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他怎么会在这儿?”

秋妈妈怔了怔,才轻声道,“是我打电话给他的,你那个时候烧得稀里糊涂,我又抱不动你。”

如风看见她垂下的眼,透露出浓浓的无奈和悲哀。

是她不想让女儿再去秋池面前自取其辱,可是却又是她自己,在女儿有事的时候求助秋池。

沉侵在这种纠结情绪里的秋妈妈,忽然觉得掌心一暖,是如风拉住了她,“妈妈,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秋妈妈只觉得眼睛热热的,她吸了一下鼻子,“傻孩子。”

两人说了一会话,秋妈妈看着如风满脸的倦意,替她整整被子,“你再睡一会儿吧,还有点低烧。”

“好。”真的觉得有些累了,如风闭上了眼睛。

等她再次醒来,窗外,已经是暮色沉沉。

她安静的躺着,眼神透过缥渺的空气,看往不知名的远方。

看得太久了,所以看得眼睛有些困。

她闭了闭眼睛,拉高了被子。

晚上,秋妈妈给她带来了熬好的白粥,如风只喝了一碗,便倦倦的睡下了。

忽地想起一事,“妈妈,你帮我请假了吗?”

秋妈妈正在收拾碗筷,闻言一顿,随即又回过头来安慰她道,“放心,已经请了假了。”

“医院里的医药费呢?”左右看看这房间,应该花得不少。

秋妈妈低了头,“已经付了,是秋池付的。”

如风笑笑,“没关系,我们会还给他的。”

“嗯!”秋妈妈应了一声,脸色也好看多了。

如风这才安心睡去,秋妈妈忙完,看着病床上女儿苍白瘦削的脸,低低叹息了一声。

别的女孩子在这个年纪,是该无忧无虑的享受着恋爱的甜蜜,尽情挥霍着潇洒的青春,谁会像自家的女儿这般,早早的陷入一段无望的苦恋,还要承受着一个家庭的重担?

她的手抚在如风的肩上,掌下这孱弱的肩膀,如何担下了这生计之苦?

尤其是近日来,女儿越发懂事和坚强,叫她这个做母亲的,又心疼又欣慰。

如风这场病,前前后后拖了一个星期才好。

秋妈妈让她再休息一天才去上班,她看着墙上的日历,轻轻点了一下头。

今天,是宁远和姐姐结婚的日子。

Z城最大的酒店里,今日热闹非凡,是司徒集团的三小姐出嫁的日子。

司徒迎风站在门口,嘴里满是苦涩,若是风儿看见这场景,该是如何的难过。父亲托病并未出现,奇风当然更不可能站在这里。

昨夜,随风跪在他面前泪水涟涟,“大哥,母亲临死前将我交托于你,我的婚礼,你是我唯一的亲人,连你也不参加了吗?”

“大哥,你别忘了,我才是你同父同母的妹妹,你这般维护如风,以后,黄泉之下你怎么去见母亲?”

他终于,还是来了。

店里布置得极好,花团锦簇,富丽堂皇。

随风,毕竟是司徒集团的小姐,再怎么不经意,面子上的功夫总是要做足的。

迎风的眼神,远远的落在宁远的身上,一身白色西服,越加衬得他长身玉立,英俊不凡。

为什么两个妹妹,都会爱上这个男人呢?

宁远的视线,不断的在宾客中搜索,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他轻哧一声,移开了视线。

宁远移情别恋,伤了他最爱的妹妹,娶了他另外一个妹妹,他最好祈祷随风不会厌倦他,要不然,他会让他知道,这世界上,还有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更难受的滋味。

而随风,他看向一袭婚纱下笑得极为幸福的妹妹,微微恍惚。

随风,这个人,真的会是你的幸福吗?

他仍然还记得与如风在一起时的宁远,那笑容暖如旭阳,眼光热烈如火,与此刻站在那里冷漠淡然的宁远,截然不同。

将杯中仅余的酒倒入口中,他苦笑。

是缘是孽,谁都无法逃脱!

阳光下,俪影成双,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风站在大街上,安静的凝望。

伸出手去,半空里,缓缓滑过他的轮廓,脸上,带着酸涩的微笑。

她曾经无数次的设想过,她与宁远哥哥结婚的场景,今天,终于看到了这梦中出现过的幸福,只是,他的身边,站的不是她。

宁远哥哥,你在笑吗,你的眉眼间,还满满溢着那快乐的光芒吗?

眼泪无声无息的流着,如风没有去擦,也没有隐藏,就在今天,让眼泪一次性落够吧!

