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栖梧已经快步走了过来,捧着一本书,“如风小姐,恭喜您走出了幻境之地,长老说,这本书上记载的就是您要的解咒之法。”

如风闻言大喜,飞快的接过了那本书,快速的翻着,果然,在最后一页找到了解除之法。施咒人以命换命,受惠人以血还血,同病同苦,同生同死,便可以解去咒语的反噬。

如风小姐,只要你以血为誓,施下同命咒,你与司徒奇风同受苦难病痛,便可以解去他焚心之苦!”

“二哥,你听到了吗,你以后再也不用受苦了!”巨大的惊喜,让她忍不住跳了起来。

司徒奇风一脸纵容,“是啊,我们家风儿真厉害。”

“那我们开始吧,现在立刻马上。”如风挽起衣袖,看向司徒栖梧。

手腕上一阵剧痛,血液争先恐后的涌出,司徒栖梧的手挽成一个奇怪的姿势,嘴里念了几句什么,如风便眼睛一闭,昏过去了。

等她再次醒来,却是在二哥怀里,两人都在竹林下的房间里。

“二哥,你怎么样了,是不是解了?”她着急的问道。

司徒奇风将头埋到她颈间,话语里,是掩饰不住的激动,“是的,风儿,我没事了。包括搅得我夜不安寝的恶梦,都已经远去了。”

压在心头上的大石,终于移走,如风抱着他的腰,笑着,“那就好,那就好了。”语气有一些哽咽,她的哥哥,从此再也不用依赖她才能得一宿安眠。

司徒栖梧走了进来,端着一盆水,“如风小姐,你先洗洗脸吧。”

“洗脸?”她睁大了眼睛。

栖梧有点不自在,什么都没说便走了出去,奇风好笑的点点她的额头,“是啊,你看你那张脸,都快变成花猫了。这个司徒栖梧,还真细心。”

如风这才想起来,她流了一身汗,又哭了那么久,现在这张脸早狼狈得不能看了吧!脸一红,连忙推开奇风,坐起来去洗脸。

“风儿,你觉得这个司徒栖梧,是不是不错?”

如风的动作僵住,慢慢的回过头来,“二哥,你怎么这么问?我只是觉得他长得好看。”

司徒奇风站起来,揉着她的头发,“风儿,你昏睡的时候,我想了很多。我的世界里,从来只有你,这一点,以前,现在都没有变。可是你呢?”

“二哥!”如风喃喃的叫了一声。

奇风拉过毛巾,擦干她脸上的水,“你对我,是亲情多过于爱情吧?因为我离不开你,所以你对着我的时候,根本没有选择!”

“不是的…。”如风摇头否认。

司徒奇风却伸手按在她唇上,然后,俯□去,亲了亲她的额头,“你不要急着回答我,你好好想清楚吧!风儿,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束缚,即使你不在我身边,我也不用再承受恐惧和痛楚。我要的爱,是纯粹和完全的,如果你还不能做到这一点,那么我就放你自由。或许,现在的我,会很痛苦,可是谁能保证,在将来,我不会碰上一个真正属于我的爱情。而你,仍然是我最疼最爱的妹妹。”

他的眼睛,看向门外,那里,有着另外一个男人挺拔的背影,“司徒栖梧,是为你度身定造的男人。从你出生开始,他便为你存在,风儿,或许,他才是最适合你的。不会给你任何负担,任何限制,完完全全属于你的。”

奇风将手移开,“你好好休息一下,我明天再来,那个时候,你再告诉我答案。”

如风怔怔的望着奇风离开的背影,看着他慢慢的将门关上,留给她一室寂静。

她缓缓低下头来,看着指尖的纹路。

她对二哥,真的是无法割舍下的不得已而为之吗?

