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顿时惊喜万分,没有想到自己生平还能亲眼所见。

传闻先前战王妃有一次不幸受伤,当时也是群医束手无策。幸亏战王在紧急关头拿出了神奇的药物救治,才得以保住王妃的性命。而那神奇药物,正是这金蟾蜍之泪。只是金蟾蜍之泪来于遥远的西域,珍贵稀少。

太医不禁感叹这味神药,世间难寻。

风天耀取了药粉,均匀洒在她的伤口处。

苏碧落胸前的伤口奇迹一般止了血,着实让众人吃惊不已。可是她的身体却像是有火在烧,更是疼痛难忍,偏偏方才被他点了穴,让她无法动弹,痛也不能开口。

瞧着她痛楚的模样,风天耀勾起的唇角愈发飞扬。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呓语,“落落,疼么?”

身体的痛楚交织,又听见那熟悉的邪佞男声,逼得苏碧落睁开眼睛。视线模糊,她果然瞧见了那张铜面具。恍惚地对上他的双眼,竟被他眼底闪烁的冰冷寒意所慑。他的双眸,酝酿着不明所以的深意,让她感到心悸。

怎么会是他?

刚才在她身边的明明是容治!

风天耀凝望她孱弱的模样,大手轻抚她的脸庞,指尖拭去她额头的汗水。在他的眼中,她像是那只被箭伤了翅膀的鹰,倨傲坚韧。他的手指停在她的眉心,沉声说道,“鹰被人驯服之后会很听话,我倒要看看到底听不听话。”

苏碧落狐疑诧异,灼.烧的疼痛让她昏睡过去。

闭眼的刹那,她瞧见风天耀的眼神,竟是冰冷的温柔。

太医立刻命女医官清理伤口,换下了苏碧落的衣服。除了风天耀之外,男子一律退了出去。

容治一直站在帐篷外等候,瞧见太医而出,急忙问道,“太医,她怎么样?”

“大人,那位姑娘已经平安无事。”太医笑道。

容治松了口气,又要奔进帐篷一瞧究竟。

“请留步。”则影伸手阻拦。

“这是我的帐篷!怎么?我还进不得了?”容治阴霾以对。

“大人,女医官们正在替姑娘更衣清理伤口。”太医避免他们争执,开口劝慰。

容治这才停下脚步,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笔直地射向帐篷,“既然她在更衣,男子不宜入内,那为何耀王不曾离帐?”

“这…”太医一时尴尬。

容治确实是心有不甘,冷哼了一声,硬要闯进去,则影迎面挡住他的去路。两人对峙而立,不由分说就在帐篷外大打出手。太医被两人的掌风所袭,连连倒退,不敢再上前,只怕自己会遭殃。

“不许动手!”侍卫长听到打斗声,飞奔而来。

“容治!”北辽国的使节亦是匆匆赶来,大声喝道。

容治和则影两人只得收了手,同样气息平顺。

则影不慌不乱地作揖道,“这位大人说要切磋拳脚,我只是奉陪。”

容治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么失策多么愚蠢,淡淡说道,“正是如此,太医可以证实。”

太医突然被拖下水来,只叹自己倒霉,可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附和说道,“确实如二位所言,他们在切磋拳脚。”

侍卫长望着他们,又见那帐篷帘子被人掀起。

风天耀抱着已经更换好干净衣服的苏碧落,就这样大刺刺地走了出来。苏碧落依旧昏迷不醒,胸口的箭拔去了。她倒在风天耀的胸膛,呼吸微弱,似乎是在安睡。他的白衣锦袍沾染了鲜血,一片雪白中的猩红,虽已干涸却格外刺目。

容治瞧见风天耀抱着苏碧落,心中自然不甘。

风天耀扭头望向容治,沉声说道,“多谢这位使节大人及时将我的小丫鬟送来营地,否则的话,她的命可就不保了。”

