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已经当了父亲了么?大丫头也是个不错的孩子,我怕他跟前的那些妾们带坏了,叫李氏好生照看着呢。这两年我瞧着,李氏待大丫头极好,倒像是亲生的孩子一样。”

柳雪涛劝道:“父亲尚在壮年,这些事情好早着呢。何况今日二哥娶了二嫂进门,也是你的一个好帮手。以后家里的事情只管交给两位嫂子便好,父亲只一心管着外边的事情也就罢了。”

说话间,李氏带着柳皓波庶出的女儿嘉惠进来给柳裴元请安,见柳雪涛已经到了,姑嫂二人亦见礼问好。

嘉惠三岁,和修远相当的年纪,却是个文静的女儿家,有模有样的给柳裴元请了安之后,又给柳明澈和柳雪涛行礼。柳明澈身为孩子的叔叔自然不好多话,柳雪涛却拉着她笑道:“这孩子真是懂事,嫂子果然没白教养她。将来长大了好生疼你母亲。”

嘉惠脆生生的答应着,又给柳雪涛福了一福,方站在李氏身后。

不多时卢峻熙又回来,同柳裴元说已经跟江上风说过,他自去那边看护泓宁。这边尽管放心就是。

柳裴元方叫人传了早饭来,柳明澈和卢峻熙陪着柳裴元在饭桌上用饭,柳雪涛和李氏带着嘉惠则去了厢房。

早饭毕,便有客人陆续到来,柳雪涛陪着李氏带着嘉惠招待堂客,柳裴元在家里招待男客。男客过来说过恭喜的话,将贺礼单子呈上去之后,便由柳家的小厮用马车带着送去巷子口外京城赫赫有名的紫云楼落座,那里柳明澈卢峻熙已经带着人恭候着,将客人按照远近亲疏及行业关系全都安排妥当。

卢峻熙身为柳家的女婿原本是柳家的贵客,但因为他心中感念柳裴元这几年对自己的培养关照,并不以贵客自居反而和柳明澈一起招呼客人。

紫云楼这日从里到外都是披红挂彩,楼梯上也摆满了时鲜的花卉盆景,还有专门的戏班子在临时搭建的戏台上卖力的吹拉弹唱,整的比掌柜的自己娶媳妇都热闹。自然,这也是柳雪涛的主意,充分发挥了一下穿越女的智慧,她不过是借鉴现代人在酒店办婚礼的样子把这紫云楼布置起来罢了。

将近中午时候,孔德昊和乔汉云二人坐着轿子直接的了紫云楼,和卢峻熙客气了几句,便说今日不单单赴宴,还要帮忙。卢峻熙忙拱手道谢。孔德昊便拉着卢峻熙的手叹道:“昨日在御花园,哥哥没有挺身而出为你辩解,心中已经很是愧疚。原本说好了咱们兄弟三人患难与共的,我这做大哥的先失了言,想想都有些抬不起头来了。兄弟莫怪哥哥迟钝才好。”

卢峻熙笑道:“孔大哥说哪里话。昨日那种情形,连兄弟我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呢,又哪里会怪孔大哥不帮忙?再说,皇上也没怪罪我,若当时皇上听信那女人的谗言怪罪兄弟,想必二位哥哥自然会挺身而出的。”

乔汉云笑着连忙说是,又轻声叹道:“说来也怪了,这禄王妃为何跟兄弟过不去?昨儿分明是有心针对,兄弟之前得罪过禄王府?”

卢峻熙陪着孔德昊和乔汉云去楼上雅间落座,紫云楼的伙计穿着绛紫色的吉服端着精致的茶具送上来,卢峻熙坐在主位上给二位新贵斟上了茶,方叹道:“二位兄长难道没听说贡院阅卷时被皇上降罪下入大牢的副主考张启昌所犯何事?”

