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见一个婢,正满脸通红地看着我们。

“奴婢该死…奴婢什么都没有看到…”那婢一下子跪倒在地,紧张得连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我一头的黑线。

“笑笑,她为什么该死?”阿瞒侧头看了看那个婢,好奇道。

闻言,那婢面煞白。

这忙怕?看来阿瞒平日里一定很苛刻。

我忙拉住阿瞒,笑眯眯地抬手招呼她,“别怕别怕,你起来,你来干什么?”

“丁夫人…夫人让奴婢来侍候相爷漱洗…说是…说是皇上召见…”那婢不敢起身,只趴在地上道。

“皇上召见?!”我瞪大双眼,大吼。现在阿瞒这副模样,怎么见?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那婢瑟瑟发抖,一脸快要昏过去的样子。

我哀叹,“对不起,我不是在吼你,你快起来。”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那婢仍是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我扯了扯阿瞒的袖子,“让她起来。”

阿瞒“咦”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那婢,“你起来。”

闻言,那婢奇迹一般快速地站起身,再不蛤着。

我叹为观止,侧头啧啧有声地打量着阿瞒,让站着别人就不蛤着,这家伙一定很暴虐…想也知道,当初那六十大板可不是白打的。

“。”远远地,丁夫人走了过来。

我一头雾水,?哪门子的?

“昨晚歇得可好?”丁夫人走上前,微笑道。?我咧了咧嘴,这个称呼忒怪异啊,一之间无缘无故由裴姑娘变成了?

“还不快些侍候相爷更衣?皇上若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趁着我发愣的当口,丁夫人回头斥责刚刚那个婢。

“夫人,我…”我忙开口,郭嘉那家伙不来,要让阿瞒见皇帝,我心里实在没底。

“对了,,这个丫头可还满意,如果满意便送给了。”丁夫人微笑道,“她叫雾,原是我房里的,虽然并不十分伶俐,但也知些长短,本也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家道中落才为婢的,琴棋书画也略懂些,可陪解解乏。”

雾?这名字倒也别致,我看向那婢,刚刚一直低着头瑟瑟发抖,倒没有看清,现在看来竟也十分清秀。

“见过裴姑娘。”雾上前,低头道。

“刚说你不伶俐呢,还叫裴姑娘?”丁夫人嗔怪,转而看向阿瞒,微笑道,“相爷,听底下人说是救了相爷回来,如今总也不能让她无缘无份地跟了相爷,身选个日子迎了进门如何?”

“迎进门,可好?”一板一眼地,阿瞒回头看着我笑。

我头疼极了,偏又遇上这个不知状况还捣乱的,心里一恨,便借着宽大的袖子作掩饰,狠狠地掐了他一把以泄私愤。

“夫人,您的帕子掉了…”刚刚还说不够伶俐的雾弯腰捡起我一时失手掉下的帕子,恭敬道。

夫人?

我嘴角抽搐了几下,“丁夫人,你误会了,还有…雾姑娘侍候惯了夫人的,我不需要人侍候。”

“,堂堂一个丞相府,若连个婢都没有,岂不让人笑话了去?…”丁夫人笑得一脸的温婉,劝解。

我一个头两个大,偏又伸手不打笑面人,连翻脸都不能。

“裴儿。”远远地,见郭嘉过来。

我松了一口气,逃也似地跑到他身边,“半仙,你可来了…”

“怎么了?”他低头看我。

我悄悄歪嘴,比了比丁夫人,一脸的头疼。

见我如此,他清瘦的脸上添了一丝笑。

郭嘉上前,“丁夫人,在下来接相爷进宫。”

丁夫人点了点头,看向我微笑,“,他们有正事要办,我们道人家便退下吧,正好陪在府里走动走动,再给你介绍一下府里的几个,如何?”

啊?我傻眼。还介绍其他?

“笑笑要陪我的。”阿瞒一手拉住我,不满道。

闻言,丁夫人微微皱眉,“相爷,子岂能抛头露面,这不合礼教。”

“不管,笑笑要陪我的。”阿瞒也皱眉。

“既是如此,身先行告退。”丁夫人转身退下,再没言语。

看着丁夫人远去的婀娜背影,我挥了一把冷汗,今天终于见识了什么叫做贤…

卷一 皇上召见

“皇上召见,随我进宫吧。”郭嘉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套软甲给我。

看着他手中那与府中侍卫别无二致的软甲,我一头的雾水,“皇上召见的不是阿瞒么?我去干什么?”

“你若不去,我怕丞相会闹别扭。”郭嘉笑得有些无奈。

闹别扭的丞相?真是个怪异的词语组合,侧头看了一眼那不知愁为何物的家伙,我认命地接过那件软甲。

“扮作侍卫跟着阿瞒进宫?可是…进宫也可以带侍卫吗?”历史再不济,自古皇帝那绝对的权威,又岂能容许臣下带着侍卫见驾?