宁远哥哥,你曾经带给我一段再美好不过的日子,不管你是不是真正爱过,至少,对于我来说,已经是上天额外的赏赐,让我这样随时都会凋零的生命,也曾品尝过爱情的甜蜜。

宁远哥哥,请你一定要幸福。

所有可以为你流的眼泪,就在今天用完吧,这是最后一次了。

别了,我最爱的宁远哥哥。

如风转过身来,走得毫不犹豫。

其实以她先前的身体,本来就没有资格得到爱情,是她的自私和隐瞒,才得来了这样的一场爱恋。幸好,宁远没有真的爱上她,现在这样,真的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她微微笑着,尽管眼角,还带着未尽的泪光。

你许我一段风景,还君明珠两行,道尽所有痴狂的爱恋。

错过

如风走了很久,一直到再也走不动,才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坐了下来。

然后,扭过头去,叫道,“爸爸,你又在偷笑了,对不对?”

话音刚落,一直跟在身后的司徒今便走上前来,揽住女儿的肩膀,“我有在笑,却不是在偷笑!”

如风抬头,便撞入爸爸温和的目光里,他拍拍她的脑袋,“我很高兴!”

他知道她今天一定会来,所以早早的就在酒店对面的咖啡店里坐着等她。

她果然来了,他看见她蹲在街上哭得昏天暗地,看见她一次次挣扎着想要走近又一次次远离,看见她伸出手去,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描绘着宁远的轮廓。

他生生的捏碎了手里的咖啡杯。

他捧在手心疼若至宝的公主,却为个不知好歹的男人,卑微到了这般模样。

可是他硬是止住了自已的双腿,那样的成长,必须要由她自己来完成。

庆幸的是,他的风儿自已转身离开了,尽管,还有满脸泪痕。

“累了吗?”他问靠在自己肩头的女儿。

“嗯!”如风轻轻应了一声,是身心俱疲的倦意。

“感冒好了吗?”他继续问。

“嗯!”如风点点头,“爸爸怎么知道?”

“你感冒的第二天我就去蛋糕店里找过你,你们店长说你生病了。我去医院的时候,看见秋池了。”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没有更多的担心,秋池脸上的担忧不是假的。若不是心中另有别意,像秋池那样的男人,又怎么会为个女人守在病床边一整夜。

更何况,他知道,女儿的病,并不完全是身体上的原因。心理的脆弱,要靠她自己的力量,才能克服。

“风儿,想回家见哥哥们了吗?”好一会儿,司徒今问她。

如风沉默了很久,在这种时候,她谁也不想见。有些伤口,需要时间来愈合,她没有精力和心思再去应付别的状况。

司徒今叹了一口气,“可是,哥哥们快找到你了。”

如风动了一动,仰起头来看他。

司徒今笑笑,“几天前全浩告诉我,迎风的助理秋意见过你,并且知道你上班的地方,迎风带着她,当时就转机回国。”

如风睁大了眼睛,秋意?想起那天的那个姐姐拿走的电话号码,立刻就联想到了,该不会那位姐姐就是秋意吧!

司徒今拍拍她的头,想起两个儿子狂怒的样子,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秋意一下飞机,我趁她提行李的时候,接她从另外的通道走了。要她暂时先回家休养一段时间,别被你大哥找到。可是丫头,这拖不了几天的,我想,他们很快就能找到她的,而且,秋意也不可能一直躲在自己家,她总要出来的。”

如风想了好半天,才想到一个关键的地方,“爸爸,秋意那么听你的话?”

司徒今笑得得意,“我告诉她,如果我不喜欢,她永远进不了我家的门。而现在她肯帮我拖几天,我会非常的感激她,如果到时候迎风要生气,就告诉他,是我强迫她的。”

“秋意喜欢大哥?”如风总算听明白了。

司徒今低头看她,“我女儿真聪明。”

如风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爸爸,你不要老是这样好不好,只有你女儿是天下第一。”从小到大总是这样,爸爸老是觉得只有她最好,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对的。

司徒今拉起她,“那是当然,我司徒今的女儿,当然是举世无双。”

如风“扑哧!”一声笑出来,先前的满腔悲伤,在这样的温情抚慰下,慢慢的压回了心底。

司徒今看着她的笑容,是记忆中属于小女儿的明亮,实在是,非常的怀念。

幸好,她回来了,还能在他的面前,笑得这样快乐和灿烂!