孔德昊一愣,和乔汉云对视一眼,说道:“这事儿咱们还真是没听说。皇上当时雷霆之怒,听说直接派李广源大人持尚方宝剑把他给办了。并未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卢峻熙叹了口气,说道:“按理说,这事儿非同小可,我也不能乱说。只是此时牵扯到兄弟我,和如今禄王府和兄弟我的仇恨,就少不得跟二位哥哥说道说道了。”说着,卢峻熙一边冲茶一边把贡院当晚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并摇头说道:“那位贾师爷跟张启昌说我卢峻熙在绍云县掘了他的祖坟。可我卢峻熙是何等人?和他今日无怨往日无仇的,我闲的没事干吃饱了撑的去掘他们家祖坟?这事儿对我也没什么好处呀!”

乔汉云生气的疏导:“不过是个幕僚而已,居然也能打着王爷的旗号做这等丧尽天良目无王法的事情!真是可气可恨!幸亏当时柳大人多了个心眼儿,不然的话咱们三人这辈子可能都不能相遇呢!”

孔德昊举起茶杯,叹道:“宵小之辈,终究见不得光。峻熙光明磊落胸怀坦荡,皇上又是英明之主,绝不会被那些人以谗言蒙蔽,这便是我们兄弟的福分。来,今日柳大人大喜的日子,咱们不提这些烦心事将来只防着这些小人,也就罢了。”

卢峻熙和乔汉云皆点头称是,三人吃了茶,卢峻熙又笑道:“二位哥哥且宽坐,兄弟到下面去帮着内兄支应一会儿再来。”

孔德昊忙点头:“去吧去吧,你尽管去忙,若有需要咱们帮忙招呼的也尽管开口,再怎么说柳大人也是和我们同殿为臣,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卢峻熙抱拳拱手,又客气了几句方下去找柳明澈帮忙。

柳府,内宅。

柳雪涛和李氏分别招呼来贺喜的女眷,一时也是忙得喘不过气来。刚把户部主事王大人的夫人让进去落座奉茶,点心还没摆上来,便听见外边家人朗声喊道:“安庆王府世子夫人到!”

柳雪涛一听,忙跟这位夫人致歉:“夫人请安坐,妾身去迎一迎世子夫人。”

官宦之家的夫人太太们都是惯于应酬的,此时自然不会为难雪涛,只笑道:“夫人只管忙你的去就是,我们几个人在这里吃茶闲聊也不算寂寞。”

柳雪涛忙微笑一福,转身迎了出去。

这次安庆王妃病没有来,只赵玉臻和洛紫堇夫妇同坐车过来给柳明澈贺喜。柳雪涛和李氏一同迎了出去,给洛紫堇见礼时,洛紫堇拉着柳雪涛的手笑道:“如今可别只夫人夫人的叫我了,你不也是夫人了么?”

柳雪涛便笑着说道:“只是这五品淑人又如何比得上世子夫人尊贵呢?妾身还是要给姐姐行礼的。”

洛紫堇先是一愣,继而握着柳雪涛的手轻轻一叹,说道:“你终于肯叫我一声姐姐了!”

柳雪涛不解的看着洛紫堇,心想如今你是世子夫人,高高在上,我们这些寻常的百姓又岂敢贸然叫你姐姐?

洛紫堇便拉着柳雪涛的手对李氏笑道:“我跟你们这位姑奶奶小时候一处住过半年多的光景。那时她还和你小,整天缠着我姐姐姐姐的叫,哄着我给她弄好吃的好玩的,如今世事变迁过了这些年,前些日子见了我,张口闭口的只叫夫人,我还当她不认我了呢,也不敢贸然与她相认。今儿反而亲热起来,可见小时候那古灵精怪的脾气还没改。”

李氏陪笑道:“这是妾身没福气了,姑苏和绍云县远一些,小时候没遇到夫人和我们家姑奶奶。”

洛紫堇微笑着看了一眼柳雪涛,问道:“你如今被皇上封为‘夫人’,才肯叫我姐姐,是也不是?”

