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郅长出了一口气,抬手抓着女人的手腕把她从怀里拉出来,淡淡的说道:“爷累了,你们一个个儿都给我消停点。”

红芙被赵玉郅推开,小嘴巴立刻撅了起来。绿奴端着茶进来见了这样的情景,少不跟又换了衣服恭敬的神情,把手中的茶盏递上去后,悄悄地同红芙出了房门。

周氏听见赵玉郅回来,正要过来和自己的儿子联络一下感情,刚到门口便看见这两个丫头一脸的落寞从屋子里出来,因叫住二人问道:“怎么了这是?又惹将军生气了?”

绿奴忙上来搀着周姨娘诉苦:“老夫人哟!我们怎么有那个胆量惹将军生气呢。是将军在外边不知生了什么气回来,脸色阴沉的可怕,奴婢们又没有什么办法令将军开怀,所以在这里懊恼呢。”

周姨娘抬手点了点绿奴的鼻子,笑道:“你这张嘴最是会说,怎么这回倒成了笨的了?爷们儿在外边凭着什么有不开心的事儿,回来不过是呵斥几声就完了,难道还把你们发配到边疆去?一个个儿的看见主子脸色差点就都跑出来了,那还要你们做什么?”

绿奴又拉着周氏撒娇:“我们一个个拙嘴笨腮的,哪里比得上您老人家在老王爷跟前?凭什么天大的事儿,您只一去,老王爷便都烟消云散了。”

“去去去!再胡说八道,老娘我可要拧你们的嘴了!”周姨娘虽然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已经是乐开了花,眼角眉稍都带着搬人的笑意,推开两个丫头进了赵玉郅的屋子。

赵玉郅心里别扭正歪在椅子上手里握着一本兵书,看也看不进去,半天眼睛都只盯着一个地方,动都没动一下。

周氏进来,见他一脸的阴沉,便笑道:“今儿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

赵玉郅看了看周姨娘,抬手把兵书放到面前的书案上,叹道:“这婚期一直不定,又说要到明年。今儿我去城外的军营,连手下的部将都看我的笑话。真是抬不懂不知道郑家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把女儿留在家里十年八年的不成?既然应了亲事,又这般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周氏也叹了口气,说道:“话就是这样说嘛!总归你和郡王爷是差着一层的。你的事情他们不怎么放在心上也是有的。当郡王爷娶亲的时候,从赐婚到成亲也不过两三个月的光景。上上下下一通忙活,不还是样样齐全,事事妥当?如今换了你了,总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当初我就说郑家这姑娘太小了,跟你不合适。如今怎么样?”

赵玉郅听了这话越发的生气,抬手拍着桌子说道:“这事儿定然有隐情。我就看郑少琮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定是他从中捣的鬼!回头遇见他我定要他好看!”

周氏忙上前来劝道:“我的爷!这哪有媳妇没进门,就先去找大舅子的麻烦的道理?这件事情还跟从咱们自己身上找原因。人家想把婚期往后拖,是不是嫌咱们送的聘礼不够重呢?你这次回京一饿带回了不少的珠宝金银,那些顶尖儿的都孝敬了皇上,剩下的不都是归到了府里?怎么不拿出几样像模像样的东西来给人家送去?这礼重重的下,人家还好意思不答应咱们的提出的婚期?难道年后嫁女儿和年前嫁女儿还有什么区别不成?我就看不出来了!这前后不差两三个月,那礼部侍郎夫人还能想女儿想疯了?再说,我们王府又不是天涯海角,还能不许她见女儿了?”

赵玉郅听了这话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叹道:“我这就去找老王妃,跟她说说这事儿。”

周氏忙拦住,劝道:“这事儿恐怕老王妃不知道。我听说‘纳证’‘请期’都是郡王妃和那个卢夫人商议着办得。老王妃那几日都在忙着雅兰姑娘和靖远侯的事情。说不准啊,这送往郑家的聘礼倒是被人给暗中克扣了也说不定呢。”

赵虽郅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周氏:“这不能够吧?”

