篮,上回在县城里看到有卖的,比找木匠做的要好看多了,冬天能捂蓬,夏天能罩账,还能吊许多小玩意在上面玩呢。”

杨氏一听到这个就开心,“好,你说话可得算数,不买来我可跟你没完!对了,要买两个,你自己的孩子下半年也要出生了。”

石榴撅着嘴说:“那是,钱枫你可不能把我肚子里的孩子给忘了。”

钱枫再伸手搂石榴的肩膀,“你放心,这事我怎么能忘呢。”

钱枫一手搂他老娘,一手搂他的婆娘,把娘哄好了,婆娘也哄好了,这日子怎么会过得不顺心。

钱老爹看不下去了,对杨氏直哼哼,“我是看明白了,枫儿的脾性就像你,歪主意多,还整日没个正形。”

杨氏梗着脖子说:“我的儿子像我不好么?”

葛桃花见婆婆要生孩子了,弟妹也要生孩子了,到时候忙活的只有她。她用棍子拨了拨火盆里的炭,感叹道:“要是我也能再怀上一个孩子就好了。”

杨氏一惊,忙道:“可别,最好还是等个一两年吧,否则咱家到时候真的忙乎不过来了。”

葛桃花瘪着嘴,这事可不是她想等就能等的事,当然也不是她想生就能生的事,得肚子争气呀。

※※※

大年初二,石榴要回娘家了,她在前头走着,钱枫跟在后面挎着一个篮子,里面放着好些礼。

“石榴,你别走那么快,你肚子里现在有孩子,做什么事得悠着点儿!”

钱枫在后面喊着,石榴只好乖乖地停下来等着。

“钱枫,你说二喜他家今日分家能顺利么,不会闹出啥事吧?”

钱枫嘴里吹着口哨,跟了上来,“你别操心了,二喜你还不知道么,他愿意吃亏,不会跟他哥哥抢,只要有人肯吃亏,这个家就好分。”

二喜家确实在忙着分家,本来高氏和二喜他爹还不想这么早分家,可是祥大爷上门了,说他们一家净欺负二喜和芍药,再不分家的话村里人都看不下去,高氏只好勉强同意了。

二喜心虚,分家时哪里还敢多要东西,他说只要自己成亲时卧房里的那些东西和几担粮就成了,田地他也只得家里的三成。

初喜还没成亲,铃儿也没嫁人,所以还是跟着爹娘一起过,只是二喜和芍药单独分出来。

因为芍药不敢再来家里住,她只是过来给公婆拜个年,然后又回后山的树棚了。

二喜说他以后挣钱盖房子,所以他打算也搭一个树棚住着,不过他不会搭在后山,因为那样和坊工们住得太近不方便,毕竟芍药是个女人,他便打算搭在祥大爷家的旁边,这也是祥大爷允许的。

初喜见弟弟连家里的那间房都不要了,开心得很,立马帮着把东西往祥大爷家里抬。

祥大爷的几个孙子见二喜可怜,便帮忙一起搭树棚,希望他和芍药第二日就能住进来过自己的小日子,至于二喜啥时候能有钱盖房子,他们都觉得是件很渺茫的事。

钱枫和石榴已经到了桃花村,石榴一到家就和她娘唠家常,村里还有一些妇人及姑娘过年闲着也凑过来玩。

钱枫得去给桃花村的每家每户拜年,现在他对桃花村已经很熟悉了,从东头往西头拜,该称呼哪家为爷,哪家为叔伯,哪家为平辈,哪家小辈,他都清楚着呢。

来到梨花家,他见到梨花穿一身大红新妇装、头上又戴着白色孝花,这副不搭调的打扮不说,她还坐在堂屋里,一点儿也不避讳着客人。

钱枫不禁纳闷,按理说,镇上的老李家正在办丧事,梨花不得守着她男人的灵前么?