柳雪涛自然不会承认这个,只笑道:“哪里是这样呢,不过是怕再不叫一声‘姐姐’,明儿我们回南边儿去,世子夫人都不来送我一送呢。”

洛紫堇轻声叹道:“你呀!罢了,今儿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大少奶奶还有的忙呢,你身为姑奶奶自然也不能等闲视之,回头再跟你算细账吧。”

柳雪涛忙答应着和李氏二人让着洛紫堇进了内室正房同其他几位品级较高的夫人坐在一起招呼。

午宴后,新郎柳明澈便要带着迎亲队伍去杨博云家迎娶新娘,李氏身为长嫂,自然是带着家里的十全婆子把洞房仔细的检查一遍,以免有所疏漏,安氏身为柳明澈的姨娘对此事更加上心。反正她身为妾室不方便在前面招待那些诰命夫人们,便一心只在柳明澈新房里面的铺设用具以及合卺酒饭菜等东西上上心。

方氏之前是惯于招呼的,无奈如今有了李氏,李氏身为大少奶奶自然主理中馈,方氏自觉退居二线。今日柳明澈娶亲,她心中更是五味陈杂,多有不甘。

李氏带着嬷嬷从前面出来,沿着游廊转到后面喜房查看一番之后又和安氏上衣了一番后方出来,却迎面看见方氏带着两个丫头往自己院子里去,便知道她必然是去柳皓波。李氏心头泛起一丝酸涩,更觉身上疲倦,便转身在游廊下的栏杆上坐下,对自己的丫头说道:“你且去端杯茶来给我,我这腿酸的厉害,在这儿坐坐再说。”

李氏的随身丫头便劝道:“少奶奶如今怀着身孕,大夫叮嘱不许多吃茶,奴婢瞧着少奶奶刚才也没用什么饭,不如这会儿去厨房端点粥来给少奶奶用一点吧?”

李氏点点头,说道:“不拘什么,只弄点汤水来也就罢了。今儿是什么日子,哪儿那么多讲究?好歹过了今日再保养吧。”

这丫头乃是李氏从娘家带来的陪房丫头,名唤墨菊。墨菊心疼主子的身子,便不敢与她计较,只福了福身又叮嘱了身后的小丫头两句,便去厨房寻吃的。

无奈今日大小厨房皆忙乱不堪,刚应付完了上面的席面,此时厨娘杂役们刚喘了一口气准备吃饭,等会儿新娘子进门后还有一番忙乱,晚上还有晚宴要准备。却见墨菊急匆匆的进门,为首的厨娘忙问:“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墨菊着急的说道:“大奶奶午饭没怎么吃,这会子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你们这儿还有什么汤水粥饭没?”

厨娘忙叹道:“哎哟喂!我的好姑娘,大少奶奶如今金贵着呢,这吃的东西岂能胡乱拿?我们这儿如今汤水粥饭是有些,可这都是给我们这些下人预备的呀,少奶奶怎么能用这些?”

墨菊听了,便叹了一口气,说道:“偏生大少奶奶这几天胃口又差,这可如何是好呢?”

旁边一个厨娘便道:“那边有给二少爷洞房预备的合卺酒饭菜,不如姑娘看看哪一样能给大少奶奶用,先拿去用了,咱们一会儿再预备就是了。”

墨菊便道:“这可使不得,新人的东西,我们奶奶怎么好就用呢?这不行——哎?炉子上炖的是什么?”

炉子旁边守着火的小丫头忙应道:“是给老爷预备的银耳莲子羹,二夫人刚才派人来说,老爷午饭还没用,这会子忙着送几位大人,等会儿新娘子进了门还要拜堂,可没工夫用饭了,所以才特地叫奴婢在这里炖了一盅燕窝粥。”

墨菊听了忙问:“可炖好了么?”

那小丫头说道:“已经好了。”

墨菊便道:“先给我盛一碗来。”

小丫头哪敢怠慢,反正是主子的东西,老爷用还是大少奶奶用都一样的,这一大盅粥呢,一个人也用不了。于是转身去拿了一个中号的汤碗,盛了一碗放在托盘里,交给墨菊。

墨菊又拿了个白瓷汤匙便慌慌忙忙的端着燕窝粥走了。

柳明澈的新房小院两边的抄手游廊下,李氏靠着柱子坐在栏杆上歇脚等着墨菊去寻吃的,不想柳雪涛也因午饭没怎么吃东西,同时又记挂着李氏,便另叫人丛小厨房做了点饭菜过来寻李氏一同去吃,一路找来在廊檐下找到了李氏,因见她脸色有些苍白,便着急的问道:“嫂子没事儿吧?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李氏笑着摇摇头,说道:“没什么事儿,只是忽然间觉得饿了,叫丫头去厨房寻点吃的。”

