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陈筱恬的手指摩挲着上面的签名,字迹跟她的几乎一模一样,仿佛真的出自她的手。

她的眸光微微有些涣散,没有焦距,像是被摄了心魄的木偶娃娃一般。

“我真的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的确是你的签名跟指印就足够了。”

苏蔓歌脸上的笑容冷淡而又疏离,声音就像是裹挟着刺骨的寒霜一般,每一个音节都淬着冰冷。

陈筱恬闻言,呆呆地凝视着对方,眼神里满是怔忡,心里有不好的预感缓缓滋生。

“这份合同你已经看过了,按照上面的约定,在协议存续期间,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你不得参加任何形式的比赛以及演出。否则,就要赔偿相应的违约金。”

苏蔓歌双手抱臂,唇角挑起一抹轻浅的弧度,可是笑意却丝毫没有抵达眼底,脸上仿佛戴着一张精致的面具一般。

她的语调虽然轻缓,可是说出口的话却让对面的女生如堕万里深渊。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这次参加《明日之星》,似乎并没有征得我的同意吧。”

苏蔓歌凝视着对方,幽幽地开口,眼底却掺杂着浓浓的愤怒。

如果不是她瞒着自己私下里参加这个比赛的话,自己又何至于弄到如此困窘的境地?

甚至,还被许映欢拿捏到了自己的软肋!

想到这一点,苏蔓歌的眼神倏然一紧,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晕染开一丝丝的寒意。

对方的神情淡漠而又肃凛,让陈筱恬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

“我…我没有想这么多,我只是想站在台上唱歌。”

她垂下眼睑,不算很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毫无底气地替自己辩解。

“呵!”

苏蔓歌突然轻嗤一声。

“你想站在台上唱歌?可以啊!”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跟讥诮,看向对方手中的合同。

“只要你把违约金还清了,别说是唱歌,就算是跳舞也可以。”

陈筱恬听到对方后面这句话,眼睛倏地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一样。

这几年她自己存了一点钱,还买了一套小公寓,如果她把房子卖掉的话,加在一起应该可以支付得起违约金了。

苏蔓歌将女生的欣喜看在眼中,冷嗤一声,眼神里流露出满满的恶意。

“你不看看金额吗?”

陈筱恬一页一页地翻找着,终于在最后一页看到违约金的数值,眼睛倏地睁大,满是不敢置信。

“九…九千万?!”

她怔怔地看向苏蔓歌。

“怎么会这样?”

她全部的身家加起来也不过才两百万,怎么可能偿还得起这么多的违约金?

“据我所知,你现在全部的积蓄加起来也不过才七、八十万,而且还在还房贷。”

苏蔓歌的唇畔噙着一抹冷笑,就连眉眼间都透着一股冷意。

“听说,你还有一个赌鬼爸爸,在外面欠下了很多的高利/贷,天天被人追着还钱。”

陈筱恬的指尖轻颤了一下,丝丝凉意渲染开来,一直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看在我们一起合作这么久的份儿上,我劝你最好认真地考虑一下。如果你能同意退出比赛,我会帮你把那个赌鬼爸爸所有的赌/债全部还清,就连你剩下的房贷也不是问题。否则的话…”

苏蔓歌的眼睛眯了眯,有一缕冷光迸现。

“我可不敢保证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

陈筱恬听到这番话,脸色一片惨白,看不到一丝的血色。

她的眼眶红通通的,默默地淌着泪,脸上写满了无助跟彷徨。

“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希望你能在下次节目录制之前给我答案。”

苏蔓歌冷冷地说道。

陈筱恬无声地啜泣着,眼泪“啪嗒…啪嗒”掉落下来,砸在合同上,将纸张都晕湿了。

“还有…”

苏蔓歌不知想到什么,眼神里划过一缕阴鸷的暗光。

“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从第三个人的口中听到,尤其是许映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筱恬抬手擦了一下眼角流出来的泪水,无声地点了点头。

“你要出去呀?”

许映欢正在客厅里熟悉歌词,见梁莫深拎着小泰迪从楼上下来,径直往外面走,于是出声问道。

“嗯。”

梁莫深脚步微顿,微微颔首。

许映欢看了一眼窗外,外面阴沉沉的,连空气都带着一丝窒闷,不禁轻声提醒对方。

“我看外面要下雨了,你如果出去的话,最好还是带着一把伞吧,以防万一。”

“好。”

梁莫深低声应道。

他的口吻带着几许温和,没有了往日里的寡淡疏离,就连素来清冷的眼神中也蔓延出一股不易觉察的温柔,宛若一束穿透乌云的亮光,落在女孩儿的脸颊上,暖暖的,如轻纱拂过面庞。

许映欢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侧转过身子,把放在茶几上面的五线谱拿起来,装模作样地记歌词。

仔细一看,她手中的谱子还拿反了。

梁莫深深深地看了女孩儿一眼,拿了一把雨伞,拎着小泰迪出门。

他没有离开小区,而是来到楼下的花坛里。

梁莫深将小泰迪跟雨伞放到旁边的大理石板上,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张照片,钻进了花坛。

