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早上六点的飞机。”

闻声,梁莫深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轻蹙了一下。

“怎么去机场?”

“我得四点半从家里出发,那个时候公交跟地铁都没有开始运行,看来需要打车去机场了。”

许映欢温声细语地将自己的计划说给对方听。

梁莫深闻言,一双眼睑低垂,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底遮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让本就深邃的轮廓看上去越发的立体了。

许映欢见对方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像一棵劲松一样,静静地立在那里,忍不住出声反问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那双眸子忽闪忽闪的,灯光细细碎碎地照进眼底,如同溢满了点点星光,亮晶晶的。

她的唇畔噙着浅浅的笑意,眸底似有几许期待渐渐聚集。

梁莫深沉默了几秒钟,涔薄的唇瓣轻启。

“没有。”

男人的嗓音浅浅淡淡的,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许映欢听到对方的回答,唇畔挑起的弧度微微收敛了几分。

“真没有?”

她歪着脑袋凝视着对方,昏黄的灯光投映到那双杏眸里,又折射出去,一双明眸犹如澄澈碧绿的湖水一般,直直地望进男人的眼底。

“没有。”

梁莫深又低声回答道,依旧是跟刚才一样的答案。

他说完这句话,深深地看了许映欢一眼,然后拎着小泰迪回到自己的卧室。

许映欢目送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轻轻吸了吸鼻子,腮帮子微微鼓了起来,一个人蹲在地上自言自语。

“什么嘛?好歹两个人也算是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长时间,明天我就要一个人孤零零地离开了,这人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连句最起码的’祝你一路顺风’也没有。哎呀,好气啊!”

她说到这里,双手摊开,呈“大”字形躺在地板上,两条腿还泄愤似的扑棱了几下,将刚刚整理好的衣服都踹飞了。

“佳音还说他对我有意思,这哪里像是有意思的样子嘛!哼,指不定人家在外面早就有狗了呢!”

她说到这里,又懊恼地胡乱揉了一下头发。

“他有没有狗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才不在乎呢!”

作者有话要说:小骚爷:冤枉啊!外面那些都是梁小深招惹的狗?

小少爷X64

翌日,凌晨四点钟。

天空还未放亮, 弯月斜挂在漆黑的苍穹, 似一把被打磨过的镰刀一般,泛着冷冷幽光。

素雅的白练倾泻而下, 洒落一室清辉。

朦胧的夜色里,偌大的城市也仿佛笼罩着一层薄薄的轻纱, 所有的建筑物都影影绰绰的, 看不真切。

林立的高楼一座紧挨着一座,向远处蔓延,犹如列队的士兵一般, 昂首挺胸, 散发出庄重的气息。又如连绵不绝的群峦一般,山峰连接着低谷,铺陈着悬崖与峭壁, 此起彼伏。

在漆黑的过道里, 一道挺拔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他斜倚着墙壁,修长的右腿伸直, 左腿微微屈起,抵着墙脚,姿势随性中又带着些许的慵懒。

幽暗的光线描绘着男人坚毅的轮廓, 深邃的五官, 那张如同石雕一般立体的面庞就隐没在暗沉的阴影之中,显得越发的深沉,厚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大约二十分钟过后,男人旁边的卧室被悄悄打开。

紧接着,一抹纤瘦的身影从卧室中轻手轻脚地走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小型的行李箱。

她没有看到立在门口旁边的男人,动作轻轻地把房门关上。刚想转身,冷不丁地看到身后的一团黑影,心脏狂跳起来,忍不住惊呼出声。

过道里的感应灯忽然亮了起来。

许映欢紧紧闭着眼睛,手脚并用地对着空气一通撕扯踢踹,嘴里还振振有词。

“你究竟是人是鬼?我…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我可是黑带九段,你要是敢对我图谋不轨的话,我就挠得你满地找头发,让你提前变成地中海!还…还有,我是修仙人士,现在正是大成阶段,只要渡了劫就成神仙了。你要是不赶紧离开的话,小心我念个口诀就让你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她没有听见动静,有些慌乱地吞咽了几口唾沫,强忍着惧意警告对方。

“我可念了啊!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妈咪妈咪哄,芝麻快开花…”

“是我。”

梁莫深看着女孩儿在自己面前手舞足蹈,眉宇间掠过几许无奈跟宠溺,低沉醇厚的嗓音传到对方的耳中。

许映欢听到声音,仿佛被点了穴道一样,张牙舞爪的动作陡然凝滞。

她悄悄地睁开一只眼睛,当看清面前的男人之后,另一只眼睛也倏地睁开,连忙把停在半空中的双手放下来,呈立定姿势站好。

想到刚才自己中二而又脑残的举动全都被对方看在眼中,许映欢的两颊瞬间涨红,仿佛熟透了的红富士苹果一样。

她懊恼地咬了一下嘴唇,悄悄抬眸看了梁莫深一眼,干巴巴地讪笑了两声。

“是…是你呀,我还以为…”

话说到一半,她又赶紧转移开话题。

“你怎么在这里呀?”

男人上半身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卫衣,在这个泛着凉意的凌晨,看上去有些格格不入。

他的眼眶微微泛红,那双本就沾染红晕的桃花眼仿佛蒙了一层水汽,雾蒙蒙的,似醉非醉,四周桃色愈浓。

眼底下面残留着一片黛青色的暗影,不知是浓密的睫毛所形成的阴影,还是因为睡眠不足所造成的。

额前有几根乌黑的短发翘起来,支棱在半空中。

凌乱中,又透着几分俏皮,将他身上的冷毅削弱了几许。

男人的状态不似平日里那般有活力,隐隐透着几分憔悴。

“等你。”

男人的嗓音粗沉干哑,像是一把生了锈的铁剑在磨刀石上笨重地划过一般。

不知是不是夜间着了凉的缘故,他的声音听上去带着几分鼻音。

“等我?”

