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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然不自觉地起身走前几步,正要开门,却被一个响亮的女声打断。

“喂!你怎么能来这里?”那是一个清脆却陌生的女子声音,“不是跟你说过新郎新娘在结婚前不能见面的吗?”

“谁规定的?”男子低沉而优雅的声音中夹杂着淡淡的笑意。

祈然如遭雷击,握住门把的手顿时僵住。这个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一想起来,他就会记得那个人从很小的时候就会无奈而又包容地告诉他:祈然,你该学着长大了。

“这是传统,传统!懂不懂?”女子怒不可遏道,“卫聆风,你就不怕婚前犯忌。上帝不给你们祝福吗?”

祈然微微拉开门,从他这个角度,刚好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上露出幽深轻蔑的笑容:“很不幸,无论是老天还是上帝,我都从没指望过他们。我的幸福,我自己会守护。”

女子顿时语塞,一脸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卫聆风终于露出几分无奈的笑容,低声道:“我只是想交给她一件东西,不会很久。”

他晃了晃手中的东西,祈然只能看到那是一个银色的项链,链子下是个闪着彩色光泽的吊坠,偶尔摆荡入他的视野,总觉得异常熟悉。

女子终于妥协,侧了侧身,不情不愿地道:“去吧去吧!一个两个脾气比驴还倔。说结婚就结婚,连个心理准备也不给人家。”

眼看着两人背影顺着长长的走道越变越小,祈然心中一紧,鬼使神差地侧身闪出房间,正要跟上,却听到一个异常清冷而又熟悉到极致的声音叫了他的名字。

“祈然。”

祈然猛地回过头去,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

那是比夜更沉,比海更深的一双眼睛,无情无绪,无波无澜,却能让他烦躁不安的心猛然沉淀下来。

“步……”祈然看着他奇怪的装束却毫无改变的脸,心莫名安定,缓缓地问,“冰依在哪?”

步杀一怔,半晌才道:“走道尽头,最后一间房。”

祈然心中一跳,蓦然想起了卫聆风他们消失在尽头的背影和脸上真切的笑容。冰依在走道尽头……大哥今天要成亲……新娘是自己前任女朋友……这些,意味着什么?

祈然猛地一个转身,往走道尽头冲去。还没有奔出几步,却被一个漆黑的身影一把拦住。

步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底一片冰冷:“少爷,你答应过让他们幸福的。”

少爷?!步杀居然叫他少爷,用着那样陌生的表情和冰冷的语调?

“萧家的财产、父母亲情、权势地位,你从大少爷身上夺走的东西已经太多太多了。”步杀缓慢地用他惯有的清冷的语调吐出一字又一字陌生的指责,“冰依,是他仅有的幸福。”

步杀说完,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

祈然僵立在原地,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如被冰冻般寒冷凝滞、无法流动。

为什么说,冰依是大哥仅有的幸福?

明明,明明一直以来……冰依,都是自己仅有的幸福。

明明,自己的愿望从来没变过。

守护冰依,守护你,守护无游组,然后一辈子在一起。

“少爷。”成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夹杂着浓浓的关心和叹息,“步杀他作为大少爷的‘影子’,从小看着大少爷受老爷欺压利用和伤害,才会那么说。少爷的苦,他看不到,才会那么说。”

财产、家世、权利,少爷都有。萧家继承人的身份,在整个Z国跺一跺脚,就会天摇地动。多么风光,多么不可一世,无所不能。可是,又有谁问过少爷是否稀罕这一切呢?

别人只看到了大少爷的凄苦,少爷的光鲜,却又有谁看到了背后的真相?

成忧低下头,握紧双拳,声音低哑:“他们根本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

什么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祈然忽然浑身一颤。仿佛被巨大的棒槌轰隆一下砸中脑门,晕眩、痛苦,心里却异常清醒。

恍惚中,他仿佛回到了那个权势交接、喊声动天的夜晚。

他将代表依国最高权利的令牌高举过首,俯跪在卫聆风面前,一字一句地向他宣誓:“我,萧祈然,谨代表依国向祁王卫聆风发誓效忠。今生今世,自我以下依国所有将领文臣、军士百姓,都愿奉祁王为尊,听其号令,禀其旨意。如违此誓,天地不容!”

那时,他跪得云淡风轻,光华磊落;那时,他以为这已是送给大哥最好的礼物。

可此时此刻想起来,为何大哥那悠然含笑的眸底,会有着如此深的落寞和孤寂,那落寞和孤寂仿佛要一辈子烙印在他心底。

为何?明明权势地位、从小的梦想,整个天和大陆都已在他脚下,他还会笑得如此萧索?