梨花她娘红着眼眶说:“梨花啊,你赶紧回你自己的房吧,今日各家女婿都上门来拜年,客人来来往往的,你这副模样坐在堂屋里多不好,这样人家瞧着都觉得不吉利。”

梨花腾地一下站起来,把头上的那朵白色孝花往地上一扔,“娘,你现在嫌我不吉利了,当初你和爹明明知道李小郎得了痨病你们还让我嫁,不就是想图人家的铺子图人家的钱么?”

梨花她娘恼了,“不是你自己也想嫁么,说他家有钱,能吃得好穿得好,现在怪到我头上来了?”

梨花她娘一回头,见钱枫来了,立马闭嘴,然后朝梨花瞪眼,让她回房去,可梨花反而一屁股坐下,根本不管顾这些。

钱枫给梨花她娘拜了年,也不打算坐下来喝茶或吃东西,只是好奇地问了一句,“梨花怎么回来了?”

梨花她娘心里后悔当初没把梨花许配给钱枫,现在每回看到钱枫都眼巴巴地望着,总觉得钱枫要是她的女婿该多好。

钱枫这么问,她也一点儿都不隐瞒,叹气说:“李家说我家梨花克夫,把她赶回娘家来了,…”

她还没说完,坐在那儿的梨花便嚷了起来,“他家说我克夫,我就真的克夫了?我还没说他儿子得了痨病会传给我呢,我可不能白白嫁了一回得痨病而死的人,我明日就回去!”

梨花她娘直跺脚,“你还回去干啥,他家不是给了钱么?”

“我现在成了一个寡妇又不好嫁,那点钱有啥用?再说了,那钱我又花不着,你还不是要留着给三个弟弟?”梨花越说越来气,直接起身出了门,大步往前走。

她娘喊道:“你这是要去哪?”

“我不等明日了,我现在就回去!我和李小郎可是成了亲也入了洞房的,我若说我有可能会怀上孩子,我看李家还赶不赶我走!”梨花说着这么大步走了,她娘跟在后面追了几步,没追上就算了。

她娘知道自己管不了女儿,随梨花作去。

钱枫还真是佩服梨花,若是芍药,估计只能等着哭了。他拜完了年就回到石榴家,和岳母、小舅子、石榴一起在灶屋里忙着做午饭。

饭熟了,菜也差不多炒齐全了,一家子正要端菜上桌开吃呢,这时钱枫的大哥钱桐却跑了过来。

只见钱桐气喘吁吁的,匆忙给石榴的爹娘拜了个年,他便拉着钱枫要往外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家里来大客了,还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钱枫被他哥这般紧张劲儿弄懵了,“哪位大客啊,你先坐下来歇口气吧,又不是天王老子来了,至于么?”

第58章 化险为夷

钱桐拉着钱枫赶紧走,钱枫问他哥家里到底来了什么客人,他哥稀里糊涂地说不清楚,就知道应该是县里来的,而且那个人笑得阴阳怪气,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石榴见钱枫要走,她也不在娘家呆着,跟着钱枫一起回家。

她忽然想起昨日早上公爹说婆婆在春节的头一日清早就扯大谎很不吉利,便惊道:“完了完了,不会是娘昨日教我的话成真了吧?”

钱枫一怔,“不可能吧,哪有那么巧的事?你别自己吓自己,把肚子里的孩子吓着了可不好。”他说话时还过来抚一抚石榴的肚子给孩子压压惊。

石榴却憨笑道:“不怕不怕,娃在肚子里多吓一吓,长大后胆子就大了!”

钱枫习惯了石榴的思维,只是呵呵笑着。他哥钱桐对这位弟妹可是越来越另眼相看了,敢情石榴就是在她娘肚子里被吓多了。

三人赶着路回到家,远远就见杨氏在门口张望着,然后迎了上来,小声地说:“枫儿啊,那个人坐在那儿翘着个腿,眼睛贼溜溜地瞅来瞅去,他穿着一身长袍,还穿锦靴呢,不知道是官差还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派头可不小,不会是找你麻烦的吧?”

