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像他们这样呢。

容治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这小动作甚是疼爱亲昵,苏碧落没有拒绝,任他揉乱她的头发,“好了,我要走了,有些事儿,你也须得自己解决。那个人不是发烧了么,你真不去看看他?”

容治叮咛了几句,终究是转身而去。

其实,容治心里还有句话没有问。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了询问的欲.望了。会又如何,不会又如何,问与不问,不过只是一个不可能的答案。

容治飞身上马,瞥了眼苏府,扬长而去。

他扬起嘴角,又成了那威风凛凛的容公子。

风天耀,来日再见了。

容治走后,苏碧落心中更是忐忑了。不知道他的身体怎么样了,烧退了没有,苏碧落站起很来,在书房里踱来踱去。

又过了几日,苏碧落终于忍不下去了。

她握着玉佩想到了一个见他的理由,立刻备了马车进宫。

阁邱帝和元后为了招待战王夫妇,特意让他们留在宫中安寝,这样一来也方便照顾风天耀的伤势。马车刚到皇宫外,便有侍卫接应,只见是苏碧落,侍卫立刻放行,而后由着宫人带路前往他们所住的寝宫而去。

苏碧落当下有些紧张,这下要见到他,她还没想好要说些什么。

宫人带着她走入寝殿前院,风战修正在院中品茗。

“王爷!”苏碧落上前问候,风战修沉声说道,“轻一点,不用通传,他就在里边。”

苏碧落点点头,径自走进后院,而那宫人便识趣止步。

苏碧落顺着回廊来到别院,远远得就听见女人隐约的声音,她认得这个声音,是王爷夫人!她加快了步伐,只觉得心中欢喜,快要见到他了。当她走到门前,伸手正要推门的时候,只听得里边传来王爷夫人一声呵斥。

“你还不快点起来!”

“我发烧了!”

“你哪里是发烧了!不过是丹药服得太多,体热罢了!碧落那丫头几天都没来看你,你还不快点去瞧瞧她!”

“为什么我要去瞧她,她不来瞧我?”

“她是女儿家,女儿家要矜持!”

“不去!我就等着她自己来找我!”

“你就有这个把握了?她身边可是有位容公子呢!”

“他早就走了!”

“你消息还挺快!”

“容公子虽然走了,指不定还有哪个李公子张公子王公子呢!没准儿明日就嫁人了!”

“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除了我,她谁也不能嫁!”风天耀霸道自负的话语传来,门外的苏碧落听得心里一阵寒凉。

这人现在说得什么?

除了他,她谁也不能嫁?

他把她当什么了?

苏碧落心中有气,本是担心他,没想到听到了这般谈话。她猛地推开了门,冲着里边的人喝道,“风天耀!我苏碧落嫁猪嫁狗,都不会嫁给你!”

风天耀原本还躺在床塌上,这下瞧见突然冲进来的人儿,他一下愣住。只见她红了眼眶,气到不行,只怕是胸口憋得慌了。他当下后悔方才的话说得太过太满,现在想要收也是难了,她怕是不会再相信,急急唤道,“落落…”

“这个还给你!以后我再也不要见到你!”苏碧落也顾不上了,只将手中的玉佩抛出,转身就跑。

风天耀瞬间从床塌上跃起,追着她而去。

“玉啊!”明珠急呼一声,眼明手快将玉佩在半空中接住。瞧着他们两人远去的身影,摇头叹息,“看来这好事难咯!”

明珠握着玉佩,悠闲地坐下喝了口水,冲着无人的屋子唤道,“你还不出来!”

一道高大身影闪现,正是风战修。

风战修走到她身边坐下,明珠蹙眉道,“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也让你儿子省省心么?”

“他若是拿不下,只是他没本事。”风战修讥讽说道,大手握住了她的手,一并将那块玉佩也握在掌中。

明珠抬头望向他,却见他眼底满是笑意,温柔一片。她亦是不再多说什么,将头靠向他的肩头。

罢了,罢了。

若是他的,那就跑不了。

不是他的,强求不来。

“落落!”风天耀的呼喊声从后边响起,越来越近。

苏碧落头也不回,只想着快些离开这里,恨不得自己是只鸟儿,展翅就能高飞。她又往前跑了一步,身后那人终于耐不住使了轻功,引得体内原本就乱蹿的内力勃发,他忍着疼痛,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入自己怀里紧紧抱住,不再放开,“落落,别跑了,你去哪儿。”

“你放开!你放开我!”