的确,她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二哥受苦,所以她许诺要永远陪着他。永远陪着,她便早已经不能再有其他选择。

那么现在,没有了这一条牵绊呢?没有这一条牵绊,便意味着二哥不是非她不可,而她,也可以无所顾忌的选择心之所爱。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她对二哥,是不是真如他所说,亲情大过爱情。

两个人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从她知道二哥为她受的苦以及他的感情之后,她便再没有过其他想法,毕竟,她其实无路可退。所以她也不去做无用的思考。

“如风小姐,”门被轻轻推开,司徒栖梧端着一个盘子进来,“我做了粥和小菜,你吃一点,你已经饿了一天了。”

盘子里的餐点很精致,如风笑了笑,“很香。”

你饿了,所以觉得什么都很香。”他将东西放到桌上,细心的试了试温度,才将碗放到她手里,“慢点吃。”

“是你做的?”如风问他。

“是啊,因为只有我才知道你的口味。”

如风抬起眼睛看他,他俊脸微红,“你爱吃什么,喜欢什么,都有人告诉我。”

如风垂下眼睛,“为一个人而活,你不觉得自己太没有价值了吗?”

“不,如风小姐,我很高兴,能为你这样做的人,是我。”他的声音低低的。

如风没有说话,只是专心致志的吃饭。

奇怪的是,她怎么吃,都还觉得饿。饭菜都吃光了,这种饥饿感也没有减轻。

司徒栖梧看着她意犹未尽的样子,不自觉的笑了,“你饿得太久了,一次性不能吃太多。吃完饭,你去散散步吧!”

脑子里乱哄哄的,二哥的话,始终在心里打转。

如风点点头,她是需要走一走,理清自己的思绪。

夕阳西下,给景物披上了淡红的面纱,透着浅浅薄晕。

如风在竹林里走了一会儿,正想歇一歇,却愣住了。

二哥和栖凤背对着她,在一个小坡下说话,不是特别亲密,但是二哥脸上的笑容,却是以往只在自己面前展露的温柔。

栖凤给他讲着自己小时候的一些趣事,二哥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插两句嘴。

“二哥!”她张嘴喊了一声。

两个人齐齐回过头来,二哥脸上的笑容未退,向她招招手,“风儿,你下来一起聊天吧。”

她走到近前,二哥笑吟吟的向栖凤说道,“我这个妹妹,最喜欢听故事了。”

栖凤笑得很灿烂,“那你以后给你孩子讲故事的时候,可以让你妹妹一起听。”

“嗯!”奇风答道,“所以以后我要找个会讲故事的老婆,这样才能让我妹妹和儿子都满意。”

栖凤脸上飞起红霞,偷偷看了他一眼,“听起来,你是一个好兄长和好父亲啊!”

奇风也笑着对她说,“当然,也会是个好丈夫。”

两个人越说越投机,如风却觉得心里发慌。

二哥说的对,他还当她是最疼爱的妹妹,可是,她的心里,还是这么难过!

尤其是看着他与其他的女人言笑晏晏,别的女人向他暗送秋波,他居然没有拒绝。如风的视线移到他的手臂上,他以后,会挽着另外一个女人,向她介绍自己,说,“这是我的妹妹。”

他的心跳声,会有别的人来倾听,他的怀抱,再也不是她的专属。

光是想着这些,她的心已经揪得发疼。

“如风小姐!”身边一暗,却是司徒栖梧走了过来,“我们去别处逛逛,怎么样?”

二哥转过头来,看了两人一眼,习惯性的拍拍她的头,“去吧,跟栖梧去玩。”

她还没有动,司徒栖梧已经伸手过来拉她走了。

她连忙去看二哥的脸色,他的视线只在两人握着的手上停了一停,便继续和栖凤说话去了。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如风恍恍惚惚的跟着司徒栖梧走了很久。

忽然脸上一暖,她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两人站得极近,近到彼此呼吸的温度都能感觉得到。

司徒栖梧的唇刚刚从她脸上移开,眼睛里,光华流转,极是动人,“如风,我喜欢你!”