许映欢微微惊讶。

“为什么?”

“送你。”

梁莫深低声回了一句。

低沉的嗓音微微沙哑,带着一丝别样的磁性。

许映欢闻言,原本规律的心跳瞬间慢了一个节拍。

她不知想到什么,有些狐疑地盯着男人那双眼睛。

“你该不会是在这里等了一夜吧?”

梁莫深没有说话,似是默认了她的话。

许映欢的心里涌上一阵暖流,不由得嗔怪一声。

“傻瓜。”

她看着梁莫深一脸憔悴的样子,心里莫名地被揪了一下,生出一股钝钝的酸疼。

“你还是回房间睡一觉吧,我自己打车去机场就好了。”

“我送你去。”

梁莫深眉心微拧,一脸执着地说道。

他的语调沉缓中透着执拗,深刻的眸光落入女孩儿的眼睛里。

“可…”

许映欢张了张嘴巴,还想再说什么,男人弯腰拎起放在地上的行李箱,径直下楼。

许映欢凝视着男人挺直的背影,微微抿了抿嘴唇,不再推辞,亦步亦趋地跟在对方身后。

“去机场。”

上了车,梁莫深对司机说道。

“好的,梁总。”

司机点了点头,脚踩油门,平稳地驶出小区。

这个时间点,人们几乎还在熟睡之中,白天拥堵的柏油马路上只有寥寥无几的两三辆车子,显得马路瞬间宽敞了许多。

司机的车技非常娴熟,车子开得贼快,大约二十分钟的时间,就已经完成了一大半的路程。

“开慢点。”

梁莫深看着车窗外迅速向后倒退的高楼大厦,突然出声说道。

司机有些不明所以,可是出于职业操守,还是点头应道。

“好的,梁总。”

话音落下的同时,原本飞速运行的车子慢了下来。

天色渐渐发亮,东边仿佛蒙上了一层赤红色的幕布,泛着柔和的霞光。

整座城市都被红色的彩霞笼罩着,红彤彤的,有些晃眼。

橘黄色的光晕照耀着整片大地,树叶上的露珠折射着光芒,散发出五颜六色的色彩,宛若一个个小型的霓虹灯一般。

汽车一路龟速前行,终于在五点三十分抵达机场。

梁莫深陪着许映欢取完票,一直将她送到安检入口。

“好了,就送到这里吧,你也早点回去睡一觉。”

许映欢在安检口停下,转身看向跟在身后的男人,笑着说道。

梁莫深唇瓣轻抿,将手中的行李箱推到女孩儿身边。

他的动作似是故意放慢了一样,仿佛慢镜头放映,隐约夹杂着几许心不甘情不愿。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要按时吃饭,照顾好自己。”

许映欢凝眸看着面前的男人,心里莫名生出些许的不舍,温声叮嘱道。

“还有就是,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听听医生怎么说,这样才有利于病情的恢复。”

“…嗯。”

梁莫深沉默了几秒钟,低声应道。

“好了,我想说的都说完了,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许映欢笑着耸了耸肩,凝眸直视着对方,眼神里似有一缕期待悄然划过。

女孩儿的眸光澄澈而又纯粹,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仿佛两排小扇子一样,忽闪忽闪的。

淡粉色的唇瓣微微张开,泛着淡淡的莹润光泽,像是被露水打湿的花瓣一般。

“我…”

梁莫深张了张嘴唇,好像要说些什么,可是女孩儿静静地等了片刻,只听刚刚扬起的声音又瞬间消弭下去。

许映欢的眼睛里浮现出一抹失望,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垂眸敛眉,静静地看着脚下不知名的某处,脸上的明媚笑容也莫名轻浅了些许。

“我走了。”

一分钟过后,她把手伸向行李箱的拉杆,淡淡地看了男人一眼,转身离开。

梁莫深注视着女孩儿瘦削的背影,坚毅的下颌紧紧绷着,额前的黑发自然地垂落下来,细细碎碎的,堪堪触及到那双漆黑的瞳眸,连同里面所蕴藏的情绪悉数遮挡起来。

“等等。”

就在女孩儿转身的一刹那,他突然开口。

许映欢听到男人的声音,脚步微顿,瞳眸里漾起一丝轻浅的水纹,又迅速归为平静,就连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她慢慢地转过身来,挑眉迎上对方的眸光。

“还有什么事吗?”

梁莫深向前一步,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深邃而又灼热的目光在女孩儿那张近乎完美的脸颊上逡巡着,仿佛要将她的容貌刻在心里。

许映欢眼睑微垂,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双颊隐隐染上一丝绯红。

“我能抱抱你吗?”

男人的嗓音缱绻,低柔,透着醉人的温度。

“什…什么?”

许映欢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梁莫深没有说话,只是腰身微弯,展开双臂,紧紧地搂住女孩儿纤细的腰肢,将她抱在怀里,坚毅的下颌轻轻地抵在女孩儿的肩窝处,清隽的面容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满足与慰藉。

许映欢倏地睁大双眼,眼神中有惊诧,更有茫然。

她的大脑仿佛突然死机一般,一片空白,所有的意识全都飘到了千里之外。

此刻的她像是一个木偶人一样,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任由男人将自己抱在怀中。

“我会想你的。”

男人醇厚而又深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几分不易觉察的温柔与缠绵。

许映欢闻声,游离的意识渐渐回归。