钱枫寻思着自己没犯事啊,“娘,你别担心,我心里有数着呢,我在外面没惹事,就不会有麻烦。”

钱枫大步迈进自家的院子,杨氏和钱桐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石榴先去瞧了瞧猪栏里的猪,还跑回院子拿了几棵大白菜扔进猪槽,才进堂屋来看是怎么回事。

钱枫向客人作揖时见此人摆着官架子,他便礼貌地自我介绍,“在下钱枫,刚才去了丈人家,不知大人莅临,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那位客人四十出头,中等身材,要不是穿着显富贵,其实长相还挺猥琐的,而且那双眼睛极滑溜,嘴里还在嗑瓜子呢。

他边嗑瓜子边说:“你就是钱枫?嗯,看样子倒是个机灵之人。你犯了大事你知不知道?本来县令大人命我过了正月十五开始办案来抓你,但是我今日正好回丈人家,就顺便来瞧瞧你是何等人也,我丈人家就是镇上的老李家,卖盐的老李你知道吧,他前两日刚死了儿子,唉,我那可怜的小舅子就这么蹬腿儿了。”

此人这话的信息量太大,钱枫好不容易才完全吸收,也就是说这个人是李小郎的姐夫,还确实是个官差。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官差竟然说他犯了大事,县令大人要抓他!

家里人都被吓得一脸的惶恐,站在一旁呆了半晌,杨氏忽然反应过来,扑通一下朝官差跪了下来,“大人,我家枫儿可没做杀人放火的事啊,县令大人为何要抓他?我家祖祖辈辈都是老实的泥腿子,我家枫儿也就是这几个月才做点小买卖,其实挣的也都是辛苦钱,没偷又没抢的…”

钱枫不容他娘说完,就将她扶起来,“娘,你别着急啊,等这位大人把话说完,只要我没犯事,官府也不会无缘无故抓我的,县令大人可是青天大老爷,哪能胡乱抓人。”

官差哈哈大笑起来,“嗯,这位小兄弟说得倒是在理。”

他抬手朝杨氏等人挥了挥,“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单独跟钱枫说。”

他可能是指使小差役习惯了,动不动就挥袖赶人。杨氏和钱老爹也不敢再立在屋里,赶紧听话地退了出去,一起来到石榴的小屋。

石榴在屋里转着圈儿走来走去,急得坐不住。

杨氏抹着眼泪,“都怪我,昨日大清早的不该扯大谎,这下老天爷来报应咱家了。老天爷呀,你要生气就抓我,可别抓我的儿子啊。”

钱老爹本来心里一阵烦躁,被杨氏这么一哭,他反而镇定了下来,“你别瞎哭瞎嚷了,你现在已经挺着六个月大的肚子,就不怕动了胎气?要我说,肯定没多大事,倘若枫儿犯了大事,官差怎么还敢提前通风报信,他就不怕县令大人治他的罪?”

杨氏一怔,“对呀,官差没有直接来抓人,而且这位官差只身一人,并没有带小罗罗,靠他一人也抓不走枫儿。”

石榴不在屋里乱转了,凑过来说:“这个官差肯定是来要钱的!”

“你怎么知道?”杨氏和钱老爹齐声问。

石榴十分肯定地说:“肯定是的,因为钱枫说过,官差来找百姓,不是抓人就是要钱!”

杨氏和钱老爹垮着脸没说话,这官差来要钱,那必定是狮子大开口!

葛桃花和钱桐在他们自己屋里吵起架来,“二弟也知道去丈人家,可你就是不肯去我娘家,爹娘还不让松球跟穗儿和我一起回娘家,不就是嫌我娘家穷么?”

钱桐心里正在为弟弟担心,听葛桃花吵个没完,他实在恼火,没好气地说:“谁说是因为你娘穷才不去的,只是你娘家太远,还得翻山越岭,路上的冰雪还有好些没化,爹娘是担心松球和穗儿在路上走着危险,每年过年有多少人在那山上摔伤了,你难道不知道?等雪化了再去你能掉几块肉还是怎的?”

