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涵对着她礼貌地点点头,又转向江疏影说:“你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早上采完杨梅就回上海了。”

“那你们有没有去无想寺?”

“无想寺,导游没安排,去的是国清寺。”

“我们社长信佛,是俗家弟子,还有证书的,他听他师傅说了一些这个无想寺的故事,说是很有灵气的一个地方,所以把我们全社的人都拖过来烧香。”

江疏影笑了起来:“你们社长还真相信这个,不过说的挺玄乎的,倒是很想去一次,可惜这次来不及了。”

“那里不关门的,你们要想去我现在带你们去,据说越是晚上没有人的时候许的愿越灵,而且那里连抽签都是二十四小时有人,这就是它与众不同的地方。”

江疏影觉得这么晚去寺庙,心里很是害怕,刚想拒绝,小南插嘴道:“疏影姐,拜佛也讲缘份的,我感觉是佛祖在安排我们去,否则你想都这么晚了,却这么巧会遇到易涵跟我们讲到这么个地方,你平常最信佛了,我们一起去吧。”

小南说的话正是江疏影心中想的,只是她经常去庙里烧香,但却很怕高大的佛像,妈妈曾说那可能是她前世在佛祖面前犯过错,所以刚才想到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站在佛像前就有些惧意,见小南答应陪她一起去,又有易涵在,抵不住对易涵话里那个灵异地方的神往,下了决心道:“那好,我们现在就走吧。”

易涵欣喜地点点头,然后三人各自和自己的团队告别,拦了辆车去了离人民路不远的无想寺。

下一站,宿命

无想寺比白天去过的国清寺小很多,只有一个大雄宝殿,和两间很小的偏殿。三人到达那里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

晚间没有地方卖香,但拜佛和抽签是通宵都有的。三人先在大雄宝殿里拜了佛祖,再去偏殿抽签。

江疏影第一个抽,她摇了摇签筒,落下一支签,翻到正面,见上面刻着“上上签”。

小南连忙恭喜她,抢着将签递给了守夜的和尚。

那老和尚按着签上的序号抽出一张签文递给她,然后哈欠连天地问她:“施主求什么?”

江疏影楞在那里,久久回答不出来。

若说是求事业,她并没有什么野心,只求安稳和轻松,现在的工作算是很符合她的心意。

若说求姻缘,她在心里自问道“是想要白头到老,还是要永结同好?”想到这里自己都觉得好笑。

她下意识地看向易涵,却发现易涵的目光早就停留在她的脸上,她怔怔地和他对视了一眼,连忙背转身去。

江疏影手握着那张签纸,对小南说:“我忽然不想解了,你们抽吧,我先去对面的偏殿。”

小南说好,拉着易涵再去拿签筒。

江疏影在走出这间殿门后,就将手上的纸撕碎了,扔进门口的垃圾箱。

江疏影走进对面的偏殿才发现,那不是个佛殿,里面没有佛像,只有一些私人物品,估计是和尚休息或者议事的地方。但桌前地上和其他佛殿一样有个莆垫,她想不出那个莆垫是派什么用处的。

江疏影看到莆垫上有一枚佛牌,她走过去拿在手上,只见上面有观音的金身像,她一直最相信观音,觉得它不像其他佛祖那样给她压力,始终悲悯地垂目,体恤一切,也观望一切。

她握着那个佛牌在莆垫前跪了下来,心中空空,连愿望都没有,她静静地跪着,心慢慢平静下来。

她听到有人向她走近,跨过殿门,在她身后站立,然后跪落在她身侧。

她毫不惊慌,她对他的一切竟然都了然于心,这让她感觉奇怪,这只是他们之间的第二次见面。

“小南呢?”她问。

“还在解签,她怎么会有那么多问题要问?”

江疏影笑:“因为梦想太多,来不及地想一一实现。”

“那么你扔了那签纸,是因为已经没有梦想了吗?”他侧过头看着她的侧面,他离她这么近,以至于她一动都不敢动。

殿内只有微弱的烛光,和观音慈悲的眉眼,安宁,平滑,没有波纹。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写小说吗?”

