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的,一辆纯黑色轿跑不知从哪儿开了出来,不偏不倚,刚好停在她面前。

朵棉:“……”

驾驶室的车窗落下,里面的人看她一眼,说:“今天开了车,顺道能把你捎回去。”

朵棉默。心说来上课都开车,虽然没停在学校,但也很容易被别人看见吧……这么高调……难怪关于这位大爷是富二代的传闻甚嚣尘上……她坐他的车不太好吧,被人看见会不会误会……

靳川单手握方向盘,拧眉,“发什么呆。”

朵棉继续默。在“被人误会傍大款”和“惹靳大爷生气”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默默拉开车门,默默坐到后排。

谁知刚坐下,人大爷又发话了。

“坐那么远怕老子吃了你?”

“……@#¥”

“前边儿来。”

“……”

两分钟后,黑色轿跑载着副驾驶室里满脸黑线的朵棉绝尘而去。

一个红绿灯过去,两个红绿灯过去,车厢内安安静静,始终没有人说话。

气氛迷之尴尬。

片刻,朵棉清了清嗓子随便找了个话题,打破死寂,“你……你今天怎么突然想开车来学校?”

靳川说:“今天朋友过生日,在城东那边儿包了个场,我送完你之后得直接过去。开车方便。”

“哦。”

然后就又是冷场。

朵棉咬了咬唇。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她总觉得和他之间有什么东西好像不一样了,但具体是什么东西不一样,又是怎么个不一样法,又说不上来。

只是直觉认为……

那天晚上靳川说的那些话,和平时的调侃玩笑不同。

如果不是玩笑,不是调侃,不是逗她好玩儿,那么,那些话所传达出的,是什么意思呢?

这个问题她思考了好几天,但都只是模糊有些猜测,无法确定。

干脆问一问?

万一得到的答案和她想的一样,她该怎么办?万一不一样,又该怎么办?

……不管了。反正明天是周六也不会见面……尴尬就尴尬吧……大不了听完答案她就跳车而逃……

朵棉乱七八糟地思索着,然后不知第几次地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那个……靳川。”

“嗯。”他开着车,平视前方,随口应了句。

“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嗯。”

“……你那天晚上跟我说的那些话,具体,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靳川食指无意识在方向盘上敲两下,淡淡地道,“你说呢。”

“……”

前方刚好需要等红灯。靳川踩了刹车,扭头,视线落在她白皙微红的脸上,“你觉得我什么意思。”

他此时的眼神,很直接,也很直白。

朵棉被他看得心里一慌,下意识移开目光,低下头,小声地说,“……我不知道。知道就不问你了。”

“你知道。”靳川盯着她,沉声,一个字就是一句话。

不知是不是因为车里没有开窗,大秋天的,朵棉却觉得全身都在发烫。手心湿湿的,一抹全是汗。

朵棉抿唇,没有出声。

过了几秒钟,靳川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他说:“朵棉,我他妈从小浑到大,真不是什么好人,还没哪个女的能让我这么伺候。你看不出来我什么意思?”

第35章 Chapter 37

Chapter 37

“……”朵棉低着头,两只手无意识地绞紧衣摆。

心跳砰砰, 砰砰, 跳得飞快, 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脸上冲。

……其实怎么说呢。也不是完全看不出来,她好歹也十八岁的人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不是不太确定, 所以想跟你再求证一下么。

靳川破天荒没有催,也没显露出任何的不耐烦。

人行道的绿灯开始倒计时。

靳川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她, 没有任何动作。

“……马上要绿灯了。”周围霓虹斑斓车水马龙, 各种色彩的交织令朵棉更加慌乱,她咬了咬嘴唇,低声提醒他。

靳川:“你还没回我话。”

这时,红灯一瞬间跳绿。

滴滴滴,背后有汽车摁响了喇叭。

朵棉皱眉,回头往身后看了眼, 背后的车辆显然有点疑惑,有几个司机甚至探出头张望,喇叭狂摁不停。

她又看向靳川。对方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鸣笛刺耳, 置若罔闻。

……好吧。

你赢了你真的赢了。

朵棉被打败,连对这位大爷高举双手投降的心都有了, 通红着脸道:“……我看得出来, 看得出来你是那个意思, 行了吧?”

他挑眉,“我哪个意思?”

“……”她脸烫得快失去知觉,声音很小:“不就是,那个意思。”

靳川听完勾了勾嘴角,坐正身子一踩油门儿,这才把车给开了出去。

此时,看着车窗外光束一般倒退的路灯,朵棉坐立难安,生出一种自己被拐上了贼车的感觉。

热热的。

脸热,耳朵热,身上也热。

她伸手把车窗落下,侧头,感觉晚风带着一股张扬的力道恣意吹过来。脸上的温度总算降下来些许。

轿跑拐进了一条老街。朵棉举目四顾,发现离奶奶家的小区已经很近了。

太好了……

她暗暗呼出一口气,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握住门把,做好随时跳车逃走的准备。

两分钟后,轿跑在老小区的街道上靠边停下。

“……谢谢你送我回来。”朵棉开口,这才发现自己紧张的情绪已波及声带,她连声音都是哑的,“我先走了。”说完便去推车门。

就在这时,旁边走马灯似的传来两个字,“回来。”

朵棉心一紧,动作突的顿住,整个人僵在了抓住门把夺路而逃的姿势上。

靳川淡淡地说道:“都知道我哪个意思了,不给句话?”

