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路往回走到了街口,石砚还牵着马车在那里等着。见几个人满载而归,连雪涛手里都提着一兜儿蜜柚,便忙牵着马车迎上去摸着后脑勺憨厚的笑道:“让主子受累了。奴才原想着把马车放到一个妥当的地方再去寻主子,可是一转过身来便不见了主子的影子。只好在这里等着…”

“你就是个猪头!你想来想去,不还是傻傻的站在这里的等?都没见过你这么没脑子的奴才!”紫燕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把两只手臂上的东西都扔到他的怀里,然后转身去搀扶着柳雪涛上车。

石砚被紫燕骂了一句,有些冤枉的看了卢俊熙一眼。卢俊熙便把手里吃了一半的一串糖葫芦塞进了他的嘴巴里,好笑的冲着他点点头,悄声说道:“趁着还没下聘,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刚才在那边街上,这丫头骂的那叫一个凶狠…”

石砚一听这话有些犯傻,呆愣愣的看了后面的紫燕一眼,然后又回过头来冲着卢峻熙摇头,原本就滴溜儿圆的脑袋这会儿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奴才不后悔…”

柳雪涛一坐进车里,便要过糖葫芦来吃。原来从来不喜欢吃酸东西的她,最近特别能吃酸的。紫燕每每都偷偷地笑,说主子肚子里的小主子一定是个少爷。柳雪涛之前还会骂她跟卢峻熙一样是个儿子迷。这会儿却不这样说了。因为卢峻熙这小死孩儿现在一心只想要个女儿来‘玩玩’,奶奶的,老娘这会儿偏不给你生女儿,偏要给你生个儿子来,一次到位,以后有了这个儿子给你传宗接代,老娘再也不给你生了…

卢峻熙瞧着石砚把那些七七八八的水果都放进车里,方抬脚登上了车辕,然后直接跨进车里坐在柳雪涛身边。紫燕则站在车跟前斜着眼撅着嘴巴瞪着石砚,石砚忙上前去陪着笑脸,又把自己的胳膊撑着送到紫燕的面前,悄声说道:“紫燕姑娘,奴才伺候您上车?”

“滚一边儿去!你又不是我的奴才。我自个儿会上去。”紫燕生气的推开石砚,然后自己一跳坐上了车辕,两只腿便垂下来一摇一摆的,水蓝色的绣蝴蝶兰花的鞋子从裙角下露出一半来,一摇一晃的把石砚的心都给晃得乱七八糟的。

夏侯瑜和周玉鹏在茶肆吃茶商议两家生意上往来的事情。因说到了周家给柳雪涛从南阳做的橡胶轮胎之事,周玉鹏叹道:“我们周家自我懂事以来,还没做过这样的生意。不但上赶着去给人家送点子,还得赔上时间赔上银子。我说夏侯老弟,我看你不像是个感情用事的人呐,怎么坐起事情来就这么不计后果?”

“行了周兄。这事儿你就当是帮我的忙还不成么?需要多少银子你从我这里拿。我不过就是想给她做点东西。别的她不要,只有这个是那天她带着图样到处寻找人做的。后来我也问过其他人,她要的这种东西咱们这边听都没听说过——对了,那个铸铁的工艺焱丰铁匠铺已经试验过了。一会儿我们一起去看看,我觉得他们新铸造出来的铁要比咱们之前锻造的铁坚硬许多,是制造兵器的上等材料。周兄若是兵部有人,咱们定然可以发一笔大财了。”

夏侯瑜不愧是个有谋略有胆识的极品商人。他无意间看到铸铁铺子里按照柳雪涛说的办法改进后锻造出来的铁块后,便立刻想到了兵器之事。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商人重利,但像夏侯瑜这样能把目光瞄准国家战事的商人的确不多。纵然有,他们也大多都在打粮草的主意。国家一有战事就要储备粮草物资,极少有人会打兵器的算盘。当然,兵器这东西也是国之利器,朝廷上绝不会允许某一家商人从中谋利。

夏侯瑜想的,就是和官家联合,兵部有采购权,户部有银子,而夏侯家么,则可以铸造上等的兵器。再拉上一个在工部有靠山的周家,可不就是一桩完美的合作了么?

