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词!你真疯了?”郑涄沉声喝问道。

“谁是晚词?你鬼叫什么?莫非——你还有个叫晚词的相好?”我气得发抖。

“晚词就是小姐你啊!”小禾不失时机地插了句台词。

“洪福!把夫人带上车!”他甩都不甩我,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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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一位发福的黑脸大伯强行拉上一辆马车, 一辆超豪华超精致的古式马车。车厢壁上嵌了一排玉石,看起来像真货。

定睛细看车外,街道变窄了,变荒凉了;路上的汽车、摩托、电动车、自行车都统统蒸发了,只偶尔见到载着古装男女的马车或牛车。好像,置身在什么影视拍摄基地。

我明明就跑到家门口的河边而已…

突然间,有了不好的联想。这个想法惊得我出了一身冷汗,手脚瞬间冰凉。

一路“吱吱嘎嘎”驶了大约十分钟,到了一处古典大宅院,门口两个超大隶字:洪宅。

宅院周围,也都是新旧不一的古典建筑。这里很像什么影视城。可是我怎么从没听说过z市有这么个地方?

难道,我和郑涄那个衣冠禽兽一起穿越鸟?

不会——这么恐怖吧?

“穿越”是可怕的B

推开钉满铜钉的朱红大门,迎面是一个很大的院落和一栋飞檐红楹的二层珠灰色楼房。院子中间是一个有着假山的水池,两边是游廊。院子里,一个古装老家人模样的大叔正在扫地。

往里走,就进入楼房的门厅,门头悬挂匾额:勤慎。左右对联曰:“勤为无价之宝,慎是护身之符。”

穿过门厅,是个大天井,天井左右还有几间平房,像住仆佣的。天井后面又是一栋二层楼。门头悬挂匾额:静宜。

一个身穿桃红薄袄的长脸女人正立在静宜楼的门厅口,诧异地盯着我,然后一扭一扭走上前来,娇柔地拉住古装郑涄:

“老爷,你可回来啦?没淋到雨吧?”

于是郑涄不再理我,搂着那妖里妖气的女人进了西侧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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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刚才一场大雨太可怕了!你哭成那样跑出来,我吓得拼命追,后来老爷也跟了出来,追你到半路天就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骇死人了!”小禾絮絮叨叨着把我拉进东侧的房间,“小姐你头发都湿透了,身上也冰凉的,先洗个热水澡吧!”

房间还是个套间,里面全是明式红木家具。一眼就瞄见梳妆台上有一面大铜镜,赶紧照一下。哦耶!脸,还是容若若青春可爱的脸。

看着镜中的自己,我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也许,我并没有穿越!会否是——郑涄找了这么个地方,拉了帮临时演员,妄图制造时光倒流的假象来整我?把我整成精神错乱,不就可以顺理成章甩掉我,然后和那区小贱人双宿双飞了?

洗过澡一定要好好求证一下。

我顺从小禾洗了个古代木桶花瓣澡,然后换了身干净衣服,变身为清纯典雅的古装美女。

想到死郑涄正在对面屋里,我浑身不舒服得就像不慎吞食了一只不长眼的苍蝇。

我和他,是此情已欠费,此爱也停机,缘分早已不在服务区!小样儿,如果你真是想整疯我,姑奶奶就陪你玩到底!

喝着热腾腾的香茗,我悠悠问:“小禾,我是谁?叫什么名字?”

“小姐!”她抬眸讶然地看着我,如果是临时演员,那表情真叫一个逼真啊,“你是我的晚词小姐啊!是翰林朱道谦老爷家唯一的小姐,现今洪老爷的夫人啊!怎么刚才跑出去一趟就什么都不记得啦?”

“哦,那我今年多大?什么时候成了洪夫人?”

“20岁啊,两年前被洪老爷八抬大轿抬回来的啊!”

咦,小了6岁!

“刚才那男的莫非就是你说的洪老爷?他多大?做什么的?家里还住着些什么人?”

“老爷今年25岁…”

我呸!一口茶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

明明死郑涄已经31了,长那么老还冒充25!眼角的鱼尾纹都可以夹死蚊子了,还25呢!二百五差不多!

小禾惊愕地望我一眼,继续道:“老爷是城里最厉害的布帛商人,顺带还开绣庄和成衣铺。小姐,你怎么忽然什么也不记得啦?”

