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奴才不敢。”

“我提醒过你的,千万不要爱上她。要想想你是什么身份啊,乌加。”

不一会儿,就听到了衣服的摩擦声,如风紧闭着双眼,不断的默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只觉得额头的汗不断的冒出,话说回来,这骊国的民风也太开放了,她到这来没几天,已经连续被视觉和听觉摧残好几次了。

半响,听到一人被推到地上的声音,三王女气息不稳的笑道:“乌加,别人碰过的男子,怎近得本王的身?只不过提醒你,别天真的痴心妄想,想想自个儿的身份,办好该办的事就行了。”

地上跌坐的男子,垂着头,等三王女离去后,慢慢爬起来,抹抹脸,静站片刻后,转身走入黑暗里。

如风轻吁一口气,爬起来理理衣服,抓起手边的东西,朝偏殿走去。

半个时辰以后,偏殿中隐隐有火光闪出,有人惊呼:“不好了,着火了”,紧接着,偏殿另一个方向也冒出浓烟,“救火啊!”,“起火了”的声音此起彼伏,灯光陆续亮起,一小会儿的功夫,就有人群拿着盆,提着桶,端着水过来了。

如风紧紧身上衣裳,随手抹一脸黑灰,高喊着:“救火啊!先把里面的人救出来!”一边端着盆往里冲去,旁边几个侍卫也赶紧拿着家什跟着往里冲。

如风脚步稍稍一缓,身后几个人就跑到前面去了,如风微微一笑,随即跟上。

情丝万缕

越到里面,浓烟渐淡。

一路进来,都有奴仆杂役往外跑,却没看见自己想找到的人。几名侍卫似乎也不紧不慢,只顾吆喝着众人有秩序的往外撤。

及到内院一间厢房,门口整整齐齐的站着两列士兵,如风轻松一口气,一边焦急的大喊:“起火了,快出去啊!”。谁知道那几个似乎没听到似的,站得笔直,眼睛都没眨一下。

如风一愣,正要往前冲去,却被旁边一起进来的侍卫拉住:“他们不用管了。”

“为什么?”

“因为三王女下令,除非是她亲自来,否则不许把里面的人移动半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得违背,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这里。”

右手紧紧握拳,如风扫视了一下,如果她现在动手,有没有可能全身而退?

正思量间,忽然又从门外冲进一个人来,一把将她手按住:“火势大了,还不快往外跑。”

不由分说的,拖着她就往外跑,一边还喊着:“大家小心点,别被烟呛着了。”

如风皱皱眉头,终究还是跟着那人冲出去了。到了一处僻静地,如风轻轻将手抽回,看着眼前笑嘻嘻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呃,女人。又开始觉得背心发凉:“寂公子?”

眼睛似乎一亮,女人凑近:“我易了容,你也认得我?”

如风后退一步,有些恼怒:“现在不是废话这个的时候,你来做什么?你没见我做正事么?”

寂行天顶着张女人的脸,露出他的招牌妖媚笑:“这次可是我救了你哦!你可知道那道门里装了什么?”满意的看着如风探询的目光投向他,才又露出他白晃晃的牙齿:“那道门装置了接往炸药的引线,如果王宫的侍卫没能守住最后的关卡,那么就让来人与左相同时被炸死。”

如风倒吸一口冷气,忽然一阵后怕,要是她刚刚果然动手,而恰巧对方又不怎么济事的话,那她和左相…?

忽然一双手臂环住她肩,寂行天志得意满的昂头:“怎么样,感谢我吧?要不然,就以身相许怎么样?”

这个死人妖?如风抬指拂向对方麻穴,寂行天迅速收手,往一旁躲闪,“女人,你不知道感恩的吗?”

“哼!明明就是一伙的,要不然你怎么会知晓得这么清楚,假慈悲。”眼看与对方已经隔开一些距离,如风狠狠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哎!”身后传来寂行天的声音,居然出奇的大声。

如风吓一大跳,回头看他。

“你刚刚,明明已经与左相近在咫尺,为什么在我拉住你的时候,你会不问缘由的跟我走?”眼中微微闪动的光泽,竟有醉人的神采。

已经隐隐有脚步声传来,如风抿嘴,头也不回的,纵身而去。

寂行天摊开自己手掌,刚刚紧握的温暖似乎还未散去,为什么抓住她手的瞬间,会让自己那么安心;为什么她毫不犹豫随他离去的片刻,会叫他如此满足,心涨得满满的,似乎就有什么要溢出?

