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合县狱怕是真有蹊跷……。现在问题是,自己还在这里等一天,会遇到更多的怪事吗?

飞白难得严肃,他想起自己昨夜和苏韧坦白自己喜欢勾搭别人家的老婆。

当时那个人缓和的语调,那清亮的眼波……。

飞白抽了一大口冷气:“小柳儿,苏韧他真是本地人?”

“是啊,货真价实。他苏家祖坟就在滁河边上,他亲口说的。”

小柳吧唧了半天。

脚步声响,他连忙住嘴,对飞白说:“老白,你不许当面提苏大哥的事。我们这里最不是人的家伙,都不敢和他提奸夫□□之类的话,免得勾起他伤心。”

飞白忘了点头,他发现苏韧笑着,捧着几件晾干衣服,出现在栅栏那头。

江南已到闷热季节。苏韧的微笑,好像吹面不寒的杨柳风,宜人宜景。

飞白“哈哈”一声,其实,这时他背上的汗毛倒竖。

苏韧的杨柳风,吹面不寒,可吹得他心里寒。

作者有话要说:去年年底,有人问我:“那边是不是很惨?”

“惨”么?困难是有一些,不如从前顺利。各方都节约开支,一些友人失业减薪。

但是,也不能说惨。“惨”这个字,要看看它的古代字形,很有意思。

大家请看下面这个页面的“小纂”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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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像一个弯腰的人,抱着一棵歪脖子树哭泣。何至于此?因为经济萧条,衣服大打折,饭店少排队,旅游旺季给平季价,同事们互相鼓励,都是好处。

上面看“惨”字的网址,叫“汉典”网站。可以查到字词的来源,用法,详解,典故。蛮好的。我是去年年底发现的,靠它大致读懂了一本小书。

我有空要去逛逛公园。经济危机,日子还不是照样要过?外面的世界,鸟语花香。

正如上世纪20年代的大萧条时,广播里依然会唱爱情和玫瑰。

退一万步,中国最困难的抗战时期,人们依然有欢笑,有成长。

☆、四禁士(下)

苏韧隔着栅栏把衣服递给柳夏。小柳问:“苏大哥,有点不对头。为啥狱卒们还不来巡查?”

苏韧嘴角一挑,清丽如月下芙蕖,闷热牢房,顿添几分爽气。他道:“还是我的小柳弟机灵。不知上头吹来哪阵风,牢头等被太爷召去了县衙。外边人手不足,一切从简。”

飞白眉头松了又紧,沈凝从草席里探出半张脸。

小柳问:“出了什么事,能惊动上面?”

苏韧道:“啊?我光顾着本分,洗衣晾衣。他们闹嚷嚷跑前跑后,我倒没怎么留心。”

飞白打了一个哈哈。苏韧脚跟半旋,刚要离开。他背后平白多出两道人影来。

这两个人穿戴着寻常衣冠。可从帽到鞋,从腰带到花纹,俩人一式一样,就显出极不寻常。

其中一人亮出块金牌,傲慢指着苏韧:“我等锦衣卫。你是何人?”

苏韧躬身揖让:“在下苏韧。”

另一人道:“不是他,在里面。”牢里人都吃了一惊。

胖狱卒哈腰上来开牢门:“苏韧,今儿事太大。你不能出去,回去坐着。”

苏韧瞥了眼飞白。飞白虽满腹困惑,并不低头。他正对着那两个人,捉摸该如何开口。

可那两人扫他一眼,摇头,他们趋步到柳夏的面前,又摇头。

沈凝拉开草席,坐起来道:“是不是找我沈凝?哼,我早就恭候你们了。州学墙壁上那首暗讽某大人的螃蟹诗,就是我题写的。不关别人的事。”

飞白闭住眼睛,这秀才有点酸,还真有点傻。

那两人对视点头。一个袖手说:“这不关我们事。上头只交待带你回去。”

沈凝露出森白牙,对苏韧苦笑:“嘉墨,多谢这几天的照顾。该我的祸,躲不过。来生我再报答你的恩情。”

苏韧叹息,把他自家穿的蓝布袍解开,披在他身上:“卓然珍重。至于报答,何来此说?你啊,寒窗十年不易,别太硬了……”他眼圈一红,好像说不下去。

沈凝神情激动,嗓子眼被堵住了似的,握住苏韧的手摇了摇,就被两个上差推搡走了。

小柳跟着喊了一声:“沈秀才!”

沈凝回首,昂首一笑。他无精打采时,苍白如纸。此时骤显一股清华之气。

飞白攒眉。苏韧抓住胖狱卒的短打边:“毛大,究竟出了什么事?”