“不放!不放!不放!”他连说三遍,坚决到不行。

苏碧落真是恨到不行,她怎么会对这个男子动了心呢,他一次又一次欺她骗她,像是在看她的好戏一般。她忍着酸意,只觉得自己满腔情意都成了笑话,咬牙说道,“风天耀!你放开我!”

“落落,你别生气,我向你认错好不好?”

“你哪里有错?你堂堂耀王,哪里有错了?”

“我错了!我不该骗你!我错了成么?我虽是骗你,可也只是喜欢你!我是太喜欢你了!”

此刻的这些柔情蜜语,苏碧落全都听不进去了,“你放开我!别让我讨厌你!”

风天耀虽是不甘,可还是松开手,只怕真惹怒了她,那真是得不偿失,“好好好,那我放开你!”

“风天耀!我从前只以为你是一个自大任性的人,没想到你却还喜欢欺骗别人的感情!你将我对你的关心,全都玩弄于鼓掌之间!你瞧着我对你着急,你很得意是么?你瞧着我哭,你是不是很高兴?我说我舍不得你死,你那时候是在笑话我吧?你费尽心思,不过是想我出丑!我告诉你,我绝不会嫁给你!明日我就绣球招亲,我就不信了,我嫁不出去!”苏碧落一股脑儿说了许多,这番气话连自己也不知说了什么。

风天耀一听她要绣球招亲,顿时也恼怒起来,“你休想!这辈子,你就是我的人!”

“好!那你就看看,我能不能嫁出去!”

“苏碧落!你敢!”

“我有何不敢!”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低头了。

苏碧落恨恨地瞥他一眼,从他身边跑过。

这一次,风天耀没有去追,只是冲着无人的空气喝道,“有本事你就招亲!我倒要看看,哪个男人敢要你!”

苏碧落气冲冲地回到苏府,一连喝了三杯水,这才静下心来。当下后悔懊恼,只觉得自己是疯了,怎么会许下这般承诺。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怎么也收不回来了。她心里的郁闷还未消散,眼睛一闭,便朝众人宣布她要绣球招亲的事儿。

众人莫不是惊讶,怎么好端端就来了这么一出。

只是这绣球招亲也不是一下两下就能办好的事儿,最后定了日子,是在三日后。

苏家的下人便将这消息传至全城,城里的公子少爷青年小伙儿听见了,无一例外都想来博上一博。苏家大小姐,阁邱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若是娶了她,那真是得了一座金山,众人跃跃欲试,显得异常兴奋。

反倒是二夫人不大高兴,嘴里念叨,“碧落,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就想了这么一出呢?若是给一个穷酸的人抢到了绣球,那可怎么办?”

“是啊,到时候嫁了这么个人,真是好笑了。”苏如意附和道。

苏碧落一个眼神扫过去,没了以往的淡然,只让她们两人浑身一寒,便再也不敢说话了,“二娘,如意,我去店里了。”

待她走后,二夫人狐疑道,“女儿,我怎么觉得她变了。”

“娘,我也觉得变了,很是奇怪!”苏如意回道。

苏碧落确实是有些变了,当然这是她自己没有察觉到的。她虽是和以往一样温和,但是眼神却更加锋芒,往往不说话,这那么一个目光过去,别人就不敢说话了,也不知是哪里学来的,可能这是她身为大小姐的本性罢了。

眼看着三天时日过了,喜儿急得不行,“小姐!我的小姐呦!你真的要绣球招亲么?若是被乞丐瘸子瞎子抢了去,那小姐也要嫁么?”

苏碧落正在算帐,头也不抬,“嫁!”

“啊?”

“我说了嫁,那就肯定嫁!”

“啊?”

“除了风天耀,我谁都嫁!”