手掌忽地合拢,他轻叹口气,心头渐渐清明,苦笑:“小公主,枉我自认精明,竟然要作一桩赔本的买卖吗?”,明明是想再长长叹口气的,可偏偏嘴角的苦笑要慢慢甜蜜,翘成一朵绽开的花。

黑暗里的一场大火,究竟泄露了什么,成就了什么,也隐藏了什么?

也许当时的如风并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在第二天早晨,坐在大王女身边咧着嘴冲她笑的人,是狐狸人妖。

再然后大王女殿下,似乎也是非常迷惑,又无可奈何的说,昨夜起火,住房紧缺,要寂公子暂时与如风乌加打挤。再然后,又体谅乌加一个人睡惯了,就寂公子委屈一下,和如风同睡一床吧。

是因为今天睡的时候太长了吗,怎么觉得大脑晕乎乎的,如风开始努力回想,她昨晚明明只烧了某处偏殿,莫非火借风势,竟然烧光光了大部分王宫,要不然怎么会偌大一个王城,竟然住不下一个寂行天?

“不行。”如风斩钉截铁的回绝,不想看那家伙得意的嘴脸。

完颜珞琦顶着一个熊猫眼,大大的打了个呵欠,“为什么不行?你要是不想跟行天挤,就到我寝宫来吧。反正外屋还有张小床。”

努力不去暴打死人狐狸挤眉弄眼一副捉狭样,如风咬牙:“我还是睡自己屋吧。”

终于成功将一直眼睛抽筋,满脸坏笑的寂某人和一直若有所思,面色阴晴不定的乌某人赶出去后,如风终于静下心来,为完颜珞琦施针。

“你知道么?我们的军队今日首尝败绩了。”半闭着眼,完颜珞琦状似无意的说道。

微微一惊,如风诧异的看向她。

似乎不是在问她意见,只不过在自言自语,完颜珞琦微微一笑道:“纳南家百年军威,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被打垮。惠启果然人才辈出啊!”

“你,喜欢战争吗?”如风轻声问道。

“如果我强敌弱的战争,当然喜欢。可是如果双方势均力敌,或者敌胜于我,那为什么要牺牲这么多人,去打一场并无胜算的战役?”抬眼看她,轻笑:“算了,给你说这些你也不懂。”

如风不语,垂下眼眸。

完颜珞琦抬起手,看着穴位上颤动的银针,“对外的战争,只不过是争夺那位子的筹码,有时候仔细想想,真的值得吗?万千血泪,换取虚名一个。”

“你不觉得,那个位子,太高了吗?”忍不住的,如风问了长久以来盘旋心中的疑问,她从以前就觉得,那里,真的是高处不胜寒,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为此,前赴后继,血流千里。

“是啊,寒冷而寂寞。那么你呢,司徒如风,如果有一日我形单影只立于高位,再分不清人心的真假,你可不可以陪我,度过这一世的寂寞。”

如风身躯轻轻一震,完颜珞琦望着她,眼里并无半分玩笑的成份,期待而渴望。

“完颜珞琦,我一点也不想骗你,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身不由已。更何况,你知道的,我,心不在你,这一点,我从头到尾也没骗过你。”完颜珞琦,至少在面对她时,是真实而大度的,所以如风一点也不想,欺骗对方的感情。在她心里,无法原谅利用人的感情来达到某些不可启齿的目的,别人不可以,她自己,也是同样。

自嘲地一笑,完颜珞琦闭上眼:“即使是许你一世荣华,也不能让你心动半分么?”

如风摇摇头,没有说话。完颜珞琦似乎是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一样,眼都没有睁就说道;“也是,如果你心动了,我又怎么还会心动呢?”

清咳一声,如风有些不自在:“你是个好人,以后,一定会有很好的人,来爱你的。”

轻哧出声,完颜珞琦没有再答话。

如风收拾好东西,招呼乌加进来侍侯。

正要出门之际,完颜珞琦忽然开口:“司徒如风,你的爱情,要怎么样,才可能会改变?”