毛大擤了擤鼻子蹲下,压低声:“兄弟,跟你透个实话啊,咱们六合县翻天了。查来查去,大案的源头居然是在我们六合。真人不露相。谁能料到,咱们那看似糊涂的县太爷和装疯卖傻的衙内,才是上头要寻的头等犯人。今天上到师爷,下到门子,悉数被抓到南京去了。班头,牢头,账房,凡是太爷亲信,一并都收押。就剩我们几个被太爷罚过的小卒管那么多鸡毛事儿……唉,忙啊,明儿再说……”

苏韧愕然。飞白转头。小柳啧啧:“报应报应,县太爷父子到底也是栽了。”

霹雳声响,倾盆大雨。牢房重变得如夜般昏暗。苏韧的神情,没有半点幸灾乐祸。

一会儿,牢房里脚步声乱纷纷,有粗犷嗓音在牢里一个一个的喊名字,接着仿佛有多间的牢门开锁。飞白问苏韧:“他们叫的,都是分押到六合县来的读书人?”

苏韧茫然点头,面带痛惜。他本是县里的簿记,肯定是念过些书,大概是兔死狐悲。

六合县太爷既然被发现是那些儒生们的同党。涉案的人,当然必须要重新清点。太爷治下的六合县狱,不再安全,必须给他们重挪个“窝”。

现今天下,皇帝隐居在紫禁城内,求仙问道,研习手艺。蔡阁老的话仿佛是不挂名的圣旨。阁老一声令下,跑在前头的不一定有赏,落在后头的一定倒霉。因此,朝廷派往江南的大小办案官员不敢出半点差池,事事小心。

飞白用指头弹走一只欲扑火的蛾子。他算了算时间。刑部的人走了,另一些人快要来了。

单只一件,他没有想到会来这么一场大暴雨。县内乱作一团,狱卒们成无头苍蝇,犯人们的一天两餐,都给省了。小柳都闭嘴,捉着草蛐蛐玩儿。

苏韧眼睛半开半合,时间越长,他越显得怡然安定。

飞白望着他沾染了潮气的墨色鬓角,滴水鼻尖。疑惑越来越浓,以至到了他无法抑制的地步。他甚至想,那个人要是活到现在,许能出息成苏韧这般的模样,也未可知。他晃头,不愿意再去想。他用手指撑着草席,靠到苏韧的身边,直视他。苏韧似乎很久都没察觉,飞白咳嗽了一声。苏韧眼波澄澄,蓦然一笑。朦胧如春烟,仿佛旧相识。

“白兄,你但问无妨。”

飞白哈哈,咬耳朵问:“苏兄,你老婆孩子的忌日是哪一天啊?”

苏韧眼皮都没有眨一回,他想了想,笑道:“白兄寻开心,怎寻到小弟这里?”

“我是寻开心吗?哈哈。”飞白盯着他说:“苏兄,你就快出去了,开心的该是你才对。”

苏韧眼一弯,用只有他听得见的声音答:“老白,方才锦衣卫来,你好象见了自家人探监。你在六合寻花,纯粹是一时兴起?要说瞒,你可比我多。”

飞白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告诉你,那两人并不是锦衣卫。”

苏韧表情纹丝不动,眸光灼人。

他沉思片刻,好像比飞白更明晰了其中奥妙,只说:“嗯,钱能通神。”

飞白要面子,不愿去打听沈凝的事。那苏韧道:“拙荆和儿女们的忌日,我确实答不出来。以前我想过,人总有生离死别。若我能和拙荆同个忌日,倒是人生一大快事。”

飞白心一动,他刚要问一句最要紧的话。远处巨响,牢里犯人们差不多同时惊呼。灯熄灭了。

喧哗声,吆喝声,哭喊声隐约透入高墙内。小柳蹦起来。飞白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小腿上的东西取了出来,藏在怀中。黑暗里,他按住小柳的肩头:“怕什么?有我在。”

苏韧像是躺在地上,耳朵贴着地。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才说:“是滁河决堤了。”

飞白再次按住小柳,打个“哈哈”。他知道这条绕经六合的滁河,离此不远。自己上天入海,当然不能叫这么条小河困住。可是,既然他选了到六合县大狱一游。只他一个人不被困住,怎见的他神通呢?

苏韧点起了油灯,不慌不忙。

远处有犯人的惊叫:“水进来了,水! 水!牢头,毛大!快放我侬躲一躲,”

小柳着急,苏韧安慰道:“别慌,六合县狱落成来,从没淹死过人。”

“今晚上不一样,毛大他们一定只顾自己逃命,还会进来管我们?”