周玉鹏想了想,叹了口气说道:“兵部的事情外人很难插上手。不过呢,你若是想做,倒也不是没办法。我给你指条路——你心爱的女人的二哥如今刚进了兵部。虽然是个新人,但他背后的靠山是庆王。你若是真的想做这笔生意,就去找他。”

夏侯瑜皱眉叹道:“这个我也想过,不过姑父和父亲之前把关系弄得那么僵,柳明澈又不是姑母的孩子,只怕跟我不亲啊。”

“这好办。柳明澈在柳家最在乎的人就是他妹妹。你还得从你心爱的女人身上做文章,方能事半功倍。”

“这不行。”夏侯瑜立刻摇头,“我决不能利用她来做这些事情。这些事情看着好处极大,但若是有什么闪失,那可能是杀头的祸事。所谓富贵险中求,是我们男人的事情。怎么能把女人给拉进来?”

周玉鹏摇头叹了口气:“这就难了,你堪不破这个‘情’字,又如何能做得大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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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画眉勿坠凌云志

第139章新谋财路

卢峻熙自从在茶馆里和柳雪涛一起遇到了夏侯瑜,便忽然间改变了之前对柳雪涛那段小时候感情的看法。

他认为,柳雪涛就像是他自己,小时候总是有个玩的不错的玩伴的。夏侯瑜对柳雪涛来说,就像是林芳菲对自己。不过是小时候在一起玩笑过罢了,哪有像外人说的那什么情深似海之类的东西呢?有些人就是喜欢拿一些无所谓的事情做文章,自己总不能被那些莫须有的事情蒙蔽了眼睛。

最重要的是人家柳雪涛现在肚子里怀着自己的孩子,跟着自己的时候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儿身,再见了夏侯瑜也没有什么失常的举措。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若是自己再纠缠着一些无所谓的谣言不放,那就是自己没有心胸了。用柳雪涛的话说就是:太不男人了。

他要男人一些,尤其是在他的媳妇面前。一定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

所以,卢峻熙渐渐地把家里的大部分事情都承担了去,他原本就很聪明,又经过了王氏的悉心教导。再受柳雪涛影响一些,处理家里那点儿事儿就跟玩一样。闲暇时候再用心读读书,小日子过得也变充实起来。

柳雪涛则乐得自由自在,趁着空闲的功夫利用编织行赚得银子把花园子西面的一片空地也买了下来,把花园子的墙打开,把那片空地重新规整进来,划入花园之内。然后找了工匠来,要求那些人按照她的图纸在那片空地上盖起了两座大大的花房。

在那个时候,富贵人家也有人会修建花房,是为了培养一些名贵的花卉供过年时摆放欣赏。花房里多半烧地龙,但因为房屋建设的缘故,花房大多是都是小小的一间,当然也仅限于培养观赏花卉。

但柳雪涛这花房却并不是为了花卉而建。

她知道,这个时期的人们,对精神享受的追求虽然很高,但物质生活同样也需要提高。而她柳雪涛是个非常注重实际的女人,那些好看好听却不实用的东西,她极少迷恋。

比如名贵的花卉,名家书画之类的东西,她自然也喜欢。但她更喜欢让饭桌上的蔬菜多样化,与大冬天里对着一盆名贵的兰花吟诗作对相比,她更喜欢让饭桌上有新鲜嫩绿的蔬菜而非只是那些易储存的萝卜白菜豆芽面筋之类的东西。所以,她盖得这六座特别的花房实际上并不是用来栽培花卉的,而是她用来试种各种蔬菜的古代蔬菜大棚。