“风使节言重。”容治沉稳回道。

“既然这只是误会一场,那我等就退下了。”侍卫长沉声说道。

风天耀亦没有再多说什么,径自抱着苏碧落走回属于自己的帐篷。则影拔腿追了上去,亦是像道影子。

容治瞧着风天耀抱着苏碧落而去,可是他却无法在这个时候上前阻拦。她是他带着进宫的丫鬟,众人皆知,他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拦。

况且现下是在夜月国,他是陪同使节大臣前来祝寿的,不可再挑起事端。

方才已经乱了分寸,他不能再不冷静。

“容治!不要和耀王发生冲突!”北辽的使节大臣大步走到他身边,不悦叮咛。

“是!”容治应了一声,大臣拂袖而去。

女医官们已将帐篷收拾干净,空气里残留着腥臭味,还有血腥味。

容治走近床塌,眼前依稀浮现刚才的一切。一想到苏碧落差点中箭死去,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失去她。

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派的人?

容治下定决心,他一定不会放过那个伤害苏碧落的祸首!

番外风天耀——旷世恶君18

夜月国的国王夜祯带领亲近的大臣终于狩猎而归。

夜祯一归营地,就从董妃那儿听到了有人受伤的消息,“皇上,方才北辽国的使节容治抱着一个中了箭的女子归来,只是那中箭的女子正是耀王的贴身侍女。不过太医已经诊治过了,那女子如今平安无事。”

夜祯狐疑地说道,“耀王的贴身侍女中箭?”

“那女子名叫苏碧落。”董妃轻声回道,“据容使节声称,是有人故意要暗害。”

这里是南山,这里是皇家人狩猎的场所。

如今发生了此等严重的事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一个小小的侍女,就算是死了也不足为惜。可问题关键是这个侍女偏偏是风天耀的侍女,若是引起纷争那可就不妙了。圣歆王朝泱泱大国,若是借此事情举兵发起攻向夜月,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夜祯思忖了片刻,朝着一旁的徐公公沉声喝道,“孤要见风天耀,还有那个使节容治。”

徐公公领命前往两人的帐篷,将祯帝的旨意传达。

太子夜恬刚刚回营,尚未换下戎马装,就奔进祯帝休息的帐篷问安。

“父皇万岁!”夜恬单膝跪地。

“恬儿,你起来罢。”夜祯瞧着夜恬叩谢起身,他又是说道,“你来得正好,正巧发生了一件事,孤想把这件事情交给你办。”

夜恬抬头问道,“不知父皇所言何事?”

“孤一回营就听说风天耀的贴身侍女中了箭,而且还是有人故意谋害。”夜祯幽幽说道。

夜恬挑眉,“儿臣一定找出那个贼人!”

帐篷的帘子又被人掀起,徐公公领着风天耀以及容治入了帐。两人纷纷请安,夜祯从容说道,“孤已经知道那侍女中箭一事,现下把此事交给太子,由太子全权处理!你们有什么疑问,就在此刻说个明白!”

夜恬继而望向两人,沉静说道,“容使节,请将事情经过如实相告。”

容治神色无恙,不疾不徐地说道,“当时我追着一只野兔进了一片树林,远远地就瞧见有人骑着马等候于树林之中。我刚要上前,就看见有黑衣人躲在暗中射箭。我来不及阻止,她已经中箭。本来想要追上去,但是想着救人要紧,就没有继续追。”

“那黑衣人可有什么特征?”夜恬凝声问道。

容治黑眸炯亮,“特征倒是没有,不过那贼人刚要逃跑,却被我的箭刺伤了肩膀。”

“既然如此,那贼人一定还未出南山!”夜恬喝道,“来人!全军加强守卫,务必要给本殿找到肩膀中箭擦伤的贼人!”

“是!”