“不用他们。”苏韧在墙角的老鼠窝里刨,从里面拉出来三把钥匙。小柳嘴巴都合不拢。

苏韧飞快打开了牢门,对飞白和小柳说:“你们往前走,左拐,直到文书房去,里面的三道门,其实都没真锁。拿这把钥匙,打开那个角门,便可出去,这是唯一的捷径,小柳,应天府你不能混了。咱们后会有期。”

“你呢?苏大哥,我要和你在一起。”

苏韧笑了笑,他把长衫打了一个结,对他们点点头,跑出去了。

今夜,算是今年最让飞白有兴致的良宵了。

小柳打开了门,扶着受伤的飞白。他发觉老白的手里,竟多了根铁丝。

飞白的美目,光彩横溢。一时星河灿烂,妖娆成歌。那双剑眉生在他面上,只是为了镇住他太过猖狂的风采。

可飞白真猖狂起来,什么都压不住他。他朗声问少年:“小柳儿,你是不是旱鸭子?”

“不是。”

飞白对铁丝吹了口气:“这玩艺,当贼的,不许说不知道。老子十三岁,就能用它打开户部银库。在这狗地方使,哈哈,大材小用。扶着我,拿着灯。”

飞白出了牢门,提了一口气。他唯一所想的,就是开门。千真万确,他是曾打开过户部的银库,一连七个,势不可挡。那时,他只是为了游戏。开完了锁上,分文不取。他为此暗中高兴了好几个月,今日终于有机会说给旁人听。

看小柳的样子,定然以为他吹牛。

飞白边笑,边开锁,左一个,右一个。水流浸透了他的鞋子和裤腿,小柳把钥匙交给了叫陈三的。众人趟着水花,鱼贯奔向小柳指引的方向。飞白已够快,但他还嫌自己不够快。昏蒙蒙的暗流里,他听钥匙声响起,叮当悦耳。

那一定是苏韧。飞白没有猜错,他取来了牢头的钥匙。飞白在这边开,苏韧在那边开。

水到了裤裆处,凉得渗人。

飞白终于和苏韧撞在一起,他二人都长出一口气。苏韧说:“小柳快走!我扶着老白出来。”

小柳不肯,他张嘴,飞白大声吼他:“小孩儿快滚,别碍老子们的事!”

苏韧柔声:“你先走,我马上会跟来的。认得我是大哥,就不好耍脾气。”

河水激流席卷而来。苏韧搭着飞白的手,刚到文书房内,他问他:“你的水性有没有长进啊?”

飞白直觉这话有哪里不合适。可没有等他品出何处不合适,水哗啦啦冲来。

苏韧踩水,按着道墙壁,他拉着飞白的手。墙壁间有个黑洞拽吸着水流,他们好像被条巨蟒吞入口中。他们先是在水中翻滚,而后精疲力竭,飞白绕是好水性,还是吸了一口水。飞白紧紧拽着他的手,被飞白自己挣开了。

他心中暗叫:大事不好。他想再哈哈一声,可眼前一黑,人事不省。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的醒来,睡在个阴寒的地方。地上是干的,他身上湿透了。

虽然该是初夏,但此处一股阴森的邪气。有人低声说话。虽听得不清楚,那温柔的腔调,只有苏韧而已。

飞白咬牙,满满向有声处前爬行。一缕月色,诡异折来。

他举目,赫然瞧见了几个褪色的金字,不禁哆嗦一回。

“凡我□□子民,入此墙者,杀无赦。”

他认得,这是开国的□□皇帝的御书。□□倒是帮闲出身,不过当了皇帝,一笔字毫无人味。

□□四十二年前,定都到北京。四十年前,六合县狱建成。人人都知六合县狱大,这里果真别有洞天。苏韧一定事先知道这里……。不知这苏韧怎会知道连飞白都不知的秘密,飞白吐了口嘴里的酸水。

进去还是不进去?如果飞白只是一个帮闲,他定立刻进去。

不过瞧着□□爷的字,他还是产生了犹豫。

□□爷是个说到做到的男人。据说他死后,几个让他不放心的大臣,纷纷被他索命带了去。

可飞白转念一想,前年□□爷的陵墓也进了水。因此事对皇家太没面子,还是派司礼监一个大太监亲自去督管,偷偷修好了。对外还是神话为主,说是□□托梦给朝廷,让那个大太监去守段日子陵墓。可见,□□爷即使有灵,到这几年也放下了人间,神游蓬莱三山去了。

他横下心,钻入墙缝。他用手丈量过通口,才敢入内。

他小时候人胖,头大,曾被墙洞卡住过,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今夜,无疑是飞白的良宵。他不仅痛快过了把开锁的瘾,重温了一次冰凉的河水,

而在这道墙内,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

锦衣卫:锦衣亲军,皇帝的侍卫机构。掌管刑狱,具有皇家特务的性质。他们抓捕审问侦查,可以不经过司法部门。其首领称为“指挥使”,下设统领官称为千户,百户。普通士兵称为“校尉”“力士”。

