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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谣锁眉:“怎么了?”

卫珂冷笑着一揖:“臣还道贵君近来转了性,原来嫉妒成性起来还是老样子。”

真是典型的宫斗套路。

说得不清不楚,好似安了个很明确的罪名,实则又什么都没说清楚。

估计原版的她很吃这一套。

但现下,卫珂显然不清楚她换了芯儿,更不清楚她什么都知道了。

“贵君不会平白招惹你。”她淡声道。

卫珂明显一愣。

她微蹙着黛眉,又说:“再说,贵君的位份在你之上,纵有话说得不中听了,就是你动手的理由么?”

一瞬间,卫珂面上的神情极为古怪。

他从未在贵君面前吃过这样的亏。从入宫之日起,他便凭借女皇对元君的怀念居于众人之上。这个担着虚名的贵君虽然看似高他一品,实则不过是他的反衬,衬得他在宫中的地位更加不容小觑。

虞谣目下的话,让他震惊之余,一个字都不敢说。

席初无心与他一争高下,轻喟一声,走到虞谣身边暗自握住她的手,示意她进屋。

虞谣为卫家的算计而气不过,仔细想想,又姑且忍了。

她还没好好思索如何办,若能一举除之是最好的,现下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她便也不再说什么,转身跟席初一道往里去。刚迈过门槛,却听卫珂又开口:“陛下。”

虞谣驻足,挑眉看过去,他端正一揖:“臣只是有事要禀。”

虞谣:“你说。”

卫珂便道:“再过两个月,便是兄长的祭日了。”

虞谣银牙暗咬,顿时体会到了宫斗里皇帝权衡利弊之后不得不暂且纵容某些嫔妃时的悲愤心情。

此时此刻,她就很想跟卫珂说“去特么的祭日”,但虑及大局,她硬是给出了一抹迷离哀伤的苦笑:“是,朕知道。”

卫珂续言:“不知今年的祭礼……”

“今年刚好满三年,祭礼自要大办。”虞谣缓缓一喟,“朕会交代给礼部,宫中这边,你协同礼部操持吧。”

卫珂好似得了一颗定心丸,骤然松气,复又向她一揖,便告了退。

看着他的背影,虞谣嘴角轻扯,转头间,恰好触上席初似笑非笑的神情。

“……”她翻他一记白眼,“笑什么笑。”便提步继续往里走。

席初慢悠悠地跟着,到了湖边,两人都倾身靠向石栏。虞谣打开手里装鱼食的小罐,闲闲地把鱼食往水里丢。席初则摆弄起了手里的那几根狗尾巴草,弯转翻折地编起小兔子。

安静了一会儿,他说:“卫家这事……”

虞谣干脆地打断他:“明天再说。”

席初:“?”

她又丢了几颗鱼食入湖,锦鲤扑腾着上来抢,面前一时很是热闹。

她悠悠道:“今天我就专心陪你待着,天塌下来都明天再告诉我。”

“?”席初怔然,“干什么……?”

虞谣侧首,万分恳切:“宠着你啊!”

他扑哧笑出来,大显窘迫。

.

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不过两天时间,满宫就都知道了和君在陛下跟前落了贵君下风的事。

这远比简单的“贵君翻身得宠”的消息更令人错愕,因为和君凭借元君与陛下的情分,在宫里几乎从未吃过亏。

而贵君却是杀了元君的人。

是以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地观察宫里的局势变动。虞谣倒不太在意,除却思考卫家的问题之外,就是专心致志地发挥那句“宠着你啊!”。

物质不能代表真心,但物质绝对是表达真心的一种方式。虞谣先前就想给席初来一轮物质轰炸,只是考虑到话还没说开,她怕起反效果,没敢这么干。

现在终于可以这么干了哦呵呵呵……

身为皇帝,玩这一套真的很爽。

官窑新出了一只稀世罕见的上好瓷瓶:“给贵君送去。”

藩王上贡了一座成色极佳的珊瑚:“放启延宫镇宅。”

某地天降陨石,当地官员拿陨石炼了把剑,果然削铁如泥,便贡进宫中:“贵君舞剑最好看了,给他送过去。”

……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不出三天席初就扛不住了,专程跑了一趟正德殿,诚恳地告诉虞谣:“臣宫里放不下了,多宝架都摆满了。”

虞谣眼睛一亮:“给你宫里大修一下,多装个多宝架?”