见我作洗耳恭听状,她又道:“家里住着哪些人啊?老爷、夫人、管家洪福和洪福家的,还有…小姐你两个月前救回来的宝带姑娘,”她停下来,看我继续恭听,又道,“还有陪嫁来的我,厨房的胡旺老伯和胡旺家的李婶,看门扫地的云老叔,小厮阿布,还有寄住在这的慕风公子…好像没了!”

“我怎么都没见到他们?挺会瞎掰啊!”我睨着她。

“他们都住在前面,还有的人出去办事没回来。”

“刚才,站门口发嗲的长脸女人是谁?”这才是我最关心的,死郑涄不会脚踏几条船吧?

小禾的表情已由“惊愕“转为“惊恐”:“那、那、那就是…宝带啊!小姐,要不我给你请个大夫吧。”

“不必了,这是什么城市?今个是哪年哪月哪日?”

“z城啊!今个是万历二十九年二月二十一。”

“万历?明朝?”

她点点头。

z市变成了z城,时间是四百年前。果然骗我时光倒流了哈!我怒从心头起,大喝:“叫死郑涄给我滚出来!”

小禾懵查查地望着我:“呃…叫谁?”

“你‘老爷’!!!”

一炷香燃尽了,郑涄才负着手、蹙着眉走进来。他满脸不耐地丢下一句话:“晚词,客人都邀请了,你也莫闹了,好生歇着吧。”然后,给了我一个无情的背影。

“郑涄!你站住!”我怒极,歇斯底里地大叫。

他霍然转头:“什么郑涄?郑涄是什么东西?小禾,叫夫人好生睡一觉!”随即甩手扬长而去。

是哦,你也知道郑涄不是东西!

姑奶奶我不玩了!我要去城南找我爸妈,商量怎么和郑涄离婚,离婚前我还要找几个外遇,给他戴一顶一顶又一顶亮闪闪的绿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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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气得旋风般冲出院子,急得要哭的小禾同学在后面气喘吁吁地狂追。

跑了一段,发现这一带到处都是古代建筑。城里何时开发了这处旅游景点?我真是太孤陋寡闻了。

有点辨不清方向,于是叫了辆对面的牛车:“大爷,劳驾送我去城南羽灵苑小区。”

“夫人你说啥?”老大爷一头雾水,“城南好像没这个地方啊!要不,你找别人问问?”遂挥鞭离开。

又跑两步,我再拦一辆马车:“大哥,可否送我去城南羽灵苑小区?”

对方一脸莫名其妙:“哪里?没听说过!”

“大哥你边走边问好了,我给你钱!”我掏口袋,才想起刚换了衣裳。而且就是原来的破衣烂衫里,也一文不名。

那人嘲讽地瞥我一眼,驾车绝尘而去。

太古怪了,沿路所见皆是一个个穿着古装的人。有的人衣衫褴褛,真滴不像是戏服。我暗自心惊。

“大哥大姐大叔大嫂…这是什么城市?今个是哪年哪月哪日?”

问了n个人,个个回答和小禾一样。郑涄不可能有那么多钱雇那么多演技超高的人吧?难道,我真滴很凄惨地穿越鸟?

走得累极,只好又和可怜的小禾回到洪宅。

我不信世界上有“穿越”这回事,可是为什么,城市还叫原来的名字,时光仿佛倒流了四百年???对,我肯定是在做梦。快睡快睡,睡醒了,可怕的梦就醒了。

我蒙上被子,迷迷糊糊地渐渐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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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以那银剑南为首的所有人都对我说,今个是万历二十九年二月二十二,是洪大老爷纳新宠的好日子。待到下午吉时,还会有一些相熟的亲朋好友来观礼祝贺。

于是一上午都呈痴呆状,木然看着家里佣仆忙前忙后,张罗婚庆诸项事宜。

郁闷到下午,果然见到一个个身穿锦袍的老中青古装男子,从那朱红的大门鱼贯而入,然后纷纷掏出价值不菲的贺礼,和满脸喜气的“洪老爷”打躬作揖。

细看那个“洪老爷”,只是和郑涄长得很像,气质却不似他温文尔雅,带着明显的当家主事的霸气…据说,此男15岁就不读书了,随他老爸做生意、搞应酬;21岁时老老爷归天,他就跩跩地升格做了“老爷”。

我渐渐接受了“穿越”的事实,并将自己的“穿越”形式命名为“原地时光倒流”型,属穿越中的少数派。

大家都尊称我为“夫人”。可见,我和原来那位芳龄二十的“朱晚词”长得一模一样。我,是被雷霹来了这里的,那么,真正的“朱晚词”呢?她在小禾描述的那场“骇死人了”的大雨中,又被霹到哪里去了?