经过两个多月的忙碌,几十名工匠终于按照她绘制的图纸在那块三亩多地上完成了这种具有时代意义的工程。花房的底下通着地龙,屋顶用周家提供的透光塑胶覆盖,然后又用厚厚的稻草编了草苫子,预防阴天下雪和晚上没有阳光的时候覆盖。

里面还用木头订做了一排排的支架,支架从下到上是三层或者五层木头订做的土槽。

柳雪涛想着,既然要搞就干脆按照最先进的搞,咱也来个立体种植,降低投资成本。一亩地变成三五亩,反正这空间闲着也是闲着。

这个冬天,卢家和柳家两家子的人都被柳雪涛给折腾的人仰马翻。为了她的这个离奇的想法,卢峻熙不知耗费了多少心思,浪费了多少唾沫,说了多少好话。生怕她因为弄这些事情一不留神伤到了身体,也曾经搬来刘明澈当说客,还告状到了柳裴元那里。

最终都没有阻止柳雪涛亲自瞧着花匠把茄子,黄瓜,豆角,韭菜,油菜,等十几种蔬菜的种子分别洒进了她专程叫人调配的畦土中。弄到最后实在没什么可种了,却还剩着一层木槽的土,柳雪涛便叫人去挖了芦笋的根一截截的埋进了土里。说希望过年的时候能吃上新鲜的竹笋。

卢峻熙陪着她看着已经变成菜农的花匠把那些芦笋的根像栽花一样仔细的栽种完毕之后,一边扶着父子已经微微隆起的柳雪涛慢慢的走出了花房,一边叹道:“娘子啊,你说你整天忙得脚不沾地的,我女儿在你的肚子里都叫苦呢。如今这该种的都种上了,你这肚子也一天天的大起来了,往后进了腊月里,天越发的冷了,可不许乱跑了,乖啊。。。。。。”

柳雪涛不好意思的笑笑,扭头看着已经一点脾气都没有的卢峻熙,点点头说道:“嗯,行。老公,我以后都听你的。只要有人每天把这边儿的事儿都如实告诉我就成了。反正种菜种花的我也不懂。我只要能在过年的时候吃上新鲜的蔬菜也就成了。说实话,我这也是为咱们的孩子着想啊。你想想,我不耐烦吃那些鸡鸭鱼肉,你总不能让我见天儿的吃那些面筋豆腐萝卜白菜吧?”

卢峻熙这会儿只要柳雪涛乖乖的呆在屋子里养胎就行,至于什么原因什么条件,那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了。这两个月来柳雪涛每天都往这边跑,当时这儿都没收拾利索呢,路也没有路,到处都是泥土,还有砖瓦木头之类的东西,到处都是工匠在这里加班加点的干活。

当时的状况是柳雪涛监工,卢峻熙监护柳雪涛。卢峻熙的心那叫一个累啊。

不过还好,这女人总算是答应了,自己这两个月也总算是没白忙活。

若果这六间耗费了两千余两银子的花房真的能种出那些蔬菜来让自己媳妇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吃上,倒也算没有白白的忙活。

于是他连连点头,说道:“是啊是啊,这会儿天大地大都没我媳妇和女儿吃饭最大。”

柳雪涛得意的笑着,点头说道:“那是当然。”

夫妻二人一边说笑一边缓缓的走出了后花园子,恰好遇见林谦之从前面匆匆的走来,见了二人忙上前回道:“回大少爷,少奶奶:江浙府周家大公子周玉鹏求见少奶奶,他带了少奶奶要的最新式的马车的车轮子。”

柳雪涛一听这话更加高兴,忙道:“他在哪儿呢?”