司礼监:内务府“十二监”之首。掌印太监一名,秉笔太监数名。在皇帝昏聩的时候,司礼监权力可以扩展到极大,太监们甚至可节制内阁。

前几天父亲来这里,事情特多。送走了他,昨晚上终于睡满了时间,很幸福。

春天来了,逐渐暖和,但人容易犯困。

☆、皇家机密

墙内隧道不短,有个斜坡。或柔软,或带壳的虫儿粘在壁上,飞白动作稍大,它们就溜落到他脸上来。飞白抓了下脸,闭眼前行。话声清晰起来。

“晚辈发现此处已有月余,与前辈甚为投缘。今天正是前辈冲出樊笼的绝好机会,前辈为何不肯呢?”隧道像口井。苏韧在上说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飞白爬到了光亮处,斜坡陡然垂直。有梯子放下。梯子竟是白骨搭成,骨架间烂布连接。他又听到几声犬吠,像是有条凶狠野狗。

“不是我不肯,而是我快要死了。我在这里呆了四十年,没成想能离开的一天,老得走不动了。”老人的嗓音说。浓郁之京腔,悲怆之语调,把飞白的心挫了一下。

“若晚辈猜得不错,您恐怕是太祖时关进来的贵人吧。这东西……晚辈鲁钝,实在想不出来。”

老者狂笑,连飞白攀着的人骨梯也震动。

“好个晚辈,你已猜到了更多,只是你不肯说。我前半生见惯了口蜜腹剑之人,并无一人如你般地道。若你在太平,可为奸臣。在乱世,能创基业。”

“晚辈不敢。晚辈平生,只求保妻子,吃口饭而已。”

老者不以为意:“算我没说罢。不错,我正是前朝的末代皇帝,史称顺帝的人。宝太祖是江湖骗子,虽然狠心,但不负他的诺言,是他将我关到此处来的。”

飞白吃惊。当年太祖攻占大半个江山,只江南负隅顽抗。南京围城内,有八十万人,拥戴前朝顺帝。太祖派了一名说客,取得年轻顺帝的逊位诏书,并发誓保全他的性命,南京城守军才归附新朝。可顺帝回北京不久,便一病身亡。朝廷还为他举行过葬礼。谁知道,太祖会把他藏在六合县的大狱之内。怪不得六合县狱大且机关精巧,原是藏龙之处。

苏韧道:“果然如晚辈所料。隧道定是前辈挖了多年,那梯子便是随你关进来几个心腹的遗骨吧。但这东西是……?太祖不杀您,仅因为城下诺言?”

飞白吸气。他是行家,攀梯子身轻如燕。可刺眼白光,照得他扭头闪避。

老者狂笑数声:“这种无赖,怎会顾忌我的生死?他不杀我,是为了得到我简氏皇朝的秘宝。他说只要我告诉他秘宝所在,他一定会放了我。但我知道自己说了便是死期,因此我一直推说再想想。他终于死在我之前了。几年内,宫人都死了。我用他们的骨肉,派了些用处。靠着年轻气力,把这里规整了一番。能喝到缝中的滴水,每日外面有人从小口丢来三只馒头。我便靠着他们度日。只是不知外头的日月,也不知自己身处何地,没有一个人和我说话。我一度疯了几年,老听自己和自己说话,自己和自己吵架。直到他来……”狗儿叫了几声。

飞白定睛一看。白光是墙根块水晶石折射出来的。石旁,苏韧抱着一个形容可怖之人。

那昔日皇帝,白发全披散在地,胡子拖到胸前,凝成数股。长指甲如吸血恶鬼。

他皮肤白的骇人,骨瘦如柴,就像只被放大的蠹虫,扁形而银色。身旁几只骷髅头堆放着。地上乌黑虫子成群。他脚底,俯着一只兽类,却并不像狗。

苏韧问:“他来时,还是一个婴儿吧?”

顺帝不断喘息,说:“他来时,不满周岁。有老宦官同他一起被送来,已奄奄一息。临死前,他求我照顾他,说他是宝氏第二代皇帝成祖的儿子。成祖爱恋张妃,只想立张妃所生年长数子中一个。所以把这个皇后临死所生的嫡子送到这,让他不见天日,不算是亲手杀子。”

飞白蒙住了鼻。成祖是现任皇帝之祖父。成祖存活数子,全为孝贤张太后所生。

苏韧默然,半晌才说:“您一定是为了心中的积怨,才把他养成现在这个样子……”

顺帝笑道:“没错。我已不像人,看到太祖的这个孙子,就知道我报复机会来了。纵然将来宝氏皇族的人死绝了,这个无依无靠的孩子能重见天日,我也要叫他就像条狗,不像个人。在他来后的十年内,我除了喂他,偶然对他学学狗叫,从未和他再说过一句话。十年后,他只能这样在地上瞎爬,狗吠,做我在这牢里的相伴之狗。我把他叫做人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