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选择留在他身边呢?

明珠却感觉他像一只飞了太久的鸟,久久寻觅无果,终于找到了一棵属于自己的树。虽然这棵树还不够参天,还不够茂盛。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否可以依靠她。只是,她莫名得动容了,被他所动容了。

“你猜。”她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臂,说出两个字,足够让人吐血。

风战修皱起英挺的眉宇,豁得睁开了眼睛。他将她整个人扳向自己,邪魅的俊容突显一抹孩子气,坚决地喝道,“说!”

“好吧好吧,你不要这么动怒,我说还不行嘛!”明珠受不了地投降。

“因为…”

风战修有一瞬间屏气。

“因为你帅啊。”她笑眯眯地回答,见他茫然然,又解释道,“抱歉,你听不懂。我解释下,就是你长得好看的意思。”

他挑起剑眉,算是勉强接受,“还有呢!”

还有?明珠想了下,“哦哦,还有就是你有钱。”

“还有!”

“你有权有势有房子有车,你包我吃包我住包我玩。”

“还有!”

“我没地方去!”

“还有!”

“我懒!”

“还有!”

“…”

※※※

夜深了。

今夜的天空,格外清澈。月儿十分明亮,星辰浩瀚无边。远处不时传来琴声乐声,欢笑声喧哗声夹杂而起,隐隐约约。平乐宫的院子里,两人并肩而坐。这是太子大婚喜宴第二日,明日午后,他们就要起程回邑城。

风战修头一歪,懒洋洋地倒在了她的肩头,“说个笑话给本王听。”

明珠抖了下肩膀,余光瞥了他一眼,却见他已经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眼睑下有深深的阴影。她本想推开他,却没有忍心,只好转而望向星空,轻声说道,“喂,风战修,你可不许随便吃我豆腐。喂。”

“你又不是豆腐。”他的声音带着睡意,有些沙哑,“本王要听笑话。”

明珠瘪了瘪嘴,想了一会儿,随口说道,“有一天,绿豆跟女朋友分手了。他很难过,于是他不停地哭呀哭呀,哭呀哭呀,又是哭呀哭呀,哭来哭去,哭去哭来…结果他就…发、芽、了。”

四周很安静,惟有她柔柔的女声,以及他平稳的呼吸声。

风战修莫名感觉温暖,就好象那一个小小的拥抱。那么小那么脆弱的生命,却给了他平生难得一次的温柔。他站在一团黑暗中,依旧是漆黑的夜,面前是一座残缺的冷宫。

他伫立于这座宫殿前,宛如鬼影。

「呜呜!不要抓我,不要抓着我。宝宝怕怕。」小女娃突然蹿出,瞧见了他,而后抱着小枕头就要逃。跑了几步,又停下脚步惊讶地扭头望向他。他回头一笑,她有些困惑,更有些好奇,却壮了胆慢慢地走向他。

等到她走到他面前,抬起了稚气的小脸,「你怎么哭了?嬷嬷说,难过的时候才会掉眼泪。」

小女娃突然张开双手,抱住了他的腿,「抱抱,就不难过了。」

从此以后,真的可以,不难过了吗。

养心殿外,侍卫们把守森严。

龙塌上被褥微微隆起,弘帝早已安寝。

突然,一道黑影飞速蹿过殿外,像一阵风袭卷而来。

他的脖子下方一凉。

弘帝惊恐地睁开眼,感觉到利刃正抵着他的脖子下方。漆黑的殿内,他无法瞧清楚来人,“谁?”

“东炎弘,你的任务已经完成,没有利用价值,可以下地狱了。”黑衣人蒙着脸,冷声森然地说道。他眯起眼眸,手腕一动,顿时血溅四方。

弘帝来不及呼喊求救,喉咙被硬生生割破,鲜血孜孜流淌而出。

黑衣人又低下头,忽然扯下蒙脸的黑色面巾。

那张脸映入弘帝眼底,他一下子愕然得瞪大眼睛。怎么、怎么是…

黑衣人笑得狰狞,俯身说道,“皇上,临死前就让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吧。”

“其实你一心关爱的太子殿下…”他话说到一半,故意停顿了下,继而道,“他其实不是…”

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弘帝颤抖了身体,双脚一蹬,终于死去,却也同样无法瞑目。

黑衣人扯下龙塌的丝绸,轻轻地擦拭着利刃。他又是弯腰抓起弘帝的手,就着弘帝的血,在一旁的丝绸上来回比画着什么。而后将弘帝的手覆在比画的丝绸上,这才满意地离去。脚步甚轻,如同来时无踪影。