“奴才请了周公子在外书房奉茶。”

“走,去瞧瞧去。林谦之,你立刻叫人去瞧瞧我之前叫人订做的新式马车怎么样了,若是好了,叫他们立刻给送来。”柳雪涛一边说着,脚下便入生了风一样,拉着卢峻熙便疾步往前走。

卢峻熙紧走了两步后死死地拉住她的手腕,劝道:“雪涛,你慢点儿!小心脚底下。这会儿天都快黑了。马车的事情再说也不急。”

林谦之无奈的看着这两口子,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瞧二人如今这模样,大少爷这辈子是拗不过少奶奶了。少奶奶若是一把火把卢家给点了,恐怕大少爷都得在一旁拿着扇子扇扇风,说着火起的还小些。

因此,林谦之为自己前些日子以王氏亡故一周年为借口把芳菲给送到了祖茔庄子上的庵堂里去给王氏念经祈福的事情暗暗地感慨自己的英明之举。若是这个时候芳菲再弄出点什么故事来冲撞了少奶奶,恐怕收啊也非得剥了她的皮不可。

周玉鹏自从那天在茶肆见到柳雪涛之后便再也没见过她,后来他虽然同卢峻熙见过两面,但都是在外面,周家和卢家素无往来,最近的一点小来往也仅限于周家为柳雪涛制造一种试用品而已。所以周玉鹏也没有问到过柳雪涛的近况。

这次一见她,却见她面色圆润,虽然还是那样消瘦,但气色极好。腰身有些臃肿,已经很明显的看得出来如今的她是有孕在身了。最主要的是卢峻熙寸步不离的守在她的身边,和她脸上那份幸福的光彩,周玉鹏暗暗地替夏侯瑜叹了一声:不值。

柳雪涛和卢峻熙来到外书房,和周玉鹏寒暄几句客气话之后,周玉鹏便叫自己的随从把柳雪涛要的车轮子给抬了上来。

不得不说,周玉鹏找的这个懂得制造橡胶的人很是内行,柳雪涛见到这两只轮胎之后都有一种冲动,想问问周玉鹏他的这个朋友是不是也是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怎么就能把这轮胎上的印花也做得这么现代化呢?

两一个字:满意。三个字:很满意。四个字:非常满意。。。。。。

柳雪涛竖起大拇指对着周玉鹏连连夸赞,然后对周玉鹏说道:“周公子,这东西做得比我想象的还好,真实难为你那位世叔了。这样的车轮子如果要四个的话,须得多少银子?”

“大少奶奶是要做两架马车么”周玉鹏微笑着问道。

“不,一辆马车。我要做的马车是有着四个轮子的那种。比较大,车厢内很宽敞。”

“嗯,少奶奶才思敏捷,真是叫人佩服。我这四个轮子大概要三千二百两银子左右。只是不知道您一辆马车的造价是多少?如果卖的话应该卖多少钱?”

“这么么,目前还不好说。我得细细的核算一下。这订做马车的木料不同,造价也就不同。还有内设呃,也就是说里面的陈列用具等也根据个人的需要有着不同的设计。如果周公子想要这样的马车,我倒可以把不同的价格列一个表给周公子送过去。”

“好。大奶奶真不愧是绍云县的奇女子。周某早就对这样的马车好奇了,等看到样子之后,我们周家至少也订做四辆这样的马车。只求少奶奶到时候可要照顾我们一下哦!”周玉鹏微笑着说话,又捕捉痕迹的打量了卢峻熙一眼。心想若是此女嫁给了夏侯瑜,岂不是我们和夏侯家的一大福气?哎!真的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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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横生枝节

周玉鹏一句话,提醒了柳雪涛一件大事。

之前,她原本也是想着把自己想要的马车做出来后,装饰的精致一些,除了自己平日里出门要用之外,最主要的是当个样品,放在卢家的商铺里供人参详。招揽生意,如果有人需要,交定金后自己再按照他的要求订做。可周玉鹏这回一说,柳雪涛便立刻想到了‘借鸡生蛋’的办法。

为何不能像二十一世纪的房产商一样,先把楼盘的规划图做出来,就开始卖房子呢?

自己曾经是某跨国企业的销售总监,为何连这么简单的商业运作手段都忘了呢?