“……”她觉得呼吸有点不顺畅,努力吸了口气,清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淡定点,“什么。”

“别跟我装糊涂。”

“……”没装。

“招惹完还想拍拍屁股就走,我这儿没这种好事。”

“……”这句话,怎么说得像我占了你多大便宜还要始乱终弃一样?

不知是不是夜色太浓周围太静的缘故,靳川的声音,听着比平时要轻柔几许,不变的是平缓散漫的语调,和低沉悦耳的音色。

车厢里有须臾光景的安静。

然后,

“给句话,就说行不行。”他又道。

嗯?

居然有得选?

怎么不太像这位大爷的风格啊……

朵棉顿了几秒钟,不太确定地问:“也就是能说‘不行’?”

靳川两个字就给她回过来:“不能。”

“……”朵棉默。一道选择题,总共就A和B两个选项,其中选项B被出题的人直接毙了,告诉考生只能选剩下的一个A。

那这道题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而且,角色定位是不是搞反了……你明明是在告白……那么主动权不应该是握在她手上的吗?朵棉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忽然反应过来。

很突然的,一只手伸了过来,手掌宽大,指节修长,拇指食指捏住她的下巴,离奇地、轻柔地,把她绯红的脸转过去。

靳川直视她的眼睛,“还打算让我等多久。”

朵棉眸光闪动。清楚感觉到他手指传递来的体温,暖暖的。

不多时,

她暗暗做了个深呼吸,说:“我……”

靳川微挑起一侧眉毛,等着。

“我……”握在门把的手使力,咔哒一声,车门开了,“我要再想想。”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下了车,百米冲刺,冲向小区大门。

预谋多时的缘故,整套动作可谓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这是何等熟悉的一幕……

朵棉跑着,忽然想起不久前自己好像也曾干过类似的事,同样的夜色,同样的人,同样的逃跑。不一样的是,很多东西都已经不一样了。

走在老小区宁静的小路上,路灯暖黄色的灯光在黑夜中照亮了前路。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弯弯唇角,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如果说确实能把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及对话定义成告白,那么,靳川的“告白”方式,的确很是他一贯的做派和风格。

高高在上,拽得二五八万。

这人太傲也太狂了。以他的脾气和性格,或许能把话说到这个程度,已经是极限。

朵棉甚至觉得,这世上不会有什么事能让他放低身段低个头——你见过告白的比被告白的还拽么?你能指望一个大爷低三下四么?

只许说“行”不许说“不行”,一点都不讲理。

凶巴巴的,时不时爆两句粗口。

抽烟喝酒打架斗殴,离经叛道一意孤行。

朵棉认真思索着,发现,那位大爷的缺点简直是多到数不过来,从她开始了解他的第一天起,他的人设就在不停刷新并崩塌的道路上一去不回。

不过其实优点也蛮多:脸长得好,身材好,成绩好,游戏技术就更不用说了。而且看他平时的穿衣品味和开的车,貌似年纪轻轻还挺会赚钱?

优点缺点相当,所以正负相抵,归零,不能作为参考依据。

那么你的答案是行,还是不行?朵棉在心里问自己。

她仰头,看向头顶漆黑一片的天空,眯了眯眼睛。没过多久就有了答案。

忘了在哪里看过一段话,写道:

“黑暗无时不充盈着这个世界,魑魅总是悄悄啃食人的心灵。

迷夜漫漫,于黑暗中前进的行人,都渴望着把心奉献给太阳。

我们是虔诚的逐光者,

膜拜那喷薄而出的壮丽,

信仰那战胜一切的决心。”

楼道内,朵棉跺跺脚把声控灯震亮,然后摸摸裤兜,掏出钥匙开门。换好拖鞋进客厅,抬头一看,愣住。

“爸爸?”她微微惊讶,“你怎么来了?”

沙发上的朵父脸色不太好看。他抽着烟,深吸一口直接把剩下的大半截烧完,将烟头戳熄在烟灰缸里,然后才看向她,没什么语气道:“你奶奶给你热了鸡汤,先去吃。吃完我有话跟你说。”

“我晚上吃过东西。”朵棉已经猜到父亲的来意,笑笑,转身把书包放进卧室,道,“您有什么话就进来说吧”

朵父静默几秒钟,起身,也跟进了卧室。

厨房那头远远传来朵奶奶的声音,喊道:“棉棉,出来喝鸡汤,喝完再去写作业。”

“不用了奶奶,我这会儿不饿。”朵棉高声应了句,然后便关上了卧室门。

回头,父亲人已经在阳台上站定。

她上前几步,很淡地勾了勾唇,“爸,你是来劝我回家跟妈妈认错的?”

“……”朵父眉头拧着一个结,沉吟片刻,道:“棉棉,小孩子脾气闹几天也就够了,你妈是长辈,总不可能让她来给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