周氏笑了笑说道:“嗯,说起来也真是不能够。好歹她如今也是郡王妃,虽然进门的时候没什么妆奁,可如今也是有奉银的。听说——她在外边还和别人合伙儿弄了点小生意,三天两头的往外边跑,应该也能赚点儿私房银子。不至于这么不开眼,是吧?”

赵玉郅听了这话,眉头皱的更深:“郡王妃年奉也有千两银子,再加上郡王爷的奉银八千两,这万数量银子还不够他们花?竟也要出去弄什么小生意?”

周氏笑道:“哎哟哟,我的傻将军。你当京城跟你们西北军营一样,几十两银子的军狗就能花半年?三个五个的铜钱就能吃一顿饭?这可是神都上京,你回京这几日也应该领教了,哪个有名的馆子里随随便便点一桌酒席不跟上百两银子?何况还有往来的人情世故?你再悄悄他们两口子那行事左派,处处奢靡享受,只那一辆出门用的马车,就两三万两银子。万数两银子够干什么用的呀?”

赵玉郅听了这话,便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这些人也太会享受了!边关的将士们温饱都是夸侈,而他门却…”

周氏又劝道:“将军这话说的,人家乃是皇亲贵胃,是郡王爷。怎么能跟边关的那些苦呵呵的兵将们相比?”

赵玉郅越发生气:“皇亲贵胃怎么了?若是没有边疆战士的奋勇杀敌,人人都要做亡国奴!到那时谁还呈得起皇亲贵胄的威风?哼!”

周氏讪讪的笑了笑,不敢再多说什么话。凑巧外边丫头说有兵部的某主事来找将军有事商议,请将军去前面书房。周氏便借故退了出去。

赵虽郅起身去前面书房见客,谈完了公事差不多也要用晚饭了,他便直接去东面院子里给老王妃请安。

凑巧柳雪涛今日也在,因同洛紫堇商议了半日的事情,天色已晚,洛紫堇要留她用了晚饭再走。柳雪涛记桂着家里不肯留下来,安老王妃也留她不住,只跟让洛紫堇送她出来,却在院门口遇见了来给老王妃请安的赵玉郅。

赵玉郅也有些意外,便站住了脚步先给洛紫堇点了点头,算是见礼。

洛紫堇也不跟他计较,只笑了笑说道:“将军来了,老王妃在屋里呢。将军先请进去吧。”

赵玉郅却站着不动,淡淡的看了一眼洛紫堇,又转向柳雪涛说道:“这几日真是辛苦夫人了。夫人忙里忙外,忙着朝廷的事情还忙着自家的生意,如今又来我们府上帮忙,实在辛苦。改日在下必去夫人府上拜会夫人,以感激夫人的奔波劳碌之苦。”

柳雪涛听了这莫名其妙的话,先是一愣,继而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我柳雪涛辛苦不过是为了我自己在乎的人。我跟将军并没什么瓜葛,纵然辛苦,也不敢劳将军承情,将军这话有些言重了。将军若谢,只管谢老王爷和老王妃罢了。”

赵玉郅淡淡的笑道:“父母养育之恩自然要谢,这个还无需雪涛夫人提醒。赵玉郅虽然是个粗鲁的莽夫,但是‘忠孝’二字也还认得。”

柳雪涛斜着眼看了赵玉郅一眼,淡淡的笑道:“忠烈将军嘛,忠孝二自然是懂的。”

赵玉郅皱眉:“夫人什么意思?”

柳雪涛淡淡的说道:“没什么意思。”

洛紫堇见二人说话间已经有些把剑怒张的味道,于是生气的问着赵玉郅:“将军字字句句针对雪涛夫人,到底是因为何事?我们素来以为将军带兵打仗,是个爽快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何必在这里冷嘲热讽的,什么意思?”

赵玉郅的目光从柳雪涛的脸上转到洛紫堇的脸上,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没什么意思,只是很奇怪为何王妃和雪涛夫人非亲非故,却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如此形影不离。连我们的家事也要请雪涛夫人来料理,这事儿难道不是有些奇怪么?”