柳雪涛叹道:“你早饭就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还怀着孩子,如何经得起这份劳累?我已经叫人预备了小菜清粥,不如咱们去吃一点?一会儿新娘子进门还有得忙呢。”

李氏便扶着柳雪涛的手慢慢的站起来,叹道:“谁说不是呢,偏生这几天又是吃什么吐什么,真真是添乱呢。”

柳雪涛劝道:“可别这么说,天大的事儿也不如孩子重要,嫂子肚子里可是我们柳家的苗儿呢。”说话间她扶着李氏慢慢的起身,刚要走时却见墨菊端着一个托盘匆忙赶来。

墨菊见了柳雪涛扶着李氏,忙上前行礼:“姑娘呢,我们奶奶因觉得累了,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奴婢去厨房找点吃的,却见有一大盅燕窝粥,说是炖给老爷的,奴婢脸大,要了一碗来。姑奶奶也吃一点?”

柳雪涛笑道:“你这丫头果然不错,知道心疼你们少奶奶。我在那边小厢房里预备了清粥小菜,不如你端着这燕窝粥咱们一起去那边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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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菊答应着,随着二人穿过厢房游廊往后面转了一个院子,去了安氏住的小院里。

李氏和柳雪涛直接进安氏的厢房,见炕上已经摆上了炕桌,桌上摆了四个精致的南味小咸菜和一大碗碧粳米粥,李氏便笑道:“我正想着这个吃呢,姑奶奶就叫人准备了。还是咱们南边儿的小菜好,瞧着就有胃口。”

柳雪涛便道:“嫂子想吃什么只管是说给下人,叫他们去做就是了。为什么委屈着自己?如今怀着孩子还这样,将来可如何是好呢?家里总归少个人照应,嫂子莫要脸皮儿薄才是。”说着,又说墨菊,“你们主子贤良,你就该厉害些,再不然就去回老爷,老爷如今满心想要个好孙子呢,若你们少奶奶吃不好喝不好,那孩子在她肚子里也受委屈不是?”

墨菊忙福身答应着,笑道:“姑奶奶的教训,奴婢记下了。我们主子就是娇弱了些,大事上不糊涂,却在这些小事上不怎么理论。”

柳雪涛又道:“这可不是小事,如今你们主子的身子是这个家里第一大事呢。”

李氏又笑,拉着柳雪涛坐下,说道:“妹妹休听那丫头胡说,如今她越发被我惯得没个样子,索性歪派我的不是来了。”

墨菊低头偷笑,把手中的燕窝粥放到饭桌上,又道:“这一大碗燕窝粥分成两碗,姑奶奶和我们奶奶一人一碗吧?”

李氏便摆手道:“这会子有了这个,谁还吃银耳?我不要,你只给你们姑奶奶盛吧。”说着,自己便拿了汤匙盛了半碗碧粳米粥。

柳雪涛看了看那银耳粥,笑道:“实则我也不想吃那个,只是可惜了墨菊这丫头的一番辛苦。倒不如咱们两个一人半碗?”

墨菊忙推脱:“奴婢是个什么东西,哪里配吃这个?这是给老爷炖的呢,奴婢不过仗着我们少奶奶肚子里的小主子才敢要了这些来。还是姑奶奶用吧。”

柳雪涛笑道:“我这虽然是嫁出去的女儿,然这点东西还能做主的,我说给你吃就给你,你又推脱什么?”说着,便叫人另拿了一个小汤碗来,把那一份燕窝粥分成两份,自己要了一份,另一份给墨菊。

墨菊自然千恩万谢,却不敢此时就吃,只服侍着李氏和柳雪涛用完后,方上来收拾碗筷。

柳雪涛吃了一小碗燕窝粥,又吃了一小碗米粥,刚要转身下榻,却忽然觉得腹中隐隐作痛,一时苍白了脸,扶住身后秀儿的手,说道:“不好,莫不是这饭菜有鬼?嫂子你怎样?”

李氏惊讶的说道:“我没事儿啊,姑奶奶是怎么了?”

