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兰颜开玩笑,但一听“嫁”字,情窦初开的花季少女还是脸红了红,怯生生地低头道:“现在说什么嫁…等白黎高中,小涟长大一点再商议。”

兰颜偷眼看看,嘴角上扬地说:“好了好了,嫂子知道你懂事。咦?手上拿的什么东西?”

白懿展开手上的纸解释道:“嫂子,我正是来问你看看这些东西给白黎带着上路齐全否?”

兰颜接过单子过目,文墨、衣服、书籍、干粮一一俱全,忍不住点头,心里暗忖白懿玲珑剔透是个管家高手,要不然自己最近半年天天和睚眦饕餮往外跑,客栈还不早垮了?

“我小姑子心细如发,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且按照这个单子去准备东西,另外再帮我买点女儿家用的胭脂水粉,我好一起带着上路。”

白懿疑惑,且不说嫂子往日从不涂脂抹粉,如若她真跟着白黎去京城,一路为免麻烦女扮男装才是上道,怎么反而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地上路?

一直沉默的睚眦问道:“你要陪白黎去京城?”言下之意是:你明明说好要陪我开五官的,现在出纳官还没找着,你就不干了?

兰颜道:“白黎这孩子从没出过远门,我担心路上出了状况他不会应付。”另外更担心他在京城遇见月若星若无所适从。

饕餮皱皱鼻子道:“那我二哥怎么办?”

兰颜摊手,“什么怎么办?你们两个当然是跟着我和白黎一起走。”一起走当保镖,这句话兰颜没敢说出口。

睚眦胸口闷气,“我要寻觅出纳官,跟着你们去京城做何用?”

兰颜吩咐白懿先出去买东西,才又过来使劲敲了敲睚眦的胸,“你怎么这么笨?”

睚眦不语,深邃的眼睛直视兰颜的眼眸。

兰颜绺绺胸前发丝,媚笑道:“想我白娘子娇俏动人、明艳可爱,那出纳官喜欢美女,万一…”

饕餮拍拍额头,高兴地指指道:“我懂姐姐意思了,姐姐是想用美人计把出纳官给引出来,”说着,便转向睚眦,“二哥,既然我们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出纳官,不如就跟着姐姐、白黎上路,说不定还真能把出纳官给勾出来。”

谁料,睚眦却冷笑一声,哼道:“想你白寡妇风韵犹存、徐娘半老,也许那个出纳官哪天撞在了豆腐上,坏了脑子或许真会看上你!”

所谓此时无声胜有声,白白第一次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抹抹头上的冷汗,被周围低气压逼得全身打瑟的白白干脆迈着小碎步往后退。

可没走几步就听兰颜大声咆哮起来:

“睚眦,你这个王八蛋,我今天就要灭了你这杂种!”

睚眦转身,眼神也在瞬间冷冽:“杂种?”

兰颜插腰,一副大无畏的样子:“对!杂种!你个怪物杂种龙!还好意思说我‘徐娘半老’?哼!我穿过来最多一千岁,你呢?几千岁的老杂种!杂种!杂种!要不是你老爹名望在外,你以为别人会拜你?”

熊喵被骂声吵醒,四肢着地地走出来,也骂咧咧道:“格老子,大清早的你们这些虾子找不到事情做了哇?”

白白吞吞口水,转身,开溜!

因为,他二哥已经全身燃起微红焰火,这是…他二哥发怒前的征兆,还有,他二哥最恨谁叫他“杂种”了。

@#%&…%(@¥@~%¥…&**&!

一声巨响,白白回头只见同福客栈火光四溅,客栈的房顶垮了一大半;咔嗒!再一声,兰颜最宝贝的金字招牌:“同福客栈”也掉了下来。

饕餮学观音菩萨的模样双手合并立于胸前自语道:阿弥陀佛,还好这是清晨没开店,不然…二哥和姐姐一时冲动,得死多少无辜人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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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在召来土神、水神帮忙的情况下,同福客栈的房梁、房顶终于修复好了。

兰颜虽是肉-体凡胎,但因为有狐尾毛的保护幸免于难。白懿上街采购、白涟上学堂、白黎在老院别墅读书(古时候人们一般把在郊外、独门独院的房子叫“别墅”,在这里大家可以理解成在郊外的破烂小茅屋,白黎跑到那去读书是因为家里太吵。亲们可千万别误会成今天有钱人们住的别墅哦…),所以都对此次睚眦VS兰颜大战毫不知情。

等到白懿接白涟回来,客栈已经基本恢复原状。不过,兰颜最喜欢的红樱木桃桌却牺牲了。吃罢饭,兰颜一边委屈地收拾残局,一边对坐在门口观天的睚眦说:

“你答应赔我的珍珠、绫罗绸缎、金钗首饰十八套到底什么时候给?”