柳雪涛冷笑道:“将军是怪柳雪涛闲着没事儿做来王府上指手画脚?将军可要想一想,老王妃还在呢,你这话又把老王妃放在什么位置?你不敬重郡王妃也就罢了,难道连老王妃也不放在眼里么?”

赵玉郅亦冷笑着说道:“你们两个联起手来,把老王妃哄得团团转,如今什么事儿都听你们二人的,你们便觉得可以在这王府里只手遮天,瞒天过海,借机徇私?”

洛紫堇已经气得答白了脸,冷冷的说道:“赵玉郅,你别血口喷人!你说谁只手遮天,说谁瞒天过海借机徇私?走,我门这就去老王妃跟前把话说清楚。今日你如果不把话说明白了,休想就此罢休!”

说完,洛紫董便拉着柳雪涛往回走,直接要去老王妃面前回话。

柳雪涛忙把洛紫堇拉住,笑着劝道:“姐姐何必动真气?你如今怀着孩子,一切以身子为重,切莫中了小人之计,气坏了自己反而让那起小人越发的得了意!这有什么?忠烈将军不就是说我们借机徇私么?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这‘借机’么,应该是借了忠烈将军和郑家小姐的亲事这个好时机了?徇私嘛…怕是忠烈将军怀疑我门从中私吞了你的聘礼?”

洛紫堇被这些话给气的笑了出来,不屑的说道:“这天下人任谁去私吞人家的聘礼,也不会有人怀疑雪涛夫人去私吞人家的东西。说这话的人才是瞎了狗眼。”

赵玉郅被洛紫堇骂了一句,立刻有些恼了,于是沉声问道:“你骂谁?”

“谁说我们借机徇私,我就骂谁。”洛紫堇此时反而不气了。

这种小事儿果然没什么好气的,想来这样的话赵玉郅这大老爷们儿也想不出来,不用说也知道是谁背后里挑唆了他。想必那次在静雅轩这个莽夫和人家雅致姑娘一相见,便动了真心。如今听说人家郑家往后拖延婚期,这会儿急跟坐不住了才是真的。

赵玉郅发现自己忽然间处于被动状态,自己一没人证二没物证,凭空猜测说人家借机徇私,的确是不妥。于是哼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们此时骂骂咧咧的,别是心虚了吧?”

洛紫堇淡淡的说道:“今儿看来将军是冲着我来的。既然这样,这事儿就跟雪涛没什么关系了。将军且进去给老王妃请安,待我送走了雪涛夫人,回来再跟将军好好地对对这王府里的详细账目。”

赵玉郅听了这话,便不再纠缠抬脚往里面走去。

柳雪涛看了一眼他魁梧的背影,皱着眉头问洛紫堇:“他这人怎么这样?”

洛紫董不在意的笑笑:“不怕,他就是个纸老虎。”

柳雪涛依然不放心,握着洛紫董的手说道:“真的没事儿?”

洛紫董笑道:“你还信不过我?”说着,又凑近柳雪涛的耳边,小声说道:“不过是那个老姨娘闹的,这些小人不过就是这些小心眼儿。咱们又没怎样,怕他作甚?”

柳雪涛叹道:“话虽然这样说,但这些小人防不胜防,到底还要小心些才好。你有了身孕,不管饮食起居还是来往行动,千万注意。”

洛紫堇笑道:“这你还不放心?比这艰难几倍的日子我都挺过来了,此时还怕谁?你快些回去吧,不然卢大人该找上门来了。以后再想麻烦你过来帮我们,可就更加难了。”

柳雪涛依然不怎么放心,但经不住洛紫堇一再保证有催促,方出了内宅上了马车回府而去。

洛紫堇送走了柳雪涛后,淡淡的笑了笑,转身回安老王妃的房里。

赵虽郅尚未离去,洛紫堇回来后看了他一眼,走到安老王妃身边,回道:“母妃,可要传饭?”

