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多么舌灿莲花的一个人,如今却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

顾淮隼冷眼看着她,半响,道:“你确定?”

顾淮桑当然听出来大哥此刻这样的语气代表着什么,但她还是扶着桌面,缓慢点头:“我求你。”

“你要知道,要是我帮了他,他就欠了我们顾家一辈子。”顾淮隼冷笑,“你知道,我顾淮隼不会让我的妹妹低嫁出去。”

顾淮桑听见自己麻木的声音:“大哥……我爱他,一辈子,就只爱他。”

他们都明白,这是顾淮桑放下所有尊严在他面前的一个请求,是她对爱情和亲情的请求。

但是顾淮隼却一句话,打碎了顾淮桑所有的期盼:“帮他,可以,从今以后,让他滚出你的生命。”

她永远不会懂那时候的顾淮隼是多么难强忍住怒意,想要为她对江家的企图讨回一个公道。

因此那一刻她是多么得怨恨。

怨恨眼前这个哥哥,怨恨起她以前从未觉得重要过的自由。

但是最终,她还是点头。

因为没有选择,所以只能点头。

到底是怪他的坚持太脆弱,还是怪她的先放弃太让人心碎。

江淮岳是那么恨她,恨她为什么不能再坚持久一点,恨她的先放弃。

全世界的为难他都可以咬牙扛住,但是她的一句“不要了”就可以轻易摧毁他所有的坚持。

或许,他更恨的是自己,他恨的是顾淮桑是因为他,所以放弃了他。

多少年后,再次相遇,地位处境都已经不同。

他已经坐上了自己当初最想要坐上的位置,但是身边已经有了别人。

她也成为了自己想要成为的人,但是身边却依旧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江淮岳订婚的那一个夜晚,顾淮桑时隔多年后第一次出现在他眼前,身穿艳红色晚礼服,惊艳出现在他的订婚宴上。

江家所有人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身边的未婚妻也雪白着一张脸。

但是只有他,目光专注,仔细凝视她每一分每一寸。

她还是没变,和当年在酒吧的她一样,妖娆而富有风情,是每一个男人一看就会深深铭记的女人。

也是他江淮岳一直放在心底,爱着,却也恨着的女人。

她走到他面前,无视他身边妆容精致的未婚妻,纤纤素手拿着和红裙一样颜色的红酒杯,对他微举:“江淮岳,当年你说过,待你事业有成,就会用八人抬的大轿把我娶进门,现在我不要八人大轿,你娶不娶我?”

身边所有人都静默,但是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答应,江淮岳却只是深深看着她,道:“年轻时的承诺,是可以不作数的,桑桑,这是你教我的。”

她举着酒杯的手微顿,于是,江淮岳转而看向她杯里的红酒:“这是我的订婚宴,如果要叙旧,来日我订时间再和你联系。”

疏淡的话语,有礼而懂得进退,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商场上举步维艰的少年,这些年他做下的业绩让所有当初对他有质疑的人通通闭嘴,但是这些世故沉着,今日他却用在了她的身上。

那天晚上,订婚仪式圆满完成,她站在场边,亲眼看着他在灯光下,把订婚戒指套在了另一个女人的无名指上,侧脸一如当初,纯粹俊美。

她顶着大哥的怒火,顶着所有人的不赞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顾淮桑知道,他恨着她,但是却也如她爱着他一般深爱着她,所以她没有发怒,静静看着一切都结束,看着他把一脸不安的未婚妻送上回去的车,看着他终于把目光重新放在自己身上。

多年不见的昔日的恋人,如今相见,却发现无话可说。

他们早就错过了那个最适宜向彼此解释的时候。

“你不该回来的。”他看着她,四处无人,他终于以那个身份对她说话。

然而顾淮桑却当做没有听到他的话,只问:“你的承诺是不是真的不作数。”

问这句话的时候顾淮桑表情很认真,认真到让江淮岳又一次感觉到深深的力不从心感。

“桑桑,我已经准备结婚。”

然而顾淮桑却轻笑:“江淮岳,你是明白我的,只要有一天你没对我说不爱,就算你已经结了婚,我也会把你弄到手。”