睚眦头也不回,从袖里一甩,便扔出三块元宝来。淡淡的,只吐出两个字:

“定金!”

兰颜欢喜地跑过去收在怀里,又向睚眦吐吐舌头道:“今天的事情大家都有错,算了,扯平!”

睚眦不搭理,只道:“那个熊喵…要想办法查清底细。”

兰颜用牙齿咬了咬元宝,发现软软的有牙印才相信这不是睚眦变的戏法。这才抱着元宝大咧咧地背对着睚眦坐下来道:

“你是说今天你动怒的时候它帮我硬生生地挨了一掌,居然没事的事情?”

睚眦点头,“我虽只用了三分力,但不论它再厉害也不可能毫发无伤,世间难道还有比父亲法力深厚的仙?”

兰颜嗤鼻,“不管熊喵到底过去是怎么回事,但我肯定它绝对不是坏人,所以,这次去京城我还得把它带着!”免得把我的客栈吃垮了,带在路上至少还可以骗点银子。

睚眦经兰颜这么一提,似乎想起了什么道:“京城,我和饕餮与你们一同前往。”

兰颜歪头笑眯眯地去看他,“还是想通了?”

睚眦被看得有些别扭,不自在地说:“你说得也有些道理,京城美女如云,说不定出纳官在。”

顿了顿,睚眦眯眼道:“我记得,你说过,帮我去除戾气是有事相求…”

兰颜没想到睚眦主动提起这事,怔了怔低头玩弄起衣带来。

“对,我正在想,白黎快要去赶考了,这事情得早点解决才安心。”

“说吧,虽戾气并未立即去除,但我遵守承诺,现在就帮你去完成心愿。”

兰颜见睚眦答应,也就不客气地幽幽念道:“睚眦,其实这世上不只你一人睚眦必报…”

抽了口气,才又接着说:“我虽并非真正的白何氏,但是她曾有的那些噩梦却仍旧存在这个脑袋里。你知道她为什么自杀吗?”

睚眦道:“我早已查过,祥福村恶霸地主李全福看上了白家即将过门的新媳妇,在成亲当天来抢亲。白老大和父母誓死不从,被活活打死。还没被抬进白家大门的白何氏成了寡妇,没过多久,万念俱灰之下上吊自杀。”

兰颜摇摇头,自嘲地笑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睚眦没吱声,示意兰颜继续。

兰颜道:“白何氏一进白家就成了寡妇不假,确是个如假包换的黄花大闺女,李全福见死了三条人命不敢再造次,但对白何氏垂涎三尺,仍旧屡次来骚扰白何氏。渐渐的,没有劳力的白家就揭不开了锅,白何氏看着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一狠心便去找了李全福。她告诉李全福,可以嫁给他,但前提是让他酬些银两帮助白家度过难过。李全福面上答应,当天便强-奸了白何氏。事毕,李全福翻脸不认人,还威胁白何氏…”

睚眦抿唇,“白何氏发现自己被骗,又无法忍受自己失身,所以悲痛自杀?”

兰颜摇头,“哪有这么容易?李全福这个禽兽拿‘通-奸’的罪名威胁白何氏,自此,夜夜翻进白家后院背着三个孩子强-奸她,一个月后,白何氏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折磨,才离世长辞。”

尽管知道那是另外一个人,但一想到兰颜的肉身曾受过这样的折磨,睚眦还是不禁咬紧了牙。

“所以你想报复?”

兰颜宽慰地笑笑,“这倒是其次。早在我活过来以后,李全福知道事情闹大不好,曾还来求过亲,我拒绝他后也大觉无趣,不再来骚扰。”

睚眦点头,白何氏是白何氏,兰颜是兰颜,她可是吃不了亏的。说不定起初李全福见白何氏上吊未遂还来闹过,却被兰颜恶整过,她只是避而不谈罢了。

睚眦问:“那你为何?”

兰颜嘴角弯了弯,眼里流露出难得的温柔。

“白黎快上京赶考了。”说完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便抬头仰望星空。

睚眦怔了怔,踌躇道:“莫非你是怕这李全福对白黎赶考有所不利?”

兰颜点头,娓娓道来:“全村的人何人不知我家白黎上京赶考求取功名是为了还父母、哥嫂、白家一个公道。李全福的小女儿恰是京中丞相的宠妾,凭着这点关系,你认为他们会让白黎有机会高中吗?”