安老王妃说道:“且等下再传饭,这会儿咱们且说说郅儿的事情。刚才郅儿说边关又有军情,说不定年前他还要奔赴边疆,这婚事宜早不宜晚。郑家那边,还是要个妥当的人再去一趟。她们舍不跟姑娘早出嫁,可我门这边却等不及了。再催一催吧。”

洛紫堇点头,说道:“昨日儿戏已经把官媒请了来,跟她说了我门府上的意思。纳征时聘礼的单子和请期时聘礼的单子都交给了管家,管家也是按照彩礼单子上列的东西一一准备妥当了,叫人抬着送去了郑家府上的。人家娇贵女儿,面上想多留几日也是常理。只要我们再派个有分量的人过去说说,想来也就应了。”

安老王妃想了想,叹道:“咱们这样的人家不比别人。礼部侍郎不过是正五品的官,难道我们王府的脸面还不够?可哪里再找有分量的人呢?”

洛紫堇笑道:“王府的面子虽然大,但这几次去的都是媒婆。咱们这边却并没有去什么人呢。”

安老王妃听了这话,细想了想,又叹道:“总不能让我去吧?我倒是没什么,恐怕这规矩上是不合适的吧?你如今也是郡王妃,还怀着身子。再说了,这种事儿也没有自家妯娌跑的道理。总要个外人去帮衬着说话儿才合适。哎——雪涛就很好啊。卢峻熙如今正得皇上重用,她也是五品的诰命,去礼部侍郎府上走这一趟很是合适。”

洛紫堇听了这话,忙摇头说道:“这恐怕不行。刚刚在门口,将军还指责人家多管闲事儿呢。这会儿她正恼着呢,怎么还去求她?”

安老王妃听了忙问着赵玉郅:“这话怎么说?”

赵玉郅神色一顿,看了洛紫堇一眼,没有说话。

洛紫堇便把门口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只实话实说,一点也没有添油加醋。完了之后还问赵玉郅:“将军,我说的可有半句假话?”

赵虽郅立刻红了脸,又暗暗地看了洛紫堇一眼,目光中带着责备,像是在怪洛紫堇多嘴。

安老王妃便生气的骂道:“你个直肠子的东西!想必是又听了谁说什么了?你说你好歹也是个将军,沙场上指挥万千兵马的人。你打仗是个好手,怎么竟连那些奴才们的小心眼却看不明白?好端端的受那些狗东西的挑唆,闹得家宅不宁,你又有什么好处?紫堇和雪涛二人这几日为了你的婚事忙里忙外,你谢都不谢一声,反倒说给人家这样的话听?你那些学问道理都到狗肚子里去了?!你自以为自己是个有本事的,如今就自己去办这些事儿去,我也不管了!省的管来管去的倒落你的埋怨,你瞧着谁一心对你好,谁真心服侍你,你就去听谁料理,叫谁去管吧!”

赵玉郅闻言,哪里还坐得下去?心中着急后梅的,忙离了椅子跪倒在地上,磕头道:“母妃息怒,是儿子一时糊涂,听了丫头们胡说八道。母妃教导儿子,儿子听着就是了。只求母妃不要生气了。”

安老王妃依然气跟不理他,坐在榻上任凭赵玉郅磕头哀求,只是别着脸不看他。

洛紫堇便劝道:“母妃不要生气了。将军从小在军营长大,哪里懂得这些内宅的人情世故?刚才儿媳在门口听了这些话也很是生气,又觉得心里一片冰凉。但仔细想想,这也不是他的错,定然是那些奴才们说了什么,那些人花言巧语最会编排人,没影儿的事情都说的千真万确呢。将军是个直爽的人,才受了她们的挑唆。这也是儿媳的疏忽,让将军那边的院子里有这起狐媚子作祟,闹得我们家宅不宁还小,竟把外面的客人也跟罪尽了。这还了得?回头儿媳便把那些人都打发了,再挑几个本分的去服侍将军。母妃且消消气,索性等新媳妇进了门,将军那边的事情咱们也可不用操心了。”

安老王妃听了这话,方叹了口气,冲着赵玉郅喝道:“听见郡王妃的话了没有?你但凡有些心眼儿,也不该受那些人的挑唆。”于是又生气的吩咐旁边的管事媳妇,“你们几个去西院,把将军房里的人都叫齐了,一个个儿的给我盘查一遍,看是谁在那里造谣生事,败坏我王府的名声。查明白了立刻来回我!”