这句话无礼又嚣张到了极点,却是用尽了顾淮桑所有的勇气。

她不怕他结婚,她怕他说不爱。

然而最后江淮岳什么也没说。

顾淮桑说到做到,第二天开始就一直以各种名义出现在他面前,毫不忌讳他的家人和他的未婚妻,每每看到他夹在她和家人之中左右为难,她就很高兴,仿佛他一天没有强言遏制她的行为,就是在默认她的坚持。

她想,这一次就轮到她来坚持了吧,即便……她已经坚持了那么久。

外面的传言和报道把她写成怎么样的女人她都无所谓了,他的未婚妻如何一次次冷嘲热讽她也假装听不见,顾淮桑还是当年的顾淮桑,对他的招数只有最简单直接的死缠烂打,她把心计都藏在肚子里,只把最纯真的自己给他。

然而终于一切都粉碎在他的结婚宴上,冷眼把酒倒在自己身上的新娘对着自己笑得嘲讽,她看见所有的人都围过来,看着她的目光都带着刺骨的敌意。她不动,也不解释,看着江淮岳绷紧脸庞从远处匆匆走过来,抱着将要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低声哄。

“江淮岳,不要娶她。”她绷紧了背脊,此刻高贵得像是一只天鹅,对他只用要求,“这是最后一次。”

他永远不会知道,她是凭着什么才来这般肆无忌惮。

然而一杯冰冷的红酒却毫不留情泼在自己身上。

新娘是另一个名门望族的女儿,此刻却狰狞着面孔,拿着已经没有酒的酒杯,像是下一秒就要把酒杯甩到她的脸上:“你为什么那么不要脸!淮岳只会娶我,因为他根本就不爱你!你这样苦苦相逼真当我们江李两家好欺负?”

顾淮桑隔着花掉的眼妆,看着一动不动的他。

“我说过,你一句不爱了,我就会放弃。”

她的逼问,终于让江淮岳微动,但是他却不是给她答案,只是一句淡淡的话:“我早就给过你答案,是你不该坚持。”

顾淮桑闻言,终于低笑。

“新娘子,刚才我拿的红酒是chateaulatour,而泼到你裙子上的,和现在泼到我裙子上的,是chateauausone。”说完,她没有再看那个白了脸的新娘子,转而去看同样看着自己的江淮岳,终于,缓慢地笑了。

“再见,有事,先走一步。”

再见,江淮岳。

她转身离开。

他眉眼里才开始染上痛色。

那样的痛,仿佛随着她的离开,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

新娘很快进房换装,江家的人反应过来后马上招呼客人回到座位上,把刚才那一幕给划了过去。

江淮岳站在台中间,旁边是放着数层结婚蛋糕的桌子,他怔怔得看着,直到他的未婚妻换了一套婚纱,重新站在他面前。

身边有人拿过了戒指盒,他缓缓接过,把戒指拿了出来,是他当年设计的模型,后来被他找最好的工艺师打造出来。

眼角一痛,江淮岳忽然把戒指紧紧握在手心里。

他的未婚妻不安得低声叫了他一声。

江淮岳低头看着她:“这个戒指,我曾发誓,只会戴在一个人的无名指上。”

他的未婚妻何其聪明,闻言就知道了他的意图,她抿着唇终于还是忍不住让泪水溢出眼眶,但还是问:“既然如此,刚才为什么要这么说?”

江淮岳淡淡回答:“因为,这是惩罚。”他低头,嘴角没有一丝笑意,“我得让她明白,当年的我,被放弃了有多么痛,如果她没有像我这样体会过这种锥心之痛,那么即便之后多少次,她还是会因为保护我而离开我。”

他扯了一下领带,笑得有点无奈:“抱歉,李小姐,这个婚礼,得取消了。”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结束。

你们问结果?你们说呢!

这个之后会在小白和小白兔的故事中穿插的,大家就不要担心啦。

放心,色水还是那个亲妈,真正的亲妈!be神马的...不会写的啦。

另外新封面还喜欢否qaq色水昨晚通宵做的otz困成狗,做了好多个最后还是选了小清新最简单的...

