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失而复得。

就像从深渊爬起,获得新生,那种感觉不是三言两语能够描绘。

他已紧张得不能再紧张。

耕烟捂着生疼的面颊,没有哭,将头埋得低低的,薛如珩在门槛上重重的踏一脚,出去了,她才喃喃说道:“对不起。可是,我真的没有说谎。”

“这件事情,我自会查个清楚。”他说。

白矜云到底是白矜云,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对于江湖事,他一日不曾松懈其谨慎的作风。

薛如珩恰恰相反。

她不喜欢耕烟,或许是出于同性间天生的排斥。毕竟是耕烟的出现分走了她大半个师兄,就连慕容天晴,在去大长和国的时候,也与之相谈甚欢。渐渐的,她认定这半路出现的女子抢了自己不少风头,试问一个受惯了谄媚追捧的人,又怎能不心存狭隘。所以,她极少对耕烟拿出好脸色。尽管是这样,她心里却清楚,耕烟并非一个爱搬弄是非、捏造谣言的人,那些话,声声入耳,一字一句都撞进了心里去。她其实是害怕的。

辗转难以入眠。

索性悄悄的离开客栈,趁着夜色,往洛阳去了。

倘若事情属实,天衣教的人齐集邙山,慕容天晴也该在其中。可是几乎要三跪九叩的,求菩萨保佑这只是一场误会或玩笑。

翌日清晨,耕烟同端木景灏在客栈的大堂,原想叫店家给楼上的客官送早餐,却见白矜云张皇的蹒跚着下来。他的伤势不轻,嘴唇依旧带着惨淡的紫气,面容更苍白,反倒是端木景灏,昨日的一番折腾,歇过一晚,竟像完全没有发生,耕烟问他是否无恙,他点头,问他是否知道发病的原因,他摇头,神情里,都是茫然和不计较。

惟有看见白矜云。以及,耕烟扶他的那一把,清澈的眼神,方才有了些许动荡。

“你们可有见到我师妹?”

面面相觑。

“也许是趁着天气好,到街上买胭脂水粉了,女孩子最爱漂亮的嘛。”

“不。我去过她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床铺上,一点睡过的痕迹也没有。”白矜云的心情,却不能好似耕烟说话这样轻松。他了解自己的师妹,亦几乎很肯定的揣测,她必定要向事主求证昨夜的那一番话。只是没料到,她走得匆忙又冲动。倘若对方真有那样不可告人的秘密,捅破了,后果实难预计。想到这里,于是咚咚咚的又往楼上跑,却撞到栏杆,膝盖发软,几乎跌倒。

耕烟扶着他。

“你要干嘛?”

“去洛阳。去找如珩。”

耕烟瞪着他,像训斥犯错的孩子:“你这个样子,怎么去?”

但白矜云却坚持,口口声声,说自己习武的人,这点小伤还撑得住,说耕烟无须理他。耕烟反驳道:“怎么可以不理!说起来,你的伤,我们也有责任,我们陪你一起去洛阳找你师妹。”

白矜云有些怔忡。怔忡的,不是耕烟的热心,而是她一口一个的我们。仿佛她和端木景灏的关系密切得可以合为一体。而端木景灏在旁边站着,没有吭声,他知道无论耕烟说什么,他都不会反驳,尽管,他的心里其实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他觉得,耕烟对白矜云,太好。然后他们各自对望一眼,又各自在心中发出一声惆怅的叹息,没有声音。

他们一路向洛阳而行。

经过一片茂密的山林。

阳光细细的,落了一地斑驳的点。风吹着顶上的树叶沙沙响,马蹄声清脆而有节奏的和着,颇为怡人。只是向来多话的端木景灏变得很少开口说话,耕烟骑着马也觉得犯困。于是又顾自唱起歌来: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残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唱到后来,倏地串去汤显祖的《牡丹亭》。

就好像当初在慕容天晴的面前念一阙秦观的词,白矜云同样表现得极为诧异:“这后半段,我可是从来没听过。”