管事媳妇答应着下去,老王妃才叫赵玉郅起来。一时赵玉臻从外边回来,请了安,便带着洛紫堇回房去了。老王妃留下赵玉郅在自己这里用晚饭,不叫他回房去。好让那些管事媳妇们彻查谣言之事。

饭后,那些人果然查明白了,回来细细的回了老王妃。

老王妃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只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跟赵玉郅说道:“你先回去吧,你要明白,你是主子,是将军。以后说话办事都要有自己的主意。内宅之中的事情不比你们军营里的军情简单。那些三十六计在这群女人们之中也照样用得着。”

赵虽郅忙躬身答应着,说道:“儿子谢母妃教诲。儿子告退。”

老王妃点头,摆摆手说道:“去吧。婚事一定会在年前办了。这事儿不光你着急,你父王和我也很是着急。到了后日一定会有消息。如今我给你吃个定心丸儿,你且回去好生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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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玉郅听了,心中越发的后梅自己刚才的莽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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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伉俪雍和椿萱茂 第247章 忙碌碌花明卫柳暗

赵玉郅走了之后,老王妃立刻命人:“去把周氏给我叫来!”

旁边的管事媳妇听了,立刻出去,不多时周姨娘灰溜溜儿的进来,上前福身回道:“不知王妃叫奴才来,有何吩咐?”

老王妃冷冷的看了周氏一眼,生气的说道: “你以为你背地里嚼说的那此混账话别人都不知道么?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年你费劲了心思,如今也该明白了吧?郅儿是郅儿,你是你。虽然是你生了他,可他毕竟是主子。如今又封了将军,以后前途无量,也是我们这个家里的一个顶梁柱。你若真是为了郅儿好,就管好你自己那张嘴巴。少给我胡说八道的,否则——你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周姨娘忙辐身恭敬地回道:“ 奴才不敢说些什么,都是那些小狐狸精们难调教…”

老王妃听了这话,冷声打断她的话,说道:“行了!我虽然上了年纪,但是眼睛还没瞎,耳朵也没聋呢!这几日这边很忙,你别在西院住着了。还搬回这边来住,一早一晚的也好帮个忙,总比那些没规矩的下人强些。

周姨娘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但又不敢不依,少不得答应着回去收拾东西,当晚便搬回老王妃后面的小院里住。

赵玉郅屋里从北疆带回来的几个姬妄也被打发出去,令换了几个规矩的丫头进来伺候。

第二日,洛紫堇听了老王妃的安排,暗暗地笑了笑,只说母妃家里的事情还是得由母妃做主。

柳雪涛又被安老王妃请了过来,说要烦她去郑侍郎府上走一趟,把桂枝和赵玉郅的婚期给定下来。柳雪涛看洛紫堇的神色,心知昨日之事已经有了说法。想着赵玉郅也不过是个莽夫,自己也不好同他计较太过,便少不得答应下来。

从老王妃屋里出来后,柳雪涛去了洛紫堇的屋里。丫头们奉上茶来,洛紫堇亲自瑞了递给柳雪涛,笑道:“昨儿那口气如今可顺过来了?”

柳雪涛笑道:“我不过是为了你而巳,你的气顺了,我自然也顺了。你若是还在生气,那我就去回了老王妃。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我还是第一次做呢。”

洛紫堇忙笑问:“如此说来你心里的气还是不顺,我叫他给你当面赔礼道歉,如何?”

柳雪涛摆手笑道:“不必了,我说了只是瞧在你的面上。谁稀罕他的当面道歉?”

