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许映欢干巴巴地笑了一下,气势明显没有刚才那般耀武扬威了,就连声音也都降低了好几个分贝。

“那什么…我记错了,就叫《明日之星》。”

试音开始,每一个参赛选手按照顺序上台表演。

“下面有请48号参赛选手陈筱恬上台表演。”

主持人在台上报幕,同时用目光逡巡着台下,寻找参赛选手的身影。

大厅里的回音落下,迟迟没有看到48号选手上台。

“请48号参赛选手陈筱恬上台表演。”

主持人又重复了一遍,并把“陈筱恬”这三个字刻意加重了几分。

中年女人环视了一下整个大厅,见没有人起身上台,嘴角扯出一丝弧度,皮笑肉不笑地压低声音冷嘲热讽道。

“我就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难怪只配当个小小的学员,被别人评头论足,指手画脚。”

许映欢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号码牌,是50号。

也就是说,48号选手正是坐在中年女人左边的那个女孩儿。

许映欢见台上的主持人接连重复了三遍,女孩儿都没有起身的意思,忍不住微微探身,看向对方,小声提醒她。

“到你啦。”

那个女孩儿的手指紧紧地纠结在一起,听到许映欢的声音,互相绞动着的手指倏然停下,同时笨重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打了一个寒颤。

她始终耷拉着脑袋,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又过了几秒钟,就在主持人跟评委商量过后,准备通知49号选手上台表演之际,那个女孩儿慢悠悠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她双手交握垂在身前,脑袋依旧深深地低埋着。

“搞什么?!白白耽搁了我们这么长时间,大家都很忙的!”

中年女人凶巴巴地瞪了那个女孩儿一眼,不情不愿地稍微侧转了一下身子,给对方让出一条过道。

“这次只是试音,就算是想引起大家的注意,也不用急在这一时吧!再说了…”

她扫了一眼女孩儿过于肥胖的身材,轻蔑地冷哼一声。

“就你这个吨位,就算是不搞这些有的没的,大家也绝对会记住你的。”

那个女孩儿听到对方这样一番冷嘲热讽,刚刚迈出的一只脚顿时停在半空中。

许映欢见状,从位子上站起身来,退到一边,给她让出通道,同时笑岑岑地凝视着对方。

“快点上台吧,大家都等着你的表演呢。”

那个女孩儿微微迟疑了一瞬,有些艰难地从跟她的体型相比明显狭窄的通道里穿过。

“加油!”

许映欢看着对方,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给对方鼓劲儿。

她的笑容很明媚,配上那张精致白皙的脸蛋儿,有一种安定人心的效果。

“谢谢你。”

那个女孩儿身体微滞,依旧深垂着脑袋,用着微不可闻的声音小声说道。

她在众人异样的眼神下走上台,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从主持人手中接过话筒。

她的双手紧紧地握着话筒,即使站在台上,脑袋仍然低垂。

可是,当她一开嗓之后,原本吵闹的大厅仿佛被按下暂停键一样,瞬间安静下来。

中年女人脸上轻蔑的笑意也凝固起来。

她微微皱眉,倾身凑到许映欢面前,压低声音问她。

“你有没有觉得她的嗓音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

“嘘!”

许映欢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对方不要讲话。

她凝眸注视着站在台上的女孩儿,眉眼间也染上一丝困惑。

演唱完毕,那个女孩儿接受完评委的点评,拖着笨重的身躯,低垂着脑袋重新回到座位上。

中年女人的试音结束之后,等主持人报完幕,许映欢从容地走上台去。

她站在舞台中央,柔和的灯光投映在身上,将她纤瘦的身姿笼罩起来。

女孩儿脸上未施粉黛,肌肤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晶莹剔透。乌黑的长发自然地垂落在脸颊两侧,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飘动,柔软的发丝折射着午后的阳光,闪闪发光,如同在湖面上跳跃着的涟漪一般。