不过多时,德公公按时走入殿来探望,他凑近一瞧,被这一幕惨状吓得失声。

当夜,皇宫又不太平。

虽是大喜之日,却依旧危机重重,森然不已。

德公公不敢将事情张扬,更不许养心殿的侍卫们离开半步,他立刻通知了太子东骁天。

而东骁天在得知消息后的第一时刻赶到了养心殿。

深更半夜,殿内烛火明明暗暗。

他伫立于龙塌前,凝望于已经闭气的弘帝呆楞,却是惶惶不安。

第050章 明珠之死

弘帝早已气绝身亡,他双眸惊愕得瞪着,死不瞑目。杀手狠绝得割破了弘帝的颈项,一剑毙命,无法救治。只是一国之君在皇宫内遭人暗杀,这可绝非小事。弘帝死得太突然,也太让人措手不及了。

东骁天伸手慢慢地抚上弘帝的双眼,让他得以瞑目。

“父皇…”他喊了一声,声音已是哽咽。颤着身体,徐徐跪了下来。

大殿外,近卫军守卫了整座大殿。

德公公抹着泪水,走到东骁天身边,“太子殿下,您要节哀顺变。皇上被贼人杀害,您一定不能放过那贼人。”

“本殿知道。”东骁天跪拜不起,沉声说道。

德公公上前将他扶起,踌躇不安地问道,“太子殿下,如今该怎么办?”

这一句话,把东骁天给问住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弘帝竟然会在自己大婚第二日就惨死。他原以为熬过了睿王的野心叛乱,一切即可平安无事。至少,短时间内会平安无事。但是谁又知道,事情发生得如此快,如此唐突。

“此事万不能张扬。”东骁天沉思了许久,这才开口说道。

德公公点点头,“奴才明白。”

德公公侧过身望向弘帝,瞧见他满手是血,从怀里掏出手帕想要替弘帝擦拭。他握住弘帝的手,轻轻擦拭。一边擦拭,一边念叨,“皇上,您走得那么急,奴才都没有来得及好好服侍您,奴才…”

东骁天惆怅了神情,徐徐望向弘帝。

突然,他睁大了眼睛,许是瞧见了什么,愕然得呆楞。

东骁天不敢置信,更是僵硬了身体,脑海里莫得空白一片。巨大黑暗地涌向自己,像是被沉重的一击。他眯起眼眸,紧紧盯着丝绸上那半个字,竟是咬牙切齿,竟是恨到愤然,他念出那三个字,“风、战、修!”

“战王爷?”德公公听见他喊出战王的名讳,愕然得扭头。他又见东骁天痴痴地望着某一处,顺着他的目光,狐疑地回头瞥去。

而那丝绸上,血迹斑驳地写了一半的字,那是一个“占”字。

这不正是“战”字一半?

※※※

平乐宫内,风战修与明珠天刚亮就起来了。

此刻,明珠正收拾行李,准备午后离去。

她也不让宫女插手,非要自己整理。折腾了半晌,只见她忙碌不停。

风战修独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默然无声。他的视线随着她打转,她走到哪里,他就望到哪里。被冷落了许久,他终于看不下去了。闷头闷脑地起身,踱步走到她面前,整个人已然阴霾。

明珠只感觉他高大的身影压下,抬头瞥了他一眼,嚷嚷道,“快走开!我要把我的东西打包。”

“你在做什么。”他没好气得问道。

明珠扭头望向梳妆台,送给夏儿的首饰盒还放在那儿。她急忙奔过去拿起,转身说道,“王爷,你没瞧见啊,我在整理东西。”

“这些东西统统不要了。等回了王府,你想要什么,本王会重新买给你。”风战修沉声说完,径自动手,将她塞入箱子里的衣服全都抖了出来。

顿时,花花绿绿的衣服散了一地。

明珠无语得张口结舌,一手抓着首饰盒,一手叉腰瞪向他,“王爷!你这是在做什么!我理了半天哎!”

“本王刚才说过了。”风战修长臂一伸,搂过她的肩膀将她拽向自己的怀抱。他将头靠在她的肩头,像个孩子依赖着谁一样。周身散发出浓浓得独占欲,那份霸气狂妄得包围向她,将她团团裹住。

明珠似乎有些习惯他突然得耍赖以及孩子气,一阵无奈,轻声说道,“有钱也不能浪费啊,这些衣服都还能穿。”

“浪费就浪费。”他嘀咕了一声。

“你…”

就在此时,德公公带着几名小太监奔进殿来,“王爷,公主,皇上宣二位去养心殿。”

明珠红了脸庞,急忙推开他。

风战修却不让她推开,大刺刺地紧搂住她,沉声说道,“有劳公公,这就随公公去。”

“奴才给王爷、公主带路。”

明珠讪讪地微笑,瞧见德公公转身,立马横了他一眼。

他却并不将她的警告当一回事,依旧我行我素。只是原本搂住她肩膀的那只手向下一探,转而握住了她的手。宽广的长袖下,他的大手干燥有力。

明珠低下了头,默默地随着他走出了平乐宫。

两人随着德公公走入养心殿,风战修眼底闪烁过一抹深邃,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对劲。他不动声色,更是不言半句。

小太监在养心殿外止步,德公公径自带着两人入殿。

明珠有些奇怪,怎么今日不用通传了?