第46章战争开始

十一月,t市已入深秋。

此刻t市距离城中只有三条街的一幢高级写字楼正被顾淮隼作为临时工作室。

他无意停留在中国太久,因此只包下了最顶层三楼作为这次并购组的工作中心。

这里唯一让他满意的就是顶楼他的办公室外那可以俯瞰几乎半个城市的空中庭院,他走到露台,看着t市此刻澄澈干净的天空,不由皱眉。

“怎么了?”顾淮明刚走过来就看到他皱起眉头,不由问。

顾淮隼只片刻就恢复原样,只是半响淡淡得道:“太寒了。”

这里靠近海边,这个季节开始就会变得湿冷,顾淮明闻言,眉心难免多了几层担忧,望着天空点头:“是的。”

“还是不说她在哪里?”顾淮隼每次说到这个话题声音就不由变冷。

顾淮明哭笑不得:“人在桑桑手里,我也不清楚。”他双手插在裤兜,伸了懒腰,懒懒得优雅地笑了,“反正你都来了这里,证明你知道她就在这,那么又何必差在一时半会儿?”

顾淮隼唇畔的冷笑微微褪去。

他只是第一次,那么不习惯入秋的天气里她不在身边。

因为是早产儿的缘故,所以袁宝婷的身子很受不得寒,从前他就看着她,下雨的天都不会让她踏出家里一步,寒气是她最怕也是最大的敌人,然而t市这样的天气,才让他更是担忧无比。

或许他早就习惯了每一年的冬天,她都要赖在自己怀里的时候。

“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顾淮隼收起思绪,他从不轻易在人前表露太多,就算是亲弟弟也不例外。

顾淮明似乎也早就习惯,耸了耸肩:“记者都请好了,什么时候开始bearhug?”

“不,我没有打算bearhug。”顾淮隼走回屋内。

顾淮明皱眉:“那你叫我准备股东资料?”

“谁说准备股东资料就是要bearhug了?”顾淮隼坐会自己的位置,打开文件边看边淡淡得道。

“难道……”

“嗯。”知道顾淮明已经明白自己的意图,顾淮隼也无需多说,抛了几份资料给他,那是他选中的几家在t市和国内有名的商业报刊公司。

“把维尔准备bearhug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出去。”顾淮隼双手托着下巴,“这一仗,我们不需要打太久。”

于是纪氏和维尔公司的商战开始于t市深秋。

当周的经济时报,一则隐晦的报道让整个行业躁动不安,却各各都按兵不动。

由该经济时报的王牌写手亲自下笔,以暗喻和各种锋利的笔法写出了维尔公司近日的工作意向,该报道称维尔公司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对纪氏子公司——恒科电子发出并购意向,该报道把维尔公司近几年的商战案例以简洁却又触目惊心的笔法写出来,再粗略对比以近年来战绩平平的纪氏,让人一看便觉强弱。

整个报道出来的当天,纪氏高层就举办了临时的股东会议。

会议大股东纪衍之主持这个会议,开会的时候,他难得的眉目严肃,双手交握放在桌面,整个人稳稳坐在长桌的主位,一看便觉得威严十足。

“我相信,对于此次维尔公司对我们纪氏子公司发起的并购,是有人暗中欢喜,有人暗中忧虑。”

他缓而慢得看了一眼在场所有人,才继续说:“那些对纪氏担忧的,我相信,都是曾经跟过我带着纪氏风雨中走来的人,为了纪氏,我,我们付出了多少心血,你们都还深深记得,我纪衍之是三生有幸,能有你们这群挚友,共拥我们辉煌的战绩。”

“但是对于那些心底有所动摇的人,我只能说,但凡你们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只要你答应了出售你手上纪氏的一分股份,我纪衍之,都视你为敌人,从你放弃了我们纪氏开始,你就永远和纪氏为敌,坐了那么多年的位置,也将唾弃你的背叛。对于这一次的挑衅,我不屑一顾,因为我知道我们会打赢这一场仗,就像当年我们一步步来到今天这个位置,世界前百,这个成绩摆在这里,我并不觉得我们会输。”

“如果那则报道是真的,维尔公司准备向我们发起并购,届时因为股东权利,我自然会召开一次正式的股东大会,但为何我要在现在就召开临时会议,那是因为我想告诉你们,有的东西,输了可以再赚,再拼,但如果你们任何一个人把原本属于自己的本钱都卖了出去,你们将一无所有。”

这番话,说的恩威并重,众人面面相觑,却都没有说话。

看着监控,纪若白把会议室的画面都看在眼底,当然也把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看在眼底。

“梁竣没有来。”纪若白关掉显示屏,对身边的袁宝婷道。

袁宝婷穿着黑色毛衣在看着手上的报纸,闻言不由问:“梁竣?”