颈间露出一小片瓷白的肌肤,在水晶吊灯的映照之下,散发着莹润光泽,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细腻,而又剔透;又仿佛涂了一层闪闪发光的金粉一般,光芒夺目,耀眼到了极点。

悠扬的音乐响起。

许映欢缓缓闭上眼睛,嘴唇缓缓张开。

“尘沙飞扬,纷纷扰扰,迷花我双眼…”

女孩儿的歌声婉转动听,微微带着一丝喑哑,有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磁性,很有辨识度。

两首歌曲演唱完毕,许映欢站在台上,接受各位评委的点评。

“你的音色不错,穿透力很强。嗓音呢也很清丽,同时又带着那么一丁点儿的小沙哑,非常有辨识度。而且,你的台风特别稳。”

一名评委点评道。

许映欢向对方深鞠一躬。

“谢谢老师的点评。”

“你选的是两首节奏完全不同的歌曲,一快一慢,一动一静,很有挑战性。而且,你的音准很好,音调也可以从低音与高音之间自由地切换,能看得出来,你的功底确实很扎实。不过,我有点儿好奇,这两首歌我之前似乎没有听过,想问一下,这是你自己创作的歌曲?还是让其他人帮你专门打造的?”

另一名评委点评完之后,又提出一个疑问。

“这是我在大学期间自己创作的曲子。”

许映欢温声回答。

等到所有的选手全部试音结束,许映欢这才起身离开参赛大厅。

她走到门口,就见48号那个女孩儿被一个瘦瘦小小的男人堵在那里,整个人缩手缩脚的,就差蜷缩成一团了。

“你是48号选手陈筱恬是吧?我是花谢了又开唱片经纪公司的金牌经纪人黄雀楼,你叫我雀哥就好了。我刚才看了你的表演,整个人深受震撼,觉得你就是我一直在苦苦寻找的那颗恒星。只要你签了我们公司,我有信心,一定可以把你打造成一颗体积庞大的国际巨星。对了,你的声音不是跟歌星苏蔓歌的声音非常相似吗?这样,咱们先定下一个小目标,就当苏蔓歌二号。你呢,也别叫陈筱恬了,干脆改个艺名,就叫陈蔓歌,或者苏蔓曲也行…”

许映欢静静地凝视了两秒钟,抬脚离开。

刚走出两步远,脚步不受控制地停了下来。

她侧身,看着那个被逼到角落里,退无可退的女孩儿,最终还是忍不下心来离开,转身走到两人旁边。

“你放心,只要签了约,我向你保证,公司上上下下所有的员工全都为你一个人服务。”

叫“黄雀楼”的经纪人继续忽悠那个女孩儿。

“请问,你们公司上上下下一共有多少个员工呀?”

许映欢站在黄雀楼身后,轻声问道。

“就我一人儿。”

黄雀楼想也没想,张口就回答。

等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无意中泄了底,忽地一下转过身来,看向许映欢。

那个女孩儿也缩着脖子,悄悄地抬起头来。

黄雀楼看着面前身材窈窕,面容柔美清丽的女孩儿,眼睛里顿时闪过一道亮光。

“美女贵姓啊?”

他笑呵呵地开口问道。

许映欢黛眉微挑,笑着回答。

“免贵姓仙。”

“哦,我知道了。”

黄雀楼抬手拍了一下脑门儿,恍然说道。

“你想说,你叫仙女是不是?”

不等许映欢说话,他一脸谄媚地继续往下说。

“我一猜就知道你叫这个名字。不是因为我聪明,是因为你长得就跟下凡的仙女一样,也只有这样带着仙气儿的名字才能配得上你。”

许映欢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

“不是?”

黄雀楼脸上谄媚的笑容微微僵滞,眼珠子转动了几下,开口道。

“那肯定是仙姑!”