“啊——”

苏碧落知道这是意气用事,可是也已经骑虎难下了。喜儿着急万分,偏偏她家小姐性子倔强。她本想去寻风天耀,但是他住在宫里,又怎是她能进得去的。喜儿只怕明日风天耀不出现,那小姐真是要这么随意将自己嫁出去,她估计当场吐血身亡,实在是不值。

皇宫深苑,一面是祥和到不行,几人惬意地下棋聊天,一面却是阴霾到不行,一人独自闷头在旁,一声不响,一言不发。众人都知道苏碧落明日要绣球招亲,瞧瞧风天耀,看来是心中烦闷,偏偏又拉不下面子里子,两孩子在赌气呢。

元后走到他身边道,“那孩子可是个好姑娘,若是让别人娶了,你莫要后悔。”

风天耀不予理睬,明珠亦是走到他身边道,“明日绣球招亲,你去不去?”

“不去!”风天耀决绝回道,他为什么要去?她要嫁就嫁好了!

两个女人摇了摇头,明珠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气,固执起来让人头疼。她只拉过元后,逛花园去了,懒得理会他。园子里只剩下风战修与阁邱国君,两人下着棋,却也一搭一唱,配合得游刃有余。

“寡人听说丞相和将军之子都要去抢绣球,苏姑娘真是深得人心!”

“那看来明日的绣球招亲,一定十分热闹了!”

“自然是热闹,只是不知道是谁胜!寡人很是期待!”

“本王也很期待。”

风天耀冷哼一声,起身回房。

一夜过后,城里终于迎来了苏家大小姐绣球招亲。这可是一件“盛事”,至少对于阁邱国的子民而言的确是如此。绣球招亲的场地设在醉品居。整个醉品居都被包下了,三楼正对着大街的小间,正是苏家小姐抛绣球的地方。

还未到时辰,只见醉品居外人山人海,恐怕是全城的人都聚在此处了。

这场景真是让人惊奇,叹为观止。

其实苏家实在是个传奇,短短时日里就坐稳绸缎第一庄的位置,还有皇后娘娘当靠山,自然是威风八面。苏家的当家之主,也就是苏家大小姐苏碧落,更是城里的传奇女子,亦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苏碧落出嫁,拉上了整个苏家作陪嫁,真是让人眼红。

“咚咚咚——”锣鼓声如雷,时辰到了。

众人站在醉品居外边,纷纷抬头望向三楼的楼台。不过多时,醉品居的老板娘先行出来,朝着众人说道,“今日是苏小姐绣球招亲的日子,时辰也到了,我们有请苏小姐!”

底下一片欢呼声,瞧过这位大小姐的,又或者是没有瞧过想要一睹芳容的,皆是大有人在。

掌声雀跃中,一抹红色身影翩然闪现。

众人忽然噤声,而后喝了起来,“苏小姐原来是个美人儿!”

“这嫁衣真是好看!”有女子羡慕道。

苏碧落身上所穿的红色嫁衣,出自自家锦绣阁,用的是上好的绸缎,绣的是荷花鸳鸯水莲,一针一线格外灵巧,美得让人瞠目。竟连那凤冠也是特别的,不似寻常人家那么沉重,小小的凤冠,镶嵌着各种宝石,闪闪发亮。这红衣衬得她肌肤如雪,化得妆并不艳丽,淡妆倒是显出她水灵清秀,这俗气之物戴在她的身上,却是相得益彰眼前一亮了。

“小姐!真要抛么?”喜儿瞧了又瞧,试图在人群里寻找谁的身影,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苏碧落连眉也不蹙一下,轻轻地“恩”了一声。

她取过绣球,瞧了又瞧便要去抛。

而楼下的百姓一窝蜂似得拥来挤去,一双双眼睛全都对着那绣球,恨不得现在能飞起来接住,那就没有人再来抢了。

苏碧落意兴阑珊,也不知道要往哪处抛。眼睛一闭,作势就要抛。

“小姐!快看!”喜儿在身旁忽然喊了一声,她又是睁眼。

街道那头,一人一狼从容而来。

那是一条雪白凶狠的狼,看上去十分勇猛,若是被它咬上一口,只怕会头端血流。带着雪狼而来的人,一身青衣,又高又瘦,却是则影。

则影会来这里,是奉了谁的命,想来也知道。

众人自动地退开些,让出道给这一人一狼前行。则影带着雪狼来到了醉品居前,雪狼就蹲坐而下。众人一惊,瞧这架势是要来抢绣球。则影不慌不忙地从怀里取出一块令牌,冲着众人吼倒,“我家少爷说了,苏小姐已经是我家少爷的人!若是谁敢抢这绣球,那就是和他过不去!现在给大伙儿提个醒,一会儿若是伤到了各位,概不负责!”