容治轻轻微笑,那笑却不知是嘲讽还是不屑。

自始至终不曾说话的风天耀终于开口,低沉的男声静诒响起,他微扬着一边唇角,漫不经心的口吻漠漠说道,“太子殿下大可以下令让全军搜查,可是只怕那人早就消失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消失!他若是在南山,那就一定找得到!”夜恬不甘示弱地迎上。

风天耀望着对面而站的夜恬,意有所指地说道,“的确是会找到。”

夜祯听着他们几人谈话,适时说道,“好了,耀王和容使节都先回去休息,这件事情太子会妥善处理!”

两人也不多留,弯腰鞠躬转身离去。

待他们走后,夜祯沉声叮嘱,“恬儿,此事可大可小,千万不可出错!”

“父皇,儿臣知道!”夜恬回道。

夜恬离开了帐篷,回到自己的营帐。

心腹幕僚早已在帐内等候,瞧见他归来立刻迎了上去,“太子殿下!”

夜恬眯起眼眸,冷冷地说道,“动手!”

夜色渐渐黑了下来,本来是高兴的狩猎赛,却没有想到横生枝节。至于这骑猎到底是谁赢了,也没有定夺。打来的野物还安然放置,恐怕是要等到这“暗杀”事件的真凶追查个水落石出后,才会宣布这魁首是何人。

夜幕下的南山忽然变得危机四伏,使节大臣们更是私底下议论纷纷。

“耀王的侍女被杀手射杀,这其中一定蹊跷。”

“谁有那么大的胆子,竟然做这种事情。”

“难道是要挑起圣歆王朝和夜月国之间的纷争?”

各自的帐篷里,那些大臣们与亲信讨论着今日发生的事情。倘若事情不能完美解决,那么这里必定要成为祸患之地。

女医官从帐篷里而出,容治朝她走去,“女医官!”

“使节大人!”

“那位姑娘的伤势怎样了?”容治放心不下,可又不能进帐篷看个究竟,只好等着女医官而出,他追了上去询问。

女医官答道,“姑娘的伤势没有大碍,只需要休养一些时日。”

容治侧身让出道来,视线瞥向那一处的帐篷。

身体太过虚弱,苏碧落还在沉沉昏睡。盖着厚实暖和的被褥,躺着虎皮,更是柔软舒适。只是那张小脸依旧没有血色,连唇瓣都失了往日的鲜艳色泽。黑发肆意披散而下,这样的她看上去格外嬴弱,让人想要呵护。

风天耀走近床塌,低头俯视于她。

忽然,他弯腰栖近她。

那么近的距离,呼吸都贴着呼吸,清楚得感觉。

他取过一旁的脸巾,轻轻地替她擦拭汗水,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怕弄醒她,那样的温柔。

想到她在危机时刻说的那些话,又想到她那声不由自主的呼喊,风天耀停了手,似有不甘地喃喃说道,“你这个冥顽不灵的倔丫头。”

苏碧落是在次日晌午醒来的,胸口还一阵阵的疼,身体却好转了许多。除了无力口渴,一切都很好,并没有之前那么难过了。一睁开眼,只瞧见容貌清丽的女人冲着她微笑。她的意识还不是很清楚,更是狐疑女人的身份。

“我是小芍,负责照料姑娘的医官。”小芍笑着说道。

苏碧落微微点头,却是虚弱地无法开口。

小芍立刻命人去煮些食物,又是服侍着她洗梳。

“谢谢。”喝了点水,苏碧落才能感激道谢。

“姑娘不用对我这么客气,这都是小芍应该做的。”小芍拿着梳子将她的黑发梳好,仅用粉色的束带系成一束。

宫人送来了清粥小菜,小芍耐心地喂苏碧落喝下。

喝过粥洗梳过的苏碧落看上去不再那样苍白,脸色也好看了许多。她躺在床塌上,感觉手脚有些力气了。好奇地张望整座帐篷,并没有瞧见别人,她忍不住问道,“小芍,少爷不在么?”