当日,柳雪涛果然带着洛紫堇准备的六色重礼协同官媒一起去郑家。郑夫人也不过是要几分脸面,自然不好一再将婚期拖延下去,也便应允了腊月初九的婚期。只叹了声:“时间太过紧迫,这妆奁却有许多还没谁备好,只怕叫人瞧着太不像话。”

柳雪涛当时便笑着劝道:“ 这天下的规矩,也没有说女儿出嫁了,做父母的就不能疼了。等她们小两口成了亲,夫人再想给他们什么东西,不是一样的?安庆王府那边老王妃盼着儿媳妇进门盼的什么似的,如今已经着急的不得了了。”

郑夫人少不得又说了些客气话,欲留柳雪涛用饭,柳雪涛自然不会答应,事情办妥她便告辞出来,郑夫人亲自相送至二门门口,柳雪涛刚回头跟郑夫人说了声:“回吧,等亲事成了,少不得会经常在一起聚的。”

郑夫人点头,还没说话,便见外边进来一批枣红马,马上一人身穿石青色缂丝灰鼠箭袖,脚上蹬着黑色鹿皮马靴,神采飞扬,风流倜傥,正是自己的儿子郑少琮。于是叹道:“不是说去驿馆替你父亲接南番来的使臣么?怎么这会子又回来了?”

郑少琮上前来先给自己的母亲福身请安,又转身给柳雪涛问了好,方回道:“ 南番的时辰要明天一早才进京,这会子还在几十里路之外呢。所以儿子先回来了。”

柳雪涛听了这话便笑道:“夫人和公子忙着,妾身先回了。”

郑少琮忙笑着拱了拱手,说道:“夫人且慢,在下还有事赙麻烦夫人,原本是想去府上叨扰的,恰好夫人来我们家里了。夫人若没急事,就请家里用了饭再走。说着,因问他母亲,母亲不也整天念叨着雪涛夫人么?个儿夫人来了,怎么又不留饭了呢?”

郑夫人笑道:“我何曾不想留饭?只是雪涛夫人说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去忙,所以才急着走。我这儿苦留还留不住呢。”

柳雪涛忙笑道:“公子有事请尽管直说,妾身真的还有急事。且不说安老王妃在家里等的着急,妾身还要去哥哥那边,如今哥哥和慕家姑娘的亲事也有许多事情料理呢。不怕夫人和公子笑话,我这会儿差不多都成了官媒了

这话一说,郑夫人和郑少琮母子又呵呵的笑起来。郑少琮又道:“这是众人都信得过夫人,才肯请了夫人在各府走动。换了别人,各府上还不放心呢。在下真是有事麻烦夫人——我听说城北静雅轩私房菜馆是租赁的夫人家的房产,这不,之前有几次礼部来了外使,我们都定在那边招待,但这次礼部的人去定宴席,他们那边说这几日都排满了,宴席订不上。所以才想请夫人帮忙说个情,看他们能不能瞧在夫人的面子上,在后日能腾出一间中等的雅间来,给我们行个方便。

柳雪涛听了这话心里暗暗的发笑,这几日实在是太忙,柳明澈的婚事和赵玉郅的婚事牵扯了李氏和洛紫堇的全部精力,如今连自己也都被她们给抓来帮忙,谁还去张罗私房菜馆的事情。如今怕不是生意忙,宴席安排不开,根本就是没人掌勺,那边的管事们不敢接生意罢了。于是细想了想说道:“我试试吧。那边做生意的本家原是南边来的,跟商会有些联系,晚上等我们家老爷回来,我跟老爷说一声,看他们能不能卖个人情。若是可以,晚上我必会派人来给公子回个话儿。”

郑少琮忙拱手道谢,高兴她说道:“卢大人出面,此时定然是十拿九稳的。在下就静候佳音了。”

柳雪涛笑了笑,又微微点头,同郑夫人道别后上了马车。

看着这辆特别的马车从自家府里驶出去,郑夫人悠悠的叹了口气,说道:“瞧瞧人家,这么年轻就是五品诰命,娘跟她这么大的时候,什么都不是呢,更别想这样的风光。”

郑少琮点头笑道:“其实五品诰命也没什么,儿子就是搞不懂,你说她这样一个商家之女,没什么背景也没什么来历,为何上至宰相府家,下至那些江南的商家,个个儿都对她如此尊重呢?”