葛桃花来掐钱桐的胳膊,“你就知道对我凶,现在二弟惹事了,官府要抓他,还不知道会不会连累你呢。你要是跟我带着孩子回娘家了,官差今日来就见不着你,你不就没事了么?”

钱桐瞥了她一眼,“平时你还说石榴蠢,我发现你比她蠢多了!官差就一个人来的,就凭他那身板还能一人抓俩或是一人抓咱全家?你个蠢娘们,再闹你一个人回娘家去!”

葛桃花气得直翻白眼,平时钱桐可不会对她这么凶的,这会子竟然敢说她比石榴还蠢,她扑上来拼命地掐钱桐,钱桐胳膊一甩,将她甩到了墙角边。

葛桃花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赢,只好坐在墙角呜咽起来。

钱枫和那位官差正在堂屋商量大事呢,他景仰地对着官差又作了个揖,“久仰久仰,原来你是鼎鼎大名的曲大人啊!”

其实曲大人到底是哪只鸟钱枫压根不知道,“曲大人,听你这意思,只要我每年上交一些钱,县令大人就不会管这事了?”

曲大人看着钱枫拿出来的那份地契,上面还有张里正摁的手印,“嗯…你有张里正给的这份凭证,罪证就轻了许多,只是张里正哪能随意给村民写地契,他这不是脑抽了么?”

钱枫赶忙打马虎眼,“曲大人,你是不知道张里正的苦心啊,他是可怜那五十个乞丐没饭吃,成日在外游荡。张里正心善得很,见我想开荒山,就让我收留了他们。一座荒山而已,放在那儿连几棵树都长不起来,他为了哄我开山才肯写地契的,现在能有这般为百姓着想的里正已经不多了,而且他不要我一文钱!”

曲大人感慨地点了点头,“是啊,这个张里正确实比其他里正要清廉得多,听说他还自己种田种地呢,不肯让老百姓帮忙种,上回我在县里还碰到过他,他和他表兄在街上卖藤筐,真是可怜见的。”

“可不是么,他给了我这个地契,我才敢开山。我根本就没犯事嘛,曲大人刚才那么一说,可把小的腿都吓软了,我是良民,哪敢私自开山,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曲大人见钱枫一脸的奉承,把他当作大官待着,他便自我膨胀,感觉十分良好。既然钱枫把他当个大人物,他也敞开心扉跟钱枫说几句实在话,“钱枫啊,你说你压根没挣上什么钱,这事我会跟县令大人说清楚,让你每年少上交一些钱。但是…你没钱这只是暂时的,林庄建驿站这事你是知道的,你家那张石桌和四个石凳,还没送到驿站在路上就让不少人眼馋得很,将来你肯定是要挣大钱的,所以…”

曲大人捏了捏五指,钱枫立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曲大人,你放心,小的怎么能把你给忘了呢,以后每年给县里交一份钱,我另外再给你打包一份,好好孝敬你,以后我的路也宽了不是?”

曲大人拍着钱枫的肩哈哈大笔,“嗯,不错,小兄弟够意思,痛快!”

眼见着时辰不早了,他便站了起来,“本来你是无论如何都躲不了这场牢狱之灾的,即便你有张里正的地契,那也得先抓进大牢关几日吃点苦头,然后再受审或受刑,反正得受好些罪最后才会放了你。我这人讲义气,只要得了你这些话,无论啥事我都能为你摆平。”

钱枫赶紧去屋里拿出一方颜色鲜艳花色大气的大理石砚,另外再给曲大人一百文钱,“曲大人这么肯帮我,小弟实在不知怎么感谢为好,这些是点小意思,还望曲大人笑纳。”

曲大人拿着这方砚仔细瞧着,稀罕得很,且不说这些值多少钱,若是当礼送出去,可是非常有面子的。

他赶紧将它揣在了怀里,钱也收在了袖兜里,“小兄弟如此大方,大哥以后肯定会罩着你。大家都说朝里有人好做官,你现在这是县里有人好做买卖嘛,以后无论遇到啥麻烦,你去找我就行,谁叫咱们都是殷山镇的女婿呢。”

钱枫心里也乐呵,就这么点东西,县令大人手下的大官差就被收买了,还跟他称兄道弟的,他可不吃亏。

曲大人往门外走时,忽然回头说:“你刚才从桃花村来?你的婆娘和梨花都是桃花村的?”