小芍当然知道她所指的少爷是谁,压低了声音如实说道,“姑娘,耀王正在皇上那儿议事。昨日你被暗中射伤,容使节将你送了回来。后来皇上将这事儿交给了太子,命太子殿下找出射伤姑娘的人,恐怕现在已经有些眉目了。”

原来是这样。

苏碧落又是点了点头,“那他们都平安无事吗?有没有受伤?”

“耀王没有受伤。”

“那…”苏碧落差点脱口而出那个熟悉的称呼,顿了顿声道,“容使节呢?”

“容使节也没有受伤。”小芍取了药箱道,“姑娘,我来替你换药。”

褪了衣服,小芍一边更换伤药,一边问道,“姑娘的身子可还有不适?”

“没有,只是伤口的地方还有一点点疼。”苏碧落轻声说道。

小芍瞧见她胸前的伤口已经结痂,不禁感叹道,“这金蟾蜍之泪真是神药。”

“金蟾蜍之泪?”苏碧落不明所以。

小芍是胡太医的亲侄女,由于父母早亡,从小就在胡太医身边长大。虽是叔侄,其实两人亦可以说是父女。胡太医素来痴迷于医学,更是乐衷于奇珍之药。昨日耀王拿了传说中的金蟾蜍之泪救人,胡太医兴奋感慨了一宿,小芍更是听他谈了一宿。

“我叔叔说金蟾蜍之泪有神奇功效,能让将死之人回魂,也能让满身浓疮之人恢复原有容貌。现在姑娘的伤口愈合得如此之快,可见这神药不是假的。”小芍幽幽说道,“耀王用这神药救了姑娘。”

风天耀救了她?

苏碧落吃了一惊,“这金蟾蜍之泪很珍贵么?”

“非常珍贵,世间少有!”小芍猛点头,“我叔叔说西域有一片火海,火海周遭的火岩石中有金蟾蜍繁衍。金蟾蜍,又名七命蟾蜍,它只活七天,每活一天,身上的赤金色就会自然加深一分。七日之后,浑身化为赤金色,燃烧于阳光之下。金蟾蜍在死之前会落下一滴眼泪,被称为金蟾蜍之泪。”

“只是西域的沙漠风沙会让人迷失方向,往往尚未寻到那金蟾蜍,就早已经死于非命。况且金蟾蜍少之又少,很难发现它。那些前去寻找的人,不是死了就是不知去向。”

听着小芍诉说,苏碧落问道,“小芍,你怎会对这金蟾蜍之泪如此知晓?”

“不瞒姑娘,我叔叔正是夜月的胡太医。”小芍道。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胡太医在帐篷外边应声,“姑娘,我是胡太医。”

“进来吧。”

胡太医步入帐篷,外边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咆哮声,震入耳朵,让人心惊。

苏碧落张望着外边儿,“太医,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太医默了下,低声说道,“太子殿下已经找到暗害姑娘的贼人了。”

贼人确实找到了。

只是找到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营地中驻起的高台,夜祯居中而坐。

侍卫将那死去的贼人押来,夜恬冷冷地瞥了一眼,沉声回禀,“父皇,贼人已经找到,正是这人。箭伤在肩膀,足可以证明。不过此人在山中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服毒身亡。”

容治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容使节,不如你上前瞧瞧是不是这个人。”夜恬望向容治。

容治沉声道,“太子殿下既然将贼人找到了,那就绝不会有错。”

容治实则早已看过那死囚的伤口,确实是被他的箭被所伤。如果这太子想作假,伤口的位置决然不会那么准确无误,所以这贼人并不是替身,正是射杀苏碧落的那人。

只是,恐怕这人也仅是个替死鬼。

夜恬的视线扫过容治,继而望向风天耀,从容说道,“耀王,贼人已经找到了,如何处置就全由耀王发落了。”

风天耀连余光都没有扫向那死囚,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的人已经伤了,这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