看来这古代的日子过得太安逸了,人都有些变得笨了。

想到这个,柳雪涛忙对周玉鹏笑道:“周大公子如此帮我们,我们自然忘不了你的好处。既然是公子要四辆,不置可否把这马车的使用之人告诉我,我也好根据具体情形来专门为使用的人设计车厢里的橱柜床榻等用具的款式和摆放。这样,会让坐车的人更加舒适一些。”

周玉鹏忙拍手道:“不错!少奶奶真是心思细腻,一点一滴都为对方着想。是这样的,这四辆马车呢并不是为我自己做的。其中一辆给我的祖父做寿礼。一辆要送到京城去给我的姑母。两外一辆是送给我父亲的。祖父年迈,姑母身体也不怎么好,父亲又经常出门,早就饱受颠簸之苦。所以我这三位至亲都偶需要有一辆更加舒适的车子。最后一辆呢,我是准备送给我的好友也就是令表兄夏侯瑜的。他这些年帮了我不少的忙,我是应该好好地谢谢他的。”

卢峻熙开始听着周玉鹏的话还频频点头,他送给祖父和父亲是出于孝道,堪称大家公子的典范。至于送给他姑母,自然也是利益关系在里面。他姑父是工部的主事,他们一家子的生意都仰仗着这层亲戚关系,这也无可厚非。但当卢峻熙听见这周玉鹏要送一辆马车给夏侯瑜,又说什么夏侯瑜帮了他很多忙之类的话时,便听出了一点别的意思来。

本来吧,他周玉鹏花钱送人东西,爱送谁送谁,只要他肯出钱就行,谁也管不着。可谁让这个夏侯瑜曾经是柳雪涛的青梅竹马的情人呢。而王承睿还曾经在卢峻熙跟前把他们两个的感情说的那般至死不渝。

卢峻熙原本不信吧,可柳家和夏侯家果然确如王承睿说的那般,已经成了仇家不上门了,还有石砚偷偷地从紫燕那里打听来得那些话儿也证明了王承睿说过的话并没太夸大其词。

所以卢峻熙听见夏侯瑜三个字心里就是不痛快,就是要想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于是他不等柳雪涛说话便立刻接过了话茬儿:“周公子说的是。受人点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雪涛这件事儿也算是很受了周公子的许多帮助,我们必定会感激在怀的,周公子大可放心。”

言外之意,你不必再三提点,旁敲侧击说我们不感恩,你再说这话我也就跟你恼了。

周玉鹏同为男人,为何不了解卢峻熙的心情。只是他也是为夏侯瑜不平,才会稍微露那么一点话题。这会儿反倒被人家给误会了。一时也不好再多说,何况这位大少奶奶听自己提起了夏侯瑜,却只是淡淡的笑着,脸上的神情没有半分变化。

罢了!

周玉鹏心中叹了口气,自己还是别搀和这三个人之间的事情了。

于是,他又说了些有关马车的细小问题之后,便听柳雪涛说:“三日后奉上图纸及报价,请周大公子看过之后,满意了再送四成的定金来。”便也就起身告辞。

卢峻熙和柳雪涛起身相送。

三人一起出了外书房的门,一直客客气气的走到了二门处,柳雪涛和卢峻熙夫妇携手站在门口,看着周玉鹏上了马车告辞离去后方欲转身回房。却听见外边的小厮齐声问候了一声:“晨少爷回来了。”

“嗯。”卢峻晨冷着脸背负着手往里走,迎头看见卢峻熙夫妇站在那里,便奇怪的问道:“大少爷,少奶奶,您二位怎么站在这里?哦,对了,是不是有贵客来访,刚送走了人?”

卢峻熙微笑着点点头,做出一副家主的样子来,说道:“是呀,周家的大公子来过了。峻晨,衙门里最近怎么样。忙不忙?”

三人说话间往里面走,柳雪涛和卢峻熙并肩,卢峻晨略往后半步。三个人看上去似是兄弟和睦,实际上这半步的距离便已经分出了尊卑。

听了卢峻熙的话卢峻晨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忙。平日里也就那么点儿事情。如今秋收已过,大的事情基本没有了,接下来便都是歌功颂德的事情了。哎对了,我听说今年咱们县里要大兴水治工程。不知大少爷可曾听说?”