钱枫点头,“对呀,曲大人想去桃花村玩?”

曲大人慌忙摇头,“我对桃花村可没兴趣,可是这个梨花不简单啊,我小舅子都死了,我丈人也给她一笔钱叫她回娘家,她命硬克夫,李家不想留她。可她又跑回来了,还说她和李小郎同了房,若是有了孩子,那就是李家的种,你说这事闹的,大过年的都不清静。”

钱枫敷衍地笑了笑,“那就随她去呗,李家又不缺她那口饭。我的婆娘和梨花从小到大处得都不太好,所以我们跟梨花真的不熟,可没办法帮你劝她回娘家。”

曲大人眼珠子转了转,既然钱枫的婆娘和梨花处得不好,那这事就更好办了!他小声地说:“我平时办的案子可不少,总觉得这事蹊跷,我小舅子本不该死得这么快的,我怀疑他的死跟梨花有关。这个女人可毒着呢,八成是怕我的小舅子把病气过给了她,她就把他给害死了,可她又不舍得李家的盐铺,所以又跑回来了,拿自己的肚子来糊弄李家人。我岳父岳母竟然还相信这个女人的话,但我的婆娘不相信,她为她弟弟的死都哭得昏死过去好几回了,她让我暗地里查一查,最好把田梨花给送到大牢里去,然后治她一个死罪!”

钱枫听得目瞪口呆,“梨花会害她的男人,这…不太可能吧?”

曲大人嘴角扯了扯,“你想象一下,你愿意跟一个得痨病的人过日子么?难道你不怕她把病气过给你,然后你也陪着她一起死?何况我小舅子本来还有几年寿的。”

钱枫呆在那儿,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既然你喊了我一声大哥,这事你可得帮帮我,…”

曲大人还未把话说完,钱枫着急地连忙摆手,“大哥,别的事我可以帮你,可这无凭无据的,我帮不上忙的,真的帮不上!”

曲大人笑了笑,“小弟,我不会让你去做伤天害理的事,只是让你找人盯着点梨花,但凡她回娘家,就让人紧盯着,看她有没有和别的男人苟且。镇子上我会安排人盯着,她在李家是作不了祟的。只要她这一个月内怀不上孩子,她在李家呆不去只能回娘家,然后我就可以大胆地查案了。若是她找野男人怀上了孩子,这事就麻烦着呢,我那丈人是个浆糊脑袋,还妄想着我小舅子能有个一儿半女的。”

曲大人说着把刚才那一百文钱拿了出来,硬塞在钱枫的手里,“这事我就拜托你了,既然咱们俩已经称兄道弟了,希望小弟不要推却。”

钱枫见他态度诚恳,只好点了点头,钱也收回来了。这事至于帮不帮忙,还得自己说了算。

曲大人走远了,一家子全都跑进堂屋问钱枫情况。钱枫开心地喝了一口茶,然后拍着胸脯说:“你们也不看看我是谁,我是远近闻名的钱枫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钱枫,左右不过一个曲大人而已,没啥事。”

钱枫把事情跟大家说了一遍,但只说了个大概,只要家里人不操心就行了。

杨氏终于缓了口气,“儿啊,爹娘跟着你过日子,感觉总是提心吊胆的,这钱挣得可不容易。”

钱枫笑道:“还不是你们自己要大惊小怪的,像我这样处变不惊多好。不过你这样多吓吓也好,小仙女将来也是个胆大包天的,被吓习惯了嘛,这是石榴说的!”

石榴哈哈笑着,杨氏和钱老爹也眉开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