不会——被霹死了吧?死,咋不见个尸哩?!

越想越诡异,我的小心脏七上八下的都要跳出胸腔了。

我紧紧捂住心口,哀怨地叹息:为虾米,古代木有心理咨询师?偶们这些穿越来的人,绝对需要心理医生来辅导一下下,这样才能拥有正常的心态,继而在古代玩得风生水起呀!

没有最霉,只有更霉!A

“好恨啊…恨他…”一个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紫衣女子,幽幽地凝望着我,泫然欲泣。

“恨…谁?”我壮着胆颤声问。

“他…还有她…”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美眸里滚落出一颗颗晶莹的珠泪,“姐姐…你要帮我报仇啊…”

晕死!“他”“她”“它”,到底是哪个?

还没来得及问,美女就飘走了。

“喂——喂——咱们把话说清楚啊…”我郁闷地大喊。

“帮我报仇啊…”哀戚的声音在我耳畔回荡。

然后,我陷入了无边的黑暗,我吓得大叫:“啊——”

黑暗中,远远看见一束舞台追光般的锥形光柱。光芒照射着一个躺倒在地的紫衣女子,她满身泥污,狼狈不堪。

我的心不由一拎,正准备冲上前扶起她,西装革履的郑涄从黑暗深处杀了出来。

“若若!若若!”他撕心裂肺地抱着紫衣女子大喊我的名字,一声一声又一声…慢慢地,光芒黯淡了下去,最后又是一片令人心悸而绝望的黑暗。

“不要!”我惊得大叫。

耳畔,忽然传来小禾焦急的声音:“小姐,醒醒!小姐,醒醒啊!”

我蓦地睁眼,发现天已大亮,小禾正在拼命地摇晃我。

原来是一场诡谲的梦。

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我恍惚地问:“今个是几月几日?”

“回小姐,是二月二十三。”小禾静静答道,澄澈的眸子里,竟带着丝怜悯。

还是在古代啊!我默默叹息一声,彻底接受了惨烈的事实。

这已是我穿越的第三天。窗外,艳阳高照喜鹊来,春风杨柳燕影斜。古人用农历,说是二月,其实已到公历三月底。

春意,已一日浓似一日。容若若,你总不能在唉声叹气中了此一生吧?既来之,则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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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头发时,听小禾回忆了两年前洪非尘追求朱晚词的盛况,据说是全城轰动。可想而知是和郑涄追我的泣血程度有一拼的,否则,书香世家的独生小姐怎可能嫁与商贾?要知道在过去,商贾再有钱,社会地位也不咋滴。

可是,即使全城轰动又怎样呢?现在,前盟转头空,新人倚怀中…男人,究竟是种什么动物?郑涄究竟爱没爱过我?洪非尘究竟爱没爱过他的晚词?不爱,干嘛那么费力追求?真是令人费解啊!

“小姐,那个宝带根本比不上你一根手指嘛!真想不通…”小禾代她的“小姐”愤愤不平。

还手指哩,脚趾都不如!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如果宝带貌若天仙、气质出尘也就罢了,她分明比不上和我长得一样的晚词啊。我和她,虽然还没有美丽到“西施见我心痛,貂蝉见我落泪”的程度,但估计穿越到唐明皇那儿,也有能力让小心眼的玉环为我喝醉吧!何况,昨天还听色魔的朋友说了,晚词的容貌是这儿的“全城之最”。

NND,洪非尘你什么审美眼光???不视晚词如珠如宝,反倒迷上那么根银剑草!

多少脑细胞思考得阵亡了,也没想通。

算了,不想了!

一把伞,雨停了就得收;一条路,走错了就得回头。以后定要牢记:不能再被男人漂亮的誓言弄昏头!