两人并肩踏入养心殿,却没有见到弘帝。

德公公转身朝两人鞠躬,笑盈盈地喊道,“王爷请稍候,皇上说了先见公主。”

明珠有些好奇,甩了甩风战修的手,示意他松手。

风战修却用力地一握,终究还是松开了。

明珠这才走到德公公身边,她刚想开口,却被德公公一把抓住了手腕。德公公惊吓地拽着明珠跑至大殿另一头,尖细的声音嚷嚷道,“快!快将门关上!将贼人拿下!”

什么?贼人?谁?明珠愕然。

一时间,侍卫们从四面八方拥入。

大殿的门沉沉关上,只瞧见黑鸦鸦一片,侍卫高大的身影拥挤而来。

那些刀剑齐齐指向了同一个人——风战修。

明珠慌乱地望向风战修,却见他孤单单地站在刀剑中央。他笑得一脸无畏,眼底那份冷血以及残忍却渐渐积聚。她又是急急扭头望向德公公,不安地嚷嚷道,“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抓他?放开他!”

她使劲地甩着德公公的手,想要奔到他身边去。

可是却被德公公拦住了,劝说道,“公主!您不能去啊!他是害了皇上的贼人!”

“父皇?”明珠愕然,更是瞪大了眼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谁害死了父皇?风战修?不!这不可能!

明珠纵声吼道,“我要见父皇,让我见见父皇!不会的!”

“晚了。”深沉的男声从内殿传来。

东骁天慢慢踱出殿来,他儒雅的俊容已是阴霾。一双漆黑的双眸徐徐扫过大殿,目光触及到风战修,曝露仇恨的凶光,异常炯亮。最后,他的视线终于定在了明珠身上。他并没有说话,脚步却是沉重。

“骁天哥哥…”明珠喃喃喊道,思绪顿时乱作一团。

东骁天挺拔的身影走到她面前,缓缓停下脚步。

他低下了头,双眸忽然温柔如水一般,“明珠,父皇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明珠念着他所说的话,整个人惊颤。她猛得回神,一把抓住了东骁天的双臂,困惑又急切地问道,“父皇不在了?怎么不在了?”

“父皇遭贼人暗害,已经去了。”东骁天神情悲怆,说出了实情。

明珠一听,身体忍不住颤抖,朝后退了几步。

那个疼爱她,那个呵护她,那个总是将她搂入怀里,那个总是喊“朕的明珠”…她的父皇,他去了?明珠眼前却全是弘帝那张慈善的龙颜,不管他是否是自己的生父,不管这其中究竟有多少是是非非…

「明珠,来,到朕这儿来。」

「朕的宝贝明珠,过来。朕在这儿呢。这些日子有没有听话?有没有想念父皇?」

「是朕让你受委屈了。」

「傻孩子。不许哭了。你怪朕怨朕吗。」

为什么,她只不过是暂时寄居在这具身体的孤魂罢了。可是为什么,她还是红了眼眶,不禁落下泪来。

失去亲人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吗。那种心碎的感觉。

明珠泪流不止,哭得无声。

东骁天动容地伸手,将她拥入怀里。他轻轻地拍抚着她,在她耳边沙哑地说道,“昨夜有杀手暗害父皇,父皇临死前用血写了‘战’字一半,掩护在手掌下。事实确凿,风战修害死了父皇。”

“…”明珠尚未从悲伤的情绪中解脱,又听见了这可怕的话语。

脑海里却闪烁过自己与弘帝相处时的一幕幕情形,她茫然地扭头,望向被侍卫们包围的风战修。他说他恨这个大兴王朝,他父母的死全是因为大兴王朝,可是,可是…两种抵触的思想在脑中交织而起,她恍惚了视线。

东骁天将明珠护在怀里,眉宇一凛,沉声喝道,“将他拿下!”

“是!”侍卫们齐声回道。

刀尖剑尖刺向风战修,步步逼近。

风战修眯起眼眸,一双锐利的鹰眸,迸发出无比锋芒。他突然笑了,仰头大笑起来。他的笑声那样欢畅,笑得众人一阵错愕。他又渐渐停了笑,只是站在那儿,注目于明珠。他的眼底,是她哭红了双眼的模样。

“东骁天,早知道本王应该杀了你。”他轻轻吐出这一句话。

“呵!”东骁天冷笑一声,“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