“听说了,我正为这事儿发愁呢。”卢峻熙说着,便叹了口气。侧了脸看了卢峻晨一眼,继续说道:“你知道咱们家祖茔的庄子上有一条河道在今年的清理淤积疏通水流的工程之内。但那边庄子上的庄主又病了,但祖茔所在之地,一草一木皆影响到子孙后代的繁荣,万万不能随意。我想着派格可靠地人去那里守着,却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人。族中的叔叔伯伯们除了老的不能出远门的,就是忙得脚不沾地的。鸿安又是个小孩子,别的事儿还罢了,这祖茔上的大事他又不懂。再说,这河工监理好歹也是官府中人,他一个小孩子如何应付过来?”

卢峻熙一边说着,一边叹息。竟是对着卢峻晨诉苦起来。

卢峻晨听了这话心中暗暗地想了一会儿,便做痛下决心的样子说道:“大少爷说的很是。峻晨好歹也是陆家的人,祖茔之事也有我的责任。如果大少爷信得过我,不如就有我过去瞧着他们罢了。”

“你?”卢峻熙很是为难的看了一眼卢峻晨,然后惋惜的叹了口气,问道:“衙门里的差事如果能够耽误?这河工上的事情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弄得完的。”

卢峻晨淡淡的笑笑,说道:“无妨。反正今年冬天咱们绍云县的所有官员都要为河工的事情出力,我去跟上面的主事告假之前,请顾大公子去县台大人那里说句话。这总是公私两不误的事情。”

卢峻熙便点点头,赞叹道:“你能去,那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你既是家里人,又是衙门里的人。说话办事两边儿都有压服力。就是大冬天的,庄子上又冷,吃喝也不如家里。倒是辛苦你了。”

卢峻晨又客气的笑道:“大少爷说这话,我可就不敢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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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兄弟二人又说了些客气话,一时便已经到了书房门口。卢峻晨便说先回房去换衣服。卢峻熙便微微笑道:“你且去忙你的,你的行李盘缠我叫人收拾妥当了给你送过去就是了。”

卢峻晨答应一声,又跟柳雪涛告辞,往自己的小院去了。

柳雪涛便悄声的问道:“你这是做什么?把他打发到祖茔的庄子上去,也不怕人家说你闲话?”

卢峻熙神秘的笑笑,握着柳雪涛的手暗暗地紧了紧,轻声说道:“你且别问,安心养胎。我自有我的道理。”

柳雪涛也懒得多问,她只要能过舒心的日子也就罢了,才不想去管他们兄弟之间的明争暗斗。

第二天下午,卢峻熙叫卢之孝拿了八十两银子给卢峻晨,让他去打点祖茔庄子上的河道的事情,并叮嘱他无论如何不能让那些人把河里清出来的脏泥巴之类的东西往祖宗的墓地附近堆放,务必和河工的头目搞好关系,把保护祖茔的村丁都叮嘱好了。万不可让人偷偷地挖了祖宗安息的地方等话。

卢峻晨都一一答应了,并让卢峻晨放心。然后让自己的小厮带着衣服被褥等包裹又接了卢峻熙给的银子,离开县城直奔祖茔的庄子上而去。

且说上次林芳菲被人从柳家送回来,林谦之便等着卢峻熙责罚与她,谁知道卢峻熙却什么也不说,对那次柳雪涛摔倒的事情只字不提。

越是这样,林谦之心中便越是忐忑,便接着王氏祭日将近为借口,把芳菲送到庄子上去了。

如此一来,卢峻晨原本想让芳菲接近柳雪涛的计划全盘落空。于是他表面上装作安然无事,实际上心里却着急的很。再加上经过上次他在那所小院子离强要了芳菲,便对她的身体有些痴迷。原来的时候还能背地里见见面,虽然二人仇人似的,芳菲并不愿多与他说话,但能见到她,知道她还在为那次的事情守口如瓶,卢峻晨的心里还能安稳。