“没有问题。”郭嘉点头。

我稍稍有些疑惑,却仍是换了装束,随郭嘉与阿瞒坐上了马车。

车轴“吱吱哑哑”地转动,阿瞒坐在对面,聚精会神地盯着我看。

“别看我,好好听半仙讲话。”丢了个白眼给他,我不耐。

“丞相,进宫之后,不要随便讲话,皇上跟你说什么,你都只需点点头,若他问你什么,你便反问一句‘依皇上之见该当如何’就可以了”,郭嘉轻声开口。

“为什么?”阿瞒好奇地反问。

我惊,看向郭嘉,“你还没有跟他讲清楚自己的处境吗?”

“现在讲什么丞相都记不起来,而且时间不够。”郭嘉道,“皇上如此急着召见,定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我默然,回头看向阿瞒,“说说看,‘依皇上之见该当如何’。”

我不知道郭嘉为何要向皇帝隐瞒阿瞒失忆之事,但我知道,这事一定事关阿瞒的安危,自古有言,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便是命不保吧。我相信郭嘉,相信他会帮着阿瞒。

“依皇上之见该当如何。”阿瞒点头,乖乖重复。

“不对,稍稍有些气势,用反问的语气。”郭嘉摇头。

阿瞒愣了愣,比划了一下,忽然沉下脸,狭眸微眯,“依皇上之见…该当如何?”他轻轻开口,语毕,薄唇习惯地微扬。

看着他,我怔住,觉得那样的阿瞒陌生极了。

那一日,他骑在马上,我站在马下,他说“六十大板”的时候,便是这副模样呢,令人胆寒。

“笑笑,如何?如何?”拉了拉我的手,阿瞒笑眯眯地道。

我定定地看着他,回不过神来。

“很好,丞相大人做得很好。”郭嘉轻咳一声,赞许道。

马车停了下来,我依郭嘉之言,先行下了马车,与另一名侍卫并排跟在车后步行。

低着头,我随马车前行,入了宫门。

高高的宫墙很是压抑,与我想象的富丽堂皇不太一样,虽然厚重威严,却是压抑得令人连呼吸都感觉困难。

转过几道宫门,郭嘉停下了脚步,一旁有宫人上前领路。

我低着头跟着阿瞒和郭嘉往前走,直至进入大殿,竟也无人将我拦下。

空旷的大殿,诡异的寂静,我垂首静静立于阿瞒身后,不敢抬头。

大殿上坐的,便是皇帝呢。

手握生杀大权的天之骄子,一国之主,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便可令我心存敬畏,不敢造次。

从前只在史书里看到的名词,如今活生生地在我面前出现,真是有些怪异。

“曹丞相,别来无恙?”一个清清浅浅,温温润润的声音终于响起,打破了大殿的死寂。

我握了握拳,才发现自己的掌心竟然沁出汗来,滑腻腻的不大舒服。

我侧目看向阿瞒,他如郭嘉吩咐一般,淡淡点头。

我心里微微一凉,如此这般,算不算大不敬?只是…刚刚那个声音,真的是皇帝的?

在我的印象中,皇帝便该是一脸严肃的老头,更可怕的是,这种老头还是生杀大权,堪比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在五更啊…只是,刚刚的声音,分明很是年轻。

我再一次懊恼不曾好好翻阅历史。

悄悄抬头,我看向大殿之上。

看清楚大殿之上坐着的人时,我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那个人…会是皇帝么?

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一身黑底红边的宽袖龙袍,其上绣着腾云而出的金龙,本该是不怒而威,但他偏有一张漂亮的脸庞,极深的轮廓,面略略有些苍白,仿佛常年不见阳光,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长而微卷的眼睫,但那双眼睛总仿佛隔着一层雾气一般,朦朦胧胧,令人炕真切。那样深刻的轮廓却因那一双眼睛而不见一丝的凌厉,温顺如麋鹿一般。

这样的人,真的…会是皇帝么?

“丞相,朕听闻你受了伤。”皇上开口,貌似关切。

阿瞒仍是煞有介事地轻轻点头,不露声的模样。

“那些伤了丞相的人可曾抓住?”皇上开口,“如何惩治他们呢?”

“依皇上之见…该当如何?”阿瞒一板一眼地轻问,薄唇微扬。

那雾蒙蒙的眸子微微深了一下,随即恢复常。

起身,皇帝步下大殿,姿态优雅至极,他缓缓走到阿瞒身牛

“丞相佩的玉好生奇特。”眼光微转,皇上注意到了阿瞒腰间所佩的碧玉。

我微微僵住,暗自,那是那一日替阿瞒平反时买下的玉,十分廉价,想不到阿瞒竟然时时佩带着,堂堂一个丞相大人,岂能佩带这样的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