睚眦弄明白缘由,忍不住酸溜溜地说:“原来你不惜性命,辛苦陪我去除戾气,竟只为一个白黎。”

兰颜垂下眼睑,柔柔地说:“白黎这孩子…太正直,太冲动也太傻,如果没有我…我不敢想。”

睚眦气短地闭眼,“凡间有句话,民不与官斗。你斗不过李全福一家…说罢,想让我如何处置他们?”

兰颜听了这话,刚才眼里的柔情似水全换做了利剑,豁得站起来,兰颜恶狠狠地道:

“死?太过简单也太过容易,我要让那得宠的小妾生下怪胎,失宠被辱,李全福失了靠山,亏了生意田地,落魄成为乞丐!”

睚眦傻眼:“你竟让李全福苟且偷生?”

兰颜阴险地笑笑:“他当然得死,不过死前得先去京城看看女儿如何被侮辱。至于最后处决…还是留给白黎高中后吧,他想还父母一个公道已是毕生心愿,让他亲手处置这个禽兽也好,我真希望白黎能给他判个宫刑,嘻——”

兰颜说的笑话,睚眦听了却一点也笑不起来。心里只道:没想这女子往日疯癫,到关键时刻竟处处为白黎着想。

第四十章

睚眦一出,自然一个顶三。

没几天,兰颜的愿望就全部得以实现。听说恶有恶报,李全福的女儿竟然生了个怪胎,从此失宠,白家四人又免不了围坐下来唏嘘一番。

白黎愤愤握拳道:“失了丞相这座大靠山,日后为爹爹和大哥他们翻案也就容易多了。”

抱着已经熟睡的白涟,白懿也偷偷擦眼泪道:“这是老天有眼,二哥你一定要争口气高中,好为娘洗刷冤情。”

兰颜虽然早知道这样的结果,也忍不住激动地泪眼朦胧,白黎悄悄握住她手,示意她安静。

兰颜低头,竟有种背着白懿和小叔子偷情的感觉,忙收回手,白黎也不在乎。三人又叙了会儿话,才各自回房睡觉。

回房后,兰颜整理床铺,正准备躺下,就听到外面有细微的谈话声。凑近耳朵细听,竟是睚眦压低了声音在说什么。

兰颜轻手跺脚地溜出去,就见走廊上,睚眦和饕餮对着一面墙恭敬地跪着,因为隔得太远,兰颜也听不清在说什么,只看见睚眦和饕餮又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个响头,象是在恭送谁离开。可两人跪拜的地方明明什么都没有。

兰颜屏住呼吸,惦着脚尖往回走。没跨上两步,就听见睚眦的声音在脑后响起,这次倒是洪亮如钟:

“深更半夜的,你在这鬼鬼祟祟做甚!”

既然被抓住,一不做二不休。兰颜回身把腰一插,道:

“你们两个才鬼鬼祟祟呢!这是我的客栈,我爱去哪就去哪!”

饕餮道:“可姐姐,这客栈是二哥用皮毛换来的,怎么说,也有我们的一半。”

旧事重提,兰颜咂舌往话题往一边带道:“先别说这个,你们深更半夜在这对着墙自言自语,又拜又扣地演什么戏?”

睚眦哼了声,不作响。

饕餮望望睚眦,才神秘兮兮地说:“刚才…是卮儿来了。”

“卮儿?”兰颜眨眨眼,从来没听过这号人物,“他是谁?妖怪?人?”

睚眦瞥眼看了看兰颜,沉吟道:“说这么多做什么?先带回去再说!”

言毕,便向兰颜后颈劈去,毫无防备的兰颜顷刻间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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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渐渐恢复,朦胧睁眼,兰颜不自觉地向后颈摸去。

清晰的痛楚一股股传达到大脑,使兰颜把昏迷前的一点一滴都拼凑了起来,想到睚眦对自己下毒手,又忍不住骂咧咧地坐起来。

可自己这么一动静,便立马惊动了三两个守着自己的小丫头,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自己转了转,都俏皮笑着说:“呀!姑娘醒了!”

“这么快就醒了,看来二爷舍不得下重手呢!嘻嘻!”