她连忙退开一大步,又气又恼,“你在干什么?”

司徒栖梧定定的看着她,再一次重复道,“我喜欢你。”他走近一步,风拂起他的衣裳,白玉般的脸上透着浅浅酡红,双目如点墨,却又蕴满了水波,流光溢彩。

他缓缓的凑近,薄唇微启,带着性感的急促喘息,“我是属于你的。”

这几个字,像是有无尽的魔力,充满了魅惑。那热度,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双腿定住似乎不能动弹,头脑却渐渐清明。

不是他,不是他!

如风猛地双手推了出去,却推了一个空。

周围景物一下子消失,如风诧异的眨眨眼睛,没有竹林,也没有司徒栖梧,她还站在本宅的花园边上。

身后脚步声响,她飞快的转过身,四个长老,缓缓走了出来,神色复杂。

如风却一下子反应过来了,“刚刚的事,是假的?”

苍海点点头,“那是一场幻景。”

“你们,竟然窥探我的心思?”如风眯起眼来,语气变得有些冷。

“不,这是司徒家族的幻镜,每一个要成为家主的人,都需要通过这一场考验。需要克服内心的恐惧,也要解开心中,最大的纠结。”苍海抬眼看向她,“你的心结,已经解开了,不是吗?”

如风怔了怔,脸色却慢慢缓和下来,接着,眼底便浮现了一丝喜意。

的确,要不是经历这样一场,她怎么会知道,她对二哥,不是无奈之下的接受。而是即使有了退路可选,她仍然愿意,与他共度一生。

这于她,实在是最大的收获。

苍海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里面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是栖梧,却是真的。”

英雄难过美人关,而女人,更是堪不破世间情爱。所以历代司徒家的家主,都会由家族挑选一个伴侣,从小培养,长大之后,便会成为未来家主的接引人,命名为栖梧。直到与家主成婚后,才会恢复本名,而长老们,会挑选下一任的栖梧。

“栖梧,都只为家主而活,从小得到的概念便是如此。”

如风握紧了拳头,“我大哥的母亲,便是你们为父亲选定的伴侣,是吗?”

苍海的脸上,带上了沉重的黯然,“是的,正因为她执着这么多年,你父亲的不肯接受,才会让她疯狂至此。我们知晓了此事,所以现在对栖梧的培养,便着力于让他单纯得不解世事,万事以你的意见为主,即便,即便是你要他死,他也不会兴起反抗之意。”

如风艰难的摇摇头,想着那个如水晶般玲珑剔透的司徒栖梧,“你们这样,对他太残忍!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哪怕你们是按照我的喜好去雕塑的他,我也不会因为条件合适就会爱上,更何况,我已经心有所属。”

苍海看着她,“如果我们要你跟他结婚,我们便成全你心中所想,你会作何选择?”

如风咬着牙,“你们是在折辱我,还是折辱他?”坚定的摇摇头,“我不愿意。”

“那么我们只需要一个孩子呢,你跟栖梧的孩子?”苍海看向她,“你带着这个孩子离开,回去跟你所爱的人结婚,我们会帮助你控制孩子的出生时间,以后孩子出生之后,我们自然会有办法不为人知的接他回来,不会有别人知道。如果这个你也不愿意,那么,你就离开吧!”

如风攥紧了拳头,抬起眼来,“这,才是真正的考验,对吗?”