说话间柳雪涛已经难受的脑门子上除了一层稀罕,心中思绪百转千回,又急又怕,只捂着胸口说道:“那定然是这燕窝粥有鬼了,快端了痰盂来…”

旁边早有丫头见了这幅情景吓得不知所措,听柳雪涛要痰盂,茫茫的端着送上来。柳雪涛便把自己的手指深入口中,向着喉咙里一扣。便张口哇的一声吐了起来,接二连三的把肚子里吐了干干净净方才罢了。

李氏早就吩咐人去寻大夫,又叫人赶紧的去跟柳裴元回话。

柳雪涛大吐特吐之后,双眼模糊,泪痕斑斑,靠在休儿身上喘息着,对李氏说道:“嫂子别急,快…叫人去厨房,把炖的燕窝粥全都取了来!”

墨菊早就吓得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李氏又着急的瞪了她一眼,骂了数句,此时听柳雪涛这样说,又忙喝道:“糊涂东西,还不去厨房把那燕窝粥和那炖粥的人都给我叫来!”

墨菊忙忙的给柳雪涛磕了个头,哭道:“姑奶奶,是奴婢害了您,奴婢这就把那混账东西叫了来!等过了二少爷的喜事,奴婢再找块白绫子吊死完事了,不敢污了姑奶奶的手。”

柳雪涛又忙吩咐:“别声张!只说…老爷要吃粥,这边服侍的人不够,所以把粥和炖粥的人都叫来。这也不是你的不是,你也快别哭了…我,没事…”说着,柳雪涛又转过头去对着痰盂撕心裂肺的吐了几口,连胃液都吐了出来再没东西可吐之后,方又靠在秀儿怀里喘息。

李氏脸色苍白,着急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又问:“谁去请大夫了?怎么还没有来?!”

秀儿和香葛则抱着柳雪涛哽咽着喂她点清水,以免她吐得太多身子脱水坚持不住。

柳裴元第一个冲过来,卢峻熙此时还在酒楼不知道这边的事情,待听见翠浓急匆匆跑去传的消息后,连同孔德昊乔汉云告辞都来不及,转身便冲出了酒楼不管是谁的马牵过来便跳上去,疯狂的往柳府奔去。

孔德昊和乔汉云当时便愣住,因问:“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峻熙走的这么急?”

旁边一个本科进士迟疑的说道:“我也没听太清楚,只听那丫头说她们家夫人吃坏了肚子…大吐不止。”

“吃坏了肚子?”乔汉云皱眉,这是什么时候,怎么会吃坏了肚子?莫不是…

孔德昊和乔汉云一下子想到了一处,二人顿时脸色苍白,不由自主的说道:“不会吧?这也太狠毒了些!”

“孔大哥,我们去瞧瞧!”乔汉云说着便已经站起身来。

孔德昊看看酒楼里的宾客大半儿都已经离开,仅有的十几个人都是柳明澈在兵部要好的同僚,他们自然有酒楼的人招呼,并不需要太过客气,于是也起身说道:“走,昨天的事情咱们无能为力,今天决不能袖手旁观了。”说着,孔德昊拉了乔汉云一起下楼,叫了自己的家人抬了轿子往柳府赶去。

192章后院开门打狗

柳府,安氏小院的厢房里。

柳裴元的脸色铁青铁青,若不是今天是儿子柳明澈大喜的日子,新娶的媳妇杨氏又是他多年老友杨博云的儿子,柳裴元真的想立刻终止这场亲事,先把那个下毒的孽畜从家里搜出来再说!

然而,喜事不能停止。杨博云和柳裴元乃是同窗好友。当日二人一同读书,曾共同立志要做出一番事业来,总不能名垂青史,也要在这世上留下点什么。

多年过去,杨博云一直把柳裴元当兄弟,如今官商相隔,杨博云依然不嫌弃柳裴元商人身份把自己的女儿许给了柳裴元的庶次子柳明澈为妻。这一桩婚姻原本就是杨博云对杨柳二人情谊的一次实质性巩固,柳裴元如何能不承这份情呢!