当芳菲逃离了他的视线,出乎他的掌控之外时,卢峻晨的心计部署便都有些乱了。只是他自己尚不觉得,他的小厮却已经察觉了他与往日的不同。

这个叫小虾米的小厮便把卢峻晨的惆怅彷徨说给了石砚,石砚自然说给了卢峻熙。

卢峻熙静静地观察了这许久,终于明白卢峻晨大概是害了相思病了。再掐算一下时间,和芳菲离开卢家去庄子的时间差不多。

自然,卢峻熙绝不会以为芳菲瞧上了卢峻晨。虽然卢峻晨在仪表上并不输给卢峻熙,但卢峻熙和芳菲从小一起长大,以芳菲的高傲心气,从来没给过卢峻晨一点好脸色,又怎么会喜欢他?但事实摆在面前,卢峻熙又实在找不出别的原由来。于是他便想着寻个什么借口给卢峻晨一个机会,看他到底是不是和芳菲那丫头生出了与众不同的感情。他们两个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等便是一个多月的时间,终于有了河工这档子事儿。于是卢峻熙便在无意之中画了个圈儿,卢峻晨便急切的跳了进去。

俗话说得好,树欲静而风不止。

柳雪涛越是想过安稳的日子,却越是会有些人来给她添乱。前脚卢峻晨刚走,便有柳家的一个小厮急急忙忙的跑了来,见了柳雪涛立刻就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求道:“姑奶奶。。。。。。求您赶紧回家一趟,二少爷。。。。。。二少爷被老爷给打了一顿,这会海被罚跪呢。。。。。。”

柳雪涛闻言大惊,忙喝问:“父亲因为什么事儿打二哥?安姨娘呢?”

“奴才是偷偷地跑了来得。。。。。。来的时候。。。。。。听说姨奶奶哭得晕死过去了,这会子还。。。。。。还不知道姨奶奶怎样了。。。。。。”那小厮一边喘息着哭,一边回话,抽抽噎噎的,一时也说不很明白。

柳雪涛便忙叫人备车,然后便要回屋换衣裳要立刻去柳家。

跟着柳雪涛的人都是知道自家主子跟二舅爷的关系的。谁敢多说一句话?岂不是找死么。紫燕自然也是急得要死,却又不敢多说,只得给秀儿使了个颜色,秀儿会意,立刻跑去书房找卢峻熙。

卢峻熙闻言匆忙赶来时,柳雪涛已经换好了衣服,披上了银鼠斗篷,扶着丫头的手匆匆的出门,正在骂家人:“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还没备好车?!”

卢峻熙立刻迎上去拦住了她,好声好气的劝道:“你要去看二哥,我也不能拦你。只是我一定要同你一起去才行。”

“这。。。。。。”柳雪涛看着卢峻熙只穿着一身月白色锦缎夹袍,并没有棉衣更没有斗篷,便着急的说道:“你衣裳都没换,跟着添什么乱呢?!”

“拿我的斗篷来!”卢峻熙一边吩咐紫燕,却从她手里接过了柳雪涛的手臂,又叮嘱碧莲。“你且别急着跟来,只在后面把少奶奶平时吃的用的东西都给我收拾妥当,然后再坐了车过来。”

碧莲忙答应一声又转回去收拾东西。紫燕一路小跑回了房间,抓了卢峻熙日常出门穿的一件长袍并一件斗篷便往外跑。

一直追到外边穿堂过道里,紫燕放瞧见卢峻熙正扶着柳雪涛上车。她急急匆匆的追过去,展开袍子给卢峻熙穿上,匆匆忙忙的系上衣带。卢峻熙也抬脚上了马车,吩咐车夫:“走吧。”