山中一月

“你可以认为这是考验,也可以认为,这是条件!”苍海回答道。

如风却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转身向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她这一动作完全出乎意料之外,苍海连忙叫道。

如风稍稍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原来这里就是家族的本宅,我很失望。”

她是真的,很失望。

父亲虽然从来没说,但是她知道,他差一点点就有机会正大光明的入主这个地方。只不过为了爱情,他放弃了这一切荣耀。可是本宅,是所有司徒家人最神圣的地方,是这里,维系着一族的团结和兴衰。

可是,二哥也是司徒家的人,她来此,本就是为寻求解除他痛苦的方法而来。她不在乎什么家主之位,可是,本宅的存在,不就是为了守护司徒家人吗?却原来,也不过如此。

她的身形极快,短短一刻,便已经消失在回廊尽头。

小屋里,栖梧沉默的站在门口,看着如风手脚麻利的收拾自己的东西,动作之间,不带半分犹豫。

幻境中的一切,他都看到了,虽然一切都是假的,可是他知道,那里面的自己是真的,想要和她在一起的心意,也是真的。

可是,她拒绝了。拒绝了那里的他,也就是拒绝了现实里的他。

“你还没有进书阁去查你要的东西,就要走了吗?”他轻声道。

如风笑笑,“算了,可能没什么缘份吧!”将背包背好,走了过来,“这几天,谢谢你了。”

从他身旁走过,却觉得衣衫下摆一紧,她低下头去,一双手,紧紧的攥住了她。

“我,我…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留下来吧,我帮你。”

要说的话,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如果说这短短的几天行程,她真的要找出一点美好的印象的话,大概便是这个男子了。

像是从未被尘世污染,干净得连一丝委屈都不愿他承受。

如风抬起手来,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按。

“嗯!”俊美的五官有刹那的扭曲,司徒栖梧往后跄了一下。

如风收回手,“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就好好的待着吧。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她笑了笑,“再见。”

“不是,我真的有办法帮你的…。”看着她绝然的背影,栖梧的心里有了浓浓的恐慌,几个箭步冲上去,想要拉她的手,却在一瞬间改变了方向,仍是拉住了她的衣襟。

如风诧异的抬起眼来,“你的身手不错。”

胸膛微微起伏,栖梧固执的看着她,“今天晚上,我去触动大宅的机关,你趁乱潜入书阁,我没有进去看过,但是我想你要的东西,应该在顶楼。”

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纸条塞进她的手里,“我只有到书阁的地图,进去以后,就只要靠你自己了。”

如风看着掌心里的东西,半响,没有说话。

栖梧有些着急,“你放心,里面不会有很大危险的,毕竟能到书阁的肯定都不是外人,应该不会致命,你小心点就可以了。”

如风看着他,“你呢,会受什么样的惩罚?”

眼睛眨了眨,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在为他担心。心里甜甜的,栖梧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长老们不会对我自己样的,最多再去跪着挨两鞭子,没事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两个人认识,加起来不到一个星期,她实在无法理解这样全然不设防的信任和付出。

司徒栖梧笑了开来,“我心里愿意帮,所以就帮了。”

如风看着他,也跟着笑了,那些人,真的将他教得很好,“司徒栖梧,你以后的爱人,一定会非常幸福,祝福你。”

深吸一口气,将手里的东西塞回给他,“我虽然心疼我二哥,可是却也不能以另外一个人的牺牲,去换取他的平安。”

她并不笨,那几个老人那么古板,要是司徒栖梧真的为她做了这件事,不会只是挨几鞭子这么简单。

这个男人,已经为她活了这么多年,她既然不能接受,又怎么能再增添更多的亏欠?

“我… .”司徒栖梧还想说什么,却没有办法再开口,因为她已经走得很远了,留给他的,只是一个利落的背影。

以前,他的信念,只是守护着一个影子,一个名字。

可是当有一天,这个名字的主人真的出现,这种信念有了真实的对像,便渐渐清晰,明朗。

他捂着心脏的位置,钝钝的痛,不尖锐,却持续不断。

他想,只不过是坚持数年的东西一朝化为乌有,他才会有这样的反应吧!

如风顺着原路返回,一边走一边骂,真是的,好端端的这些草长这么高干嘛,简直比人都要高了。

她凭着记忆走了一会,却突然觉得脑后一疼,便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真是个固执的丫头啊!”苍山甩了甩手,“怪不得脑袋也这么硬,亏得我这把老骨头跑得够快,要不然真还让你给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