祈然怔怔地瞧着那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走道,心里有个声音一遍遍响起,从模糊到清晰:什么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是高高在上,却失去了真正的爱人;是俯瞰天地,却找不到一个剖心的知己;还是光风霁月,却再也找不到心动的痕迹?

小佚

2009-03-26 17:17

Text 6.换你一天一无所有(下)

再说一次,所有text开头的,都是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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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婚礼快开始了,我们去会场吧。”

成忧拉着神情恍惚地祈然来到觥筹交错的婚宴现场。祈然的出现自然引起了最大的轰动,交谈声,口哨声,尖叫声此起彼伏,但祈然却恍若不觉。

临时搭建的神台旁已铺满了鲜花,神台上慈祥地神父已含笑等待。

时钟滴答走过十二点,司仪扯着嗓子高喊:“我宣布,新婚庆典仪式现在开始,请我们的音响师奏响庄严的婚礼进行曲,让我们大家以最热烈的掌声有请二位新人登场!……”

喜庆的婚礼进行曲响起,笑意充斥了每个人的眼底。只除了祈然。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冰依穿这样的礼服。洁白的婚纱衬着她细腻的皮肤,显得如此轻柔美好;琥珀色的双眸沉静宛然,却蕴藏着点点幸福的温馨。

一样的笑容,一样的守望,一样的相伴走到神台前,唯一不同的……他已不是那个新郎。

祈然忽然跨出一步,面无表情地站在神台前不远处,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安静,会场诡异地安静下来,唯有洪亮的婚礼进行曲还在尴尬地回荡。

“冰依。”祈然轻轻地开口,那温柔的表情仿佛在吞吐着花的芬芳。

冰依一手捏住自己白色的裙摆,一手紧紧抓住卫聆风的衣袖,看向他的目光戒备而复杂,甚至带着哀求:“祈然,有什么话,我们婚礼结束后再说好不好?”

“不好。”祈然淡淡却不容置喙地说,然后猛地抬起手,阻止了步杀的前行,“步,你很清楚,凭萧家的势力,你阻止不了我做任何事。”

这是否是一场角色扮演?他已分不清楚。如果是,那么他会努力地演下去。哪怕此刻心已疼痛的皱缩成一团。

一无所有的痛,一无所有的伤。他活该品尝一遍。

一直沉默着的卫聆风忽然笑了,他一边用极其轻柔珍惜的动作揽住冰依,一边用冰冷没有温度的笑容扫过祈然,望向高处的神父:“GARY神父,有人愿意顶替你的位置,为我们宣读誓词。我想你该没什么意见吧?”

神父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闻言连忙点头将圣经交到祈然面前,擦着额头的冷汗,落荒而逃。

祈然面无表情地接过书,眼睛却只看着紧皱着眉头的冰依。

她穿着洁白的婚纱,依偎在别的男人怀中;她对着别的男人温柔巧笑,却对自己戒备疏离。

一种锥心的痛汹涌而来,几乎让他失控,让他想杀光所有的人,然后带她离开,囚禁她,占有她。

祈然抿了抿唇,死死压抑下那种疯狂的冲动,一字一句道:“水冰依,你是否愿意嫁……萧祈轩……为妻,并发誓永远爱他,尊重他,保护他,像爱你自己一样。无论他生老病死,贫贱富贵都对他不离不弃?”

冰依似乎为他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但也只是一瞬,她抬头看到了卫聆风紧张而期待的表情。嫣然一笑,满室余温,她清晰而决绝地吐字:“我、愿、意……”

我愿意……

我愿意!

一句我愿意,便宣判了他的死刑。

哪怕是梦,哪怕是角色扮演,也已将他的心绞碎了千百万次。

那一年,对着他笑,对着他说,我愿意地女孩……那一年,牵住他的手说:我承诺生生世世,对你忠心到底的女孩,在哪?还在他生命中吗?