忍不住的转身抱紧了她,“风儿,幸好你还在。”即使是以另外一个的身体,可是这个灵魂,是他的女儿。

“爸爸!”如风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司徒今轻轻拭过她的眼角,“风儿,你该知道的,在爸爸的心里,你是我唯一仅有的孩子。”

如风仰着头看他,看着他发际隐隐的沧桑,她当然知道,父母曾经经历过什么,他们从来没有瞒过她。

大哥和姐姐的身世,母亲和二哥走过的黑暗孤苦,都让爸爸一次一次的痛过伤过。

司徒今,表面看起来无限荣光,坐拥上亿身家,身后还有司徒家整个家族的势力,继承人才华出众,年轻有为。

可是,又有谁知道,他所背负和隐忍的呢。

如风轻轻的靠到他的胸前,“爸爸,风儿都知道的。”

她闭上了眼睛,轻声道,“我会去照顾和爱护秋如风的妈妈,因为,是秋如风给了我这个健康的身体,是我们欠她的。爸爸,谢谢你对大哥二哥和姐姐这么好,他们永远是我的哥哥姐姐,这一点,不会变的。”

司徒今搂紧了她,好半天,才道,“只要你开心就好了。”至于他们,能不能永远做你的哥哥姐姐,其实并不需要太在乎。

当然,后面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爸爸,我回家吧!反正哥哥们早晚也会找到我。”

司徒今知道她还有后话,挑眉等着她。

如风搓了搓手,“我得想个办法,不能让他们太好过,谁让他们那个时候这样让我难堪呢!”

司徒今笑了笑,眸光微动,“不如让爸爸来安排?”

“好!”

不管那对父女在那儿阴谋算计着什么,现在司徒家的两个男子是不知道的。

司徒迎风正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呢!

在今天婚礼快要结束的时候,宁远走到他面前,问他,“大哥,即使我有对不住的地方,看在随风的份上,其他人都不来参加么?”

当时看了他很久,同为男人,当然很容易看得明白他竭力掩藏的是什么东西。

心中不是不震撼的,震撼之后,又怒又疼。

宁远,你究竟把我司徒迎风的两个妹妹置于何地?

可是那一刻,他只是举起手中酒杯和他碰了碰,“宁远,恭喜你了!”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婚礼现场。

夜已经很深了,司徒迎风坐在如风的房间里,安静的等着。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可是他很有耐心。

果然,窗户被人推开,有人翻了进来。

“啪!”地一声,司徒迎风打开了灯,宁远果然来了,不枉他特意让守卫给他开了一路绿灯。

写意的微笑,“宁远,你来了啊。”

宁远有一瞬间的惊愕,可是很快恢复正常。

有种思念,可以让人疯狂,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恨也罢,伤也好,他想见她,很想很想。

他想尽各种办法,都没能查到她的消息,想起她极重亲情的个性,才有了这场婚礼。随风是她唯一的姐姐,以她的善良,再是难过悲伤,她也会来的。

可是,他等了一天,她终于没有出现。

所以,他来了,没有去想后果,他只是想,见她。

“她呢?”

司徒迎风没有去问他嘴里的她是谁,甚至没有问为什么他和随风的新婚之夜,他会出现在如风的房间里。

或许心中的悲愤太多,他反而能笑得出来了,“宁远,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为什么风儿不能做剧烈的运动,那是因为,她有严重的心疾,医生断言她活不过十岁。宁远,你说,她现在在哪里?”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宁远站在那里,浑身冰凉。

脑海里再清晰不过的闪过那一天,她不可置信的眼神,她苍白到不忍再看的容颜,还有,双眼紧闭倒下去的那一幕,他没有忘记,她的手,紧紧的按在胸前心脏的位置。

司徒迎风笑得残忍,“宁远,你可要好好的活着,你终于永远的失去了,你这一生最爱的女人。”

“她呢?”她去了哪里?

“她呢?”他最爱的女人,他曾经承诺要永远爱护的女人,去了哪里?

司徒迎风的手,优雅的滑过灯光下闪着诱人光泽的高脚杯,“她啊,已经灰飞烟灭。宁远,恭喜你,你终于报仇了。”

双膝一软,宁远跪倒在地。

她呢,他最爱的女人,她去了哪里?

眼泪,一滴都没有流出来,可是他为什么会觉得,他的世界里,全都是雨。

黑暗里,坐在楼梯上的奇风,看着跌跌撞撞如一抹游魂般走出来的宁远,开了口,“不要为她伤心。”

宁远扶着墙壁的手,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