卷四椒花柳絮自奇才

第141章打狗警主人

柳雪涛匆匆忙忙从柳府二门门口下车时,柳裴元已经听见宝贝女儿赶过来的消息,便狠狠地骂了下人一顿,问是谁跑去大小姐那里传话,害的她怀着身子又匆匆忙忙的赶来。骂归骂,但他终归是心疼的不得了,又扶着方氏的手从房间里走出来去前面厅里等着柳雪涛。

柳雪涛一路疾步走来,根本不管卢峻熙在旁边如何劝说,丫头婆子出去迎接也只是不理,进了正房花厅的门边扑到柳裴元的面前,喘着气给柳裴元请安:“女儿给父亲请安。”

“快起来快起来。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瞧你跑得这一头的汗,你不顾自己的身子难道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不顾了么?”柳裴元心疼女儿,根本不等她跪下去便一把拉住。

方氏便在一旁抹着眼泪说道:“这也怪不得姑奶奶,他们兄妹之间素来亲厚,她听说了哥哥被打得起不来,自然着急。只是有些人利用他们兄妹的关系从中挑拨,万一姑奶奶的身子有个好歹,岂不是叫人恨死?”

柳裴元听了这话,又恨恨的骂道:“把传话的小厮找来,给我狠狠地打一顿。”

柳雪涛便站在柳裴元身边,瞥了一眼方氏,然后劝道:“父亲跟哥哥生气,也要保重身体。只一味的发狠打人,倒是叫某些人得意,却还假惺惺的淌眼抹泪。也不知道是谁从中挑拨。”

方氏听了这话便觉得有些受不住,转头对着柳裴元哭道:“姑奶奶在气头上拿着我初期也就罢了。老爷,贱妾的为人您是清楚地,这些年我在这个家里对每个人怎么样,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姑奶奶这话。。。。。。”

“行了行了!”柳裴元忽然意识到方氏今天的话是有些多了,便及不高兴摆摆手说道:“雪涛说你两句,你还没完了?峻熙也来了,你赶紧的去厨房叫他们好生预备饭菜。今儿留他们小两口住下,有什么事儿待会儿再说。”

方氏话说到一半被柳裴元给堵回去,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儿。只是她素来惧怕柳裴元,也只能福了福身退下去为众人安排饭菜。

柳雪涛看方氏下去,方拉着柳裴元的胳膊撒娇:“爹爹,我要去看二哥。”

“他在祠堂里跪着呢。你去看他做什么?”柳裴元生气的哼了一声,又对卢峻熙说道:“峻熙呀,你也是太宠着你媳妇了。你瞧她现在挺着个大肚子还到处乱跑,真是越大越成了孩子了。”

“岳父大人教训的是。只是”卢峻熙心想你这老爷子也忒不讲理了,你当我乐意瞧着她挺着大肚子乱跑啊?你说你好好地干嘛把人往死里打,打就打了,干嘛还叫下人走漏风声,这下好了,直接跑我们家去了,我媳妇她能不着急么?我还没跟你讲理呢,您先教训起我来了。。。。。。

“爹!”柳雪涛知道卢峻熙心里委屈,便干脆打断了他的话,娇嗔的看着柳裴元,“你不打二哥,我怎么会跑回来呢!您这会儿又说峻熙的不是了。”

“哦?”柳裴元干笑两声,指着柳雪涛对卢峻熙说道:“瞧见没,如今在我女儿的心里,你都比她爹重要了。这丫头,都不许我说你半句不是了。”

“岳父大人说笑了。我们虽然夫妻情深,却也比不上雪涛和岳父大人的父女之情。”卢峻熙嘴上这儿说,心里却跟抹了蜜似的。嗯,这女人终于有些做人家媳妇的样子了,知道在什么时候挺身而出护着自己的男人了。

“哎呀,好了好了。。。。。。爹,您跟峻熙在这儿先聊着,我去祠堂瞧瞧二哥去。”柳雪涛见这两个男人在这里客气起来没了完,便转身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