郑夫人笑道:“我之前也很是纳闷儿,今儿跟她说了半日的话儿才明白了几分。她这个人,最大的长处就是不拿架子,为人很是谦虚,不管说话还是办事儿,都给足了别人面子。而她自己又是不卑不亢的,不像那些人官级比人家小就奴颜婢膝的讨好,更不像那些公侯家的夫人因为自己品级比人家高就端着架子。跟她说话,心里总是说不出的舒服。单凭这一点,这个女子就很不一般啊。”

郑少琮听了自己母亲的话后,又细细的想了想,不由得点头说道:“到底是母亲的目光锐利,儿子自从上次和桂技去静雅轩赴宴见过这位雪涛夫人一面总后,也总在琢磨,一直也没琢磨出她到底哪里与众不同。如今听母亲一说,果然是这样。这个女人浑身上下透着圆滑,却又不世故,不会让人小瞧了她。她的精明和锋芒全都藏在她的平和随性的外表下。她让人觉得她处处都优缺点,却又拿捏不到半点错处,回回都不自觉的跟着她的思维去想事,做事,都还心甘情愿,甘之如饴。不对——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总是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正想那句话:君子之交淡如木。”

郑夫人笑道: “你说这么复杂,我越听越是糊涂。总之一句话,这位雪涛夫人和卢大人是值得咱们深交的人,以后你和你父亲在外边的那些事情能听听人家的意见最好,咱们这样的人家如今到了今天这样的境况,若想再往上走,也只能从别的地方寻找突破了。你妹妹嫁给忠烈将军,正好也为你们父子的前程搭了道梯子,娘不指望你跟人家卢大人那样年纪轻轻就能光宗耀祖,娘只希望你将来能执掌起咱们这个门户,等你父亲告老还乡时,你可别让娘跟着你们搬老家去种田养老。”

郑少琮搀扶着他的母亲往里面走着,安慰道:“母亲放心.儿子一定会博得个功名,好好她奉养您和父亲,绝不会让你们老两口回乡养老。”

柳雪涛回到安庆王府,跟老王妃说了婚期定下来的事情,老王妃很是高兴,又夸柳雪涛很会说话办事,帮了王府的大忙。柳雪涛只笑着说道:“不过是王府的威仪和王妃的脸面,再加上忠烈将军的好名声罢了,雪涛不过是说几句话的事情,哪有帮到什么忙。”

老王妃听了,又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周姨娘,叹道:“你自己是这样谦虚,可在有些小人的眼里,却看不到这份辛苦。我知道你昨儿受了郅儿那混帐的气,你放心,回头他成了亲,我叫他带着他媳妇去你府上登门道谢。

柳雪涛忙说不敢当,又说了些客气话便要告辞回府。安庆王妃说什么也要留她用午饭。饭后,柳雪涛从老王妃的屋里告辞出来,洛紫堇送她出门。因说道:“今儿郑少琮遇见了我,说要在静雅轩里设宴招待南番来使。这几日总要抽出个空闲来才行,不然这个月静雅轩的帐目可要出现亏损了。”

洛紫堇笑道:“行,你今儿办成了一件大事儿,这次的宴席你就歇着吧,我回头准备了菜单叫他们去采买,后儿一早过去给他们张罗。”

柳雪涛听了,又凑近洛紫堇的耳边小声说道:“再把价格儿开高一些,反正不赚白不赚。”

洛紫堇悄声笑着淬道:“你个不知足的女人,赚那么多做什么?差不多就行了。”