“恩,纪氏现任ceo。”纪若白拿起一边的大衣穿上,然后拿过搭在椅子上的她的外套,走到袁宝婷身边,“看来我得见见他。”

袁宝婷皱眉,伸手让纪若白帮她穿衣服,自从t市的天气开始变凉,她穿得就要比常人多,但是袁宝婷只说自己怕冷,所以现在出门前纪若白也习惯给她套上比较保暖的外套。

“他不来,是因为没有答应并购的意向?”袁宝婷放下报纸,大概明白了纪若白早些天对自己说的话,然后问。

“不对。”纪若白点了点她的鼻子,“他不来,就证明,他在静观其变。”

去梁竣私家别墅的路上袁宝婷用纪若白的手机登陆了纪氏的员工后台查看了一下梁竣的工作履历和背景,资料上的男人,长得不算俊美,却也不差,只是那双眼睛让人觉得很沉着世故,仿佛看尽了荣辱。

袁宝婷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到,看尽了荣辱?那岂不是淡泊名利?

不可能,在商场这个地方,没有哪一个没人野心,若说看不出来,只能说这个人的野心比任何人都要大,也比任何人隐藏得都要深罢了。

思及此袁宝婷不由重新定位了一下这个人,然后发现他曾经在美国就读研究生,而且是以优异的成绩毕业,所在的洲……竟然是当初二哥工作的地方。

因为那是二哥第一次工作那么短时间就换了工作,所以袁宝婷对那个地方一直很有印象。

“……梁竣大学毕业的自治州,是维尔ceo顾淮明年轻时曾工作过的地方,你说这会不会也影响了他没有来参加股东大会?”

犹豫了半响,袁宝婷还是说了出来。

她不能自私因为隐瞒自己的身份而让纪若白忽略这个信息,毕竟这个信息对这次的并购案还有关联。

“你怎么知道顾淮明曾经在那个地方工作过?”纪若白看着前方路况,问。

袁宝婷早有准备,便解释:“你答应让我跟.爱.书.楼.发.布.在你身边工作,我当然要做足功课。”袁宝婷抿唇,“我看了很多关于维尔高层的资料,顾家两兄弟我也了解得差不多,关于他们的信息我大致可以准确判断。”

这时纪若白回头看了她一眼,幽暗深邃的眸看得她一阵心虚,但她还是强压住要扭头的冲动直直得看着他,为了显示自己的真诚度,她还把眼睛睁得大大的。

“既然那么了解,那就和我说说他们的情况。”纪若白勾起唇角,转回视线,却开始问。

他在接手的时候一定早就对维尔有一定程度上的了解,这样一问无疑不是为了考她,袁宝婷热血沸腾,正襟危坐,就开始说了起来。

“据我所知,维尔在这三年里一共对七所不同国家的企业发起过并购案,其中有四宗具有敌性收购性质,而且在对法国康威集团发起的并购案还被上诉到该地的自治州法院,但是最后因为不成立而被撤回,由此我能分析,他们所做的并购,一定很擅于捉住法律盲点,利用法律盲点来圆滑避免触及恶性收购犯罪,毕竟在美国,有的自治州是不肯定敌性收购的,所以维尔一定拥有一队高素质专业的法律团队来帮助他们。”

袁宝婷皱眉打开平板,翻出自己之前看的一些资料,道:“而且看他们与别的企业的谈判时间,无一控制得不好,而且时机都捉得很对,对方企业基本上都是在一段萎靡期,商业股市都受到打击时被提出战略性收购,这样的时间点很讲求效率,所以谈判团队也一定要犀利,我一直听说他们的团队在美国是数一数二的实力团队,事实看来的确如此,这一点上我们很有压力。”

“是吗?”听到这里,纪若白淡淡开口,语气平静。

袁宝婷却一下子笑了出来,又继续道:“当然了,我们这边有我们谈判实力家纪总纪先生,相信他们的团队也占不到一点便宜,这一点我可是很看好你的纪先生。”

气氛缓和了一点,纪若白笑了笑,腾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照旧十指相扣,然后微微使力:“继续说。”

袁宝婷心底偷笑,闻言才憋着继续道:“他们这次的目标是恒科电子,纪氏所有的电子专利和产品都属于恒电,而且最主要的是,在股东看来,恒电不过是纪氏众多子公司的其中之一,但是他们不知道,恒电也是整座纪氏的支柱性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