在晚词房里粗粗翻了下,发现这女人除了极少的几件首饰,其他什么也没有。不知是她太傻还色魔太抠?叹口气,我决定先将错就错,以“朱晚词”的身份在洪府度过“穿越过渡期”,好好谋划一下未来。近阶段主要任务是:

韬光养晦,做好伪装;

摸清形势,积蓄私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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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标一明确,顿时就像拨开乌云见青天,感觉心似晴空、身轻如燕,所有的阴霾都被甩开。

可惜啊…

一来到勤慎楼的餐厅,立马就气不打一处来!但见红木雕花大圆桌畔,新鲜出炉的二夫人坐在洪非尘膝上,两人搂成一团,正在互相喂饭。那厢洪色魔洞房花烛了一夜,今早还当众这么如胶似漆…真是一对名副其实、令人发指的犬男女啊!

“韬光养晦”的目标立刻被我抛到九霄云外,我忍不住脱口讥诮:“果然是‘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我的口水中有你,你的口水中有我’呀!”

正张嘴准备喝汤的色魔闻言面色一僵,宝带亦是一惊,捏着小汤勺的鸡爪子一颤,汤全洒到自己裙子上了。她讪讪地离开色魔的双膝,坐到旁边的位置,娇声道:“姐姐来啦!坐吧!”很有一副当家主母的派头。

真看不惯哪!要不是小禾在身后拼命拽我袖子,真要骂她一顿了。我吸口气,告诫自己: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默念此咒语五六遍,终于挤出了得体的笑容,款款落座。

“夫人,您的雪莲子百合羹。”厨房的李婶端来一个白瓷小盏。昨个早晨也有这道羹,说是给我补虚寒的。

宝带眼波一转,立马嗲嗲地拉住色魔:“老爷~~人家也要补身子!不补的话…”她瞥我一眼,“老爷天天像昨夜那样,人家可吃不消…”

色魔拍拍她“粉嘟嘟”的小马脸,大笑:“这有何不可?李婶子,你再去装一盏来!”

李婶面露不愉:“这用很珍贵的雪莲子炖的,浪费了可惜,所以每天就熬那么一盏。”

“那就再炖一盏去嘛!”老爷摆摆手示意她快去。

“那太慢了!“宝带撅起红艳艳的嘴巴,“人家现在就想吃嘛!”

好你个贱人,给你点胭脂,你这颗大头菜就敢冒充“水蜜桃”啦?!昨个才正式进门,今早就来演一出“妾夺妻食”的恶劣戏码,摆明向我挑战啊!

我克制住怒火,斜斜看着洪非尘,看他怎么说。

老洪似乎也颇感为难,皱眉不语。宝带立刻挨近他,一边在他耳畔嘀咕,一边用她胸前的绝杀武器不断蹭着色魔的胳膊。

那武器长的,确实称得上“峰峦如聚, 波涛如怒”,令我自叹弗如。脑海里忽然冒出网络红人芙蓉jj当年的名言:“每年夏天来临之际,藕的胸就会发育…男人女人都不肯放过藕的胸,离老远,眼睛就粘上去了…藕一没带海绵罩,二没吃激素,三没塞东西,四没经人工刺激,干吗要用眼睛谋杀我!”

“咳咳——”老洪猛地一阵咳嗽,我急忙停止遐思,收回视线。

只听他柔声道:“晚词,你是姐姐,就让宝带先吃吧。再说,待会我和她还要出去,确实也等不及炖了。”

绝杀武器果然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啊!我鄙夷地看了眼色魔,幽幽对宝带道:

“妹妹,昨晚我做了个梦,关于你的,你要不要听?”

她一怔,讷讷道:“是…什么?”

“我梦见,你手拿菜刀气喘吁吁地在追一只狐狸。那只狐狸却突然跪地求饶,对你说起了话…”

宝带笑道:‘哦,狐狸还会说话?那可不成了精了!不知说的什么呢?”

“狐狸对你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凉凉道。

大家俱是一愣。

“哈哈哈!”天真烂漫的小禾同学率先意会,立马大笑起来。

色魔眼中也闪过一丝笑,他诧异地瞥我一眼,然后正色道:“夫人出身名门,还是莫要再胡闹了!”

宝带眨巴着细长的眼睛,过来半天才明白过来:“老爷~~姐姐骂我是——狐狸精!!!呜呜呜…”

顿时哭得风云色变,脸上的粉妆被冲刷得惨不忍睹。

(场外评委亮分:妻妾争斗第一回合:大房胜出!

获奖感言:谢谢各位支持我的朋友,谢谢小禾,谢谢jj…赢了这样的对手,无语…只是忽然间,理解了那个叫“独孤求败”的剑客的心情。)

没有最霉,只有更霉!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