耕烟吐了吐舌头:“后半段是我自己编的,厉害吧。”

白矜云听罢,呵呵的笑起来。端木景灏斜着睨他一眼,仍旧一脸正色。突然,安静的树林惊飞一片鸟雀。

扑啦啦。

连马儿也停下来了。

白矜云嗅到一股凛冽的杀气,低唤了一声:“你们小心。”话音落,便有老鹰一样凶猛的大鸟朝着他扑过来。他双腿一夹,自马背上跃起,稳稳的落在一根倒塌的朽木上。于是看清,那大鸟,赫然竟是一名穿灰色衣衫的男子。

蒋。世。安。

他用一直轻蔑的仇视的态度直呼对方的名字。对方亦没有摆出好脸色。

“交出青鸾剑,我或可饶了你,跟你的朋友。”

“休想。”

他早知蒋世安不会罢休,只是不巧,居然出现在自己受伤的时候。他不是没有见过端木景灏出手,杂乱怪异,虽空有厉害之气,却总击不中对手,上次是有着一股蛮力的吸血怪物,而这次,却是狡猾又深藏不露的蒋世安。也许除了让他保护好耕烟之外,他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了。

而自己,惟有殊死相抗。

起初,耕烟看着白矜云和蒋世安对抗,狠狠的捏了一把汗,好久才缓过神来,发现端木景灏仍旧骑在马上,像看杂耍的观众。她蓦地火了:“你怎么不去帮忙?”

“除了保护你,别的事,我都不会做。”

她却看出来,他在眉眼间有刻意的袖手旁观。

“好。你不帮忙,我去。”

耕烟说着,从马上跳下来,一股脑儿对着蒋世安冲过去。是为了向端木景灏宣示心中的不满,她想他一定会因为自己的介入而出手相助,多多少少,是能够帮上一些忙的。

白矜云一看耕烟,方才更乱,惟一的一点守势也失去。只想奔到她面前,替她挡了蒋世安的袭击。

一道剑光。如惊雷划过。

鲜红的口子,从肩膀一直到背心。

但流出的血液是蓝色的。

因为受伤的人,是端木景灏。

耕烟在那一刻为自己的任性妄为后悔得要死。看着端木景灏生生的为自己挡下一剑,她一着急,眼泪滚了出来。端木景灏却顺势一掌将她推去白矜云的怀里,转过身,赤拳迎上蒋世安手里削铁如泥的宝剑。他那样胡搅蛮缠的招术,哪里敌得过对方的熟稔和老谋深算。白矜云强忍着胸口的剧痛,亦加入其中,但渐渐的,只觉力有不殆。

这时,突然的,有一阵不知道何种乐器发出的声音,海潮一般,四面八方涌来。白矜云只觉得仿佛是世上最尖利的声音蹿进了耳朵,整个人也许瞬间就要被撕裂开。他从来没有如此难受。再看耕烟,亦是疼得在地上打滚。好在蒋世安的情形亦未得利多少,挣扎一阵,总算愤怒的落荒而逃。

好一会儿,声音逐渐停止。

端木景灏呆坐在地上,身子发颤,额头上渗满了汗,半晌,才如梦初醒的站起来。

但是,关于这奇怪的声音,无法追溯来源,只得作罢。白矜云和耕烟同骑一匹马,因为耕烟说,他太虚弱,要小心照看他的伤。端木景灏不做声,寂寞的骑着马,远远落在后面。没有谁看见,他的表情,越发的凝重,深沉。

洛阳。

吉祥客栈。

在二楼临街的位置。

薛如珩总算找到慕容天晴。她看到他,自己高高在上的恋人。神态举止,一如往常的轻松愉悦。只是,她也看到了她不愿意看到的,在那张桌子的另一个方位,慕容天晴的对面,端正坐着,同他举杯畅饮的男子,居然,是宋翌。

当日在倾城花坊,两名刺客,慕容天晴用了掩饰自己容貌的人皮面具,但宋翌却狂妄的裸着一张脸,那模样,薛如珩记得。尤其这一刻,印象深得犹如烙铁打进自己的眼里。

她不顾一切冲上楼去。

“你为什么和他在一起?”