可是再看看歪在丫头怀里的柳雪涛脸色苍白嘴唇泛青,他的心头好像有一把钝刀在来回的切割,痛得他窒息,痛得他全身颤抖,几乎说不出话来。

来诊脉的是太医院的医政,柳雪涛如今也是有诰命的人,出了事故自然要太医院的人来诊脉。

这次来的这位医政也姓白,乃绍云县时代名医白松音没出五服的堂兄,此人名苏叶,名字和白松音一样,都是一味中药名。

白苏叶却比白松音年长许多,已经五十多岁将近六十的人了。他给柳雪涛诊完脉之后,说道:“幸亏夫人自己懂点医术,及时把那些食物都吐了出来。待会儿下官给夫人施针排毒,然后再用几副汤药,可保夫人性命无忧。”

柳裴元听了这话,方能透过一口气来,拱手对白苏叶道谢,又命安氏去把卧室收拾出来,把柳雪涛移到安氏的卧室里准备施针。

家中因娶亲之事闹闹哄哄的,也没几个人知道柳雪涛中毒之事。再加上柳裴元已经吩咐了李氏此事不许声张,只把厨房里炖燕窝粥的小丫头悄悄地绑了关在柴房里,等新人拜堂之后再细细的查。所以连方孝耘也不知内情。

卢峻熙赶来的时候,柳雪涛已经进了安氏的卧室。他急匆匆的赶到门口,因见柳裴元坐在外间屋子里沉默不语,进门问道:“岳父,雪涛怎样?”

柳裴元叹了口气,说道:“幸好无碍。只是受了些罪。她这场罪是替我受的,这孩子…”

李氏见了卢峻熙,便上前福身,抹着眼泪说道:“姑爷,此事都怪妾身不好。跟老爷没有关系…那燕窝粥原本是墨菊那丫头从厨房里来给我吃的,因姑奶奶准备了清粥,所以…我没吃,倒是让她受了这场苦楚…”

卢峻熙自然不明白其中的原委,此时听李氏断断续续说完了,方明白那燕窝粥是厨房炖给柳裴元的,因墨菊硬是要了给李氏吃,才端了一碗俩,却又被柳雪涛吃了一些,才闹成了这样的。

一时间他也分不清谁对谁错,只听见说太医院的医政在里面施针,便虚扶了李氏一下,说道:“少奶奶先莫要自责,我想进去看看雪涛。”

李氏福了福身,带着卢峻熙进了内间卧室。

柳雪涛身上的外衣已经褪下,人趴在一张软榻上,看不见脸,只看见乌云一般的头发从一侧垂下来,几乎垂到地上去。身上搭着一条毯子,只露出光洁的肩膀手臂,手背,手臂以及肩膀后颈处都插着银针。卢峻熙看了那些银针,心口一阵绞痛,便轻着脚步走上前去,轻声叫道:“娘子…”

柳雪涛听见卢峻熙的声音,哼了一声要抬头看他时,却牵动了后颈的银针,顿时一阵酸麻刺痛,又忙低下头去。卢峻熙便上前去半跪在地上,托起了她的长发,露出她的脸俩,心痛的问道:“觉得怎样?”

柳雪涛淡淡一笑,说道:“放心,我还想陪着你一起到老呢,你还这么年轻,我怎么舍得就死呢。”

卢峻熙只觉得喉间一哽,鼻子一酸,眼睛便模糊起来。于是重重的吸了一口气,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这个!”

柳雪涛笑了笑,说道:“就是这个时候才要说这个。你知道——刚才我满心里想的是什么?”

“想什么?”卢峻熙的手指轻轻地拂过她的脸颊,原本红润的脸此时却苍白如纸,毫无光泽。手指触及之处丝丝冰凉,又问:“冷不冷?要不要加条毯子?”

“不冷。没事儿了,一会儿大夫要进来了,你这个样子像什么话?我在想,我刚赚了点钱,男人刚考中了谈话,往后这大好的日子且等着我过呢,若就这么撒手去了,岂不是白白的给憋的女人让了位?让别人进门住我的房子,花我的钱,用我的男人,这么亏本的事情我柳雪涛不做。”

“你还说…”卢峻熙急了,紧紧地握着柳雪涛的手,撅着嘴巴等她,眼泪却在一瞬间滑落,视线模糊再也看不清她的脸。

柳雪涛忍着针灸处的痛楚抬手抹去了卢峻熙脸上的两颗泪珠,劝道:“你且出去,这儿有丫头伺候呢。你去劝着些父亲,这会儿哥哥迎亲的花轿也该进门了。一切都要跟没发生什么事一样才好。等过了今儿,凡事从头计较。”