“因为你有没有实现的梦。”易涵淡淡地接口,却逼的江疏影不得不回头。幽黯中有目光的碰触和接合,世界安静地只听的到心跳声。

她完全像被催眠般地开口:“是。我在现实中注定不可能实现的,可又固执地不愿接受的幻灭,被我一一写进小说里。我每写一篇,都会爱上里面的男主角,和他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我的每一篇小说结局都是圆满的,无论故事的开始和过程有多么的艰难,男主和女主都会脱离我的控制,走到幸福的结局。我想是因为我强烈的想要实现的梦想附身在了他们身上,如果连小说都不能圆满,那我真的没有活路了。”

“疏影,我看过你的每一篇小说,所以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幻灭,还有你梦想的结局。”

易涵伸手抚摸她的脸,碰触间她感到一阵黏滑,这才知道原来刚才在说话的时候,她是流着泪的。

“接受我,让自己快乐起来。”

“不行,我结婚了。”江疏影从梦境里醒过来,惊慌失措。

“这有什么问题,是我迟到了,你原谅我不就行了,原谅我对你应该不难吧?”

“易涵,不要说了。”

易涵笑:“你怕你抵挡不了,是吗,可见你坚持的东西也不是那么的难以击垮。”

他把手放在她的肩上,让她不能逃避地正面对着他,江疏影全身僵硬,有了从没有过的害怕,害怕她没有生还的可能。

身后忽然响起小南的叫喊声,将江疏影吓的面无人色。

“疏影姐,易涵,你们在哪啊?”

江疏影连忙站起身,跑到门口,却发现刚刚进来时大开着的殿门已经被紧紧关闭了,她隔着门缝对外面叫道:“小南,我在里面,门不知道被谁锁上了,你快去叫那和尚来开门啊。”

“我在那殿里转了一圈回来,发现那和尚不知跑哪里去了,我一个人好害怕啊,疏影姐,你快想办法出来,我们快点回去吧。”小南已经吓的哭起来了,江疏影焦急地回头看着易涵说:“易涵,怎么办啊?”

易涵走过来,撞了几下门,但那门纹丝不动。

“见鬼了,锁门也不往里面看下有没有人,这些臭和尚。”

他对着外面叫道:“小南,你别怕,出了寺门就是大路,你先自己打车回宾馆,你一个人呆在庙内不安全。”

“我知道了,那疏影姐,我先走了。”江疏影知道易涵说的是事实,反而是她和易涵两人被锁在里面倒不会有事,大不了关多几个小时,明天一早和尚们起来了,自会有人来开门。

“你小心些,我早上出来后就回去找你们。”

“好的。”小南狂奔着出了寺门,无想寺又变成了死一样的寂静。

易涵看了看昏暗的殿堂,除了那两个莆垫,并没有什么可以用来休息的东西。他走过去,将莆垫并排放在靠墙的位置旁,说:“过来坐吧。”

江疏影依言在他身旁坐下,心中惊魂未定,脸在微明的烛火中变成纸一样白。

突然“扑”的一声,殿内陷入一片黑暗,江疏影惊叫起来,易涵伸手将她搂进怀里。

“不要怕,是烛火燃尽了。”

江疏影紧紧地抱着他,恐惧让她全身发抖。

“没事的,这里有窗,会有空气进来,我们没有生命危险。你在我怀里睡一会吧,有我在,你不用怕。”

她深深藏进他怀里,听到他的声音就在耳边,还有他的呼吸柔柔地摩擦着她的脸。他在她眼里一直都是个孩子,但此刻,她是如此依赖他,让她觉得全世界最可怕的事就是失去他,这感觉如此熟悉,就像她真的失去过他,而在此刻彼此辨认,失而复得。

“易涵,抱紧我。”像是2012末日降临,她迫不及待地说出来,她怕来不及。

易涵明显吃了一惊,沉重的呼吸声像惊涛拍岸。

他在黑暗中摸到她的脸,让她保持着仰望的姿势,然后低下头,准确地覆盖住她的唇。

他也有迫不及待的事情,他将舌尖探进她的口中,死死勾住她的,迷乱地纠缠在一起。

她只觉得全身无力,连叫他的名字听上去都像是呻吟:“易涵,不要。”她的话让他全身一颤,他再不迟疑,伸手解开她的衣服。

她像被点了穴那样,震惊地感觉到自己的肌肤正在一寸寸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佛殿中。