乌加愣住,不可思议的看向完颜珞琦;寂行天敛住刚要露出的张狂,不动声色的静立一旁。

如风默然,良久,走出去将门带上。隔着门板,如风的声音轻轻响起:“千万人之中,只要他的眼睛始终望向我,那么即使天涯相隔,我也矢志不移;可是即使近在咫尺,他先放开了我的手,我就再不会回头。”

永远多远

如风使劲把那个八爪鱼样的人推开,片刻,又贴上来。

要控制自己,要控制自己,如风不断的重复,可是看着某人近在咫尺的睡颜,还是禁不住小火苗往上冒。一口气喘不上来,实在忍无可忍,如风抬脚,“砰”的将某人踢下床。

“怎么了?”乌加被这巨大的声响吓了一跳,从床上翻坐起。

如风翻了个身,“不好意思,做了个梦。”

寂行天从地上爬起,掸了掸身上衣裳,安慰地对乌加笑笑:“做梦而已,做梦而已。”自顾自的又爬上床了。

不过这次似乎比较乖巧,稍微离开了点距离。如风嘴角弯起,世界终于清静了。

睡至半夜,如风恍然中从梦中醒来,发觉又被人抱在怀里。那张祸国怏民的脸上,竟噙着孩子般纯净的笑容。

心中没来由的一动,抬起的脚竟没再踢出去。听着耳边传来有规律的心跳声,却是终究无法再入睡,轻手轻脚的,将他的胳膊拉开,移到一边。披上外衫,走出了房门。

夜凉如洗,万籁寂静,如风曲起双腿,坐在屋檐下。

想不到这平素里富丽堂皇的骊国皇宫,在这夜色中,竟透出几分苍凉来。

“你在想什么?”有人在她身侧坐下。

或者是太疲倦,或者是太忧虑,如风没有再推开他近得过分的接触。只静静的把头靠在双膝上,闭了眼晴不再言语。

“你不要担心,我会帮你。”

如风摇摇头,轻叹出声:“寂行天,我不想欠你。”

静默,然后开口:“你要怎么做?”

“门上的炸药引线,我会拆开。明晚,我要带左相离开。”

“就你一个人?”

“不,还有左相府的人。”

“炸药的引线,很危险。”

“没关系,我哥教过我。”

寂行天忽地伸手把她头扳过来,双眉倒竖。

“怎么了?”如风眨眨眼,眼前这人看起来,似乎在生气。

寂行天狠狠的把她的头又放回原位,轻轻一笑,声音有些落寞:“你要是不想说,我不会追问,但是,又为什么,要骗我呢。天下的人,都可以算计和欺骗我寂行天,但是为什么,你也要呢?”

悠悠的叹息,在夜风中飘出去老远老远。某人平素里张狂的脸,竟在这若隐若现的光线里,晕染了悲伤的气息。

“我哪里骗你了?”如风把头扭过来,有些疑惑。

“哼!你家哥哥宠你之深,会教你这么危险的游戏?”

如风失笑,“不是这两个哥哥,是另外的。”

寂行天有些讶然的抬头:“另外的哥哥?”

如风把头靠回膝上,微笑:“是啊,另外的哥哥,我那个最大的秘密里,不能言诉的哥哥…。”

一个怀抱把她紧紧搂住,寂行天止住了如风接下去要说的话:“你不要告诉我,会叫你伤心的,我以后都不再问。”

如风轻扯嘴角,不再说话。

“救左相,我陪你去,好不好。那个炸药,是我寂家制的,皇宫里重重机关,半数出自寂家的经营。全天下,再没有谁比我更了解。”

“寂行天,你不要站错了方向,不要忘了,你还有寂家遍布天下的产业。不只是你自己一个人的。”

寂行天一震。

如风轻轻挣脱,起身往屋里走去。

“我这一生,从来没像此刻一般,觉得自己的选择无比正确,永远不会后悔。”

永远啊!多么美好的词语,如风脚步一顿:“永远,有多远?所以,不要轻易承诺永远啊,如果做不到的话。”

凌晨时分,忽然惊天动地爆炸声传来。

寂行天从梦中惊醒,心底一寒,伸手探向床铺,没人。

“如风?”睁开眼睛,满心惶然。

却看见如风从床边地上爬起,揉揉眼睛,大吼:“寂行天,你又挤到我了。我都告诉你不要离我太近。”

“你?”紧紧握住面前人的手,温热的气息缓缓传来,才发现刚刚似乎停止的心跳,开始缓而有力的工作。

“你干嘛?”如风皱眉,轻扯自己的手。寂行天却握住不放,房外有喧闹声传来,寂行天拖着如风走到窗边,看看早已经向外张望的乌加:“怎么了?”