慕容天晴先闻声,后见人,吃惊不小:“如珩,你怎么来了?”

“告诉我,当日在倾城花坊,行刺大长和国使者的刺客,一个是他,而另一个,就是你,对不对?”薛如珩指着宋翌,逼人的目光却落在慕容天晴身上。宋翌极不礼貌的打量着薛如珩,语气颇为嘲讽:“慕容兄弟,好好的和这位姑娘解释吧,老哥我先走一步了。”

慕容天晴也不看他,望着薛如珩,问:“你为何会这样说?”

薛如珩冷笑:“不是我说的,是窦耕烟说的。”

“耕,耕烟…”慕容天晴的脸色骤变,站起来,颇为严厉的问:“你在哪里遇见她?”

“为什么不否认?为什么没有别的话跟我讲?”薛如珩摇着头,退两步,清冽的泪水亦退出眼眶,在脸上留下的,都是蜿蜒的伤。

慕容天晴缄了口,重新坐下,然后一杯接着一杯的,自斟自饮。那已经不是品酒,更像是浇愁,狠狠的浇愁。薛如珩离开客栈,他亦无心阻拦。

眼睁睁看着她走。

在这个江湖,有很多人以为,正邪之分太重要。

而他们,皆属此类。

洛阳的街市很繁华。洛阳的牡丹开着凛冽的花。薛如珩在洛阳城,一个人,怅然若失的,从此处,到彼处,好像一具被放干灵魂的壳。她不知道能去哪里。要去哪里。

泪眼阑珊时,夜已幕。

洛水河上飘来一盏接一盏的莲花灯,灯座上烛光荧荧。薛如珩想起初识慕容天晴,他带她放河灯,告诉她,一切的烦恼都会如水而逝,她便在那一瞬间,爱上这英俊挺拔的男子,爱上他温暖亲切的笑容。可是,景物依稀似旧年呵,这人,这心,却模糊了,看不清,也握不住了。

“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彼时,竟然有男子踏歌而来。

近得面前,借月光烛光与粼粼的水光,方辨认清楚,来人正是慕容天晴。

“如珩。”他轻声唤她:“对不起。”

薛如珩怔忡,一时语塞。

慕容天晴又说道:“你走之后,我考虑得很清楚,不管我的身份是什么,你之于我,始终那么重要。如珩。”

没有女子能抗拒心上人的甜言蜜语。

而事实上,薛如珩徘徊在洛阳城,所犹豫的,也不过是这样一个问题。她已经不止一次说给自己听,他是天衣教的人,他也是自己爱的人,孰轻孰重,有什么原谅不原谅。

只有心软不心软。

慕容天晴端凝着泪人儿一般楚楚动人的少女,温热的唇,轻盈的掠过她饱满的额头,至鼻尖,两颊,下颚,粉颈…

好像要将心脏也一并吞没了。

简陋的客栈,是他们略去仪式的新房。再多的风光,也不比一刻春宵,风月无疆。慕容天晴说,我不会辜负你,一定。

一定。

只是,在暗处盘旋了彻夜的叹息,迂回着,自己想将它熄灭,可,办不到。

第十五章 情痴

情痴(1)

端木景灏对耕烟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你到底明白不明白。

耕烟僵了。不如如何是好。

他们原本在路边小憩,耕烟拿了水壶,到溪边取水,端木景灏尾随她,冷不防的,说出这个淤积在心里太久的秘密。

也许,是白矜云让他嫉妒,让他觉得恐慌。他见不得,耕烟对他那么好,那么关心体贴,尽管他是一名伤者,但自己却已经不能理智的将他仅仅看做耕烟的普通朋友。

也许,是委屈太久。

他说:“耕烟,我想让你跟我回降龙城,不是玩,不是居住那么简单。是因为,我想你做我的皇后。”