“几位姐姐别胡闹,快去通知卮儿姑娘来,就说二爷带回来的姑娘醒了。”

兰颜弄不醒状况,隐隐间猜到她们言语间说的二爷是睚眦,再去看自己睡的床,衾褥香软,帐外流苏缀着的明珠闪亮逼人,嬉戏打闹的丫头们都身着华丽丝绸,触感光滑,头上发式简单,簪着的红花都犹如活着般娇艳欲滴,散发奇香。

趁着兰颜发神之际,自有那灵巧的丫头去禀告了那个卮儿。没一会儿,就听佩环生动,裹着铃铛般笑声从珍珠帘后走出一个妙龄少女。

看见兰颜,卮儿双手交叉放在身旁福了福,“给姑娘请安,刚才让您受惊了。”

其他丫头看卮儿如此,有样学样地也福了福,叫了声“姑娘安好”。可仍旧是打闹一片,兴奋之情全写在了张张小脸上。

卮儿啐道:“没规矩的野丫头们!还不去给姑娘准备裳衣、纱裙和首饰,伺候着姑娘起床。”

丫头们虽顽皮,但还算乖巧,听了卮儿的吩咐都下去一一准备,那走到窗帘边的仍不时回头去看兰颜,还窃窃地嬉笑着什么。

卮儿见状,手一挥,珠帘后又多了层透明闪光的窗纱,泛着点点色彩无风而动。

卮儿笑道:“姑娘莫恼,这些丫头往日都是被老爷给惯坏了的,这是第一次见凡人,又恰巧是那冷若冰山的二爷带回来的姑娘,自然多了几分好奇。”

兰颜听了这话,踌躇着没开腔。

看来,确实是被睚眦绑到了什么地方来。什么地方?这个白白口中的卮儿称呼睚眦二爷,这还有个老爷…难道这是睚眦和白白的家?

卮儿似乎猜出兰颜心思,道:“这里是神龙谷云霄殿,是老爷住的地方。二爷住的地方,在山的那头,叫碧霄殿。”

兰颜讪讪道:“谁关心他住在哪里?”

说罢,脸却红了一大半。卮儿也不取笑,自下了床沿去给兰颜泡茶。

兰颜抬头细看这个玲珑八面的丫头,娇俏芙蓉,肤如雪莲,嘴若樱桃,倒是副惹人怜爱的乖巧模样。她的打扮,又和其他丫头有些许不同,轻盈柔软的霁月服、头上没有簪红花,却梳了个乖巧的孔雀髻,簪了各式各样发着五彩光芒的钗子。耳坠上一对斗大的珍珠耳环更是洁白无暇,衬得这丫头粉琢玉器。

兰颜试探性地问:“你就是白白说的那个‘卮儿’?”

卮儿用手巾捂着嘴巴笑了笑,才道:“听闻下界人叫五爷‘白白’,原来还是真的。”

下界人,这三字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兰颜顿时明白过来这个卮儿面慈心狠,看来不是好惹的果儿,不然也当不了大丫头。细细琢磨来,早在刚才一见面,她就已经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

“丫头们没见过凡人,所以争先恐后地来瞧”,这已经在鄙视自己的身份,把她当怪物,继而又称睚眦是“冷若冰山的二少爷”,看来,不仅仅是这的小丫头们被神龙宠坏了,这个丫头更是得宠非常,不然也不敢这样讥讽睚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兰颜只装作不懂卮儿话里讥讽,陪衬着笑道:“那还敢问这位姑娘,你家老爷绑我来有何贵干?”

卮儿转转眼珠,一摇头,脑袋上的珠花呯呤作响:“这个卮儿不知,卮儿只晓,老爷让我带话给二爷和五爷,说一段日子不见,甚是想念,让他们立即回来叙上一面,另外,把那个兰颜也带回来。”

兰颜理理有些乱的思绪,这么说,当晚看见睚眦和饕餮跪拜的人应该是眼前这个卮儿,她带着“圣旨”而来,两兄弟自然叩拜接命。可是,就算老子有事召见,还吩咐顺便带上她回来,睚眦为什么不好好给她商量,要直接打晕了带回来这么野蛮?

卮儿递上茶,继续道:“未免打草惊蛇,让其他人知道二爷带您回来的事情,我便建议二爷直接打晕了打包绑回来。得罪之处,还望姑娘见谅。”

说罢,卮儿毫无愧色地福了福,兰颜的脸却黑了一大半。这个卮儿,真是…

兰颜正想开口,小丫头们便鱼龙贯穿地端着盘子进了来,随即排成一排站在床头。

卮儿弯嘴笑道:“老爷有吩咐,让我把姑娘打扮好了带去见他。这有各式华衣十套、金银首饰十套、金钗花簪十套,姑娘挑挑,看哪套最称心意吧!”

第四十一章

打扮妥当,自有那乖巧的小丫头牵着兰颜去见老爷,古灵精怪的卮儿反倒没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