他屈膝半蹲下,眼睛在花坛里的那片三叶草丛里仔细逡巡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手中那张崭新的照片上,是一棵郁郁葱葱的四叶草。

男人的上半身穿着许映欢给他买的那件白色T恤,胸前印着一只哈巴狗,熨帖而又合身。

下身着一条挺括的黑色长裤,包裹着修长结实的双腿,让本就颀长的身躯更添了几分成熟男性的沉稳与庄重。

他屈膝蹲着,身上的每一块儿肌肉绷得紧紧的,如巨石一般,异常的坚硬。

透过薄薄的衣料,骨骼的纹路与脉络也都清晰地展现出来,遒劲有力。

清冷深邃的面部轮廓上一半是亮光,一半是暗影。

光与影将这张近乎完美的脸庞从挺直的鼻翼间切割,一半是厚重古朴的水墨画,一半是色调明艳的油画,更显深刻的色彩。

天空阴沉沉的,乌云笼罩着天际。

高耸入天的梧桐树的枝桠树梢处还弥留着几许素淡余晖,倒映在鹅卵石小路上,形成一片斑驳绰约的暗影。

微风浮动,树叶发出簌簌的响声,给这个沉闷的午后弹奏了一曲来自大自然的最为纯粹的旋律。

在不知名的地方,传来几声清脆而又稍显微弱的虫鸣声,被此起彼伏的汽车鸣笛声所打碎,听得隐隐约约,并不真切。

梁莫深一片一片地翻找着,指尖被叶片上所沾染的灰尘弄脏,他却满不在乎。

突然,他盯着其中的一棵,漆黑的瞳孔里迸出一缕亮光。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几片叶子完整地露出来,上面却只有三片叶子,眼底的亮光顿时黯淡下来。

那张清隽的面庞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涔薄的唇瓣几乎抿成一条直线,整个面部轮廓都在传达着失落与郁闷。

阮佳音下午的时候来找许映欢聊天,一进门就直喊热。

她见客厅里的窗户全都严丝合缝地关着,径直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让外面的空气进来,通通风。

打开窗户的时候,她的视线不经意间往下面瞟了一眼,就见一个人影蹲在楼下的花坛里,老半天都不见动静,不知道在做什么。

“这人好奇怪啊,眼看着就要下雨了,他不回家,蹲在花坛那里做什么?”

阮佳音看着那个身影,一脸好奇地直犯嘀咕。

许映欢端着一盘洗好的水果从厨房里出来,听到对方的疑问,不甚在意地回了句。

“可能人家是一位科学家,在研究蚂蚁怎么打架吧。”

她把果盘放到茶几上,招呼对方。

“别看了,过来吃水果。”

阮佳音收回目光,走到沙发前坐下,随手拿了一挂葡萄。

“哎,你家那个帅哥租户呢?”

闻言,许映欢的内心冷不丁地“咯噔”了一下,仿佛自己的心事被对方拆穿一般。可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一如既往的平静。

“刚才出去了。”

她眼睑微垂,低声回答。

“怎么样?”

阮佳音吃了一颗葡萄,冲许映欢挤了挤眼睛,眼神里满是好奇。

“什么怎么样?”

许映欢压下心头的异样,抬头看了对方一眼,一本正经地回答。

“我跟他就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绝对没有任何越轨的地方。”

“谁跟谁啊?”

阮佳音面露困惑。

“我问的是你对《明日之星》最后的总冠军有没有把握。”

“你问的是这个啊。”

许映欢松了一口气,略显尴尬地笑了笑。

“不然是什么?”

阮佳音一脸狐疑地看着许映欢。

“你跟你家那位帅哥租户?”

许映欢像是被人说中了心事一般,脸颊隐隐生出一丝燥热。

“哪…哪有?”

她的目光微微躲闪,磕磕巴巴地回了句。

“不是你结巴什么?”

阮佳音见许映欢的脸颊微微泛红,越发疑惑了。

“还有,你的脸怎么红了?”

“有么?”

许映欢抬手摸了摸脸颊。

“可能是太热了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手轻轻扇了扇风。

“我感觉有猫腻啊!”

阮佳音盯着许映欢,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戏谑。

“绝对没有!”

许映欢义正言辞地矢口否认,然后连忙转移开话题。

“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是冠军的事情对吧。”

她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这次能不能进最后的总决赛还不一定呢。”

“为什么这么说?”

阮佳音的注意力成功被带偏,把手中吃了一半的葡萄放下,满是紧张地看着对方。

“每一期的比赛我都看了,除了那个叫’陈筱恬’的胖女生能够跟你角逐冠军之外,其他的学员跟你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

她说到这里,眉心突然皱了起来。

“难道…这里面有黑幕?”

“嗯,有黑幕。”

许映欢想到苏蔓歌对她说过的那番话,轻轻点了点头。

“有人说,只要我乖乖的,就会把我送上冠军的宝座。”

“我去!这人是看上你了吧?他是不是想包/养你?”

阮佳音的眼睛微微睁大,脸上露出几分惊讶。

“不是包/养,是收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