在这层砂纸没有捅破以前,耕烟诸多的疑虑,都可以假装懵懂,不予处置。如今,说破了,她自知无处回避。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不可以只用寻找故友这么简单的理由来搪塞他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吞吐了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象样的话,最后,索性灰头土脸的跑开,跑回白矜云身边,勉强的挤了一个笑容,说,我们上路吧。

心跳从那一刻开始就没有再坦然过。

夜里,山间破庙。谁和谁,各自辗转难以睡眠。不是更深露重。是风月愁浓。

好不容易,渐渐的感觉到一丝睡意。耕烟闭了眼睛,却猛地感觉有什么很刺眼的光亮,似火堆一样燃起。她和白矜云都坐起来。只见破庙的一角,凛冽的红光围住端木景灏发抖的身体,那情形,和此前在客栈的那次,一模一样。

耕烟尖叫起来:“怎么会这样?白大哥,他的病又犯了,你快想想办法。”说着,想要靠近去。但端木景灏却一改往常的温驯,大声吼着:“我不要你管。”

先是手脚乱舞,然后跌跌撞撞站了起来,向门外冲去。

那种固执,愤怒,甚至决绝,似在抗议着耕烟白日里对他的拒绝。耕烟顾不得许多,一边喊着端木景灏的名字,一边沿着红光的方向追去。白矜云亦是着急,施展轻功,却怎料触发体内并未完全回复的真气,昏厥过去。

耕烟也不知道在树林里绕了多久,直到连红光的末梢也寻不到。四围静得可怕,黑暗似一张网,铺天盖地。她蹲下来,嘤嘤的哭,口里一直喃喃的喊着端木景灏,然后反复说,对不起,对不起。最后,哭累了,靠着冰凉的石头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睡了不多久,被一股暖意惊醒。

耕烟发觉自己竟然躺在一张硬邦邦的床铺上,盖了鹅黄色绣牡丹的丝棉被子,有少女正在为她擦拭面上的淤痕,床边上,还坐了一个半百的老人,用一种探究的又极具威严的眼神看着她。她倏地坐起来。问:“我这是在哪里?”

老人捋了捋花白的须,缓缓答道:“降龙城。”

情痴(2)

老人是端木景灏的父亲,亦即退位的老皇帝。并无特别彰显身份的装扮,只衣着稍微华丽。鬓角的白发,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和蔼了不少。他说到自己的儿子,言谈间充满忧虑。

他说:“景灏是为了你才离开降龙城的。”

耕烟说:“我知道。”

他说:“景灏一定没有告诉你,他在外界的时间越长,对自身,就越危险。因为我们的生存,都是以降龙城这块灵气之地为依托,离开了它,好比一根被连根拔起的树,是活不长的。”

“你是他的父亲,你可以把他留在这里的。”

老人叹气,继而讪笑道:“我这个父亲,怎比得上他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

耕烟顿觉尴尬:“那他,现在何处?”

“他会回来的,只要你在这里,他就一定会回来。”说罢,起身欲走。耕烟掀开被子跳下床来,问他:“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要把我囚禁在这里?”

但老人不再搭理她。她追出门,除了看见曲折的回廊,什么人影也没有了。一下子,像枯萎的花。因为不是没有领教过这里如迷宫一样的地形,更何况她压根不知道离开降龙城的那些通道究竟在哪里。是以对方连派人看守也不必,就已经料定她无法逃去。或许,惟一的希望,都只在端木景灏的身上了。

惶惶不可终日。

第六天,听说,圣上回来了。

耕烟赶忙朝着端木景灏的住处跑。这些天她在皇宫里游来荡去,对这里的地形,多多少少有了粗略的掌握。

还在书房外,隔得很远,便听见端木景灏说话的声音。但那声音并不愉快,甚至还带有愤怒的意味。他大约是在责备自己的父亲,未取得他的同意,擅自将耕烟捉回来,他说这样的做法对自己也是一种羞辱。他的父亲问他,倘若始终不能打动耕烟,是否就要连这个皇位都不要,连万千的族人都不要了,陪一个普通的女子在外颠簸,沦为俗人。