卢峻熙重重的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你好好地在这儿,我到前面去,看着他们拜了堂,就来接你回家。”

柳雪涛眨眨眼睛,说道:“好,去吧。”

卢峻熙这次特别听话,点点头起身出去。出门后给柳裴元躬身说道:“岳父大人请前面去吧,这会子新娘子的花轿该进门了,这里有小婿照应着就成了。”

柳裴元叹了口气,说道:“好吧,你在这里看着雪涛,有什么需要只管叫丫头们去取,这会子你不是这里的客人,而是这里的主人,不必见外。大儿媳,你留下来,若峻熙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处理的,你酌情处理也就是了。”

李氏答应着,福身送柳裴元和安氏出去。

卢峻熙看了这屋子里的丫头一眼,对李氏说道:“请大嫂把那个炖燕窝粥的丫头叫来,咱们且细细的问问她。”

李氏劫后余生,自然恨死了那个下毒之人,立刻叫人去把人带来。

此时近身伺候的都是李氏从娘家带来的人,她的乳母本就是个厉害的角色,此时见自己主子差点被害。这会儿若是李氏吃了燕窝粥,纵然大人的命能抱住,也难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事。所以他们几个奴才更是恨透了那个下毒之刃同时又对柳雪涛深感歉疚。

其中以墨菊尤为愧疚,此时墨菊恨不得躺在床上的人是自己,或许心里还好受些。若这件事情弄不明白,倒成了她有心害主子了。

不多时,白大夫进内室给柳雪涛把银针拔掉,见针尖处接带着青黑之色,便叹息道:“这毒性如此剧烈,真真令人发指。”

卢峻熙听了,心中怒火自然更胜三分。他一边同大夫客气的道谢,外边婆子回说那炖燕窝粥的小丫头青儿已经带了来。李氏便让他们把人带到厢房,让姑爷亲自审问。

此时前面花轿已经进门,吹吹打打的喜乐冲天,还有吵闹之声。

卢峻熙和李氏去了厢房,把房门关上,只留几个老嬷嬷在里面伺候,把那小丫头身上的绳子解开,堵住嘴巴的布条也拿开之后,卢峻熙直接问道:“是谁指使你下毒害你们老爷?”

小丫头跪在地上磕头哭道:“奴婢是奉二夫人之命给老爷炖燕窝粥,并没有下毒,求姑老爷明察。”

卢峻熙也不跟她废话,只叫人把她炖的那盅燕窝粥拿来放在一边,又叫人抱了一直老母鸡来,把燕窝粥舀出来放到小碟子里喂鸡,那老母鸡吃了几口之后,便不再吃,似乎是嫌弃这燕窝粥味道不好。但也就是那么几口,老母鸡便扑扑楞楞的在地上翻滚了一阵,之后便直挺挺的不动了。

小丫头见状,吓得几乎惨死过去。连声哭道:“奴婢没有下毒,求少奶奶和姑老爷明察…”

卢峻熙抬手止住她的哭叫,质问道:“你煮粥的东西都是从哪里拿来的,厨房掌管这些食材的人是谁?”

青儿忙道:“今天厨房特别忙,并没有人准备这些东西。是二夫人房里的姐姐拿了燕窝和雪花洋糖来,叫奴婢煮的。”

李氏便喝问:“哪个丫头?难道没名没姓了!”

青儿一边哭一边说,是:“兰香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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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香?”李氏一听这话,顿觉得背脊升起一股凉意,她皱眉头看了卢峻熙一眼,便吩咐自己的奶娘李嬷嬷:“嬷嬷带着人去我的院子里,把方姨娘和兰香一并请来说话。不要走漏了风声,否则…”

李嬷嬷是李家家生的奴才,又是李氏的奶娘,自然是忠心耿耿的人。她应了一声带着两个婆子出门,从安氏的院子里出去直接去柳皓波的院子。

此时方氏尚不知这边发生的事情,她怔坐在柳皓波的床前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