许映欢再次摇头。

“我叫仙人掌,浑身都是刺儿,专门扎人的那种。”

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朝躲在墙角的那个女孩儿投去一个眼神。

那个女孩儿接收到她的示意,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蹑手蹑脚地从黄雀楼身后偷偷离开。

许映欢见对方安全离开,冲愣在原地的黄雀楼笑了一下,也转身离开。

黄雀楼见许映欢离开,猛然回神,连忙抬脚追了上去。

“喂,仙人掌…呸呸!50 号选手许映欢,你等一下!”

梁莫深从电梯出来,看到的就是黄雀楼紧跟在许映欢身后的这一幕。

他的眸色倏然加深了些许,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掌猛地收紧,他所用的力道之大,甚至能清晰地听到指节所发出来的“咯吱…咯吱”声。

那双漆黑的瞳眸里,幽幽的冷光迸发出来,狠戾,而又冷寂。

“许小姐,你等等!”

黄雀楼跟在许映欢身后,伸手去拉对方的胳膊。

在他的手指即将碰触到女孩儿的一刹那,手腕猛地被人握住。

黄雀楼登时停下脚步,手腕上传来阵阵剧痛,骨头仿佛被人捏碎了一般。

他的脸色一片煞白,哆哆嗦嗦地开口。

“嘶!疼疼疼!”

许映欢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脚步微顿,狐疑地转过身来。

就看见梁莫深正用力钳制住黄雀楼的手腕,结实的背脊紧绷,倨傲中又裹挟着一丝浓重的血腥气息,透着蚀骨的冰冷。

他戴着口罩,看不出脸上的情绪。只是那双深邃的瞳孔仿佛被炽烈的火焰灼烧一般,有怒火在翻滚,升腾,将眼白都灼成一片猩红。

黄雀楼比他矮了一个半脑袋,因为手腕上传来的疼痛而佝偻着腰身,就连那张脸都扭曲了。

许映欢见状,连忙快步折返回来。

她见黄雀楼疼得脸色惨白,一个劲儿地直翻白眼,一脸急切地开口。

“你赶紧把他放开。”

万一一个搞不好,对方两眼一翻,抽抽过去,那可真是祸从天上降了。

梁莫深听到许映欢这句话,眉眼间瞬间被浓重的阴霾所侵占,冷峻的面部轮廓也仿佛被冰霜冻结了一般,透着丝丝寒意。

“你护着他?”

他紧紧地凝视着许映欢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开口。

男人的声音冷冰冰的,如同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剑一般,划破岑寂的苍穹,直直地朝女孩儿迎面刺过来。

许映欢眨巴了几下眼睛,不明白他的脑回路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构造,单单从她一句话里,就脑补出这种荒谬的信息。

许映欢的沉默,在梁莫深看来,意味着无声的肯定。

他的眼神里划过一抹受伤的痕迹,慢慢地松开钳制住黄雀楼的手掌,有些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黄雀楼一得到自由,抬起另一只手揉搓着受伤的手腕,跟战败了的小鸡仔儿一样,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逃也似的离开了,仿佛后面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一般。

许映欢无声地凝视着面前的男人。

他的眼神是那么的深沉,幽暗,仿佛一团深不见底的黑洞,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般隐忍的酸涩与悲戚,让她的内心无来由地轻颤了一下,生出一股钝钝的疼痛。

梁莫深垂眸凝视着地面,眼底被冰封,一双瞳眸也被寒霜所冻结。

一身暗色调的服饰衬得整个人更加的深沉与冷寂,犹如从地狱走来的黑暗使者一般。

一缕缕的凉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就连周围的空气也在一瞬间下降了好几度,变得阴冷起来。

他抬脚,擦着女孩儿的肩头,从她身边离开。

许映欢没有多想,伸手拉住对方的手腕,抬眸凝视着他。

“你怎么了?”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

梁莫深停下脚步,指尖无意识地轻颤了一下。

他把脸别向一边,没有看向许映欢。

男人这般模样,在许映欢看来,仿佛一个闹别扭的五、六岁孩童一般。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整个经过,原本困惑混沌的大脑突然有一瞬间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