端木景灏说,是。

耕烟不明白什么叫沦为俗人,因为此前端木景灏的父亲告诉她的,其实有夸大的成分。端木景灏离开降龙城,其后果不至于会死,但他会失去他高贵的龙族血统,失去他超乎寻常的灵力,变为一个普通人。自然,也就没有资格做统领龙族的王。他两次身体散发红光,那种痛苦,就是先兆。还有树林遇险的那次。那刺耳的声音,也是他的父亲以龙族特有的传音术召他回去。但他始终坚持,他不对耕烟讲出实情,就是不想耕烟逼他离开,他希望能多一点的机会留下来,便能多一点机会得到耕烟的感动或者垂爱。只是,他越发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及内心的失衡。得知消息以后他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对于父亲此举,甚为不耻。因而同父亲争吵,争得面红耳赤。

那些话,耕烟统统听到。

端木景灏说,我会陪在她身边,直到她爱上我为止。不管发生什么。不管皇位。不管生死。但惟独不要这巧取豪夺。

耕烟默默的,转身退去。

她感动于端木景灏的真挚,坦荡,可是她更清楚自己的内心,究竟想去,还是想留。夜凉如水时,她问他:“你能放我走么?”

端木景灏说:“能。并且,我要和你一起走。”

耕烟摇头:“不。你不该这样轻率。你的身份太特殊了。”

少年的眼里有熄灭的火焰,湿漉漉的,挂着凄楚与彷徨。耕烟轻声说道:“我来和你讲一个故事吧。在很远的地方,另外一个从前,有一个女孩,爱上了一个男孩。她曾经天真的以为,可以凭借自己的爱与关心,将男孩打动,能够让他在某一天彻底爱上她。但那些日子,只有她一个人在爱的日子,很苦,很苦。后来,他们失散了,尽管她很用心的欺骗自己,说一定会找到他,可是,茫茫人海,她知道,这或许就是尽头,是上天安排的一场闹剧,他和她,其实并没有相爱的缘分。景灏。我告诉你,是不希望你重复我的角色。像从前的我,那么凄苦。我很清楚,我不会爱上你,所以请你也不要再为我浪费心思。”

可是,端木景灏不明白。他问耕烟为什么不尝试接受他,或者给他一次机会,在他看来,连盲婚哑嫁都能够维持一辈子,他剖心以待,又怎能不成功。他当然不能明白耕烟这女子的一派作风,毕竟生存于不同的环境,耕烟对待感情的态度,来自数千年以后,就像她在学校的时候对待某个写情书的追求者,或者身边相处日久的好朋友,认定了对方只能是朋友,十匹骆驼也拉不回来。

端木景灏迟迟没有开口说话。风吹过来,耕烟打了个喷嚏。开始瑟瑟发抖

情痴(3)

同一时间,在中原。

洛阳,沸腾得很。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的消息,说枯蚕子在殇花岭,于是,各门派的人纷纷向邙山顶上的那块荒僻之地前行,平日寂静的山岭,顿时热闹起来。因为事前向附近的人打听过,知道岭上的雾气有毒,各门派的人,服过解毒蔽瘴的药,方才敢进入。岭上风光旖旎,犹如另一个世外桃源。左一簇绿树,右一团红花,真真让人应接不暇。同时,又为这美得诡秘妖娆的景物,打醒了十二分的精神。

花林的尽头,是一块陡峭的悬崖的壁。

壁上有洞。洞口为杂草和蛛网封闭,隐约只能见洞内黑糊糊的一片。有石碑立于洞前,上刻:禁地。偏偏是这两个字,撩起了无数人探秘的欲望。这个时候,各门各派的人,尽管谁也不服谁,却还是勉强的拧在一起,相互照应着,往山洞里去了。

火把点亮幽暗,墨黑的底版,变成通明的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