“……”席初迅速地剥了半个橘子掖进她嘴里,“臣不是那个意思。”

“哼!”虞谣嘴里鼓鼓囊囊地吃着橘子,不便说话,只能瞪他。

吃完她又兴致勃勃地想起来:“哎对了,昨晚有两块上好的墨锭刚送进来……”

席初把余下半个橘子也掖进她嘴里。

虞谣干瞪眼:“……”

这么欢天喜地地又过了两天,还债率被刷到了令人欢喜的25%。

25%啊!四分之一呢!对于曾经面对过-45%的她而言,是多么喜人的成绩!

然后她在某个卧在席初怀里熟睡的深夜突然灵光涌现,一下子惊醒。

“舅舅?”她叫了一声。

白泽:“嗯?”

“我突然想到怎么治卫家了,您帮我看看行不行呗?”

白泽其实可以自行去看她的脑回路,但还是说:“说说看。”

虞谣便道:“卫家想等我生下孩子就搞死我,那肯定在我生孩子的时候会有动作,对吧?”

白泽:“嗯。”

“那我如果假孕呢?”虞谣有点激动起来,“我揣个枕头假装怀了卫珂的孩子,揣到生孩子那天,等着他们露出马脚,一举拿下。你看行不行?”

白泽略作斟酌,赞许点头:“我看行。”

虞谣美滋滋,等第二天早上醒了,又把这个小计划给席初描述了一遍。

“等到生产那天,我安排好人手,拿下他们然后把枕头一掏朕没怀孕!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席初被她眉飞色舞的样子逗得乐翻,仔细想想也说:“臣觉得也算个办法。”

“什么叫‘也算’!”虞谣伸拳捶他。

博学多才的神兽白泽都认证过了,那就是个很好的办法!

席初失笑:“陛下克制一下,可不能再晚上召见臣了。”

虞谣迟钝恍悟:“哦对哦……”

她没考虑到这个问题,怀着孕还召人侍寝肯定不行。

再说,万一召着召着,她真怀了呢?

到了十个月的时候枕头一掏:“哎嘿朕其实没跟你怀孕,但跟贵君怀了五个月了给你瞅一眼”这画面未免过于惊悚。

这就很令人忧伤,她召席初正经“侍寝”其实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先前都是单纯地躺一起睡觉而已。

但罢了,总归要大局为重,床上那点不能描写的事,他们可以之后再说。

她早晚有机会让席初下不了床。

……

也有可能是席初让她下不了床。

.

虞谣便召见了信得过的太医密谈,当日下午,太医就宣布女皇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现在刚三月初,往前推两个多月就是腊月中下旬。那会儿贵君席初还惨着,启延宫连炭都用不上,翻开起居注,里面全是和君卫珂的名字。

这个孩子便只能是卫珂的。

宫里顿时陷入了一种别样的沸腾。明面上,是为庆贺女皇有孕;暗地里,大家都在等着看好戏。

因为嫉妒而杀了元君的贵君突然翻身得宠,如日中天,女皇又怀了元君的亲弟弟的孩子,近来的后宫真是好戏连台。

虞谣也毫不让人失望地把戏做了全套。

贵君从大熙立国之日起便只设一人,所以卫珂进宫后的位份一直没能压过席初。但现下,她破格晋封卫珂也做了贵君,加上有个和字封号,身份上比席初还高那么一丢丢。

可同时,宫里最得宠的,还是席初。

虞谣考虑过把这部分也“做全套”,宠一宠卫珂、冷落席初,或许更能达到捧杀卫家的效果。但看宫斗的经验让她觉得,“爱你所以冷落你”的梗实在太憋屈。

那些被冷落的“真爱”们无一不会受委屈吃大亏,她才不要那么干。她偏要让阖宫都知道,她就是喜欢席初,最喜欢席初,席初比孩(枕)子(头)她爹都重要!

席初在卫珂晋封贵君之后,倒一度有些按常规思维避一避她,结果发现她冷不丁地就会出现在启延宫里。

某日他正伏案作画,画的是她,她这本尊突然从背后扑来,伴随着一声欢天喜地的“贵君你在画什么!”,他一笔斜划出去,画上美人破了相。

“……”席初哭笑不得,伸手把她揽到腿上来坐,她定睛一看,看出画得是自己,还是故作讶异道:“呀,画的美女破相了……”

语中微顿,接着续上了相声里的梗:“那改成张飞吧!”