乌加转过头来,看向如风,惊疑不定:“刚刚爆炸的地方,是兵库的方向。”

如风只觉得握着自己的手一紧,寂行天淡淡的视线似乎不经意的扫过她,又看向外面,喃喃自语:“兵库吗?”

整齐的步伐声在门外响起,火光从门缝中照进来。

寂行天上前一步,挡在了如风面前。

门被猛地推开,走在最前面的,是三王女,脸色铁青,直盯着如风,“你,是什么人?”

如风宛尔:“王女殿下,您好健忘,我们可不止见过两次面了。”

三王女咬牙,目光愈加阴森,“来人,给我拿下。”

寂行天却站在如风面前,一动不动,几名侍卫略显迟疑,止步不前。

“寂行天,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冷冷的看向寂行天,三王女一字一顿。

“行天当然知道,可是这个,您也知道,行天是做生意的,谁给的利益多,自然就会偏向谁。我也是受人所托,实在为难啊!”

“你作好决定了?”目光渐渐冷凝,三王女的语气缓慢却叫人倍感压迫。

寂行天轻松笑着,面不改色。

“那么,你是受谁之托?”

“我!”门口众人分开,完颜珞琦走了进来。

“王妹,司徒如风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你现在要把他带走,是不想我治好病了么?”完颜珞琦看向寂行天身后的如风,轻舒一口气,笑着说道。

三王女一顿,终究还是说道:“王姐哪里的话,为王姐治好宿疾,也是当妹妹的心愿。可是,这司徒如风,行踪诡异,兵库被炸,他难逃干系。”

“哦?王妹从哪里看出来他难逃干系了,莫不是为了向母皇交差,随便拉个替罪羊?”

“没有!”三王女一急:“可是我收到线报,这司徒如风,居然试图营救那人。”

“线报是真是假,也是你说了算。乌加也和司徒如风同屋,不然就让乌加来说说看,今晚司徒如风是否离开过?”

众人的目光齐齐盯向乌加,他面色刷白,看向司徒如风,又看向三王女,颤抖着嘴唇:“今晚,司徒公子,的确没有离开过。”

三王女眼睛死死盯着乌加,脸上青筋突起,显然已经气急。

完颜珞琦哈哈一笑:“寂公子的话,王妹是不相信,不过我想乌加的话,应该还是听得进去的吧。即使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带我的大夫走了哦!”瞪向如风:“热闹看够了,可以移驾陪我去散步了吧?”

寂行天护着如风,走向完颜珞琦,走过乌加的时候,略略一停,从鼻子里轻哼一声。

似乎极为痛快的,完颜珞琦领着一行人,哈哈大笑而去。

寂行天目光幽暗,将嘴唇贴在如风耳朵上:“原来,你利用了乌加,也,利用了我。”

归途如虹

屋内没有点灯,寂行天靠在门后,完颜珞琦坐于主位。黑暗之中,无人说话,一片沉默。

如风端起水,呷了一口,寂静之中,声响听起来格外刺耳。

“你,要走了么?”开口的,是完颜珞琦。

“是啊!我们说好的,我治好你,你让我安然离开。”

“就你自己的话,当然没问题。”

如风放下茶杯,看向完颜珞琦,微笑:“你明知道,我要带走她的。”

似乎低叹一声:“那是惠启王朝第一皇子的妻主,据说恩爱无比,就算你救了她,她也不会放你在心上。”

如风站起,背对着完颜珞琦:“完颜珞琦,如果换一种方式换一种身份,你实在是值得一交的朋友。很抱歉我所有的言不由衷,下一次我们再见面,我请你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