柳雪涛笑道:“我们已经把前面都铺垫好了,如今只等着收钱了,你又手软了?再说了,那个郑少琮多少有点好色,那次他便撺掇霍王子听琴,这次还不知要撺掇南番来使出什么花样儿呢,难道到时候你还问他要银子?咱们又不是卖笑卖唱的。”

洛紫堇淬道:“越说越离谱了。横竖我都依着你罢了,你有空也过去吧,这几日真是累死了,难得有空咱们过去闲散一天也是好的。”

柳雪涛笑道:“行。就这么说定了。明儿我不过来了,把家里那些琐事都理一理,后儿一早便直接去那边等你。”

洛紫堇点头,看着柳雪涛上车离去后方转身回自己房里。

却说柳雪涛回到家里,只觉得浑身酸软疲乏,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倒头大睡。

然而刚进门,屁股还没落到椅手上,边有人进来回道:“夫人,王丞相府上打发人来,说有事要见夫人,人已经等了一会子了,说事情很重要,一定要见到夫人才能走。”

柳雪涛皱眉,叹道:“快请进来吧。”

丞相府来人乃是家中的大管家,柳雪涛一看是这位老头儿亲自来了,心中暗暗地惊讶,忙请他落座,又叫丫头奉茶毕,含笑问道:“不知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劳动老人家亲自跑了来?”

老管家六十多岁的年纪,是跟着王丞几十年的贴心家人,听了柳雪涛问话,忙抱拳笑道:“说来也是一件喜事。今儿我们老爷散朝回来,说皇上有意为二皇子择几个伴读,要世家子弟入宫陪二皇子殿下一起读书。我们家老爷思来想去,因想起府上的大公子如今正是适合入宫件读的年龄,所以差老奴过来跟夫人商议一下,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柳雪涛的心里暗暗地一惊。心想难道宫中皇子们的争斗已经剧烈到如此地步?王丞相和皇后已经如此明显的在为二皇子拉拢大臣了?如今,这件事情牵扯到自己的儿子,柳雪涛不得不慎重了再慎重了。

老管家见柳雪涛沉默不悟,自然也明白她心中的为难,于是微微笑道:“事情太突然,我们老爷也说了,夫人必然会有所顾虑,不过我们老爷还说了,夫人不必急着回话,皇上说了,二皇子身边的伴读人选要在过年的时候定下来,过了年出了正月才要入宫去。夫人有足够的时间和考虑,我们丞相静候夫人的决定。老奴告辞。

柳雪涛点点头,起身对着老管家轻轻一福.说道:“请老人家回去同丞相大人讲,这件事情雪涛一定会同我们家大人好好地商议商议。尽早回给丞相大人回话。”

老管家抱拳应道:“好,夫人先忙,老奴就不叨扰了。”

柳雪涛含笑点头:“老人家慢走。”说着,她亲自送至门外又吩咐石砚:“好生替我送送老人家。”

石砚答应着送老管家出去,柳雪涛却站在廊檐下许久没动。

冬日的冷风呼呼地吹着,在院手里打着旋儿,萧索的花木在冷风中颤抖,枝条不住的摇晃着,像是柳雪涛难以决策的心。她一身疲惫,然却再也没办法去休息片刻,老管家的话就像是一块大石头一样压在她的心口,让她喘不过起来。

如果王文举看上的是卢峻熙,柳雪涛也没这么紧张。如果他看上的是自己,柳雪涛更没什么可怕的。可是他看上的是自己的儿子。

此时此到柳雪涛真想狠狠地抽自己一记耳光。

为何当时会一时心血来潮,带着儿子去丞相府?

为何当时只想到联姻的事情,却没想到进宫给皇子当伴读?

泓宁还那么小,又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调皮性子,进了宫万一一不小心得罪了哪个,岂不是连小命儿也保不住了?

在这一世里,柳雪涛的心头最最放不下的便是自己的两个儿子了。

父亲,兄长,虽然有血缘关系,但她却是灵魂穿越,对他们,她一半是感激他们对自己的付出,另一半也是为了本尊在尽孝道。其亲情虽然真挚,但也有些许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