他将她平放在莆垫上,他的唇火热的像是发着高烧,一寸一寸吻遍她的全身,手慢慢往下,摸到她潮湿的下身。

“不要。”她再次呼喊,但她被点着穴,无法动弹,唯有这一句最后的抗拒,证明自己理智尚存。只是她对他没有影响力,他有些生涩,但没有迟疑,直接进入了她的神秘所在。

江疏影脑子瞬间空白,只看得到一片混沌天地,像是踏上了绵柔而无边无际的原野,迷失了自己,却又真心盼望着永远都找不回来。

他已探到她的底部,她颤抖的身体向他传递着极乐的信息,将他的激情燃到最高点,他的动作由起初的小心翼翼,变的沉重有力,一下一下,直到她的身下有洁白的海水汹涌而出。

她在极致的渴望和迷乱中成功地吻住了他,将他无法再压抑的呼喊声吸入心底。

他从她的身体里抽离出来,她也离开了他的唇,她满脸的汗水,声音断断续续:“这里是寺庙,我们这样亵渎神明,会遭报应的。”

“你不是抽到了上上签吗?佛祖会保佑你的。”他微笑着替她擦汗。

“这么晚,又这么黑,佛祖都睡觉去了。”

她转向前方,果然她什么都看不见。

“疏影,刚才你快乐吗?”易涵问的有些迟疑。

江疏影一惊,这才回想起那一刻的情景,有她从没经历过的魔幻感觉,她不知道易涵和颜正南到底有什么不同,为什么易涵带她到达的地方,是颜正南从未能走过去的?

沉默了很久,她还是说了实话:“我很快乐。”

“我也是。”她听到他说,随即便跌入了一个火烫的怀抱里。

天色微明,江疏影和易涵被开门声音弄醒,随即有白色的光出现在门口。两人急忙从地上站起来,衣衫已经整理的一丝不乱。

易涵将江疏影搂在怀里,先发制人地指责僧人们的不负责任,将他们关了一夜,那两个晨起的和尚也知道自家理亏,连声道歉,江疏影急于离开此地,易涵也不再和他们理论,护着江疏影走了出去。

只是四五点钟的光景,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但夏天天亮的早,那些熟识的晨光照在身上,江疏影感觉像是去了一次灵界,又重新落入了凡间。

“我自己回去吧,谢谢你。”江疏影淡淡地说。

易涵敏感地看到了她眼中的刻意回避,他笑的很心惊胆战。

“疏影,你怎么了?刚才在里面你不是这种口气对我说话的。”

“可是,我们已经走出来了,我们现在站的地方叫现实。”她不再逃避他的目光,决定要说清楚状况。

“易涵,昨晚只是一个意外,人在通过险境的时候,很容易对共患难的人产生绮丽的感觉。你虽然还小,但也已经成人了,应该知道一夜情不需要太认真的。”

“可是我已经认真了。”易涵觉得胸口很痛,连语言都有些凝滞。

“你的意思是要我负责吗?”江疏影声音里有了怒气。

“我又没有说要名份。”易涵也用愠怒回应着她。

“还有不要总是把你还小挂在嘴上,这只能说明你对自己的年龄自卑,不敢让我知道你也是认真的。”

“你要这么说我也没有办法,反正今天我回上海,你回杭州,以后都不要再见面了。”

易涵没有说话,胸口隐隐起伏着。

“早知道出来后你会完全变了个人,真希望那扇门永远都不要打开,就让我闷死在里面算了。”

“易涵,你不要这样。”江疏影语气软了下来,易涵却真的被她显而易见的摇摆激怒了。

“我知道你现在很矛盾,你觉得不道德,可是做小三的人是我,不道德的人也是我,你尽管把压力都让我扛就是了。不要以为我不懂,无论你伪装的多高尚,你的身体骗不了人,你的心早就出轨了。江疏影,我不是个随便的人,但随便起来就不是人,昨天是我的初夜,你休想用这几句话就把我打发掉,我不要你负责,我会对自己负责。”

一辆出租车在两人身边停下来,易涵冲过去打开车门又用力关上,车子飞速地从江疏影身旁开过。

开出很远,易涵才敢回头看一眼依然站在原地的江疏影,他从裤袋里掏出一张纸,最上方写着三个字“下下签”,他用力向窗外扔去,只见纸片飞舞,缓缓落向大地。

戏假情真

连着两天,尹书墨回到家都看到几个陌生人在看房,那个中原地产的销售还不时地问东问西,最后总是弄到她下逐客令。

而她去叶萍那里的时候又发现他们好像不太欢迎她去,所以她开始有些害怕下班,只觉得在幼儿园的时候比回家要开心很多。

路伊看出她心神恍惚,就主动对她说可以替她值班。尹书墨也知道路伊是希望多一些和黎以洛单独相处的机会,便答应了。

她出了教室后向前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发现已经过了站头,正要转回来,就看见黎以洛的卡宴停在她身旁。

黎以洛摇下车窗,说了两个字:“上车。”

尹书墨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黎以洛见她情绪很低落的样子,也不多言,一路向前开去。开了很长一段路,尹书墨才从自己的世界里醒过来,她看着窗外,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我家。”黎以洛不动声色地回答。

“为什么去你家?”