说着提笔就要蘸墨描胡子。

“改什么张飞!”席初板着脸把笔拿走,想把她挪到别处待着,心念一转,又把笔执了起来。

虞谣正环着他的脖子笑吟吟地欣赏他的盛世美颜呢,下颌突然一凉,猝不及防地被毛笔画了一笔。

“喂你干什么!!!”她赶忙伸手去抹,席初摒着笑:“美人改张飞嘛。”

她用力瞪他,手上用力蹭一蹭下颌上的墨,忽而一转,就朝他脸上抹去。

席初匆忙后躲,但被椅背挡着没能躲开,转瞬工夫,脸上多了三撇胡子。

不及抹上一把,她很霸道地把他手里的笔也抢下来,整个人攀到他身上,按住他的脸就在额头上写了个“王”。

“美人改老虎!”写完,她心满意足地将笔一丢。

席初不说话,仰在那里笑,随手一抹,王字被抹成了悲惨的墨疙瘩。

“当前还债率,30%。”

提示音又响起来,虞谣却没顾上。她醉在他的笑眼里,静静和他对视着,情不自禁地一分分往前凑。

终于,她的薄唇吻在他的唇上,深情甜美,难舍难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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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润如玉是席初(9)

这年天热得特别快, 刚入四月, 就已暑气很重了。

席初倒不在意,可架不住后宫里还有很多娇弱美男。他们扛不住暑热也见不着女皇,便去启延宫刷存在感。

热劲儿上来得最厉害的那天,席初从早上就在不停地见客人,大家说出的话各不相同,但中心思想是一样的:贵君, 您和陛下说说, 咱们早点出去避暑吧。

席初没直接答应,客客气气地将人送走了。启延宫安静下来,倒是阿晋对此感慨万千:“贵君真是苦尽甘来!放在往年,这种事他们哪想得到贵君?”

是, 前两年别说让他去女皇面前开口求早点出去避暑了,就是女皇自己下旨要出去时,也都没有他的事。

启延宫是个连冰都用不着的地方,他便是在宫里热到中暑, 也不会有人管的。

这样回想, 席初仍会觉得这几个月来的翻转不太真实。

径自歇了一下,席初打算去正德殿帮求过来的人带个话。

阿晋撇嘴:“管他们干什么, 昔日贵君日子难过, 也没见谁过来搭把手的。”

“那也不能怪他们。”他笑笑, 让阿晋装了两碗冰碗,用食盒提着,往正德殿去。

正德殿里, 虞谣正在应付卫珂。

她是没有太宠卫珂,但现下毕竟怀着“卫珂的孩子”,完全不见他也不可能。所以卫珂来三次,她可以有两次找理由不见,剩下一次就客客气气地招待着。

几回下来,她还真总结出一个虚与委蛇的套路。要不是知道卫珂不是啥好人,她肯定会觉得自己好渣一女的。

宫人来禀说席贵君求见的时候,卫珂正剥冰葡萄给她吃,听见宫人的话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虞谣借就着他的手吃葡萄的工夫睃了他一眼,他忽而笑了笑:“正好,兄长祭礼的事,礼部那边安排得差不多了,昨日将仪程送到了臣这里,正好同席贵君一道议议。”

冰葡萄在虞谣口中顿了一下,她明白卫珂要和席初议的是什么事。

前两年,逢元君的祭礼,席初都要在祭典的大门外跪地谢罪。

端午时,暑气正盛,每次都是以跪到中暑晕过去结尾。

卫珂现在提这个,既是祭礼流程不得不问,也多少有些试探的意思在其中。

他自是想探明白,现下在女皇心中,死去的元君与正值盛宠的贵君究竟孰轻孰重。

虞谣内心杠了起来:你尽管试探,能让席初吃亏算我输!

葡萄在口中一转,吃掉果肉,吐了籽,她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席初很快便进了殿,看见卫珂,颔了颔首:“和贵君。”而后径自去几尺远的椅子上落座。

卫珂犹坐在虞谣身边给她剥葡萄,怡然自得地一笑:“席贵君来得正好。”

席初也笑笑:“怎么?”

“和贵君想跟你议元君祭礼的事。”虞谣把话茬接了过来,“礼部拟好了祭礼仪程,估计和往年差不多。不过朕觉得,今年暑气最重,贵君你身子也弱,今年就别去了吧。”

她说得轻描淡写,然席初的目光在她和卫珂间一荡,就知道这话她绝对不是和卫珂商量出来的。

卫珂眼底一震,却也终究不是傻子。女皇成心把谢罪说得像是正常参礼,他不会硬去戳穿,触女皇的霉头。

席初点点头:“听陛下的。”

“那便这样。”虞谣从容地睇着卫珂,“你直接把朕的意思交代给礼部便是。仪程该怎么来怎么来,贵君不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