那块令牌,惟有一个“耀”字!

“圣歆王朝!耀王!”不知道谁惊恐地吼道,立刻拔腿跑了。

众人不管知不知道耀王的,瞧这阵仗哪还敢逗留,更别提抢绣球了。几乎是一轰而下,醉品居前冷冷清清,没有了踪迹。

雪狼瞧着苏碧落,朝她甩甩尾巴,十分狗腿。

苏碧落已经快气晕了,众目睽睽之下,那人竟然这么大胆,说了这样的话语。什么叫已经是他的人?她和他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现在这情形,绣球招亲也是不行了。

则影抬头说道,“小姐,少爷还等着你,你就随我去吧。”

苏碧落怔怔地望着他,心里郁闷到不行,她将绣球丢给喜儿,虽是冲着则影,可是这话却是对着某人说的,“听着!转告你家少爷!我苏碧落宁愿终身不嫁!”

则影确实将这话转告,风天耀一听,却是满不在乎地说道,“哼!我有的是时间陪她耗!”

一年之后

此时正是六月月末,苏府里的茶花盛开至最后一拨。

枝桠蔓延出府邸墙院,一片欣欣向荣的情景。

可也偏偏有人管这叫“红杏出墙”。

这话是谁说的?

还能有谁啊,阁邱国里谁敢对着苏家说这等胡乱话语,莫不是等着脑袋被人砍了不是。当然,除了一人例外。那个人也可是大名鼎鼎,只派了一名贴身侍从,还有一条雪狼,就将当年的绣球招亲给毁了。那个人经商一流,皇家之人,圣歆王朝顶有名气的王爷,熠帝疼爱的皇弟,人称“耀王”。

“什么耀王?不过是个无赖!”有人不屑地说道。

这话是谁说的?

还能有谁,苏大小姐的贴身丫鬟,苏家布庄的二当家喜儿姑娘。

自那日绣球招亲过后,也不瞧见苏小姐嫁给天耀少爷,更不见天耀少爷上面娶亲。这么一出轰轰烈烈,到最后却是平淡无波,惹得众人猜忌。明里不敢取笑,可是暗中还是落下了不少口实。难免是说苏小姐话说的太满,果然风家少爷不来娶亲一说。又有苏小姐移情别恋,风家少爷苦苦等候一说。再来还有两人不知怎么成了仇家,互相看不顺眼一说。

总之,传言版本有许多。

不过依据这一年来阁邱城里百姓的观察,这风少爷和苏小姐似乎真是仇人。两人经商斗了个死去活来,今儿个谁家抢了谁家的货商,明儿个谁家反抢了过去,总之这事儿是一出又一出,一直没消停过。

可是说来也奇怪了。

每每有人背后说苏家小姐不是,那人铁定会遭殃。曾经也有商人为了巴结讨好风家少爷,就在风少爷面前添油加醋说了许多苏小姐的坏话。那商人自以为如此是奉承,没想到风家少爷翻脸不认人,直接抄了他家老底。那商人蚀本买卖做得亏死,就此再也不来阁邱国了。

不过这一年来,苏家小姐和风家少爷虽然商斗不断,可是也为阁邱国造福了不少。

无数商人慕名而来,阁邱国渐渐生意兴隆,人潮蹿动。

苏家和风家的绸缎庄更是盛名远播,传遍了整个九国大陆。

众人有时候也暗中猜想:若是苏小姐和风少爷喜结连理,这也是一件幸事。

悠闲的午后,脚步声凌乱传来。

“小姐!小姐!这次的生意又让他们给抢去啦!”喜儿急急忙忙奔进书房,满脸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