痛到……僵硬。痛到,湿热的液体,几乎涌出眼眶。

祈然“啪——”地一声合上圣经,深深地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他爱到骨子里的女子。

轻柔如羽毛般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大殿:“我萧祈然,娶你水冰依做我的妻子。从今以后,无论顺境逆境,富足或贫穷,健康或疾病,我都将爱护你,珍惜你,直到天长地久。我承诺生生世世,对你忠心到底。”

在冰依震惊到无法言语的注视中,祈然忽地露出了一个绝世光华颠倒众生的笑容,目光扫过卫聆风,步杀,最终落在冰依身上。

泪水被掩埋在锥痛的心底,笑容倾尽了他全部的渴望,他只愿一生守着自己的诺言,永不改变,永不……改变。

“梦境也好,现实也罢。无游天下,不离不弃。我只相信,这是我们一生的誓言。”

话音刚落,忽然,一道五彩的光芒从冰依胸前绽放。被光芒笼罩的任何地方,竟慢慢变得模糊,仿佛风中的海市蜃楼般,吹一下,便扭曲了,坍塌了,逐渐消散。

祈然只觉胸口一阵窒闷,然后那窒闷传到了大脑,他昏沉沉地睁不开眼睛。

失去神志前,他陡然记起。冰依胸前的那个银项链下是他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十字挂坠。

“啾——啾——”

祈然猛地从午睡的藤椅上坐起来,耳边还充斥着遥远的天空中海鸥的叫声,入目都是熟悉的房间和摆设。

他茫茫然地抬起手,擦去额上的汗。

还是在玻拉丽斯号中,还是航行在大海上。那么方才的一切,都是梦吗?

如果是梦,为何那种疼痛的感觉如此清晰?清晰到此时此刻,都仿佛还有一只手在一下下揪扯着他的心脏。

祈然迅速地披上衣服,走出房间。

小四正吃力地搬着东西经过走道,看见他也不恭敬行礼,笑嘻嘻地道:“少主,你起了?”

祈然点点头问道:“人呢?”

小四挺了挺背,眨眼道:“少主说的是哪个人?如果是步公子,他自然是在桅杆瞭望台上。如果是小姐,大概……”小四眯起眼好笑道,“大概在厨房替小银偷吃食吧。”

小四本来还要再调侃冰依几句,谁知祈然竟一言不发地抛下他走了。小四一下愣在原地,战战兢兢地想:完了,主仆不分,少主不会生我气了吧。

祈然几步踏下楼梯,刚走出舱外,就见黑衣黑发的步杀站在他面前。

步杀上下打量了他半晌,皱眉道:“脸色不好?做噩梦了?”他在桅杆瞭望台上,清晰地看到祈然惊醒以及脸色苍白满头冷汗的过程。

祈然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一顿一缓地问:“步,我是你最好的兄弟?”

步杀一怔,随即用“你这不是废话”的表情,淡淡看着他。

祈然笑了,他也觉得自己问得有些傻,但不知为何,那个梦总是让他忐忑地想要求证些什么。

祈然拍了拍步杀的肩膀,神色悠然,开口的声音却如赌咒发誓般凝重:“一生的朋友,一世的交情,这份珍惜我会永记在心。”

看着祈然瞬间消失在厨房门口的身影,步杀侧了侧头,一脸疑惑,但还是无声吐出了他刚刚想说而没有说出口的话。

“不是最好,是唯一。”

祈然用如影的速度进入厨房时,刚好看到冰依懒洋洋地靠在点心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欢快地小银。

祈然一进门,二话没说,直接将某只白色的小狐狸丢了出去,然后将她抱在怀里。

小银吱吱的叫声,充满了委屈和愤怒,在门外不住徘徊。

冰依不满地在他肩上咬了一口:“小银还没吃饱呢!”

祈然冷冷道:“狐狸重要还是我重要?”

冰依怔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自己的丈夫居然会跟一只狐狸计较地位。不过眼看他神色不善,连忙搂住他脖子,义正言辞地开口:“当然是老公重要。”

祈然轻轻地环抱住她的腰,让她整个贴在自己身上。梦里那锥心刺骨的痛涌上来,融进此刻的幸福中,变得如此酸楚而敏感,几乎软化了他全身。

祈然轻轻托起那小巧的下巴,将自己的吻印上去。唇舌交缠,感受到冰依主动而又自然的回应,仿佛他们彼此是天生最契合的个体。

湿暖的吐息是他的,柔软的身体是他的,雀跃不安分的心也是他的。

祈然猛地将她抱进怀里,紧紧扣住,紧到再无间隙。

原来,那一切真的只是个梦。

睁开眼,冰依还是他的妻子,步杀还是他的兄弟,他们还是在这个茫茫无际的海上相伴同行。

没有刺目的白光,没有嘈杂的会场,更没有让他痛到无法呼吸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