“不去我家,难道去你家吗?那房子上面又没你名字,你就是请我去,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房子正是尹书墨的痛处,她的心情又跌落下去,怔怔地看着不断后移的风景,许久才叹了口气说:“我现在也不想回去,你说去哪就去哪吧。”

黎以洛笑了笑,加快了速度向前开去。

进了房间,他指着一个方向说:“厨房在那里。”

尹书墨狐疑地望着他问:“什么意思?”

黎以洛眉目舒展开来,显得神采飞扬。

“意思就是,让你去做饭。”

尹书墨瞪着他,没好气地问:“为什么要我做饭?”

“那次在海逸,你和夏雨轩两个人一共吃了我一千八,今天就用你的劳动力回请我一下吧。”

黎以洛说完一把抓住她的手,大步往厨房内走,尹书墨跟不上他的步子,不得不小跑起来,从后面看,就像被他拖进厨房的一般。

尹书墨站定后,一把推开他,白他一眼,然后打开冰箱找菜料。

“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抢着买单,这下我可是吃人嘴短,后悔都来不及。”

黎以洛唇角含笑,看着她将菜料一样样地拿出来。尹书墨回身见他还站在身后,用萝卜的根部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的肚子,黎以洛“嗷”了一声,大叫:“你轻点行不行?这么彪悍,难怪老公不要你。”

尹书墨将菜都放到料理台上,背对着他在水池内洗菜,说:“你再说,我就给你菜里下药。”

“行了,我不说了,你快点做啊,我饿死了。”

黎以洛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退出了厨房。

等尹书墨端着菜出来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黎以洛拉上了窗帘,关了吊灯,只开了顶部镶嵌的一圈星星状嵌灯,椅子两边的桌上各有一杯红酒,桌上烛火摇曳,桌脚处燃着熏香,那味道应该是薰衣草香型,不是很浓烈,却很容易占据触觉,并回味无穷。

“干吗这么隆重?”尹书墨放下菜碗,在他对面坐下来。

“难得有女人肯为我做饭,我可不能显得太无趣。烛光,薰衣草,应该都是你喜欢的吧?”

“你家里好像随时都备着和女人吃烛光晚餐的东西啊。”尹书墨带着明显的讥讽口气微笑着说。

“是你刚才做菜的时候,我去楼下超市买的,这是发票,上面有购买时间。”黎以洛努努嘴,指向桌子的里端,尹书墨顺着他的示意拿起那里的一小张收银条,上面果然列着熏香和烛台等物品的购买价,而时间正是刚才。

她一时倒不知如何回答,脸上讪讪的。

黎以洛笑的有些幸灾乐祸。

“我尝尝你的手艺吧,有没有我一半强。”黎以洛刚把手伸进尹书墨面前的盘子,门铃突然响了起来,黎以洛眼中一顿,看了尹书墨一眼,随即起身去开门。

尹书墨也转身看着门外,餐厅在进门右手里端,她的位置正好对着门,所以黎以洛一拉开门,她就看到一个火红的身影一下投入黎以洛的怀里,随即死死地吻住了他。

黎以洛在她冲力的作用下,倒退了两步,手向前伸展,两人又争斗了数秒后,才勉强分开了一些。

那人一离开黎以洛,尹书墨就认出来了,正是上一次来黎以洛家里吃饭的时候,在门口遇到的那个说英文的美国女孩。

两人站在门口说了几句话,因为隔的远,说的又是英文,尹书墨听的不是很明白。只是突然她看到那女孩向她这边望了过来,身形随着目光快速地向她靠近,她已经了解这外国女人的行事风格,有些局促地站起来。

那个美国女孩傲然地看着尹书墨,眼中满是敌意。

“我叫弗朗西斯,是JOE的女朋友,你是谁?干吗在他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